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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波 | 华以刚:棋手、院长、讲棋人(下)

作者:棋禅一味微信号  2019-02-13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棋禅一味,作者何云波

人物档案:华以刚,江苏常州人,1949年4月3日生。11岁进体校,16岁进集训队。获1979年全运会个人赛亚军,1978年、1980年、1981年、1982年、1984年第三、第六、第五、第三、第四名。获第4届”新体育杯”围棋赛第五名。获第3届、第7届”国手战”围棋围棋第六名、第四名。获首届中国“元老杯”围棋赛冠军。获1996年“超越杯”元老围棋赛冠军。1982年被授予围棋八段。曾任中国棋院围棋部主任、中国围棋队领队、中国棋院副院长、中国棋院院长、中国围棋协会副主席等职。现任北京围棋基金会理事长。

前两部分链接:华以刚:棋手、院长、讲棋人(上)

前两部分链接:华以刚:棋手、院长、讲棋人(中)

六、新起点:围棋管理


何:中国棋院成立的时候你在围棋部是吧?
华:中国棋院成立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六年的国家围棋队领队,我的领队是1986年10月份就开始当的。我个人履历的职务也可以说是很称奇的,92年中国棋院一成立我又当围棋部主任,两个职务都兼着。这个主任就意味着我是中国围棋协会秘书长,我得又要管协会的日常事务,还要管队伍,当然管的不够好,但是这两顶帽加起来,我一直到04年才变成副院长,中间十八年,这个在干部的履职经历当中可以说没有。哪个人十八年不提的?而且我也没有犯什么过失。十八年我怎么能不提啊,我早就死了这条心了,结果呢可能还是因为各种机缘让我提上来了,我也不去解释这个情况是什么。

2004年棋院班子一共只有四个人,王汝南的院长。范广升,桥牌的,还有党委书记叫裴家荣。我是分管围棋,还分管后勤。我在我的履职过程中,到最后的时候王汝南把我们中国棋院重新装修的项目给拿下了,最后具体的操作其实是在我的统帅下。我的上面后来是刘思明,刘思明实际上没具体管过,这个事情规规矩矩都是我做的。棋院的装修是我给中国棋院留下的最后一笔财富,一切做的非常好,工程被体委的基建处一直表扬。最绝的是什么呢,工程老是要追加款的,钱不够。结果我要求追加款项250万,各方面工作做得好,最后计财处追加款项实际下拨800万,多了550万。我一看,心里边拎得很清,不能害领导啊,不合理使用完了能行吗?最后我就火急地增加本来不在计划内的项目,现在大家可以知道的是,首先一楼到六楼的电梯,电梯不在装修的原计划之内,由于我有了钱了,我多了几百万,我电梯能装了。另外改进了庭院,庭院花了大量的钱,本来大楼装修跟庭院无关啊。还有别的地方的小钱,窗户什么的。总而言之我自己觉得没有什么可缺憾的了,而且真要说到这个项目,在这个管理工作上的职能部门始终是肯定的,那还说什么,别的任何人放屁都是废话。这个工程我做副院长的时候就开始了,2007年我做院长的时候还在持续。当时王汝南彻底退休了。我自己跟后勤的同志上上下下都很好,我从来不问他们要什么,都处的很好。有的时候为了装修还领着他们去考察,他们都觉得很高兴,关键是活干好了,给棋院留下了好的东西。

何:你从一名棋手做到围棋管理者,在做围棋管理者的时候最大的经验是什么?
华:其实没什么经验。在中国干任何事情,你一定要有一个良好的人际关系。我以为我做什么事情都是讲王道,讲和谐,但是又有原则。你如果实在不行我会跟你说清楚。再有一个我自己觉得,在这么多年当中,我是一个很好的盯摊人。这就是我的定位。盯摊很多人守不住的,你叫他准时上班,准时下班,需要加班的时候你就加,不见得做得到。

我可以跟你说一个小事情,有一次我们队伍要到张家口旁边的围棋之乡,叫柴沟堡。我们国家围棋队定点向他支持,有一次派了两个人,一个宋雪林,一个汪见虹,我当年做国家队领队了,突然被告知,订票的人去找专门训练局票没订着,我们的干事就向我报告,说华领队,票没订着,看起来得叫那两个去柴沟堡的人自己到火车站去买。结果宋雪林跟我发难了:什么?叫我去,我去指导就不容易了。还叫我去买票,那我不去了。干事就问我怎么办,那时我刚吃过晚饭,我说没有人愿意去,原来是因为票,那行,我说我去试试看。我就带着钱,赶到火车站,火车站买票的人山人海。我先看到一个地方是个节点,钻进去了之后加塞就不容易了,我就和人家商量,告诉我有多么紧急的事情,我就进去了。这个队伍实际上有一百人,我排了二十个人,终于耐着性子排到窗口了,我也不记得排了多久时间了,车站里都是你懂的。说:“两张柴沟堡”。窗户里边传来冷酷的声音:“没有”。也不说是没票,还是没有这个车次。嘿,我再盯着问:“您能不能够说一下是没有车次还有没票啊?”“没有!下一个!”叫到下一个的时候你可以知道下一个人是多么的着急啊,我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搞清楚什么叫没有。我没办法,我心想难道火车的车次变了。我回来之后第二天正好我们还需要搬矿泉水,那时候不坐在办公室,我就去找订票的人:我要弄两张柴沟堡的票。他说这样吧,那个票有点难买。火车是十二点多钟,他说我十一点多钟回来,通知你到底是有还是没有。真是狼狈不堪,我只能安抚宋雪林、汪见虹。到了十一点半左右吃饭的时候,那个人回音了,说:“华领队,有!我买着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到火车站的窗口买不着,他就买着了。我们的干事肯定是跟他关系不行啊,他出面就不行我出面就行。就像这一类事情,华领队忍声吞气顾全大局。这应该是八十年代末期的事。我自己亲手弄来了票,汪见虹和宋雪林也无话可说,他们就去了。后来呢,在那个之后我就长个教训,再轮到下一次当然也得找个垫背的,不能光我一个人去。但我自己必须身先士卒啊,这是举一个例子,告诉你很多工作必须要做的,做不到是不行的。我相信会耐着性子跑到火车站,像我这样资历的人当中真叫舍我其谁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何:在做管理者阶段有没有印象最深刻的事?
华:就是搞装修。这个装修比想象的麻烦得多,首先来说我们是甲方,要选择乙方,不是你选谁就选谁,想投标的人一大把,中间还有人来走后门,我当然要选择比较友善的。还有一个,对于王汝南来说,我要选择他所喜欢的公司,而且还是棋界共同认可的公司,最后选了中国建筑总公司。这个不容易啊,中间就不讲了,跟具体办事情的处长要特别认真沟通。最后事情是办成了,中间还出过一个东西,这个里边为了选择招投标,还有代理公司。所谓他帮你代理,你如果过于软弱,他就要做你的主。结果我把代理公司的领导也叫过来了,叫到我办公室里。可以说好话说尽,威胁也说尽,甚至于流氓腔也耍尽。我就告诉他,我现在跟你说的话,我是准备你录音的,你录音我也不怕你。我就能够流氓腔耍到什么样子:我不信在北京这个地方,我华某搞不定你。像这些东西具体细节就不说了。但是这个事情还有点印象,工作给我的体会。我就把他招来,真的是一顿恶训,但是也说了不少好话。最后的坏话就是你录音,我也是有准备的。我讲的所有的话都有谱,是不怕你放录音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这个人嘴是很严的,你放录音也没用,抓不出我的毛病、证据来。就干这种事情。这个事情坦率的说,也是完全时过境迁了,自己再回顾一下,某种程度上江湖气,流氓腔是有的。为了需要,华某也不是不会。只是现在可能完全没必要了,当成一个笑谈。

七、新角色:电视讲棋人


何:我总感觉你那一代棋手能够在棋里棋外工作,做管理者。但是你后来的棋手更多的是停留在棋本身。
华:这个东西也是一个经历。我刚刚去的时候我也不怎么会讲话,在小组会上发个言不是我的强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也是机缘吧,也可能是没别的人。这个地方有点形势逼着你,但是也是这句话,有些人需要了上去讲,也没用啊。譬如说说到讲棋,就这一条死也教不会:你的脸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要冲着镜头,冲着观众,有的人就是做不到。他一讲棋,首先来说棋在脑子里装的不够,还有一个,需要滔滔不绝的不停顿的讲。静屏二十秒钟这就是事故,讲棋不可以停顿的。你们都是教师爷,你在课堂上停顿了行吗?突然语塞了,没话了,没声音了,教师在课堂里丢的是份,丢的是人,在电视台就是事故。《百家讲坛》突然停了半分钟没声音,叫东西吗。所以首先要保持持续不断有声音,有声音你就不能背过去啊,背对大家能行吗。第一就是词穷,越词穷棋也看不清,这种人怎么会适合讲棋呢。我也很明白,第一要确保讲话,第二要确保讲话的逻辑性,内在有些东西的准确性,很多时候要把人家下的棋当成你的教材之一。这话得懂。

何:一般讲棋之前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
华:我是有准备就准备,无法准备那上来就讲。简单。

何:这应该是长期训练的结果。最开始讲棋大概是什么时候?
华:最开始讲棋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跟王汝南一起讲的决赛。其实在那之前已经讲过了。像这些东西一个是学习的积累,一个也是本身工作的需要,还有一个很可能是并未遇到特别强有力的竞争者。反过来像曹志林这样,他一定没有想到我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到后来实际上是超越他了。他小时候是学话剧的,他有演出的欲望和才能。曹志林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只要把他放在国家队,基本上能想方设法使自己处在中游左右的位置,因为他不是以棋才见长,是以他的综合才能,智慧、睿智见长。但是因为这个特点,他离开了棋的队伍,坦率的说他如果现在讲棋,语言风韵犹存,但是他如果这盘棋事先没有一个顶尖专业棋手跟他讲过,他说不出东西来。这个地方像我本人当然也会落伍很多,因为平常不怎么下了,但棋经常看,也经常理解。就像我平时特别闲的时候,不排除有看棋谱的时候,甚至于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不排除有些棋形也会反映到脑子里。这个事情只能理解为一种素质,一种缘分吧。只能这么说。

你问我做什么准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举一个例子,我从洛阳刚刚过来,讲的是棋圣战挑战者决定战,如果有机会,在讲棋之前我肯定要看看棋的。而且我有一个平常像口头禅一样的,到讲棋的现场,我特别喜欢一句话,有时候我情不自禁会把政治术语带进去,我给大家怎么调侃呢,我说:我来之前,棋局就进行到这儿,之前的棋我看过,稍微进行了一些准备。在这个之后的棋没看过,我说我这个人喜欢有什么事情和大家讲清楚,懂政治的人会懂。这叫什么啊,当干部,你要向党向组织讲清楚。因为我这个人实际上来说像这种有关的大的事情也不是一点不懂,也不是一点没兴趣,自己的自我评价还是懂一点的,你随意拿这种政治议题来瞎蒙我,也不是那么好玩的,你也别完全把那些很无聊的观点跟我讲。这一点上可能是人的特性吧。可能这一点上王汝南比我更强一点,他自己想的会更多一些,我呢更侧重一点技术。

我在工厂的时候,我认定围棋肯定是要恢复的。我记得很清楚,我在工厂学的日语,那个时候是什么年代,是连巨大的砖式录音机都没有的年代。我有一个老师,其实是一个诗人的朋友,曾经是留日的医生,后来回国了也很牛,建国初期只给部长以上看病。认识我的时候他已经老了,日语长期不说,我就拿一本北大的日语教程看,看完之后我念给他听听,他就基本上说我OK了,我就过了。别的语法是我自己看的,我是标准的自学,见日本人就皮厚。皮厚是陈祖德喜欢说的话,脸皮厚,指要输得起棋。我应用陈祖德的话也经常讲到下围棋是挫折教育的良好载体,要输得起。说要学日语当时可不是为了跟日本人交流,而是为了学棋,当时中国围棋界如饥似渴向日本人学棋。因为中国跟日本不学可不行,差到什么程度,伊藤友惠一来,八个老头全输,出汗出再多也没用。八个老头访日,日本人出八个普通九段,中国选手能赢两到三盘。我就说了这种普通九段到中国来,参加我们的比赛,那都叫一文不值。赵治勋,什么李昌镐,动不动来中国的围乙联赛下七盘棋,赢一盘,赢两盘的什么都有,那种人来中国一盘都赢不走。我们就称伊藤友惠,他们就称中国老头。当时赢中国老头的这些人,中国老棋手的真正水平可想而知。既然说历史,就要说真实的话,粉饰太平、净说好话谁不会啊。其实中国围棋,从新中国开始搞,一直搞到现在,说涨了三个子绝不为过。因为现在的常昊、古力,我指的是他们最好的状态,以他们最全盛的时期,让咱们的老前辈让俩下都不用下,我一比十都跟你赌,开玩笑,输定了。基本上就是仨。

要真问我的职业生涯,包括学习日语,包括当干部,我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坦率地说,如果我各方面不是一个优等生,那就说明组织搞错了。组织错了吗?我不这么认为。我做的很多行政工作没有人可以说什么,现在的围棋部矛盾百出,我都不愿意多提。我做围棋部主任做得那么长,毕竟捂得很平啊。还有一条,我做围棋部主任的时候,我需要出差,在我手下他们都心情舒畅。我到哪儿去,他们都知道,所有的部员都知道。为什么要去,都知道。去几天,全知道,哪天回来,都知道。这个东西有的人当头就喜欢搞神神秘秘,神秘化,找不着,他也不告诉下级,下级你管得着我吗。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这个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我能够和大家协调共事。

真要说我做了什么的话,我讲棋是你们夸的。我的日语,一般大家知道的比较少,因为很多人也不懂。尤其围棋界的人,一填什么东西,都是说“日语中级”,什么“粗通日语”,我也只有一笑了之,跟我是不存在比较的。因为我的日语,是我能拿日语写评棋的,有一次吴清源的东西要拍电影,到日本去,我准备了发言稿,请成田胜先生看一下,成田胜第一句话就问马林:这个东西是华以刚写的吗?他不信。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别的所谓懂日语的人,其实会写的,当然王谊是认真的,马林可能勉强会写一点。我的日语就像你们的大学,总体来说我的水平肯定是不够格的,也不值一提的,但是我肯定相信,我有些懂的东西,我绝对把你们的教授考倒是绝对的,这是肯定的,我是完全自信的。我的日语说句白话,我的口音非常正,正到什么程度,日本人也有乡音,我是东京口音。我的口音日本人听完不会觉得别扭,语言也对,只会说口音很好,但是是老日语,不是新日语。年轻人的东西我哪儿懂啊,毕竟我没有在日本生活过,只有短期访问。从来没有在日本哪怕连续生活一个月的经历,最多的访问就三周。这个地方王汝南也是不错的,但他是1986年做中日围棋会馆馆长,比我晚学了十几年。据我所知,王汝南的日语他几乎没看过书,跟人家讲话东南西北是搞得清的,但是我敢说,非常明确地告诉你他写文章是绝对不会写的,差别就在这儿。王老别的地方我都很尊敬,日语的话我当之无愧是他的大前辈。

八、本来无一物


何:华老您当院长的时候将自己定位成盯摊,那退下来之后的定位又是什么呢?
华:我始终觉得当干部很重要就是盯摊,你连摊都盯不了,那就说明你基本的东西不行。退下来很简单,六祖慧能,本来无一物。还要解释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有一次去开会,那时候我还没退,去见一个国家体育总局的副局长。有人捧臭角,说身体很好,气色真好,给我们说说看,都有什么秘诀?你猜副局长说什么:摆正关系呗。妨碍公务执行,妨碍新人前进,都不行的。

何:你现在既讲棋,又写点跟围棋有关的文章,还到处跟棋友交流交流,这种状态也许比那之前还更好。
华:随遇而安。这个世界永远是矛盾的,我们古人既教导你要积极进取,又叫你随遇而安。人生包括各项工作永远是一个度的问题,积极进取跟随遇而安,你如果把这两个东西当成一个东西,我看你不是吃错药就是故意混淆。这两个东西截然相反,随遇而安,那你就不要动了,清静无为。积极进取怎么能一样呢,我华某也有过积极进取的年头,那就是学日语。我记得特别清楚,后来78年开始我开花壮大了嘛,我要找精神最好的时候找日语课文,念五遍。很多人学外语都是哑巴,什么哑巴英语都是傻帽,通过张口,你的眼睛看见了,你的耳朵自己听见了,你的嘴也在动,这个时候你全部的功能都调动起来了。哑巴外语是很可笑的,语言本身就是模仿。你不模仿,你写字,那行吗,肯定不行。我在这种地方也是积极进取,刚才说像装修,多了550万,当然是通过我日常的积累,我的人脉,使得我多了五百多万,当然也有大的形势。这个时候你不能够坏拨钱的人啊,最后说钱没花完,犯错误了,你不是把拨钱的人坑了吗?拨错了,不需要这么多钱。所以要把钱合理的花掉,要及时调整自己的思路。像这些地方,说句实在话我是一个很称职很合格的人。实际上我做事情,可以说党和人民是很放心的。作为我,绝对没有拿过一分钱违心的钱,我拿到的钱都是应该拿的。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要给我,我推一下也就笑纳了,有时候给多一点我也就接受了,劳动所得。但我没有说我要跟你什么什么,没有那种虚的。

说句实在话,我还是抱着一种非常感恩的心态。我说了本来无一物了,我只要一回家,就跟老婆共同治理这个家。我自己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煮夫,不光是炒菜,从买菜,从设计开始,炒菜把我说扁了。下子之前我都谋划过了,买菜之前想过的,我要买什么,做成什么,最后把它付诸实践,这个就是华氏脑运动。我为什么要这么脑运动,第一是我的生活需要,第二我要生活得美好,第三我不能老坐。我从吃过早饭开始就谋划中午饭怎么吃,我就开始了这样的生活。也有人提问:你老婆享福啦,碰见了这么一个丈夫,你什么也不用干啊?家里面除了煮饭,别的事情多着呢,要收拾。所以我现在看到很大的房子,心中都明白,超过三百米的房子两个人住,给他一个破折号,给他一个评语:纯属瞎掰。收拾都收拾不过来,最后就为其所困,没用的。

总而言之,人生还是抱着一种满足、感恩,所有的对我好过的人,都要感谢他们。我退休之前最后的感言,跟大家的告别辞也是这么说的:不管怎么着,也许有的时候我有意还是无意伤害了你,一并致歉。完全有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就像人没有完人,你跟我说的在什么地方写的稿子,我一点都回答不出来,还是署的我的名字呢。这一点上我很赞赏王汝南,他说很多人的传记,什么名人传记,不看也罢。我们在勤奋工作的那种年头,基本上有的时候一个礼拜之前的事情都说不清楚,但是当时干的时候,那些事情堆到你的跟前的时候,你是用智商,用正常的水平,用你的良知在处理。但是过了一个星期之后,由于密度太大,处理的事情太多,过了一个礼拜之后你想不起来了,这是事实。他说你这个事情都想不起来,结果所有的细节你全想的那么清楚,你不是粉饰太平,你不是文过饰非还是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是。所以这种书王汝南说不看也罢,王汝南自己说我这种东西是不会写的。作为华某也不会写,我觉得王汝南这个精神很好。还有一条,华某自有我的解释,写这种东西性价比不值,亏我的身体。

我是从这个意义上爱上ppt的。ppt很多时候是给听众看的,很多时候比如“支遁”,哪两个字啊?你平常不用啊。木野狐,你肯定得说是哪个木,哪个野,哪个狐。ppt一点,光标就出来了。说句实在话,有ppt我根本不需要文字,根据我当时的情绪,同样的一个ppt,我可以讲一百个版本。根据我的喜好,根据我当时的情绪,都写成文章我反而觉得不对了。运动上有一个词叫动力定性,什么叫动力定性?你长期习惯了之后,早上铃一响,你就知道起床要吃饭。早上的集合铃一响,你知道要出操。中午饭一吃,你知道要午睡。午睡之后,好,你假如这时候一撤,他血压增高,心跳加快,肾上腺素分泌量增加,他又准备下午的训练了。人的动力是要定型的,正如你们分析我的,我也许是这样,ppt一点亮,电脑的鼠标一整,动力定性的状态进入。很多时候非要叫我写出一篇文章照着一念,就晕过去了,一念哪有ppt讲得好啊。

就你这个问题来说,主要要就我的东西来讲。但我相信很多时候涉及到别的同事,别的大人物的时候,我相信我是没有讲错的,而且我本意也没有讲错什么。提到聂卫平、提到陈祖德、提到王汝南,你可以听录音,我对他们都是充满尊敬。我对自己当然有一个评价,又很满足,又很感恩,这是主基调。因为是毛主席的地方,咱们就会想到《毛主席语录》:“成千上万的烈士,他们在我前面前赴后继,一代一代他们都牺牲了”。我的很多同事他们没有牺牲,但是他们没有像我这样,愈加增加了我的满足感、幸福感,同时也增加了我的责任感。毛主席在九大上的原话“我们这些人都是幸存者”,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不也是一个幸存者吗?还会坐着这里谈这些事情,更多的我的同学,找他们谈的人没有。当然我也努力了,譬如说连指导棋都认真下。总之,对于人生,我知足了。

—— 2013年8月访谈于长沙



访谈手记:口述史做的最早的访谈,就是华老。那时并没有明确的项目计划,只是觉得为中国围棋留下一些第一手的资料,这事重要。正好2013年8月底华老来湖南参加一个围棋活动,请他到当时我所在的中南大学来。可惜还没开学,不好安排学术讲座,只好请华老跟我们的老师下下指导棋,陪华老去了趟韶山。从韶山回来,那天下午,在宾馆的房间里,跟华老开聊,听华老讲当年的故事。华老的能侃是出了名的,听华老一路讲下来,话语滔滔,真有飞流直下、江河绵绵不绝之感。一个下午一晃而过,原来“口谈”的快乐也不亚于“手谈”啊!

那天陪同上午去韶山,下午访谈的还有中南大学计算机围棋专家武坤教授。而今斯人已去,令人唏嘘,真有不胜今夕之感。

——《口述史:我的围棋往事》,何云波著,王国平主编《围棋丛书》,杭州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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