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行空

第41章 第2届应氏杯决赛-两极相克的混乱棋局

大竹美学外表里透着老奸巨猾的“毒”

  胜负世界的强者一般被对手形容为“毒”。这一句“毒”，涵盖了强悍、坚韧、狠辣、刁钻、鬼缠等5个意思。徐奉洙也是被划归到“狠毒”那一类的人，但是徐奉洙哈哈大笑说：“真正毒的人第一个是赵治勋，其次是李昌镐。不觉得吗？一提他们的名字就不寒而栗。”棋手碰到“毒”的对手有畏惧心理，反之有一种“好说话”的心情，这也是胜负师特有的生理。1993年3月9日，第2届应氏杯决赛五番棋首局在济州岛打响之前，徐奉洙虽然紧张但还是觉得“好说话”。这不是因为徐奉洙轻视50岁的老将，而是有种身经百战的武将瞧不起吟风弄月的文人的心情。
  总之，徐奉洙的眼里大竹英雄不属于赵治勋、李昌镐那一类，仅这一点已经是万幸了。3月9日上午10点比赛开局，大竹英雄果然落子轻脆迅速。如果是赵治勋痛苦的要从岩石榨出油的场合，大竹英雄简洁地只走棋形，徐奉洙心中有些快慰。他想着：习惯下快棋的人总是好说话。现在，徐奉洙落子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了。虽然棋局不易察觉地一点一点扭曲，“绿林高手”徐奉洙却不怎么在意。徐奉洙认为：这些书生大都喜欢在布局阶段画画，可是来点狠的就立刻不会下了。中盘，接着终盘，徐奉洙迷迷糊糊跟下，猛然发现完全落入套里，已经根本没有逆转的可能。徐奉洙背脊出冷汗，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大竹英雄。正好大竹英雄也看他，徐奉洙分明看到了胜负师杀气炯炯的目光。徐奉洙大呼上当，是上那些报纸媒体文人的当。什么“美学”云云，全是唬人的东西，大竹英雄“美学”外表里面透着的分明是老奸巨猾的“毒”！

  第2届应氏杯决赛五番棋首局，徐奉洙执黑7点完败。徐奉洙终于品尝到了正统派高手冰冷彻入骨髓的威力。事实上比较两人各自的的战绩，大竹英雄也是全面领先。92年的国际大赛大竹英雄的战绩是9胜1负，胜率达到90%（徐奉洙是9胜3负），而且大竹英雄国内的冠军次数达到41次（徐奉洙23次），也是远超徐奉洙。徐奉洙终于意识到所谓“美学派”、“宇宙流”等不过是赢棋的合理手段，或者是猛兽符合各自特点的丛林保护色，其胜负师的本质是丝毫不变。如果说徐奉洙滚刀肉的战法是符合他特性的赢棋手段，那么武宫正树、大竹英雄等不过操着“宇宙流”、“美学派”的奇形怪状的兵器。这样的兵器，如果他人想效法必败无疑。两天后举行第二局比赛，徐奉洙180度改变战法，那就是把拳击台改变成搏击场，什么步点、脚法全部置之脑后，风车一样抡过去狂殴狂攻，让两个人的汗臭、肉味、血腥甚至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塌糊涂地搅合在一起。等把血肉模糊的两个人分开，结果是徐奉洙执白胜了5点。这一局，大竹英雄在徐奉洙强悍的实战攻击下，顿时失去了美丽的感觉。

  在济州进行的决赛前两局，徐奉洙和大竹英雄1比1打平总算互相摸了底。如果说大竹英雄是日本本格派的极致，那么徐奉洙是韩国实战派的一个极端。不过过去，韩国的野战围棋很难下过日本的本格围棋。究其原因，道理其实简单，就是实力使然。日本虽然规范了现代围棋，但是其“本格”未必真的接近围棋的本质或真理。那种所谓“高手不杀棋”的下法让围棋趋于静态，掉入为玄奥而玄奥的迷坑里。围棋的本质理应是活生生充满动感的自然的写照，其规律就是朴素的生杀予夺。日本从幕府时代经营专业棋士阶层的围棋，几百年来确实厚养了棋力。但是棋力一旦被赶上，其弊端开始被反衬出来。72年曹薰铉五段的身份回国，就碰到了二段的名人徐奉洙。回国前曹薰铉已经获得日本棋院棋道新人奖，但是回国头几年就是赢不了18岁入段的徐奉洙。曹薰铉是9岁韩国初段，二段渡日后被判定为日本棋院院生四级。后来，很难说曹薰铉锤炼徐奉洙多一些，还是徐奉洙锤炼曹薰铉多一些？总之，第2届应氏杯提供了韩国本土派代表向日本本格派堡垒冲锋的机会。第2届应氏杯的结果很深远，大竹英雄倒下后日本棋手甚至在富士通杯也使不上劲了。日本围棋是这样被攻克的，当然这是后话。

  应氏杯决赛前两局徐奉洙总结出了这样的经验，如果顺着大竹英雄的调子下，自己必败无疑。所以关键就是布局。大竹英雄像少林高僧（此处原文如此，译注）具备绝顶的武功和内力，如果序盘落入其套很难生还。第2届应氏杯决赛后三局两个月后在新加坡举行，徐奉洙把6比4自己占优估测悄悄调整为5比5。

天马行空

第42章 第2届应氏杯决赛-徐奉洙动摇如风中的芦苇

是动物园的鳄鱼救了徐奉洙

  8名韩国选手团（虽然队员只有徐奉洙一人）抵达新加坡国际机场后，首先看到的是前来迎接的芮乃伟九段。她手上举着的纸上写有韩语“欢迎韩国”。第2届应氏杯期间，芮乃伟逐渐喜欢上了韩国围棋。主要是她嗜杀的彪悍棋风找到了知音。如果只看棋，很难相信她是女棋手。1993年5月20日，第2届应氏杯决赛第三局比赛在新加坡滨华大酒店举行，徐奉洙执黑第119手中盘屠龙取胜。在比赛期间，研究室始终能听得到“围棋界的传奇”吴清源九段朗朗的嗓音。每当大竹英雄不胜徐奉洙的蹂躏宛转扭捏，吴清源刀锋般峻严的斥责无情砍了下去：“这不是围棋！”

  吴清源九段14岁渡日，在日本生活了六十多载。在著名的“三三.星.天元”对局，吴清源几度把日本围棋最后的世袭本因坊秀哉名人赶入窘境，而且每日的几步棋号外抢鲜报道时，必有日本人泄愤的石头掷进吴清源的住宅里。当日本军队在中国节节推进时，吴清源却把日本所有的高手全部打降格。日本文学大家川端康诚在小说《名人》自豪地宣布“只有日本赋予围棋天地人生自然的道理”，但是通过《吴清源棋谈》却对自己曾经的狂妄无知深感羞愧。秀哉名人后，日本围棋的衣钵传到木谷道场，大竹英雄是吴清源的好友兼对手木谷实的掌门大弟子。吴清源对大竹英雄每一步棋的要求都十分严厉，因为大竹英雄继承了日本围棋的法统。八十高龄的大胜负师吴清源九段的内心深处，分明交织着对日本的爱与憎。

  决赛前三局徐奉洙2比1领先后，新加坡的侨民再次陷入了节庆的氛围里。当地侨民棋友会的会长孙泰（企业银行总务）手里拎着泡菜盒乘超豪华酒店的电梯上下好几个来回，只因为徐奉洙的嘴很刁。但是他兴奋之余却把泡菜盒弄丢了。两天后举行第四局比赛，脸色铁青的大竹英雄一看就是个吃了暗亏的杀手。这回轮到徐奉洙出洋相，他迷迷糊糊好像回到了在棋馆下棋的时节，不到午饭时间噼里啪啦拍下284手脆败。局后自然会诘问为什么下的那么快？这时徐奉洙的回答堪称经典：“我怕进入读秒。”事实上，徐奉洙2比1领先后，同样在冠军的压力下可爱地昏厥过去。徐奉洙后来回忆说：我竭力控制自己，可是手自己抬起来把棋子摆到棋盘。

  第四局的徐奉洙就是第三局的大竹英雄，满盘皆是缓着、失着，吴清源的白眉始终锁的很紧。决赛前四局打成2比2，决胜局两天后举行。这时，谁都能看出徐奉洙失去了平常心，他的内心像是遇到强震的茅草屋那样颠簸着。在休战的头一天，徐奉洙走在新加坡的街头会忽然大喊一声“出大事了！”，把身边的人都吓懵。同行的徐奉洙夫人李英和每每问丈夫“你怎么拉？”之余万般无奈地求救：“大家都想点办法吧！”挨过丧魂落魄的休战第一天后，休战第二天的太阳又升起来。大竹英雄悠然地乘游船观光，徐奉洙鬼使神差跑到了动物园，当时笔者（朴治文）陪伴同行。现在回想起来，是动物园的鳄鱼救了徐奉洙。

天马行空

第43章 第2届应氏杯决赛-向鳄鱼学一手

觉得可以赢了内心又开始颤抖起来

  上午的公园很寂静，徐奉洙在湖畔投过阴影的草地打开了折叠的棋盘。笔者（朴治文）坐在棋盘的对面。徐奉洙一边复盘前天输掉的第四局又长叹一声：“出大事了！”。徐奉洙忽然战战兢兢摆了高目布局的变化，口里喃喃说：“大竹可能会下高目定式，真让人头疼啊。”这时，从湖边散步回来的徐奉洙夫人用开玩笑的语气扔过来刀子一样的话说：“你像临阵磨枪的高考生！”

  浸淫棋坛数十年的“野战司令官”却搞不懂围棋初级的高目定式，真是让人气的说不出话来。虽然徐奉洙是不懂得掩饰的人，但是慌乱的确实有些不正常。于是笔者泼冷水：“你的很多棋都是劣势，但是你能拼死扳回来，这就是你的赢棋方法。明天的棋也是必死则生，什么高目等等全放一边吧。”徐奉洙说：“要想战斗，就得拿黑棋啊...”笔者说：“那就拿黑棋，不过记住黑棋要贴8点。”冥思苦想的徐奉洙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就哈哈大笑了。我们就站起来，决定到公园旁边的动物园去转转。数十年胜负世界的道理不可能一朝之间悟透，不如散散心当是观光。动物园有很多奇异美丽的珍禽，但是实在没有心情看在眼里。最后走到鳄鱼池，徐奉洙忽然驻足不愿离开。

  成群的鳄鱼纹丝不动。卧在泥塘的就是卧的姿势，吊挂树上的就是吊挂的姿势，闭眼的就是闭着眼，张嘴的就是张着嘴，个个都是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这些鳄鱼，看起来像是天生的瑜珈大师，或者苦行的修道士。徐奉洙说：“扔个吃的看动不动？”徐奉洙忽然想起什么大笑说：“真像李昌镐！”徐奉洙又说：“你看那些眼睛，眼皮一动也不动。真是最高的刺客。”这些鳄鱼不过是动物，而且圈在动物园，但是生存的本能驱使他们依然做这种苦修。尤其鳄鱼死寂的静态里，蓄积了多少可怕的动能可想而知。休战第二天的太阳徐徐落下，徐奉洙终于喊出：明天就是死既生！

  第二天，也就是1993年5月20日上午10点，第2届应氏杯决赛五番棋在双方打成2比2平后决胜第五局终于开枰。应氏杯冠军奖金固然是天文数字的40万美元，但决赛本身却是一生最重大的胜负，其胜败不可以金钱衡量。比赛前重新猜先，年长的大竹英雄抓起一把子，徐奉洙把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数枚结果是双数，大竹英雄拿到了黑白选择权。大竹英雄用日语简短说：“白。”这样，徐奉洙执黑，前两手选择了二连星布局。而大竹英雄的第4手，果然落在了高目。徐奉洙的直感很正确。老谋深算的大竹英雄洞穿了徐奉洙的虚处。不过，徐奉洙此时内心可以呵呵笑了。徐奉洙虚晃一枪摆出模样棋的架势后忽然捞取实地，他很满意布局的走势。徐奉洙觉得可以赢了，但是内心又开始颤抖起来。

天马行空

第44章 第2届应氏杯决赛-起死回生的野草的生命力

决胜局真是“跑趟地狱的滋味”

  徐奉洙彻夜告诫自己：天下没有靠安全运转获得的胜利。动物园的鳄鱼只为一口食的本能依然在苦修，眼睛散发出绝望空洞的光泽，徐奉洙深深为之触动。他决心先置于死地，这样就没有什么包袱了。可是，决胜局序盘得利后，一个魔鬼的声音在耳畔絮叨：你已经局面见优，何必自招危险呢？把调子缓下来，不要局部战斗，赶快捞取实地吧...徐奉洙不胜诱惑：这样确实安全啊。徐奉洙像是捧着易碎的玻璃器皿战战兢兢，什么刺客、鳄鱼忘的一干二净，形势瞬间倾斜。

  大竹英雄越战越勇，狠辣的着法招招掐到筋上，徐奉洙流着冷汗疲于招架。大竹英雄一旦出了势头，他的美学礼花般绽放而且威力无比。在正统的驾驭功夫上大竹英雄确实很强，徐奉洙坠入了深渊。棋局不过60多手，徐奉洙形势已非。在研究室，吴清源摇摇头，表示已经不行了。正在向韩国直播解说的金秀英七段声音越来越低了。日本棋手素有礼节，面带微笑把头歪到一边。这时，侨民拿来新加坡的月历，在5月20日的旁边写着“先胜”。侨民们兴奋地说：“是不是执黑会赢的意思？这么巧？”侨民不知道徐奉洙正在跨鬼门关，但是包括我们都为这个神奇的月历心跳的厉害。

  中午时间到，徐奉洙脸涨的通红走出对局室。他耷拉着脑袋穿过人群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笔者（朴治文）跟了过去。房间只有两个人了，徐奉洙忽然问：“输了吧？”中午休息一小时，虽然悔之晚矣，徐奉洙又流露鳄鱼的神情。徐奉洙默念着“死即生”，再次向余烬又注入了斗魂。下午对局，取得完胜局面的大竹英雄决定安全运转。决死的徐奉洙和准备固守胜果的大竹英雄，上午的角色下午完全对调过来。徐奉洙全然不顾算路、大龙生死每一步都是最强手。大竹英雄竭力简化头绪，但是反而招致更多的变化。

  “啊！”的一声胜负瞬间结束了。徐奉洙到处点燃山火，大竹英雄四处疲于救火，但是他以为先手的试问手扑空，徐奉洙鳄鱼出击瞬间咬断白棋大龙的喉咙。大竹英雄走几手就认输了。虽然是一生痛撼的大胜负，大竹英雄的风度却是依旧。不久，徐奉洙和中午一样满脸通红的走出对局室，他喘着粗气说：“真是跑趟地狱的滋味，天堂和地狱就是一层窗户纸。”应氏杯冠军奖金达到3亿2000万韩元，这是一笔大钱。徐奉洙一开始贪这笔钱，但是最终明白这场胜负的重要性不是金钱可以衡量。在颁奖仪式，大竹英雄再次表现出无与伦比的风度，他一一走到日本棋迷的坐席前致谢。徐奉洙感叹说：“真是了不起的人啊。”

  徐奉洙终于获得第2届应氏杯冠军，追赶上他一生不服气的对手曹薰铉。决赛五番棋徐奉洙3胜2负，决胜局输掉99%后奇迹般逆转。这一胜负更像是鬼神造化，而不是人之所为。93年度日本围棋年鉴这样评论这场胜负：“徐奉洙是93年最幸运的人”。日本拒绝承认徐奉洙的实力，但是加上这样一句评语：“有必要关注韩国围棋野草般的生命力。”

天马行空

第45章 93年东洋证券杯决赛-赵治勋和李昌镐终于相逢

赵治勋叹服之余迷惑地望着李昌镐

  1993年春，徐奉洙和大竹英雄展开应氏杯5月决战前的4月，在济州岛第4届东洋证券杯进入了决赛五番棋。如果说徐奉洙和大竹英雄的决斗弥漫的是血腥，那么东洋证券杯决赛却是春日融融，上下一片和气。这是因为赵治勋和李昌镐在决赛碰上了。93年赵治勋37岁，李昌镐18岁。赵治勋6岁时，叔父赵南哲九段牵着他的手登上了飞往日本的飞机。赵南哲严格来说是木谷实的首席大弟子，他1937年进入木谷道场时，在他之上还有三个师兄，但是都已经离开道场。赵南哲1941年19岁入段，在木谷门是第三个入段成功。不过，在木谷实的内弟子中赵南哲是第一个入段。木谷实去世后，木谷夫人专程把木谷实生前使用的棋墩送到赵南哲手里。赵治勋抵达日本后，正在冉冉升起的林海峰授他五子下考试棋，结果赵治勋赢了，随后赵治勋进入木谷道场。当时号令木谷道场的是在棋道极其俊严的梶原武雄九段，而率领门下弟子的是和林海峰成为双璧的才俊，20多岁的大竹英雄。在最顶上，自然是木谷实九段。

  不过，真正操练赵治勋的却另有三人，就是后来号称“木谷门三剑客”的14岁的石田芳夫、15岁的加藤正夫、11岁的武宫正树。这三人可不惯赵治勋，捉住他就下升降棋，从让五子开始七子、八子、九子，赵治勋从小脾性就是不愿意输，所以他的脸上眼泪从没有干过。赵治勋心里自然不服气，五子棋他赢了正在冲击坂田荣男权座的林海峰，可是石田、加藤、武宫当时还没有入段，九子？...年轻的林海峰当时已经是绅士，但是同门的石田等人却没有理由让赵治勋。不过，木谷门的围棋土壤确实丰饶，后来席卷日本棋坛的人才也是这时候聚到木谷道场。

  这时恰好金寅也在木谷道场，他看着固执无比的赵治勋又哭又闹。当时任木谷道场教习的金寅回忆说：“治勋的斗志实在太强了，不仅固执，而且惹事家常便饭，道场的女孩经常被他弄哭。但是先生夫人却始终护着赵治勋，最后告诫门生一律不许和赵治勋打架。”日本棋坛的巨擎木谷实可能很早就看出赵治勋是大成的苗子，已经老年的木谷实外出时最喜欢带赵治勋。1969年赵治勋13岁入段，创下了日本棋院最年轻入段纪录。这时，另一个天才曹薰铉已经身在日本，他早于赵治勋两年入段。曹薰铉的恩师是濑越宪作九段，和木谷实的老师铃木为次郎是对头。濑越宪作培养吴清源和另立关西棋院的大才桥本羽太郎后，收曹薰铉为关门弟子。濑越宪作相信他的弟子会统御日本棋坛。但是随着木谷门席卷日本棋界，曹薰铉回国服兵役后，濑越宪作失落之余自杀辞世。他写了两封遗书，其中一封嘱托日本棋界一定把曹薰铉接回日本。如果濑越宪作能看到曹薰铉征服世界棋坛又培养出李昌镐会多么欣慰呢？

  赵治勋在日本迅速成长为恐怖的胜负师，1974年，赵治勋度过了他的决定性的一年。这一年18岁的赵治勋和坂田荣男、藤泽秀行、大竹英雄、林海峰以及“木谷门三剑客”搏斗七战全胜。6年后赵治勋征服了所有日本高手。赵治勋虽然是韩国人，但是他在日本肥沃的围棋土壤一心磨练成就为代表日本围棋的第一人。岁月荏苒，赵治勋眼前出现了李昌镐。这时赵治勋已经圆熟多了，和韩国棋手打成一片。他看着李昌镐有感触地说：“真为昌镐感到自豪啊。”18岁的李昌镐已经是世界冠军，赵治勋叹服之余迷惑地望着超过自己18岁成就的李昌镐。

曹薰铉露出“等着瞧你试试看”的神情

　　赵治勋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昌镐，这是很让人吃惊的一幕。在日本赵治勋会提前半小时或者一小时到场，然后一个人坐在对局室入口的椅子上陷入冥想。赵治勋低着头，从不与人交换致意的目光。对局前的赵治勋可谓是一团火焰，他驾驭着这团火把浑身的斗志凝聚到一点，进入“以命下棋”的状态。赵治勋这种几近自虐的强迫意识把他抛入一个无底孤寂的沼泽，赵治勋的对局就是从绝望的沼泽一点一点爬出来。而且，赵治勋经常100手内进入读秒。在那么长时间里与其说赵治勋在计算，不如说他是在烧锅炉。他非要加压的汽缸要炸，方一点一点松开阀门。因为绷的太紧，赵治勋也需要排排气保持恒压，他的小阀门就是无辜的火柴，后来日本棋战的主办方赛前干脆给赵治勋预备大盒的火柴，让他掰个够。如果比赛输了，赵治勋就变成孩子，眼泪哗啦啦流出来。他深夜不归，酗酒在街上彷徨。后来坂田荣男实在看不过去，捉住赵治勋劝戒说：“名人怎么能哭？，名人也是公众人士！”从此赵治勋是不哭了，但是比赛前给自己加压的习惯却是依然。对局前他从不抬头看对方，或者和观战者搭话。

　　但是，面对李昌镐赵治勋却遏制不住好奇心，他难以相信这个少年会那么强。第4届东洋证券杯赵治勋是战胜聂卫平进入决赛，李昌镐是一贯的方式克掉了曹薰铉。赵治勋看李昌镐的棋谱，印象是迟缓、平易，没有天才棋手的那种强烈的跃动，至多是一条粗线掠过地平线。在赵治勋的注视下，李昌镐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睛。赵治勋在18岁时，浑身喷发咄咄逼人的锐气，但是李昌镐不聚焦的瞳孔像是掠过雾气一样蒙胧。1993年4月22日上午10点，济州岛西归浦凯悦饭店特设对局室，天才赵治勋的三十年功力和“大愚”李昌镐的十年功夫终于展开较量。猜先结果，决赛五番棋首局赵治勋执黑。和预想的一样，李昌镐是持久战的态度，但是赵治勋以他特有的腕力和大局观迅速领先，研究室的人感叹说：“还是赵治勋。”进入后盘时，赵治勋的黑棋领先10目左右，看来白棋逆转已经不可能。但恰恰是这时候李昌镐开始发力，不易察觉地一点一点追赶。李昌镐悄悄改变次序，挤出针尖大的利，无声无息渗透赵治勋的预警网。好像李昌镐是在赵治勋的耳边悄悄说“退一步吧”，赵治勋就着了魔一样退一步。进入读秒，赵治勋忽然察觉不对，棋局已经细微到半目胜负了。赵治勋如梦方醒动出强手，但是李昌镐以更恐怖的腕力瞬间扳倒赵治勋。决赛首局李昌镐六段执白中盘胜。

　　海滨的生鱼片小店，窗外可望见山房山。首局挨刀的赵治勋凝视着溅起白浪的黑色波涛久久无语。笔者（朴治文）问赵治勋：“李昌镐的棋觉得怎么样？”赵治勋用责备的眼光看了看同席的曹薰铉说：“不如他的老师。”既然开了口，赵治勋索性要说的清楚：“比之围棋，做人更重要。我们应该教会他这个道理。（当晚赵使用了三十多回‘我们’这一句词汇）别人用30年，40年才能悟到的境界昌镐现在就明白了，真稀奇呀。本该是付出辛劳才能获得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决不能输，应该让他明白一阶段，一阶段渐进才是领略围棋奥妙的正途…我们有责任啊。”曹薰铉听着嘿嘿闪烁其辞，他听出赵治勋是责备他不负责任地输给弟子。曹薰铉无话可说，但是脸上分明带着“等着瞧，你试试看”的神情。

　　不过，无论是赵治勋还是曹薰铉都不服气自己会输给李昌镐。而且世界的很多高手长时间都有这样的情绪。赵治勋和曹薰铉说的都累了，空气肃然起来。李昌镐这个话题变的沉重了。曹薰铉和赵治勋都是处于围棋巅峰的人，如果他们是正确的，那么错的无疑是李昌镐。但是李昌镐在赢着他们，至少曹薰铉已经知道自己还会一塌糊涂地输下去。万一对的是李昌镐呢？他是一个人在开拓围棋的新境界吗？第4届东洋证券杯决赛第2局两天后举行。

天马行空

第46章 93年东洋证券杯决赛-赵治勋不敌大愚

半目！赵治勋强悍的内心开始动摇

  赵治勋1984年成为日本第一人后，在他的书上这样写：藤泽（藤泽秀行）先生的行棋有韵律感，林先生（林海峰）的棋厚实大局观强。大竹先生（大竹英雄）全局节奏的把握能力惊人，石田（石田芳夫）锐利如刀刃，加藤（加藤正夫）露骨的直线攻击恐怖。武宫（武宫正树）势力作战的运用很出色，小林（小林光一）的棋有理想主义的追求。而我，就是偷学了他们的优点。虽然赵治勋的话尾有些刺耳，但无论体育还是艺术想臻一流必须从偷学开始。“以命下棋”的赵治勋告白“偷学”，也是说明他博采众长的进一步成熟。

  9年后赵治勋出现在济州岛，他的脸上写满了孤独和忧愁。笔者（朴治文）问是不是依然“以命下棋”，赵治勋红着脸有些结巴地回答说：“胜负是我的职业...或者可以说是我的宿命。”在过去9年赵治勋尝遍人生顶点和谷底的滋味。一场不期的交通事故把他推落悬崖，这是一个峰有多高，谷就有多深的悬崖，赵治勋就上演了经典的轮椅对局。这场车祸赵治勋被确诊的伤势是：1、右胫骨开放性骨折，2、左膝关节内出血，3、左膝十字韧带损伤，4、大腿骨外颗骨软骨骨折，5、左胫骨颗间隆起骨折，6、左大腿骨部分直筋断裂，7、右大腿骨外颗骨软骨骨折，8、左桡尺骨骨折，9、头部外伤（CT结果，脑部未受损伤）。这是相当于二级残疾的重伤。赵治勋眼睁睁看着小林光一取代他的位置，当日本棋界几乎要把他遗忘时，也就是曹薰铉获得应氏杯冠军时，赵治勋89年悄悄把本因坊拿到手中。1993年是赵治勋重回日本第一人的前一年，也就是日本媒体惊呼赵治勋奇迹的“第二次崛起”的前一年。他依然很孤独，孑然一身来到济州岛。他虽然置身于同胞间，但是眼前的李昌镐让他寒冷。

  93年4月24日上午10点，第4届东洋证券杯决赛第二局打响。赵治勋输掉首局后恢复了“以命下棋”的劲头，仅第6手就长考了30分钟。相比之下人生经验犹如白纸的李昌镐像姜太公一样淡淡坐在万般苦恼的赵治勋对面。李昌镐的行棋像被风吹低的野花一样朴素，或者深夜幽谷的雾气一样静静弥漫。在绷紧的中盘战，赵治勋找到惊人的妙手瞬间把局面扭转过来。李昌镐好像被推下悬崖了。可是，李昌镐并没有完全坠落，他悬在半空，开始一步一步攀登。李昌镐发力了。在逆境中，李昌镐的胜负呼吸更缓慢，他吐出的持久力更是绵长。赵治勋进入读秒了，他像是受到鬼惑一样不断反复细微的失误。赵治勋脸色憋成枣红色，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喊出来。正常来说，少年人向成年学习慎重，在岁月和挫折中慢慢积累韧力。胜负师首先是和人生的逆境拥抱，在岁月中渐渐驾驭胸中团烧的心火。至少赵治勋是如此。

  但是李昌镐不一样。18岁的李昌镐像是逆转了人生渐进的历程。在最后1分钟读秒李昌镐似乎能进入“神算”的无我之境。如果没有李昌镐，赵治勋在读秒中的控制能力可能是最强的，但是他的三十年修为却在李昌镐前一点一点崩溃。当这一局赵治勋和李昌镐冲过终点线时，李昌镐率先伸出半头。半目，这不是李昌镐幸运的半目，也不是赵治勋没有运气输掉的半目。在中盘后的某一刻起，这个半目已经被确定。赵治勋清清楚楚地在李昌镐半目的网里挣扎，但最终还是就范。在以后的十年，世界的高手们都将饱尝李昌镐这张网的滋味。第二局结束后决赛五番棋赵治勋二连败。但是赵治勋在笑嘻嘻幸灾乐祸的曹薰铉前依然不承认李昌镐强。不过，赵治勋强悍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天马行空

第47章 93年东洋证券杯决赛-又是着魔的半目

又是半目！赵治勋没有解开李昌镐之谜

  李昌镐的后半盘犹如一幅巨大的抽象画。他的大脑好比是遥感卫星，每秒十几张的速度拍下黑暗笼罩的未知世界，然后整合成一张清晰的图。或者他像间谍卫星找出找出高尔夫球那样在棋盘上挤出虚数概念的半目。徐奉洙很想学到李昌镐谜一样的收官技术，他叹息说：“如果我知道这个秘密...”李昌镐的官子把中盘以后变小的棋盘又给放大了，或者给围棋的均衡增加了一个小数点的精密度，同时也让均衡的围棋达到极限，迫使围棋围棋酝酿打破均衡的革命，当然这是后话。几年前笔者（朴治文）给李昌镐起了“神算”的绰号后，一位读者提出强烈的抗议，说：“怎么能给小孩加‘神’字？真是业余的夸张！”也是，这位读者的抗议有一定道理，但事实是李昌镐计算“虚数”的能力越来越恐怖，后来也弥漫到日本和中国去了。那边的答案最后也只能是神算，此外给不出什么切实的答案。

  回到东洋证券杯，赵治勋半目输掉决赛第二局后，有了微妙的感受。在日本赵治勋是韧劲的化身，后半盘战斗力超强。但是，赵治勋遇到了李昌镐这个障碍，行不通了。不过，赵治勋感受不到李昌镐强在哪里？他断言至少没有曹薰铉强。问题是收官，赵治勋迷失在李昌镐的丛林里，感受到了妖气、鬼雾类的东西，这股力量几乎是超自然的。6月8日，第4届东洋证券杯第三局移到首尔乐天大酒店的特设对局室进行，前两局比分是0比2，赵治勋被逼到了赛点。大约十年前赵治勋三连败后四连胜，大逆转藤泽秀行获得了日本最大棋战棋圣战的头衔。第二年在名人战赵治勋再次逆转大竹英雄，92年在本因坊战同样以三连败后四连胜击退了小林光一的挑战。小林光一虽然取代赵治勋成为日本第一人，但是他一生缺憾就是不曾获得本因坊头衔。正因为赵治勋有这种力挽狂澜的底气和斗魂，东洋证券杯尽管赵治勋0比2落后，当时没有人相信赵治勋会被李昌镐剃光头，认为第三局赵治勋的绝地大反击开始了。

  果然，执黑的赵治勋又开始领跑了。东洋证券杯每方用时3小时，赵治勋序盘的一手棋就长考了47分钟，到中午时局面眼见领先。赵治勋车祸后一直酸痛的腿盖上毛毯，毛毯上面堆着赵治勋苦恼的象征，掰折的火柴棍。好像一切都按赵治勋的调子运转，而且顺利度过了中盘的险滩。但是，李昌镐那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赵治勋有些迷惑。因为有前两局被逆转的教训，赵治勋暗自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他想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这样李昌镐就无机可乘。不过，赵治勋不知道曹薰铉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或者他忘记了曹薰铉着魔一样频频被逆转，只要不是中盘结束棋局，后半盘就是李昌镐单向透明的世界。如果不是李昌镐，曹薰铉的官子也是一等一的，而且曹薰铉的韧劲或后半盘绝不会次于赵治勋。曹薰铉从91年饱受李昌镐折磨几乎到智力枯竭的程度（虽然输的一塌糊涂，曹薰铉和赵治勋一样也不认为李昌镐比他强，只是...官子出了问题），这个教训到赵治勋这里不会仅仅是两盘棋的考验（在2000年以前，赵治勋对李昌镐的战绩是1比7，两人总比分是2比8。东洋证券杯后又连输三局。赵治勋不服，认为李昌镐两日棋赢不了他，结果韩国有人真要搞两日棋特别番棋，赵治勋方偃旗息鼓。译注）。

  终于进入官子，李昌镐徐徐发动了。赵治勋哦？哦？的错愕间一、两目灰飞烟灭。但是，赵治勋依然领先，只要咬牙坚持最后关口就可率先冲过终点线。后来，也就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赵治勋才知道他坚信是正手的第195手和第201手里埋伏着败局的恶灵。胜负在这一瞬间颠倒了。赵治勋不相信实力或者是运气的问题，只觉得被魔咒了。赵治勋茫然自失，他要过来记谱仔细看，然后抬头问李昌镐：“是半目吗？”李昌镐点点头。1993年是赵治勋卧薪尝胆的最后一年，94年他就要重回日本第一人，但是他被18岁的李昌镐零封。就是后来重夺三大冠，赵治勋也高兴不起来，他说“日本第一已经不是世界第一”。离开首尔时，赵治勋扔下这样一句话：李昌镐还没有曹薰铉强，但李昌镐并不是人们所说的那样，仅仅是官子厉害。虽然被零封，赵治勋到底没有服气。因为赵治勋坚信他修炼三十年的围棋是正确的，是正道。赵治勋没有解开李昌镐之谜，李昌镐依然笼罩在迷雾之中。

天马行空

第48章 悲运的两棋手-张秀英、尹盛铉

曹薰铉仅用90多手咔嚓一声掰折了尹盛铉

  1993年春，徐奉洙在第2届应氏杯获得冠军，李昌镐在第4届东洋证券杯蝉联冠军。韩国围棋形成曹薰铉、徐奉洙的旧势力和李昌镐、刘昌赫的新一代水火相济，绝妙调和的新格局，开始大踏步迈进。国内的棋手们为围棋的新景象由衷欢呼的同时，又陷入了无边的绝望。围棋世界接连推出亿元级别的大赛，但是大餐的位置早就预定了出去，甚至被赶到西伯利亚的徐奉洙风尘仆仆赶回来也有个位置。韩国棋坛“四大天王”的格局一旦形成，那就是铁壁合围，各镇一方，似乎鸟都无法飞进去。但是93年春，两张新面孔藤蔓一样顽强钻出墙缝，分别是进入SBS连胜战决赛，和李昌镐争冠军的张秀英九段和获得霸王战挑战权，向曹薰铉十五年的食邑冲锋的尹盛铉三段。

  在四大天王的肆虐下普遍饥谨的在野棋手眼里，张秀英和尹盛铉像是岩缝里欣然开出的小野花那样楚楚可怜。在曹薰铉和李昌镐的黑手及时掐掉之前，张秀英和尹盛铉无疑荡出了一丝春意。张秀英93年41岁，幼年曾和曹薰铉同门学棋，但是一辈子活在曹薰铉和徐奉洙的阴影里，这基本是他注定的命运。张秀英7次进入决赛7次获得亚军，他的人生也就这样老了红颜。当人们逐渐淡忘张秀英时，他忽然闯进围城，人生第8次出现在决赛场。新锐尹盛铉获得霸王战挑战权多少有运气的成分。首先徐奉洙克掉李昌镐，金秀壮又挑落了徐奉洙。尹盛铉是一路无碍进入挑战者决定战，2比1战胜金秀壮获得挑战权。霸王战本赛忽然闪出一条绿色通道，尹盛铉捷步迈了过去（尹盛铉的对手分别是徐能旭、金座基、姜哲民、金秀壮）。棋界认为18岁的尹盛铉应该有这样的运气，这是他的福分，当年18岁的徐奉洙和刘昌赫都有过这样的运气。

  SBS连胜战决赛，张秀英首局完败后，3月12日的第2局执黑半目战胜李昌镐。从李昌镐手里撬出半目不仅是荣誉而且是奇迹。人们甚至觉得张秀英脑后射出类似曙光的东西。是不是张秀英为摆脱“一生第2”的拼死努力终于感动了老天？SBS连胜战是电视快棋赛，贯铁洞的人们巴望着充满变数的快棋赛美成张秀英。可是，老天毕竟无情，3月19日的决胜局李昌镐滚石一样压过了张秀英。和SBS连胜战几乎相同的时期，第28期霸王战挑战五番棋打响。霸王战曹薰铉已经蝉联十五届，是他独步的舞台。挑战棋前两局曹薰铉轻松取胜，比分2比0领先。曹薰铉饱受李昌镐捶打后，把郁闷全部倾泻在其他新锐身上。除了李昌镐还有刘昌赫，曹薰铉赢新秀像是拧小孩胳膊一样轻松。但是第三局，执白的尹盛铉以7目半的巨大优势战胜曹薰铉，再次感动了贯铁洞的人们。其实真正强者是不需要背后感动的激励，这种感动意味着在野的棋手们不知觉地认定尹盛铉属于他们那一类，是“自己人”。这样的判别也等于是判决了尹盛铉。不过无论如何，即将成为“新锐四小天王”头目的尹盛铉尝到了在番棋赢曹薰铉一局的滋味。

  霸王战挑战棋第四局比赛正好是在3月19日进行，也是这天李昌镐在SBS连胜战决胜局打压张秀英。曹薰铉因为在第三局被咬一口，而且伤口还很大，所以第四局仅用90多手咔嚓一声掰折了尹盛铉。胜负世界依然很无情，张秀英和尹盛铉只是在墙头迎风摇曳稍刻就同一天被掐灭了。如果说过去贯铁洞是含情脉脉的古朴小镇，那么曹薰铉等人是忽然开过来推土机大搞圈地和开发，旧风余韵很快就要荡然无存。还有一年，玻璃幕的现代化大厦就要拔地而起，人们虽然在泥泞的工地上抱怨或者破口大骂，但内心里还是做好了白衬衫、打领带，匆忙忙汇入早班人群的准备。

天马行空

第49章 棋界周边的人们

一个小孩是围棋大家 围棋不是变味了吗

  在无情的胜负世界，有没有“梦想”的人呢？对于贯铁洞周边的人们，这始终是有趣的话题。“5.16”（朴正熙军事政变）以后，诗人兼记者的辛东门先生下丹阳成为了农夫，哲学家闵丙山先生泡在韩国棋院3层的普通会员室，观棋至深夜后才会悄悄消失。小说家康弘圭穷到了家，但是始终呵呵呵笑着什么吃亏的事都担下来。还有心性透明如秋空的《曼佗罗》的作者金圣东，以及其他心怀梦想的人来到贯铁洞，希望通过围棋这扇窗口窥探世界。

  他们在酒桌上耳热之际既谈李承晚、朴正熙、全斗焕等大时代的故事，也谈赵南哲、金寅、曹薰铉一脉相承的围棋界沧桑故事。他们在大时代百战百败，但是一团梦火仍不肯熄灭。那么围棋小世界里斗败的胜负师们有没有梦想呢？那些从60年代以前开始与贯铁洞相伴的人自然会想起澹然，又无比固执的金寅。金寅坐稳过十年天下，但是骨子里拒绝时代的激流。他作为棋士的自负和倨傲表面轻易看不出来。贯铁洞一到黄昏，照例要展开棋酒人生最温情的那一卷，金寅自然是酒党的领袖。一日金寅约酒在先，忽然青瓦台的高层人士要宴请，金寅就以有约在先郑重拒绝。金寅既不权变，也不通达，甚至本能避开围棋的最新流行。金寅的没落，某种意义上是从固执地坚持自己世界开始。虽然棋坛出现曹薰铉这等强者，金寅不愿因胜负改变什么。在曹薰铉以前，贯铁洞的围棋还不是纯粹的胜负工具，而是始终留有梦的余白的艺道的试练场。正是这股酿醉葡萄园的醇风吸引操持笔墨的人纷纷扎到贯铁洞，恰到好处文饰围棋的同时加厚了韩国棋坛的底蕴。金寅或许固守的是这团梦，但无论是人还是梦注定要隐没在时代的后面。

  继而，贯铁洞无尽展开曹薰铉和徐奉洙铁血的胜负。在贯铁洞人们的眼里，曹徐两人的胜负既刻薄又无情。虽然这一胜负远比大世界的胜负公正，但是机器一样运转的丝毫不差让人感到窒息。事实上这猜是胜负的本然也是法则。或者如果想赢“做梦”是一种奢侈。后来，辛东门、闵丙山、康弘圭相继辞世，贯铁洞的人顿感萧索。不过，李昌镐、刘昌赫的出现还是让贯铁洞的人眼睛一亮，像是天际掠过更深、更透明的蓝。李昌镐嘴里咬着冰棍慢腾腾第一次跨进贯铁洞时，闵丙山先生微笑着说：“有着‘大愚’的气象啊。”刘昌赫是以破格的攻击围棋感动了贯铁洞的人。“初夏阳刚的围棋”、“质量上世界第一”，贯铁洞的人不吝赞誉。虽然围棋的本质OK~是“实利”，贯铁洞的人坚决不予认可。刘昌赫88年鲸吞曹薰铉一条大龙获得第一个头衔，贯铁洞的人竟欢呼为“全提光了”。

  可是，随着李昌镐的迅速崛起，贯铁洞的人目瞪口呆之余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这是围棋吗？”，“一个小孩是围棋大家，围棋不是变味了吗？”贯铁洞的人希望几千年道艺的围棋，世界上最为悠久和灿烂的围棋，举例说围棋散发的理想和哲学的气息能压倒现实的非情。如果十多岁的孩子是第一人，不是太荒谬了？韩国棋院3层是普通会员室，4层是棋士空间。这两个世界各自激烈着，又是相拥着度过了贯铁洞的最后一段日子。后来，弘益洞的韩国棋院再也寻觅不到这样的氛围了。弘益洞的新锐棋手们操着火器甚至碾过了曹薰铉们。辛东门先生和闵丙山先生，以及军政府统治下愤怒社会不公的人们可能都希望过有“梦想”的人哪怕胜利一次，或者他们压根就没有这么想过。

天马行空

第50章 世界冠军大满贯-向富士通杯进军

曹薰铉开始就陷入苦战在悬崖边上硬撑

  1993年，韩国围棋如燎原之火烧向世界。以下是93年1～6月的围棋日历。

[1月]

1、李昌镐夺取棋圣衔（4比3战胜曹薰铉）
2、尹盛铉获得霸王战挑战权
3、柳时薰获得日本新锐淘汰赛冠军

[2月]

1、韩国获得首届真露杯世界围棋最强战冠军
2、李昌镐卫冕大王衔

[3月]

1、李昌镐获得SBS连胜战冠军（2比1战胜张秀英）
2、曹薰铉夺回最高位战（3比1战胜李昌镐）
3、曹薰铉卫冕霸王战（2比1战胜尹盛铉）
4、小林光一八连霸日本棋圣战

[4月]

1、曹薰铉、刘昌赫进入富士通杯四强
2、大竹英雄获得十段头衔

[5月]

1、徐奉洙获得第2届应氏杯冠军（3比2战胜大竹英雄）

[6月]

1、李昌镐蝉联东洋证券杯冠军（3比0战胜赵治勋）
2、李昌镐卫冕BC卡杯（3比0战胜曹薰铉）
3、刘昌赫卫冕王位战（4比2战胜曹薰铉）
4、尹炫皙进入巴科斯杯决赛
5、赵治勋五连霸日本本因坊
6、冲岩出身职业棋手冲破百段，韩日计算机围棋对抗赛韩国获胜

  韩国围棋终于火山一样爆发了。熔流所向，93年前6月世界四大棋战的真露杯、应氏杯、东洋证券杯次第落入手中，接着火力集中到最后的堡垒富士通杯。韩国围棋首次世界大满贯就在眼前，韩国围棋的“四大天王”合手谱写了壮丽的交响曲。但是，乐章的起调含有不安的因素，曹薰铉接连败给李昌镐后，进入2月似乎丧失了棋力。但是疲惫不堪的曹薰铉依然担起主将职责，在首届真露杯决胜局和日本队主将武宫正树对垒。武宫正树很长一段时间是曹薰铉的苦手，但是这一局曹薰铉再次拼死的抵力，硬是把真露杯留在国内。以这次胜利为转折点，3月曹薰铉在国内复苏，从李昌镐手中夺回了最高位战。最高位战是曹薰铉围棋生涯的第一个冠军，摇摇欲坠的曹薰铉终于在棋盘边上站稳脚跟。6月，刘昌赫在王位战4比2战胜曹薰铉显示出了成熟的强者面貌。刘昌赫又和曹薰铉携手进军腐蚀童杯。在四大天王纵纵横阖捭的缝隙，尹盛铉五段、尹炫皙四段等新锐棋手开始进袭决赛，他们是冲岩军团的前哨，冲岩出身的“花郎”们已经突破了百段。

  世界棋坛的关注全部聚焦到富士通杯。过去5年韩国棋手惟独在富士通杯不能发力，但是1993年两人打进了半决赛。富士通杯也是日本围棋的最后堡垒，自诩为正统的日本围棋富士通杯是其卫护尊严的最后屏障。而且前五届比赛日本棋手包揽冠军，确实体现了“第一”的实力。但是93年韩国棋手终于冲到了帐下。93年7月3日，日本大阪。第6届富士通杯半决赛终于打响，对阵形势是曹薰铉对加藤正夫，刘昌赫对淡路修三。刘昌赫序盘展开豪迈的攻击，但是一步大错觉葬送了优势。曹薰铉是从一开始陷入苦战，只是在悬崖边上硬撑。在研究室观战的韩国代表团的人不禁叹气：富士通杯还是不行啊。但是进入下午，曹薰铉、加藤正夫的一盘棋开始发生变化。只要曹薰铉掷下决断生死的超强手，拥有“杀手”的恐怖绰号的加藤正夫就往后退一步。韩国代表团的人看到了一丝盼头，他们手里捏着汗不祈求更多，只要一人进入决赛就可以向国内棋迷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