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年 2021-02-16
春节前，职业棋手崔灿五段以拙作《惊：一度爆表AI的晚清一局棋，“有远神”有多神？》为靶，连发《从有远神一文，探讨围棋AI分析的研究规范》（上中），“探讨围棋AI分析的研究规范”（以下简称崔文）。笔者受宠若惊，这里简单声明一下，笔者只是个普通的围棋棋迷，并不靠围棋养家吃饭，在围棋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很有限。所以，棋力低微的我，和拥有职业五段称号的崔灿相比，对AI给出的变化图，看得不如崔灿透彻，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粗粗看了崔文，一时之间没有完全看懂，暂时搁置了。说实话，大过年的，走亲访友图个高兴，谁愿意静下心来写篇回文？但是，崔文（中）最后提到：“学术研究中的“证明”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逻辑与观点要经得起推敲，一知半解之处绝不以讹传讹，自欺欺人。”感觉这句话还是说得挺重，既如此，不回复好象不礼貌。地球人都知道，中国是礼仪之邦，讲究投桃报李，礼尚往来。崔文内容丰富，数据翔实，笔者感想多多，今儿先聊三个粗浅话题，其他的想法等崔灿五段全文发出再说。
一、现阶段围棋AI还没有教师爷
我们的祖先曾经创造了领先世界一千多年的辉煌文明，惜乎鸦片战争以后，落后于西方。1909年日本四段棋手高部道平来华，中国棋界无一能敌，当时高手全部被降为让子身份。几年后，传统座子围棋在中国消失殆尽。中国开始学习日本围棋。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中国传统座子围棋命运深刻地诠释了什么是成王败宼。近年来，随着大国崛起，中国职业棋手在国际赛场上连取佳绩，普通棋迷才有底气相信，我们的祖先很聪明，在围棋棋艺上不会比外国差。或许，这也是一种民族自信吧。那么，在中国有着两千年历史的座子围棋，以黄龙士、范西屏、施襄夏为代表的国手，曾经发展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众说纷芸。AI的出现，给棋艺水平评估提供了一把标尺。这把标尺怎么使用，也就是崔文所提到的“研究规范”，是个新事物。大家知道，AI没有情感，只提供冰冷的数据，研究人员只有也只有抱着一个冰冷的心，不偏不倚，才有可能正确解读AI数据。科学的态度是研究的基础。当然，人是不可能没有情感的，研究中带有个人喜好，也在可以理解之内，重点是结论要经得起科学验证。
回顾人类历史发展，但凡新事物的出现，首先是百家争鸣，取长补短，在争论中逐渐形成统一意见，得出定论。围棋AI的出现，到目前肯定是个新事物，出现百家争鸣、取长补短才符合历史发展规律。
崔文（上）一开始就谈到，“这些研究的规范性如何？是否遵循统计学的相关标准？另外，还有一些更为根本的问题：围棋AI分析数据能否公正的鉴定棋手水平？棋谱数据与分析指标的选择，如何做到不偏不倚，令人信服？”一个高大上的论题抛了出来，顿时令人心生仰高之意。最后以“作为一项严谨的研究而言，抛开计算量空谈吻合度就是耍流氓”一句响亮结尾。作者崔灿，教师爷姿态跃然而出。笔者写了篇谈古代国手的文章，就需要规范，君不见弈客鹰眼已经大面积使用，它们需不需要规范？
崔灿AI教师爷雄文，开篇气势磅礴，颇有凤头之姿；内容精彩丰富，不乏猪肚之藏；停笔收束有豹尾之响，令人回味遐想，果然功力深厚，不佩服还真不行。见贤思齐，笔者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平素不知崔灿大名，借此机会对崔文表示一下仰高之意。久仰之后，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我记得慧能禅师说过：下下人有上上智。我这个围棋中的下下人，不敢说自己有上上智，谈谈感想。
围棋AI有教师爷吗？没有，至少笔者没听说谁是公认的围棋AI教师爷。大家都在用自己对AI的理解进行研究，即使水平不到或者研究出现错漏，也没有必要进行苟责。新事物嘛，得有一个认知过程，更何况，围棋AI还在发展进化中。诚如前文所述，新事物围棋AI，没有教师爷，无论是谁，千万别有这样的自信。别忘了，AI是科技的产物，而科技这个领域，职业棋手并不擅长。
二、方向比方法更重要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留下许多警世真言。南辕北辙的故事大家都知道，驾车方向错了，驾车的方法和手段越是高明，得到的结果越是差的老远。崔文对拙作《有远神》的评点，恐怕南辕北辙了。
Katago大约是目前普通棋迷能使用的最强开源围棋AI，据说，20B权重，10K计算量下，人类已经难求一胜了。我曾在某Katago群文件里看到一个小视频，100K计算量让10K计算量二子且胜了，这是什么概念？不妨自己想想。因此，笔者以为，在当前条件下，就人类竞技而言，超高计算量研究人类对局，意义不大。打个比方，测量人体身高，用米作单位足够，用千米作为测量单位，于实际意义不大。当然，有达人有AI强机，追求超高计算量下，棋局更好的下法，这是在探索棋局的最优解了，那是另外一回事，因为AI想到的变化图，人类在实战中能想到十分之一，就已经难能可贵。
笔者的《有远神》一文立意十分清楚，周小松自评黑218手“有远神”，笔者目的是就这一自评进行验证，所以对局部进行了AI复盘，最初采用20b权重20K，虽不强，但是已经超出当下人类水平。笔者是依据人类竞技情况来决定使用的计算量的，同时对“有远神”三字是否成立也是依据人类的评判标准，用米（20K计算量）为测量单位而非公里，测试周小松的自评是否合理。Katago40b胖权100k的计算量目的是为了验证20k的计算结果，但是笔者分析之后意外的情况发生，40b胖权的评分高过了20b权重20k，所以笔者不得不对每一个冲突的着手进行分析。笔者在文中实事求是说到：“尽管周小松认为218‘有远神’但是Katago40bc384认为218不简明，只是第4候选点。”说白了，笔者以为，对于人类竞技来说，黑218到258手，当得起“有远神”三个字。
所以，并笔者并无意全面评价陈子仙、周小松二位大国手的棋力，如果说有所暗示，也仅限于此局局部表现的出来的而已。那么崔文对本文的过度解读为评价棋力，笔者只能敬谢不敏。也许原文中“爆表”一词让崔五段有所联想，但“爆表”，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其实按笔者的经验，即使用Katago20b20k的分析结果，也已经是超高分了，即便不用40b胖权验证，以人类的角度给个“有远神”的评价都不过分。然而40b胖权的分析结果只能说是一个惊喜，崔灿五段口口声声认为这个现象是因为20b的计算量不够，殊不知很多棋谱20b20k的得分都是低于40b胖权的，之所以称为反常，也是基于此。Katago20b20k分析此局不够，但这仅仅是个例，对绝大多数棋局是够的。这里涉及到AI评分的原理，AI的吻合度就是以AI为标尺，把对局者不吻合的棋挑出来，然后得到吻合的比例。但是这样做的前提假设是AI这个尺子足够长，换句话说AI的水平要远远高于对局者水平才能担当尺子的重任。那么katago20b20k是个什么概念呢？曾有人提出，1600po的计算量量就足以胜世界冠军了。换句话20k的计算量对于人类已经是一个很高的尺子。但是，在以前分析当湖十局的时候，曾出现过20b分析得分低于40b的情况，鉴于此局复杂，笔者才用40b胖权，还特意加上100k的计算量，尺子越长，都是100个刻度，读数应该越低。但是40b胖权100k还是得分高于20b20k，这才是爆表一词的来源。崔灿批评20k计算量不够，难道笔者不知道吗？不然为何提出“爆表”一词？但这不是崔灿提出要20b1000k才靠谱的理由，因为如果这样，就掩盖了大量20b20k得分低于40b胖权的对局，这个事情崔灿五段难道不知道吗？科研工作还是要做细呀！爱好者的知情权要保护。
退一步说，笔者很好奇对这段局部战斗，20b1000k的分析数据是什么？得分和40b胖权相比孰高孰低？崔文没说，笔者以为，不管崔灿五段对原文怎么理解，这个关键问题不澄清总是不够有力。另外，如果笔者没理解错，崔文既然在第一篇文章中提到应该用20b1000k是规范的。那么为何在第二篇中出现了40b胖权的1000k分析变化图呢？如此自相矛盾不知崔五段是怎么考虑的？结合前面的的吞吞吐吐，这样做的后果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哦！大过年的，笔者没有时间去真的用1000k重新分析一遍，以上仅是猜想，诸位莫笑。
所以，崔文由于对笔者原文的过度解读，导致南辕北辙。当然用AI测评棋谱从而鉴定棋力本身是个好事情，崔文提出此点也是善莫大焉。
三、崔文中的一点技术疑问
首先，笔者认为崔文尽管内容丰富，言之凿凿，但是作者很显然混淆了棋谱评价和对局拆解的概念。具体的技术层面，在此先谈一点：陈周此局的233是争议很大的一手，因为这涉及到战斗的方向问题。而且这也是原文中katago20b与胖权有分歧的地方（其实234也是）。崔五段雄辩地指出笔者实战不是坏棋的结论错误，因为实战掉胜率不是3、4个点，而是30点，但是崔五段是用234手的分析图论证的，这就让人感到有些不自然。崔文给出的理由是原文的分析图中尖的变化计算量太少，但是也应该给出233手的分析图才有足够说服力。
为了解开疑惑，笔者重新分析了一下此手，见下图
Katago20b1000k，结果是尖是第二选点，而且与第一选点相差不多，计算量还超出。
看来AI之间也是有分歧的。那么笔者进一步增加计算量。
2000k，除了计算量分布变化，其他没有什么区别。
234手的分析，笔者也学习崔五段先进经验，1000k，发现白棋胜率变为62.7。
那么原文的胖权300k高达70多的得分怎么来的？笔者重新跑一下发现了意外。
300k计算量，黑胜率40.5，也就是白59.5，笔者原来的73再也跑不出来了。观察发现，计算量低的时候确实接近70，但是计算量提高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进行到这里，笔者没有耐心继续了。尽管此图尖的下法计算量较少，但是结合前面20b的结果，笔者仍然认为实战绝非坏棋。那么崔文下降30点的结论是怎么来的呢？当然是和笔者的图比较而来。
这里就出现一个问题，显然由于AI计算有随机性，每次分析结果不会全部一致，这倒也无妨，问题是分析具体一步应该掉多少分，应该用同一次的分析结果，崔文没有给出233时的分析图，只是给出234的分析图然后与笔者的结果相减，这未免太不严肃，对于立意“规范”AI使用方法的崔文而言，此一瑕疵不免大大降低了权威性。当然，我们可以善意地揣测崔五段无心之失，1000k耗时漫长 ，临近春节崔五段也不免应酬，所以并没有坐在计算机前认真观察，事后也没有核实。
最后，笔者要多谈一点：笔者《有远神》一文主旨并不在评定水平，要说真的用于评定水平的是上一篇文章，《AI评聂卫平大局观》，那一篇的计算量也是20k， AI认为聂卫平的布局功力处于时代前列。所以建议崔文的标题改为《从《AI评聂卫平大局观》一文探讨围棋AI分析的研究规范》，否则有文不对题之嫌。
虽然提了些小小建议，但是瑕不掩瑜。我非常希望广大棋友都参与进来，选一些棋谱在同等研究条件下，和“有远神”此局对照一下即可。建议按原文先20b20k，然后胖权100k。当然，只是小小提议，合理的条件是什么，在没有围棋AI教师爷给出定论的时期，这个问题值得探讨，或许，也是崔文的最终目的。
先聊这么多。春节码字不容易，认为好给个打赏；认为差的，不妨踩一下，说不说踩的理由，自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