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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围棋对局时间考(五)

本帖最后由 天马行空 于 2019-3-25 16:03 编辑

作者:薛志春  2019-01-23


黄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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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围棋到了我国清代,发展到了最高的巅峰。出现了像黄龙士、范西屏、施定庵这样的棋圣,其它大家,名家,国手无虑数十家。

清孔尚任有《续燕台杂兴诗》一篇,记录了当时棋手徐星友何周东侯对局的场景。诗文如下:

“疏帘清簟坐移时,局罢真教变白髭。

老手周郎输二子,长安别是一家棋。”

然后,在其诗文的自注中说道:

“周东侯弈局国手,武林徐星友来京,自谓过之;有贵公悬金币为寿。早食方罢,即命对局,踌躇一子,历时数刻,予窃旁观,日移午矣,周老输二子,袖手而去。”

孔尚任(1648年—1718年),字聘之,又字季重。号东塘,别号岸堂,自称云亭山人。山东曲阜人。孔子六十四代孙,清代文学家。是著名传奇剧本《桃花扇》的作者。周东侯,生卒不详。目前最在在有1662年序言的《弈墨》中就能找到他的棋谱。徐星友(约1644年—?),名远,浙江人。孔尚任看到的对局是从早食开始的,前文说过,这相当于现在的7点到9点,等到了午时,也就是现在的11到13点,这局棋最多是从早上7点下到下午13点,也就是六个小时,可见清初时,仍然有一天能下完的棋局。前能够找到周、徐对局12局,仅有一局是徐胜二子,不知孔尚任见到的是否是此局。


孔尚任小像



清嘉庆二十二年(1817年),盛新甫刊刻《师竹斋饶子谱》。扉页上有“武林徐星友原本”的字样。书中的序言称“丙寅春日,梅里李世好出所藏徐星友《饶子谱》示余,”丙寅是指嘉靖十一年(1806年),此谱极有可能是徐星友自己保存的棋谱。其中在徐星友让谭揆士五子的第八局有这样的记载“以上八局壬午年三月弈于虞山道署。”壬午即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而虞山今在江苏省常熟市境内,道署即为道台衙门。1702年徐星友已经约58岁左右了,一个月弈完八局,如此计算最多就是一局棋三天左右。然而,也有可能是一天弈一局,然后在休息,然后在对局。毕竟徐星友当时是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谭揆士,生平不详,现还存有徐星友让二子的对局7局传世。

乾隆十九年(1754年)9月,在高岱《晚香亭弈谱》的序言中,讲到了程兰如弈棋的情形:

“乾隆十九年岁在甲戌,秋九月,予卧病于晚香亭。老友程子兰如闻,而携韩子学元、黄子及侣,自扬来谒。予留之小住于回施庵中。每于日暖风和之侯暇观其手谈,以消岑寂。积月余得十五局,……”

高岱,生评不详。程兰如(约1692年—?)。名慎诒,又名天桂,号钝根。安徽歙县人。韩学元和黄及侣生卒皆不详。目前晚香亭所弈的15局棋谱,全部存世,其中程兰如让韩学元和黄及侣先,而韩学元和黄及侣则互相以分先对局。在回施庵中,三人积月余,也就是一个月左右才下15局,如这个期间,三人一直在对弈,也就是两日左右一局。但也有可能,程兰如大约已经62岁了,要完成两日的对局也相当辛苦的。


程兰如



民国时期小横香室主人辑录的《清代野史大观》是一部影响较大的笔记小说集。其中收录了不少清代棋手的传说。其中第十一卷有篇《弈史》的文章,现选录如下。

“……范、施皆之海宁人,同学弈于俞长侯。施十四成国弈,范十六成国弈。一日,程与范对弈,观者如堵墙,程将败,大窘,使人与范约,贿以五百金,范遂让程胜半子云。胡兆麟,扬州人鹾贾也,好弈,梁、程、施、范皆授以二子。每对局,负一子辄赆白金一两。胡弈好浪战,所谓不大胜则大败者也,同时人称位胡铁头。然遇到范、施辄败,每至数十百子,局竟,则朱提累累盈几案矣。胡一日与范弈,至中局窘甚,乃伪称疾罢弈,而急图局势,使急足求援于施。施时客东台,二日夜始返,胡称疾愈,出于与范续弈,如施所教以应,范笑曰:‘定庵人未至,弈先至邪?胡大忏。……”

小横香室主人,生平不详。《清代野史大观》初版于1915年成书。是一部清代逸闻故事的著作。文中首先提及了范西屏与程兰如的对局。范西屏(1709年—?),一作西坪。名世勋。浙江海宁人。清代棋圣。目前范西屏与程兰如的对局仅有一局,且手数较短,若论此局的输赢胜负尚早。然而程兰如如何贿范西屏的呢?必然要中途暂停,在日本称其为“打挂”。否则,观者如堵墙,这些事情怎么详谈呢?如此此局必然不是一天下完。


范西屏



第二个故事是胡肇麟和范西屏对局。胡肇麟,一作兆麟,浙江扬州人。清代中期二手。这个故事中,由下手一方,也就是被受二子的胡兆麟一方提出打挂,然后去请教另一位棋圣施定庵,就笔者所知,这不仅在中国围棋历史上,在世界围棋历史上也是头一回。

据清袁枚的《范西屏墓志铭》中记载,所蓄的一半,都增于亲戚和朋友,如此对金钱不是十分看重之人,何必去贪那五百金?范西屏能识破施定庵暗助胡肇麟,那施定庵如何不会知道这就是范西屏的对局。这种对局赢了都没有光彩,如果胡肇麟再将此局输掉,那施定庵在棋界还如何立足?所以这种事情施定庵是不会做的。以上种种不是说局中暂停为假,我相信我国古代围棋对局是有局中暂停的,但此《清代野史大观》中记载的这两个故事,可信度不高。

清袁枚的《范西屏墓志铭》中有范、施两大棋圣对局的描写:

“有清弈国手曰范西屏,吾浙海宁人。……海内惟施定庵一人,差相亚也。然施敛眉沈思,或日昳未下一子,而西屏嘻游歌呼,应毕则咍台酣去。……”


施襄夏



袁枚(1716年—1798年),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主人、随园老人。此墓志铭收录在其《小仓山文集》中,《小仓山房文集》中,其是一本诗集。文中有“日昳未下一子”的字样,日昳,有太阳偏西之意思,也指的是现在的下午13点到15点。施定庵即使下的很慢,也不能慢到到下午13点到15点时,一步棋也没有下,显然是中局遇到了难题。而范西屏游戏了居然睡去,如此好像一局棋需要很长时间,然而文中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记载说这局棋要花费数天才能下完,更何况两位棋手如真想下完,也会很快就下完的。

民国时期徐珂的《清稗类钞》中,记载了“晚清十八国手”中李湛园的对局情况。

“周介堂牧通州,尝试士,士有李湛园者,日将午,即纳卷,文殊不工,问何能?曰:‘善弈’曰:‘弈得不如汝文否?’曰:‘不然。’楸枰相对,至漏三下。周遽敛袖曰如不如也”

徐珂(1869年—1928年),原名徐昌,字仲可。浙江杭州人。《清稗类钞》是收集清代掌故的逸闻书籍。周介堂,祥符(今河南开封)人,生卒不详。李湛园,名许清,字海门。号湛园、漪园。江苏通州人。两人的对局是从将近午时开始的,午时相当于现在的11点到13点。至漏三下时周介堂已经认输,漏三是指古人用滴水的方法来计时。漏三下,相当于先现在凌晨3点至5点。也就说从第一天的中午到第二天早上,这局棋最长进行了18个小时,方才结束。虽然棋局不易,但毕竟一天下完了。

民国四年(1915年),上海名手吴祥麟刊刻了《周小松受子谱》。在高云麟的序言中,记载有晚清国手周小松让金明斋的对局情形:


“吾乡金君明斋邃于弈。国手陈子仙尝称道之。……岁癸未,周君小松来游西湖。余因与二三友人之嗜弈者,约明斋与角,期以五日,日二局。周授金二子,自旦至莫,各竭心力……。”

高云麟,周小松对局集《追来集》的编撰者。曾邀周小松至杭州,高家有别墅“红栎山庄”,周小松和金明斋这局棋,就在这里进行的。周小松(1820年—1991年)名鼎,江苏扬州人。金明斋(?—1913年)。居杭州。能鉴别古董。初从陈子仙对局,被让三子,未几成二手。周小松让金明斋二子十局,居然是五天就下完了,每日居然要下两局。癸未是光绪九年(1883年),周小松63的年纪,真令人超乎想象。高云麟写这篇序是1913年,当时也是颓然老矣(序言原文),距此故事也已经整三十年。虽然多少记错了周小松的年纪,但序言中说“周小松年已六十,修髯拂拂,有道气。每值局终,取格纸填写,不爽毫忝。”这种细节。高云麟还赠其诗曰:“不须看落子,落笔已惊人”。可见其事不假。

邓元鏸(1848—1925年),字纯丰,号弈潜斋主人。江苏无锡人。晚清棋谱编撰家。19岁方解弈。后棋力至张乐山让二子的水平。光绪七年至二十四年(1881—1898年)先后刊刻了《弈潜斋集谱》初、二编。其中有部《吕毛邓对局》,是邓元鏸对其好友吕书舲、毛鹏龄的对局书籍。后来邓元鏸在1922年开办了我国最早的定期围棋刊物《弈学月刊》。其中刊载与其好友吕书舲、王服五、钟弈醉等人的多局对局棋谱。合计以上两种书籍,目前共收集到邓元鏸有对局时间记载的棋谱共44局,因为目前笔者未见《弈学月刊》第二期,想来还会有更多的棋谱出现。这些棋谱最早弈于光绪八年(1882年)十月十三日。最晚的弈于宣统三年(1911年)三月二十三日。,有一些棋谱的手数不多,却有对局结果的记载,可见这些棋都是一天弈完,只是棋谱未记完而已。不仅如此,吕书舲还有和毛鹏龄1898十一月二十日对局的棋谱传世。


《弈潜斋集谱》



与《弈潜斋集谱》同时期有部《杭州弈谱选》的棋谱集问世。棋谱不知道为何人所撰写。书亦无序言和跋。书中多为杭州棋手与周小松和相互之间的对局,有相当的棋谱为重复。在全书之后,发现有数页手抄棋谱,其中有大量和原书棋谱相同,手抄棋谱中有若干有对局时间的棋谱。都是一天对局完成。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包亮采刊印了当时著名棋手刘勤垣、史子成的对局专集《刘、史十局》。其卷首有四篇序。其中在吴本义的序言中有对两人对局时间的记载:

“……江夏刘勤垣,性沈毅。持己接物,恂恂然。素嗜弈,每落子必审顾迟回,不穷其变不止。或一日一局,或数日一局,其深于用思。……”

在另一篇吴梅的序言中,也有类似的记载。

“……江夏刘勤垣先生,善以弈争者也。其临敌众,聚精会神、沈思远虑,操算不周不轻易落子。其迟者,数日一局。至速者,亦须一日夜。务尽其力之所能。”

包亮采等人,生卒不详。但上面的记载足可证,当时对局之情形。


以上,就是笔者能够找到的有关对局时间的记载。虽然目前绝大部分棋谱都没有标注对局时间。但通过笔者的考证,发现我国古代即没有下数天一局的传统,也没有专门的机构来约束,甚至连棋手间约定俗成要下成慢棋都没有。虽然不能就此武断的认为中国古代围棋全部都是一天下完的,但一天下完一局,或是一天数局,至少在古代也是存在的。

那么,影响中国古代对局时间的原因是什么呢?……预知后续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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