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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大将》刘棣怀先生生平介绍 赵之云著

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3-12-11 09:42 编辑

桐城大将



赵之云




桐城大将刘棣怀(后排中)



楔子

    在我依稀的记忆中,这是个难忘的日子。

    1955年 4月10日,上海文化俱乐部大厅里人头簇簇,聚集着数以百计的围棋爱好者,他们纷纷前来观看“上海围棋友谊赛”优胜者魏海鸿、刘棣怀的对局表演,由著名棋手顾水如现场解说。在解放初期,这可算是难得的围棋盛会。

    就在那一天,我初次见到了被棋界誉为“大将”的刘棣怀先生。此时他已年近花甲,两鬓稍许斑白,但身体硕壮,显得举止稳重,精神抖擞。刘先生的棋素来以力量强大闻名,而刘先生其人,似乎在举动之中也给人一种浑厚充实的力感。

    由布局进入中盘以后,双方争夺加剧,逐渐形成犬牙交错、群龙见首的格斗局面。刘先生强韧无比的战斗力也渐渐地显示了出来。只见他及时抓住战机,在对方薄弱处猛烈地一击,一瞬间便占了上风。顿时全场哄动。

    “真不愧是刘大将!”在当时上海棋界,真不知有多少棋迷为刘先生的棋艺所倾倒,更不用说我们这些初入此道的少年了。

    从那一天起,自“品芳茶楼”到黄陂北路“304 棋室”....我经常接受刘先生的热情指点。其实,又何止我们这一代人,凡五、六十年代甚至七十年代在大小比赛中一显身手的棋手,谁没有受过刘先生的指点?他是那样的平易近人,那样地坦诚和蔼,把自己的棋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一代又一代新人....

    刘先生早生于我四、五十年,这时间差距无疑是巨大的。今天想了解走过曲折道路的刘先生的一生,显然具有难度。我翻阅了自20年代以来多种报刊、杂志、书籍、油印件及手抄记录中的记载;刘先生的生前挚友如陆茂斋、朱剑秋、林勉、陈舜年诸先生先后向我讲述了很多可贵的轶闻,刘先生的女儿惠卿同志还提供了刘先生的亲笔自述....面对这些犹如一盘散珠般的大量资料,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去追寻这位具有代表性的前辈国手的生平足迹....


少年头角

    “五四运动以后,文风发展,桐城派的光芒日趋黯淡了,但棋界却出了高手刘棣怀....”

    以往介绍刘棣怀生平的小传中,几乎无一例外地提到他的籍贯安徽桐城以及桐城派文学。

    从盛清时期直至民国肇建,桐城古文风行海内近 200年,其间先后涌现了方苞、姚鼐直至吴汝纶、马其昶等众多古文大师。人,谁没有乡土之情?在相当一段时期内,只要是桐城人,往往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自豪感。

    刘棣怀生于1897年 5月,更准确地说,桐城只是他的祖籍,因这时他全家已由桐城迁移至南京(当时称江宁),刘棣怀的少年时期主要在南京度过。

    刘家是个旧式家庭,刘棣怀的祖父也以古文见长,当时他正在一所私塾中教书。刘棣怀的父亲字安农,幼承庭训,能写一手古文。

    旧式家庭,重视家族的蕃衍。刘棣怀是长子,又是长孙,理当受到全家上下的钟爱。他被取名昌华,字棣怀,大约取“孔怀兄弟”与“常棣之华”之意,表示兄弟间的和睦相处。既有兄弟,又能友爱互助,“光大门楣”也就有望了。后来,家里又添了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在刘棣怀添了弟弟之后,母亲便去世了。

    不久,他的父亲续了弦,无力继续照顾这些孩子。于是,幼年的刘棣怀便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

    祖父为人宽厚随和,对失去生母的长孙爱护备至。可是,在那清王朝即将总崩溃的剧变年代里,该怎样培养孩子,连不少有识之士也感到了茫然。

    幼年的刘棣怀开始学习初浅的古文基础知识。祖父的教育不算严格,使刘棣怀有相当充裕的时间从事各种儿童游戏,他善于思索,能玩几种牌,又好与小伙伴争强赌胜。可是直到十一二岁,他与围棋依然无缘。

    辛亥革命的前一年,刘棣怀13岁了,他进入南京城内小营的一所中学读书,这算是“新型”的学校了。

    新学校放假期间,祖父总是高兴地带他去逛街。南京是六朝古都、文化名城。祖父毕竟上了年纪,走一段路,总要到茶馆歇脚品茶。他万万没有料到,就在夫子庙的茶馆里,刘棣怀迈出了棋手生涯的第一步。

    茶馆里子声叮叮,有对局的,有观战的。这种满盘黑白纵横的游戏引起了刘棣怀的莫大兴趣,他也加入观战人群,好奇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子,久久不能离去。茶馆里的棋客见到一个孩子对围棋如此入迷,觉得他聪明可教,有时就顺便传授他一些基本知识。刘棣怀悟性极佳,学棋又十分专心,不久,即开始与来往棋客争胜。

    刘棣怀成了茶楼的常客。每天早去晚归,风雨无阻。回家后,稍有空隙,便摆弄着棋子,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境地。有时外出,棋下得兴高采烈,遗忘了随身衣物也毫不察觉;有时上学,又忘了携带课本书包,似乎书也懒得念了。他的变化,引起了祖父祖母的不安。可是已经到了这地步,怎样劝说或训斥,刘棣怀对围棋的兴趣仍是有增无减。

    清末及民国初期,南京一带棋风极盛。所以1910年日本棋手高部道平初次来访,其中最有影响的一战即在南京举行。当时知名棋手张乐山、王彦青、丁礼民、蒯光典、李祥生、陈子俊、常仲卿、吴祥麟均常往南京交流。可是,据传对刘棣怀指导最多的并非当时的一流棋手,而是一位法名叫“可慧”的僧人。

    可慧原籍湖南,住在南京石坝街一所小庙里,他曾与寓居南京的棋界耆宿丁礼民对局,被让三子。丁礼民出身镇江科第世家,几代人都喜好棋艺,晚清著名国手周小松与丁家过从尤密,从旧的“师承”角度来看,可慧也算是周小松的“再传弟子”。当刘棣怀从可慧学弈时,丁礼民已经老迈,他的裔孙渠清与刘棣怀颇有交往。后来丁渠清也成为上海棋坛的活跃人物。

    刘棣怀16岁左右,在南京一带已小有名气,他重视实战,着法剽悍犷野,与同时代棋手相比,他受中国古棋影响较深。

    到了1914年,安农先生在北方政府中谋得一个中小职务,于是,刘棣怀相随父亲到了北京。


二  北游录

    刘棣怀初到北京,原想投考新式中学,第一年未被录取。在这空闲的一年间,他访遍了北京各处对局场所,如武进馆的“心余弈社”,宣外的“海丰轩”等,与北京棋手广泛切磋棋艺。

    刘棣怀的棋艺逐渐达到国内一流水平,主要是在北京这段时间。

    清代以来,北京的围棋开展状况不如江淮皖浙一带。在鸦片战争前后,晚清名手如沈介之、潘可鉴、李湛源、秋航等先后挟技游京,促进了北京棋艺的开展。可是,到了1863年,秋航病殁,北京一带就只剩下少数二三流棋手了。

    北京围棋活动日见萧条,但在官僚阶层中,围棋仍在不断传播。如1887年,当晚清最后一位国手周小松北上时,对局场所就安排在九代肃亲王隆勤府邸。此时北京最强棋手英星垣、刘云峰均被周让二子。其中英星垣常在琉璃厂一带设局教棋,清末名手张乐山、赵毓甫等都曾从英学艺。刘云峰则培养了一位弟子汪云峰(一作耘峰,名富)。

    当刘棣怀来到北京,张乐山、赵毓甫等均已去世,汪云峰亦已年近花甲。同时名手虽然尚有伊耀卿、段俊良、朱叔庄、张力仁、刘玉堂等,但他们在棋界的威望都稍逊于汪云峰。

    此时正是我国棋界十分不景气的时候,棋手对局一般都在茶馆进行,他们要依靠“赌彩”、“帮彩”与下指导棋来谋取微薄收入,如果不兼有他职,生活自然十分清苦。即使当时号称第一名手的汪云峰也概莫能外,据传汪云峰每日至少要挣到大洋两元的收入,否则将不能维持他一家祖孙三代人的生活。在环境逼迫下,汪云峰练就了一手快棋,往往一日十余局,如此不假思索地“撒豆成兵”,质量当然大受影响,但这位历尽沧桑的老棋手到底别具慧眼,指导青年棋手对局毫不含糊。汪云峰赏识刘棣怀的棋艺才能,乐意与他大量对局,使刘棣怀受益不浅。后来,到了30年代,老年的汪云峰来游江南,此时刘棣怀棋艺已称雄上海,转而可让汪云峰先二,汪欣然对局,并将受子棋谱公布报刊《豳风》围棋栏。一代高手,能如此坦荡地自认技不如人,此种胸襟也大非容易。

    对刘棣怀影响较大的棋手除汪云峰外,另有一位是比他仅年长五岁的青年名手顾水如。

    顾水如是金山枫泾人,当时在棋界已有名气,比刘棣怀在阅历、见识等方面,都有一日之长。他与刘棣怀几乎是同时期来北京的。顾水如来京后,赶上与日本棋手高部道平五段屡次对局,他的才华很快就受到上层人物的青睐。

    顾、刘出身、性格各不相同。顾水如善于思索、谈论、交际;而刘棣怀却寡于言辞,平时习惯在茶馆中大量对局。由于他们都是从外地远来北京的青年,在开拓围棋事业方面有着共同的愿望,因此在最初几年间,双方交往十分频繁,顾宅就在离“海丰轩”不远的绒线胡同里,刘棣怀也常去那儿作客、对局。

    不久,顾水如便拉着刘棣怀去访李律阁。李在北京、天津等地广有产业,是有名的大老板。他不常对局,却喜欢观战,每逢棋手前来李宅献技,不论胜负,李都悬有赏金,有是乘兴也留下棋手共餐。在哪那里对局,收入自然比茶馆中要丰厚得多。

    这样反复切磋棋艺的日子不觉持续了两年,刘棣怀的见识日广,棋力愈增,对当时引进不久的日本先进棋艺技术也有所领悟。他的着法浑厚而有气魄,终于在北方棋界崭露头角,进入一流棋家行列。

    到了1916年,刘棣怀考入北京一所商业专科学校,攻读一项在短期内就可结业速成的专科,在读书期间,他仍是茶楼的常客。此间,他结识了一位名叫白聘珍的棋友,白的棋力比刘棣怀约差二、三子。

    白聘珍在东北张作霖处任军职,与奉军参谋长杨宇霆等有交情,他见刘棣怀为人淳朴厚道,可以信赖,又十分赏识刘棣怀的棋艺才能,便主动介绍刘棣怀参加工作。经他推荐,刘棣怀1917年到东北长春一家实业公司任记帐员工作,开始有了薪金。

    仅仅过了一年,这家公司蚀本停办。幸亏白聘珍鼎力相助,刘棣怀又转到沈阳一家建筑公司担任文书。

    刘棣怀在东北前后约五年,这期间他从未放松棋艺的磨练,对长春、沈阳等地的棋艺开展也起了促进作用。据传在“九一八”事变以前,东北曾举行一次大型围棋比赛,特地聘请刘棣怀去担任“总评判”,实际上是从事教练工作。

    1921年,沈阳这家公司又亏本倒闭,刘棣怀再次失业,从关外返回北京。5 年之间,北京政局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时而张勋复辟,时而直皖大战,冯国璋、徐世昌、段祺瑞、曹锟等军阀先后走马登场....然而,当此风云扰攘之际,北京棋界却呈现出一线复苏的迹象。

    一是段祺瑞在提倡围棋方面起了作用。段氏一生好弈,以他当时的权势,每月总能从陆军部拨出千把大洋分赠左右棋客,因此他的府邸也成为在京棋手的聚集场所。1918年后,段氏重任国务总理,段府也由原西子胡同迁至美仑美奂的府学胡同。这期间他对围棋的兴趣愈加浓厚,邀请日本棋手来访相当频繁。

    二是一些社会上层人物纷纷爱上了围棋,其中有当时任中国银行总裁的王克敏和大老板李律阁等,另外,每当日本棋手来访时,某些在社会上有声望的人物也一一出面捧场。如前清十代肃亲王、此时任民政大臣的善耆,曾任直隶总督杨士骧的兄弟杨士骢,朝阳大学校长汪有龄等。这些人为数虽少,但使围棋活动产生了社会影响。

    三是以顾水如为代表的年青棋手迅速崛起。顾水如来京后,受到当局者的赏识,约于1917年被选送日本深造。

    1919年秋,段祺瑞邀请日本名人本因坊秀哉一行访华。此间,中国棋手以顾水如表现最为突出,他在与秀哉、濑越宪作等对局中,“棋份”比同时北京名手要高“半先”。据顾水如自述,他在这一年曾获得秀哉授予的“四段”称号,从当时每两段水平差距为一子的制度分析,顾确有获得这一称号的可能。他的棋力已明显超过了老棋手汪云峰、伊耀卿等。

    在此期间,刘棣怀仍经常出入各处茶楼,与北京棋手大量对局。他待人平易随和,凡有人来请教棋艺,从不拒绝。尤其难得的是,他富于同情心,看到左右棋手生活困苦,往往乐意解囊相助,又没有沽名钓誉的世俗习气。古语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北方棋手十分推崇他的棋艺、品格、涵养,渐渐聚集在他的周围。刘棣怀下棋胜率极高,又不骄不馁,颇有大将风度,棋手们就热情地呼他为“大将”,不久,这一美称传遍了棋坛。

    刘棣怀在北京活动的地区较广,常去的地方除宣外的“海丰轩”外,另有东安市场的“润明楼”、中山公园的“来今雨轩”、以烹调福建菜肴闻名的“长美轩”,以及“静宜轩”、“心余弈社”等处。但在那国匮民贫的岁月里,他在棋界虽有盛名,收入却相当微薄,有时甚至陷入捉襟见肘的困境。于是,他又与汪云峰、顾水如等走访李律阁,并开始进入段府与各阶层棋手广泛交流。

    1924年,刘棣怀娶了妻子,她姓牛名淑兰,是保定人。在艰难多变的岁月中,牛淑兰贤惠而勤劳,对刘棣怀的生活十分体贴,过了两年,他们添了个小名叫“阿兰”的女儿。

    从此,刘棣怀的担子更加沉重,从酷暑到寒冬,他出入各处茶楼下彩,有时通宵达旦对局,熬得两眼红肿,第二天仍照常应酬往来棋客,甚至大年除夕,也不敢稍事休息。他的处境。引起了旅京日本友人的注意,这些日本友人认为刘棣怀中盘实力颇为出色,如能到日本深造,不难达到高段水平。当时高段棋手寥寥可数,即使在日本也不足30名,于是便萌生了将刘棣怀移居日本的设想。

    日本友人走访了刘棣怀的家庭,历述日本棋手与中国棋手在地位、待遇等方面的巨大差别。这一切对处于艰难竭蹶中的中国棋手,无疑有着强烈的诱惑力。可是,刘棣怀经过斟酌之后,却婉言谢绝了,他与中国棋手在患难中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也不愿离开他生长于斯的山山水水,作为一名中国棋手,他有着贫贱不能移的拳拳爱国之心。

    到了20年代中期,顾、刘被公认为北方棋界盟主,但其他棋手也已成批涌现,除汪云峰外,如伊耀卿、德景贤、吉芝亭、雷葆申、金亚贤、崔云趾、雷溥华等都具有相当实力,后来雷溥华棋艺愈进,技术全面,能攻善守,渐渐成为刘棣怀的劲敌。接着,少年吴清源开始步入棋坛,他与国内高手及日本名手对局中表现非凡,这些棋谱被当时报刊、杂志转载,受到了国内外名手的赞赏,使整个北方棋界感到兴奋。

    1926年,北京政局又发生剧变,任“临时执政”的段祺瑞被冯玉祥驱逐下台。段自知大势已去,被迫离开执政时的吉兆胡同府邸,移居至天津日本租界。段祺瑞本是军阀头目,但对围棋事业不无贡献。老段一去,对北京棋界来说每月减少千把大洋的赏金,棋手的生活就愈加困难了。

    1926年八月,刘棣怀在被让二子的条件下,中盘战胜访中的日本岩本薰六段,这一战绩证明他不愧为中国最强棋手之一。

    1927至1928年间,吴清源棋艺更进,开始与刘棣怀分先对局,其中部分  棋谱被当时北京报刊转载,至今尚存,就棋谱内容分析,刘棣怀的战斗力尚有一日之长,但大局观不如吴少年明快。后来吴清源在《以文会友》中回忆:“我战胜了刘棣怀,名副其实地坐上了北京棋士的第一把交椅。”面对这位稚气未脱的天才少年,刘棣怀也自叹才气不如,后来吴清源果然成长为一代围棋巨匠。

    此时,刘棣怀的棋力,从日本棋家濑越宪作1928年六月发表的《中国棋界之现状》一文中也可窥见一斑。濑越认为:如果将中国棋手按日本制度区分为九个等级(段),那么,这些棋手的棋力高下大致如下:

    中国九(段)一人:吴清源;八(段)二人:刘棣怀、王子晏;七(段)五人:顾水如、汪云峰、雷溥华、丁公敏、潘朗东。另外附有一至六(段)二十余人。

    濑越的观点或许不甚全面,但它是此时综观中国南北棋手的可贵资料,足以证明:此时除神童吴清源之外,刘棣怀的水平已不在其他任何棋手之下。

    随着北伐军的迅速挺进,北洋军阀政权土崩瓦解。茶馆中生意萧条,要求下彩和指导棋的人数量锐减,不少棋手纷纷另寻门路。1928年,顾水如出走天津,吴清源移居日本....在这大动荡的岁月里,刘棣怀纵然棋艺高超,也难免谋生乏术,他只能另觅前程,走向十里洋场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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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北雁南飞

    当时上海有个大资本家张澹如,对围棋活动非常支持。《新闻报》副刊曾报道:

    “张君澹如,吴兴巨室,屡世盐商,兼营他业于沪,赋性风雅,犹善弈棋....且慷慨好客,谦恭下士。故海内善弈咸集其门,以为一识荆州,荣于万户封侯也。即东瀛名手广濑(平治郎)、铃木(为次郎)、高部(道平)、加藤(信)、都谷森(逸郎)辈来游,皆由澹如先生供给束修旅费,俾教授吾国之学者,年来吾国弈界渐臻进步,胥赖其力焉。”

    闻此,刘棣怀在1928年至1929年间,携带家眷,来到上海。

    上海是南方名手荟萃之地,如潘朗东、吴祥麟、余孝曾、过旭初、过惕生、张恒甫、沈君迁等都长期在此交流棋艺。另外,上海又是日本棋手经常往来的地方。由于这些有利条件,上海棋手的总体实力足以与北京抗衡。

    刘棣怀到上海后,常去四马路一带的“天蟾茶楼”观战,接着便与上海棋家交手,刘棣怀对局经验丰富,深信“力量”--即计算能力--才是克敌制胜的主要因素。上海棋手一般都挡不住他的攻势。从当时遗留棋谱分析,多数名手雨刘棣怀都有一先以上的差距。此间上海最著名的力战家首推潘朗东,他的棋灵活善变,时人比喻为“出水蛟龙”,但遇上了具有“屠龙身手”的刘棣怀,也只得退避三舍。刘棣怀战绩辉煌,声名鹊起,不久,经棋友介绍,他结识了被誉为棋界“韩荆州”的张澹如。

    当段祺瑞自政界隐退之际,正值张澹如搞实业极盛之时。张澹如出身湖州富户,长期从事丝言买卖,广有资产,及至民国创建以后,他的事业不断发展,达到了空前的兴盛。原来张澹如的二哥张静江是国民党元老,曾经以巨资支援孙中山先生从事革命活动,自北伐战争以来,历任国民政府主席、浙江省政府主席等要职。在那“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年代里,张澹如除了经营实业外,又在上海“证券交易所”进行投机买卖,成为上海有名的富豪。

    当时棋界把张澹如、段祺瑞并称为“南张北段”,其实张、段对围棋的支持程度大有差别。北段仅是个围棋爱好者,在聘请日本棋家来访时,往往还要依靠一些财阀投资赞助。而南张本身棋力不弱。他自民国以来,屡次独力聘请日本棋家来访,又在今威海卫路私宅开辟棋会,为招徕四方名手,不惜每月支付大笔津贴,并广收大批日本棋谱。据老一辈棋手传说,当南张全盛之时,每月用于围棋的资金不下数千元,有时甚至高达万元。这听来似乎令人难以置信,但南张在当时富甲全国的上海多方开展围棋活动,用费几倍于北段是完全可能的。后来上海棋界经久不衰,南张具有一定的功绩。

    张澹如早已耳闻“刘大将”的棋名,但刘棣怀的棋力到底有多高?是否可在南方棋坛独占鳌头?对此,张澹如也心中无数。

    早先与张澹如交游的棋手中,有位被誉为“南方棋界第一人”的王子晏。王绝少涉足茶楼,长期研究日本棋谱,自20年代以来战绩辉煌,在1925年间曾连胜日本山平寿四段七局,从此被公认为海上棋界盟主。大约在1927年间,顾水如南下与子晏决战,这实际上是当时最负盛誉的“南王北顾”之争。现存棋谱五局,王胜其三。谱中部分边角变化精采可法,被日本《围棋大辞典“收录,足见这几局棋在当时的巨大影响。及至1927年 7月,王子晏又经连续三日的奋战,迫和日本新锐桥本宇太郎,受到濑越宪作等日本棋家的赞赏。子晏的声誉也达到了他一生中的顶峰。

    刘棣怀在上海棋坛屡战屡胜,使人们预计王、刘之间早晚将有一场鏖战,待到1929年11月,终于揭开了王、刘大战的帷幕。

    王子晏着法细密稳健,步步为营,他熟悉各种流行的日本布局,残局功夫在棋界首曲一指。对子晏的棋风与功力,刘棣怀早有所闻。他深知如按常规“照本宣科”地应接,前途不免凶多吉少,唯有扬长避短,全力出击,方为制胜之道。于是刘棣怀每局的着法均恣肆奔放,力求导致复杂多变的混战局面。这一场风格迥异而又竭尽心智的格斗持续了12天,每三日一局,合计四局。由于旧中国棋谱散失严重,四局中仅有二局记录流传,一胜一负。估计此战刘棣怀以三比一领先。

    王、刘决战,除了棋力、棋风等主要因素外,另有一些客观原因。王子晏体质素来单薄,他在与刘棣怀较量时,已患有咯血症。子晏对待胜负态度认真,一局未竟,每每昼夜苦思,废寝忘食。而刘棣怀在关键时刻却能泰然自若,加上身体强健,精力充沛,自然占了上风。局后,王子晏对刘棣怀的气魄与豪力十分推崇,刘棣怀对子晏的扎实功力也深感钦佩。

    1930年间,刘棣怀先后战胜了日本女棋手都筑米子四段、伊藤甲子三段,接着,又与日本筱原正美四段战成和局。

    此间,日本青年女子棋手增渊寿子三段来到上海,张澹如上场与增渊对局,不能取胜,使上海棋手们感到困窘难堪。当他们得知棋手汪振雄与刘棣怀交情非同一般,便委托汪登门造访,叮嘱刘棣怀务必拿下此城。刘棣怀果然不负众望,他发挥雄厚的中盘实力,挥兵疾进,直捣黄龙,大胜增渊寿子。

    刘棣怀在铅刀一割的关键决战中,每能制胜,终于蜚声上海棋坛。他独树一帜的野战棋风,也影响了往来上海的年轻棋手。如余孝曾、汪芍亭、过惕生、宋温善等在中盘阶段都十分耐战,就整体而言,上海围棋的水平在逐步提高。此时,王子晏对局数锐减,渐渐退出了第一线,“南王”这一称号也渐被“南刘”代替,中国棋界的代表也由“南王北顾”过渡为“南刘北顾”。

    1932年间,张澹如在私宅创办“上海围棋研究社”,刘棣怀受聘为围棋指导,月薪60元,这在当时已算是不低的待遇。

    张澹如建立围棋研究社期间,排场阔绰,经常以丰盛的膳食招待来客,北方名手如雷溥华、王幼宸等也相继前来入社,上海棋界实力显得更加雄厚,私家中、小型棋会也得到相应的发展。可是张澹如经营的投机买卖本身担有风险。约1933年间,张澹如在房地产方面栽了筋斗,再也无力为围棋活动提供资金了,研究社就此倒闭。刘棣怀只得重返茶楼,靠对局为生,此间他与棋手张恒甫过从甚密,经常对局。张恒甫主办小型围棋会“豳风弈社”,他与几家报馆联络频繁,因此刘棣怀等名手的对局谱也在《大公报》、《前线日报》等处辗转刊登。

    1933年 1月,蒋介石将段祺瑞由天津迎至上海,顾水如也相随到来。“南刘北顾”的称呼在棋界传诵了短暂的两三年,便自行消失。

    1945年 5月,日本棋院棋手木谷实六段、吴清源五段、安永一等一行来访我国,与我国棋手大量对局。刘棣怀执黑负于吴清源,但他在陪同日本棋手前往“无锡棋社”时,击败了当时担任日本棋院编辑长的安永一。安永一是风靡一时的“新布局”鼓吹者,在日本业余棋界颇有影响。此局刘棣怀抓住了安永在角部行棋的错误次序,以强韧的战法不断扩大优势,显示了中国一流棋手的实力。

    自张澹如的棋社倒闭后,刘棣怀除了在茶楼中从事对局外,又参加各种私家棋会举办的中、小型“春、秋季围棋赛”,他的对局谱也不断在报刊发表,无奈收入寥寥,全家上下的温饱始终没有保障,有时从早到晚仅购得几只烧饼充饥。刘棣怀历尽艰辛,在这灯红酒绿的上海也难于立足。

    1935年,南京成立了一个有影响的群众文艺组织“公余联欢社”,社内附设有围棋组。南京是当时国民党政府的首都,希望招聘国内一流高手担任围棋教练员。恰巧有位棋友张剑鸣在社内担任总干事,他是张澹如的本家,熟知刘棣怀的情况,认为刘无疑是最理想的人选,于是刘棣怀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南京。

    抗战之前,南京围棋活动较为频繁,拥有如陶虎文、厉祝余、冯穆仲、陆曙轮、赵怀芝、范德民等一批地方棋手,刘棣怀的到来,结束了南京棋界群龙无首的局面。1935年 6月,“公余联欢社”出面邀请上海名手前来南京,举行“京沪埠际杯”围棋赛。双方名手先后登场较量。最后,由南京、上海主将刘棣怀与顾水如决战,互先两局,以平分秋色告终。这两局棋谱作为当时中国最高水平棋手的代表作被日本《围棋俱乐部》选刊。

    “公余联欢社”每周仅活动数次,刘棣怀除指导来社棋手对局外,又与赵怀芝等共同开辟围棋讲座。刘棣怀喜爱选择中国古谱为中盘实战教材,在他的观念中,始终认为古谱在中盘格斗中表现不俗,可资取法。另外,南京有位名叫张立山的棋友经常翻译日本书谱,他请刘棣怀作技术上的校订,由此刘棣怀对日本围棋动态、技术也有进一步的接触和了解。

    1935年后的两年,刘棣怀奔走于南京、上海、北京等地,广泛交流棋艺,宣扬棋道,并经常将南京围棋发展的实况转告上海地区棋友。他希望在棋手们的共同协助下,促使官方能投资支持围棋活动。逐渐地,南京多处公园、茶室、游览胜地(如夫子庙的洋宫内、珠宝廊的“棋园茶馆”、秦淮河边的画舫)等处均能看到游人对局了。当时上海《中国围棋月刊》报道:“国内弈界年来确有蓬勃之象,而尤以首都(南京)为最,此则不能不推刘君棣怀之力。”

    至1936、1937年间,刘棣怀一度前往北京联络棋友,曾与张玉笙、萨寿山等社会名流12人在“公余弈社”合下联棋。文人王蕴目睹全局形势“风云变化,不可端倪”,联想到来日未卜的国家大事,不禁感慨系之,认为“亦时局一小影也”,写下长诗《公弈行》以纪其事。

    在刘棣怀等棋手的不懈努力下,至1937年春,在南京“吴宫旅馆”建立了“南京围棋社”。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刘棣怀在会见上海《中国围棋月刊》编辑长刘子长、沈伯乐时,直抒了今后开展围棋活动的打算,他渴望中国围棋有进一步的发展。

    1937年夏,刘棣怀函告上海棋友,提及南京市政府已允许创办“首都弈社”,并拟定将南京“国货陈列馆”内的花园全部划归弈社作为社址。另外在“公余联欢社”负责人的活动下,准备发起“全国围棋大比赛”。筹备工作已开始着手,初步计划比赛将在这一年10月“全运大会”期间同时举行。刘棣怀正殷切地盼望着全国名手聚会日子来临....

    可是,这一切转眼之间都成为泡影。此时南京政府已处在岌岌可危的境地,屯集在北方的日寇正磨刀霍霍,战火已然迫在眉睫!


四  飘泊生涯

    1937年 7月 7日,爆发了芦沟桥事件,长期奉行不抵抗主义的国民党政府终于自食其果,日本侵略军长驱直入,转眼间华北领土沦丧殆尽。

    此时,南京城内沸沸扬扬,眼见南京早晚不保。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公余联欢社”围棋组被迫停办,刘棣怀几年来为之辛苦经营的大小棋会纷纷瓦解。为了适应战争时局,南京政府草草成立了“军法执行总监部”,刘棣怀也被编入部内充当一名“译电员”。接着,政府动员各机关内迁,刘棣怀也整理行装,携带家眷,随着人流向内地转移,来到了武汉。

    武汉是南北水陆交通的枢纽,又是当时国民党政府的临时驻地,此处往来着无数流离失所的人群,随着日军的步步深入,大江两岸,人心浮动。然而,当武汉地区棋迷们获知“刘大将”到来时,都感到机会十分难得,他们纷纷奔走相告,邀请刘棣怀与当时武汉第一名手魏海鸿对局表演,远道前来的名手陈嘉谋、宋温善、沈弈侯等也同时登场献技。

    沿江茶楼中,棋迷们纷纷前来围观这一场精彩的棋艺较量,直至灯火黄昏,茶楼已到了关门的时刻,而刘、魏一局战斗正酣。于是魏海鸿乘兴将全部棋迷邀至家中,继续挑灯夜战。

    江汉滔滔,光阴荏苒....若干年后,一些老棋手还记忆犹新地谈起此景此情--这场在特定时局下的围棋集会....

    刘棣怀在武汉为时短暂,不久,武汉的形势渐渐危急,传檄报警,一夕数惊。刘棣怀便先将家眷由水路送往重庆,然后随着“总监部”辗转来到湖南衡阳。到了1938年 5月,“总监部”裁减人员,刘棣怀再一次被裁减失业,他只得绕道云、贵之间,奔波千里,至 6月间,他来到重庆。

    为了全家的衣食温饱,刘棣怀常到朝天门一带茶馆中进行对局,争取多得一些彩金。此间各地流亡至重庆的棋手已有不少,如刘棣怀的棋友白聘珍、张剑鸣,由上海前来的尹澄宇、张恒甫、吕[氵睿]、陆成爻;常在南京、上海一带对局的陈大夔、赵怀芝、辛亥革命前驱黄兴之子黄一欧;北方名手祁志厚;刘棣怀的挚友陆茂斋等。其中张恒甫早在抗战前夕就到重庆交流棋艺,并联合当地棋手组织了个围棋俱乐部,但他们之间始终缺少一位权威人物,难免处于涣散状态。刘棣怀的到来,使棋手们开始聚集在他的周围。

    抗战期间,远走我国西南一带的围棋名手计有三名,刘棣怀为首,其次是冯振与张恒甫,这两人棋力大约比刘棣怀差一先以上,当时棋界称他们为“西南三杰”。

    在推广棋艺上,刘棣怀除了不断传授技术外,又考虑到围棋、象棋原是一家,便特地写信给远在衡阳的朱剑秋,邀他前来开展活动,这种患难中建立的友情,使朱剑秋深为感动,不久重庆的围棋、象棋都得到相应的发展。

    1940年间,在以刘棣怀为代表的48名棋手共同发起下,成立了“中国围棋总会”。为了便于筹款和扩大社会影响,由当时任“赈济委员会”委员长的许世英挂名担任会长,会址社在重庆江门一带。

    “中国围棋总会”创于抗战时期,设备比较简陋,但在以民族大义为重的特定局势下,它提出以“发扬国粹”为棋会宗旨,这多少体现了爱国棋手的意志。总会又拥有象刘棣怀这样众望所归的国手,具有相当的号召力。不久,江西等地在过惕生等棋手的推动下,也相继成立了“中国围棋总会江西分会”。

    刘棣怀的精湛棋艺受到重庆棋手们的一致推崇,但他本身职务未定,生活终究得不到保障。棋手们便介绍他进入教育部充当一名抄写文书的办事员,暂时有了固定薪金,可是办事员待遇偏低,碰上物价飞涨的国难年头,难免手头拮据。这期间,他通过对局,无意中结识了当时36军的师长虞绍卿。

    虞绍卿爱下围棋,他对刘棣怀的棋艺推崇备至,便让他在36军中挂名担任“参议”。刘棣怀平时不必上班,虞下棋时就顺便把薪水带来,这笔收入使刘棣怀全家暂时缓了口气。无奈好景不长,“参议”仅当了两个月,虞绍卿随军转移,刘棣怀全家的生活又一次陷入困难的境地。

    1942年间,日本棋手濑越宪作一行来访上海、南京等地,他们曾赠送我国一批棋手段位称号。刘棣怀与顾水如、雷溥华、王子晏、魏海鸿、张澹如被授予“四段”。此时刘棣怀寓居重庆,当然不可能参加沦陷地区的围棋活动。

    好歹熬到了1945年,中国人民经过八年艰苦卓绝的浴血奋战,迎来了抗战的胜利。就在这一年秋天,刘棣怀经任“重庆引水管理委员会”主任委员徐燕谋的介绍,调入该会担任“科员”,薪金比在教育部时大有提高。至1946年刘棣怀随该会迁往南京,旋又迁至上海。

    到了上海,刘棣怀会见了许多历尽沧桑的老棋友,彼此嘘寒问暖,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在抗战的岁月中,一些颇有才气的中青年棋手相继凋谢,其中有刘棣怀十分赏识的扬州棋手汪芍亭、上海余孝曾,均年方30余岁,另有青年棋手宋温善,也因意外事故殁于避难途中。

    随着岁月的消逝,上海棋界的阵容也有巨大变化,张澹如、王子晏等名手已先后退出棋坛。于是资历最深的顾水如与刘棣怀并峙为棋坛盟主,另有魏海鸿与福建籍棋手陈藻藩,在棋界也有较高声誉,以上四人当时被称为“四棋家”。

    此间,上海中青年棋手进步尤为显著,其中表现最突出的当推过惕生、胡沛泉、董文渊等。过惕生早在30年代已与国内一流棋手如潘朗东、吴祥麟等争胜,但遇到顾、刘等最强棋手尚有明显差距。抗战胜利后,过惕生棋理愈明,1948年间,在刘棣怀让过惕生先相先的 6局棋中,过胜三负二和一,晋升至互先。这一战绩标志着过惕生终于步入国内最高水平棋手之列。胡沛泉早年在北京即有“神童”之目,30年代移居上海,被认为是“国内名手中第一快棋”,旋赴美国流血约八年,归国后在上海棋界十分活跃,他与刘棣怀对局亦多,当时水平比刘棣怀约差一先。董文渊围棋、象棋皆优,40年代初期开始崭露头角,他绝少看谱,全靠对局时随机应变。据说刘棣怀在相当一段时期中特别赏识董文渊的才能,屡次与董对局。可惜董自幼缺乏教育,沾染了不少旧社会的习气,后来走上自暴自弃的道路。

    1947年秋,“引水管理委员会”结束,因棋友陈伯庄(曾担任粤汉铁路完成委员会委员长)在铁道部颇有势力,便推荐刘棣怀至上海铁路局总务科担任文书工作,每月工资约一百多元,使刘棣怀一家暂时能过上比较宽裕的生活。这期间他开始注意创作,曾讲评全部清代棋手范西屏、施定庵所谓“当湖十局”棋谱,刊于《铁道杂志》,一时颇有好评。

    由于此时张澹如闭门谢客已久,上海围棋活动的中心便转移至成都路一带的“品芳茶楼”。这是一座木质结构的旧式楼房,楼面宽敞,足可容二三十桌围棋,但此处来人庞杂,不是高手切磋棋艺的理想场所,于是在顾水如等名手的倡议下,发起“星期棋会”,嗣后,得到围棋爱好者李德之、徐润周、赵云浦、陆成爻、李倜夫、丁渠清等积极响应。他们采用轮流坐庄的办法,邀请上海高手至宅中对局,并经常悬有彩金。此种形式,在当时有利于围棋水平的提高。刘棣怀是对局数量最多的高手,所以他既是“品芳茶楼”的主将,又与上述围棋爱好者经常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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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承前启后

    1949年 5月,上海解放,这座全国最大的城市终于回到人民的手中。

    在百废待兴的建国初期,围棋这门“小道”,何时才能得到党和国家的重视呢?但世道变了,人们对生活充满着希望,上海围棋活动日渐活跃了,除了“品芳茶楼”外,“襄阳公园”与延安路上的“延安棋室”也先后辟为棋艺交流场所。

    这时期刘棣怀对局流传极多。暂且不论他下了多少指导棋,单从他与国内名棋手进行的“升降棋”、“比赛棋”来看,数字也颇为客观,例如:

    1949年 7至 8月,让胡沛泉定先 6局升降棋,胜四负二。

    10月至11月,与过惕生分先 6局升降棋,各胜三局。

    1949年12月至1950年 2月,刘棣怀、过惕生再次举行分先10局升降棋,弈至第六局,刘胜五负一。后四局过惕生受相先,过三胜一负。

    1950年 5月,王幼宸从北京移居上海。王幼宸早在民国初年已入北方高手之列,但因对局机会较少,与国内最强棋手在水平上还有差距。王幼宸到上海后,立即与刘棣怀进行20局升降棋,由刘让王定先开始,弈至第十四局,王胜九负五,晋升至受先相先。王幼宸精神矍铄,对局态度异常认真,晚年棋艺愈进,成为刘棣怀在上海的主要对手之一。

    为了棋艺交流的方便,此时上海棋手深感应建立如实反映中国棋手实力的“段位”制度。于是棋艺爱好者便自发地拟定规章,公推刘棣怀为“标准四段”,即以刘棣怀的棋力为准绳,来衡量其他棋手水平的高下,大致是:凡刘让先相先的棋手,可授予三段称号;凡刘让定先的棋手,可授予二段称号,其余可由此类推。

    例如:1950年10月至11月间,刘棣怀让胡沛泉定先下“试验棋”六局,各胜三局,胡沛泉被授予二段称号。

    1951年 4月间,刘棣怀让过惕生先相先下试验棋六局,仅至四局,过胜三负一,被授予三段称号。

    随后,再由已经获得段位的棋手分别下“试验棋”。不久,王志贤、林勉、陆成爻、李德元等多名棋手均先后获得段、级称号。这一制度虽然创自群众,但得到当时棋手的承认。接着,南京等地也制订了相仿的段、级制度。

    1951年间,上海举行春季及秋季围棋比赛,参加者有刘棣怀、王幼宸、过惕生、胡沛泉、王志贤五人,结果王幼宸战绩优异。9 月,王幼宸晋升四段,刘棣怀与王幼宸之争开始引人注目(过惕生未及赛完即赴北京任职)。

    约1951年夏季,刘棣怀所属单位上海铁路局决定调刘棣怀到内地工作,刘棣怀不愿携带家眷外迁,更舍不得多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上海棋友,经斟酌之后,他辞去职务,回到茶楼继续从事对局。

    当时向刘棣怀求教的棋手很多,刘棣怀也参加了由棋艺爱好者组成的“段、级位混合赛”。但如果连中国最高水平的棋手,也只能长期出入茶楼“蹲点”而无法安排合适的职业,那末,围棋振兴的希望也就微乎其微了。幸亏当时上海有一位十分关心围棋命运的领导人--陈毅市长。

    陈毅同志早年在法国勤工俭学时已经爱好围棋。后来在长期战争岁月中,他对围棋始终怀着浓厚的兴趣。解放初陈毅担任上海市长,不久,他结识了一位上海棋界的老前辈杨寿生。

    杨寿生是清末名手杨士珊的弟弟,自幼能弈,他家有恒产,收藏的围棋扇子与珍贵棋子在上海相当出名。杨一生喜欢观看棋战,他阅历既深,对上海名手的状况也了如指掌。正是这位杨寿生,把刘棣怀棋艺高超以及失业在家的情况一一告诉了陈毅。

    1951年底,陈毅派工作人员去看望刘棣怀,并送去了 100元钱。上海市长亲自关心老棋手的生活,直至今日,刘棣怀的亲属还满怀敬意地谈论着这件事。

    几天后,陈毅邀请刘棣怀、杨寿生共同进餐,随后,又派人与上海文史馆联系,介绍刘棣怀进入文史馆。及至1953年,文史馆破例接收未满60岁的刘棣怀为文史馆馆员。

    后来陈毅调北京任国务院副总理,当他路过上海时,还经常约刘棣怀前去对弈、共餐。

    1954年间,刘棣怀曾应“北京棋艺研究社”之邀,北上与在京名手过惕生、金亚贤、崔云趾、雷葆申等互先对局,此时过惕生棋艺已公认为北方第一高手,从此他与刘棣怀并称为“南刘北过”。金亚贤的棋风豪迈善战,擅长歼击,与刘棣怀以“治孤”见长的风格不同。棋界传有两句谚语:“一子不舍刘大将,满盘追杀金亚贤。”所以刘、金之战每每现象环生,令人目不暇接。

    当刘棣怀进入上海文史馆时,顾水如因年龄稍长,已先一步成为馆员。顾、刘二人从年轻时期便常在一起切磋棋艺,后来成为长期并世的棋家,但自他们成名后,很少互相对局,一般偶然公开下二局或四局,总以平分秋色告终。在那棋手命运沉浮不定的旧中国,最强棋手之间或许有必要保持一种“平衡”。

    到解放后,刘棣怀主要坐镇“品芳茶楼”,迭克群雄,被公认为棋界的强者;而顾水如则常去“延安棋室”,此时他绝少下对子棋,也使人感到高不可测。按当时社会风尚,鼓励各家毫无保留地公开技术,经动员后,顾水如同意与刘棣怀分先下二局棋。对局前,刘棣怀还以为按过去双方下棋的“老规矩”,不料这次顾水如全力以赴,一举连拔二城。

    1955年 2月,上海市文史馆主办“上海围棋友谊赛”,这是解放后上海首次由政府机关出面组织的一场大赛。刘棣怀、顾水如、魏海鸿、王幼宸、汪振雄此际都是文史馆员,另有名手董文渊、曹钧石、林勉、王志贤、陈修崇等,可谓群英荟萃,济济一堂,比赛气氛紧张激烈,对局记录从文史馆直至“品芳茶楼”四处传递。4 月初,比赛成绩全部揭晓:魏海鸿荣获第一,刘棣怀第二,王幼宸、董文渊并列第三,曹钧石第五。此战顾水如发挥不太理想,胜四负五,与汪振雄、林勉并列第六,他负的五局中,也包括了刘棣怀回敬他的一局。

    经过这一场较量,刘棣怀的实力又一次得到棋界的公认;顾水如到底上了年纪,感到力不从心,他向来对培养青少年棋手十分热情,便从此不再参加比赛。此后,顾、刘之间的关系也渐渐缓和,刘棣怀空闲时也到“延安棋室”与顾水如相聚。

    1955年后,我们兄弟(我和哥哥赵之华)经常去“品芳茶楼”。那里聚集了许多上海知名棋手,指导我们对局的除刘先生外,还有汪振雄、王幼宸、魏海鸿、王志贤诸先生,其中刘、汪两位先生对我们帮助尤多。刘先生传授棋艺热情耐心,一丝不苟,每有空闲,就主动招呼我们对局。其实,我们这些少年棋手在追随刘先生之前,都早已从师学弈,而刘先生对此是毫不介意的。

    据我所知,此间唯一奉刘先生为师的少年棋手只有无锡的陈锡明,记得他初从刘先生学弈时,曾师生合影,留为纪念。但即便是陈锡明寄居上海期间,刘先生也从未给予任何特殊照顾,他对待少年棋手一视同仁,不分门户,无私地传授棋艺,作为一位从旧社会生活过来的国手,胸襟是颇为豁达的。

    在“品芳茶楼”中,一般棋手都有自己习惯的活动“地盘”。或许由于棋手们对刘棣怀特别尊重的缘故,他的对局总被安排在茶楼中央一带进行。在这里,与刘棣怀交情莫逆的当推汪振雄先生,他比刘棣怀小5 岁,颇有文才,棋风柔和明快,为人风趣而爽直,待朋友很讲义气。汪有时也会用诙谐的语言指责刘棣怀有些着法“霸道”,对此,刘棣怀只是和蔼地一笑了之,看来对汪的见解他心中还是默许的。据说汪振雄在棋艺成长过程中,刘棣怀对他帮助不小;而刘棣怀平时较少写作,因此也十分钦佩汪振雄在文字方面的功力。

    至50年代中期,刘棣怀等老一辈棋手感到普及围棋知识的重要意义。刘棣怀便与王幼宸、汪振雄、林勉等名手合作,编写了一套丛书,计《怎样下围棋》、《围棋定式基本知识》、《围棋布局初步》、《围棋中盘战术》、《围棋官子知识》等五册。这套丛书由浅入深地系统介绍了围棋的基本知识和战略战术,在当时具有一定的影响。

    1056年底,刘棣怀赴北京参加“全国围棋邀请赛”。

    1957年 8月,上海市举行规模较大的首届全市围棋比赛,共80人参加。比赛分初赛、复赛、决赛三阶段进行,结果刘棣怀艺冠群雄,夺得冠军。紧接着,刘棣怀代表上海参加全国围棋比赛,这一次刘棣怀出师不利,他虽然战胜了主要对手过惕生,却失手负于江苏名手陈嘉谋与安徽青年棋手黄永吉,屈居第三名。

    1958年间,刘棣怀再次夺得上海冠军。11月,他参加了在广州举行的全国比赛。刘棣怀重振旗鼓,显示了“南刘”的实力,以七胜一负的优异成绩夺得冠军。王幼宸、过惕生获二、三名。

    全国比赛结束后,上海市体育宫成立“围棋集训队”,刘棣怀、王幼宸及少年棋手陈祖德被选入队,不久,又调入魏海鸿、汪振雄和少年吴淞笙。在刘棣怀、王幼宸等前辈国手的悉心辅导下,陈、吴棋艺迅速进步,后来他们成为我国第一批九段棋手。

    1959年,围棋被列为第一届全运会竞赛项目之一。9 月,围棋决赛在北京举行,刘棣怀以刘胜一负的成绩再次夺魁,他创造了62岁高龄荣登全国冠军宝座的记录。

    第一届全运会后,上海棋社创办了解放以来第一家围棋定期刊物《围棋》,刘棣怀、顾水如、曹钧石、徐润周、林勉等老一辈棋手都参加了月刊编辑工作。月刊中有关技术方面的稿件均由刘棣怀最后负责审阅,他工作认真细致,使《围棋》月刊的质量得到保证。后来他又担任了《围棋》月刊的副主编。

    1960年 6月,在陈毅同志与日本自民党顾问松村谦三的共同倡议下,迎来了首次日本围棋访中代表团,代表团由濑越宪作(团长,名誉九段)、桥本宇太郎(九段)、坂田荣男(九段)、濑川良雄(七段)、铃木五良(六段)5 人组成。此时中、日围棋实力悬殊,因此赛前商定由中国棋手执黑先走,尽管如此,双方仍显得几乎不成对手。

    在全部三十五局比赛中,我国棋手负三十二局,和一局,仅胜二局,真是一场惨败!但由此也反衬出其中“二胜”确实来之不易。这所胜的二局都是6 月14日在上海进行的。其一是王幼宸胜日本濑越宪作名誉九段一子,另一局就是刘棣怀与濑川良雄七段之战。

    这局棋堪称是刘棣怀后期的代表作,直到今天,当我们回顾这场激战时,仍能感到全局波澜迭起,生机流动。此局刘棣怀在布局阶段已占有较多实地,面临濑川的竭力反扑,刘棣怀显得胸有成竹,充分发挥“耍大龙”的绝技,左冲右突,将白方包围圈捣得千疮百孔。双方激战近 200着,濑川眼见水尽山穷,棋势破碎,只得推枰中盘认输,中国棋手在对子条件下终于第一次击败日本七段高手。

    局后,濑川良雄对这位年已63岁的中国棋家表示了深深的敬意。


六  桑榆晚景

    自从首次中日围棋比赛过后,刘棣怀显得有些步履蹒跚了。尽管他在对局时,还是那样勇往直前,那样充满着自信,可是,作为竞技项目的围棋,每当两强相遇,进行激烈抗争之际,一个棋手的才智、精力、耐力总会无可掩饰地表现出来。此间,刘棣怀的漏算情况有所增加,一向较高的胜率,也开始起伏不定,他的健康状况明显呈现出下降趋势。旁观者明,岁月到底不饶人!

    1960年10月,刘棣怀参加了在北京举行的全国比赛,经过一场激战后,冠军被安徽青年高手黄永吉夺得。王幼宸、陈祖德分别获得第二、三名。“北过”、“南刘”仅得第四、五名。一次比赛的成败固然不足以评定水平的高下,但“南刘北过”的盟主地位无疑已经动摇。刘棣怀的年龄比过惕生又长10岁,作为一名棋手,一生最辉煌的时期已经过去。

    不久,刘棣怀又与全国各地名手云集北京,加紧训练,准备再次迎战日本围棋代表团。

    1961年 9月,日本围棋代表团来访,团员有曲励起八段、小山靖男七段、伊藤友惠五段(女)和菊池康郎、安藤英雄两位业余棋手。其中除伊藤友惠外,均为中青年棋手。

    比赛商定在分先条件下进行,双方固定对手互下五局。这样捉对儿厮杀,对于我国的主力,尤其是年迈的刘棣怀、王幼宸非常不利,因为对手比他们年轻得多。刘棣怀作为中国一号主力,又一次挑起大梁,迎战曲励起八段。

    曲励起是日本名手岩本薰的弟子,他与刘棣怀有近30岁的年龄差距。那时,他正处于竞技状态的极佳时期,就在来访的前一年,荣膺日本“围棋选手权战”优胜。曲励起棋理清晰,又擅长战斗,平心而言,刘棣怀确实技差一筹,难以与之一争胜负,双方激战 5局,刘棣怀均告负。经过这场较量,中国棋手清醒地领悟到一条简单的道理--中国围棋要赶超日本,非靠一代新人不可。以刘棣怀为代表的老一辈棋家,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

    1962年夏季,中国围棋代表团首次出访,由李梦华任团长、刘棣怀任副团长,在日本进行了为期三周的友好访问。

    中国围棋代表团先后在东京、大阪等地与日本棋院、关西棋院的职业棋手及日本业余界棋手进行交流;同时又到奈良、箱根、热海等著名风景胜地游览。在这片被称为“围棋王国”的土地上,代表团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日本人民的热情欢迎和款待。访问期间,刘棣怀先后会见了许多新老日本朋友,其中有早在30年代就曾与刘棣怀对局的棋手安永一,前两年间访中的棋手坂田荣男、小山靖男等;德高望重的日本棋界元老濑越宪作还特地与刘棣怀手谈一局,表示彼此钦慕之情。经此次访日,刘棣怀对日本自德川幕府以来围棋发展的情况,日本“棋院四家”的盛衰,以及日本近代围棋理论与技术等方面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11月,刘棣怀赴合肥参加全国围棋比赛,他的战绩已不尽理想,但刘棣怀与福建青年棋手罗建文的对局却被评选为比赛的佳局。此间,“中国围棋协会”正式成立,刘棣怀与廖井丹、孙乐宜、姚耐等七人,被选为中国围棋协会副主席。

    1964年 2月,国家体委首次授予围棋手以段位称号,刘棣怀、过惕生、陈祖德、吴淞笙4 人被授予五段。这是当时我国棋手的最高段位。

    5 月,他到杭州最后一次参加全国围棋赛。这年他已67岁高龄,他虽仍象往常一样认真地对待每一盘棋,但着法已不再具有当年那种令人感到可怖的威慑力。这次年轻棋手囊括了比赛的前三名。

    此后,刘棣怀退出了比赛第一线。他在编辑《围棋》月刊的同时,继续辅导新手。那时上海棋社培养的大批少年棋手如华以刚、曹志林、邱鑫等,无不先后得到他的热情指点。

    刘棣怀这样一位倍受棋界人士尊重的老国手,他将毕生精力献给了中国的围棋事业。他有老伴,也有儿女,家庭生活美满,按理说,他可以在安定舒适的环境中度过晚年,谁知天有不测风云,1966年 5月,一阵政治狂飙席卷中国大地,“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具有悠久历史的围棋医术,自然免不了有“四旧”之嫌,随时要被列入撤销项目,《围棋》也被迫停刊。

    刘棣怀这个“权威”,从“靠边站”到“监督劳动”,那是自然的。接着,吴兴路上海棋社关门,刘棣怀等棋手又返回到上海市体育宫,这时他已年逾70。

    一次,在清理房间时,因室内光线背暗,刘棣怀又年迈眼花,无意中扫出一张领袖肖像,惹下了麻烦,被批判了一阵。随后,他又被安排到上海游泳池,在那里管出租游泳衣物,约在1970年退休。

    他的家靠近上海虹口公园,退休后常到公园散心,上海一些棋艺爱好者也闻风前往,请他指授棋艺。

    这期间,虹口还有一所小学围棋开展得十分活跃,便邀请刘棣怀去学校向小朋友讲解普及围棋的积极意义,鼓励小朋友们力争上游,为国争光。这个学校后来还向上海市队输送了数名优秀棋手。

    后来,他患了中风,身体大衰,进入了风烛残年,只能在家中应接来客了。渐渐地他已无法记起来客的姓名,但围棋仍然不离手,一直下着、下着....

    这时与刘棣怀对弈的以老棋友居多。他们过去均非“刘大将”敌手,而今却棋艺不断“提高”,其中有位名叫黄鸿骞的老船长,已晋升至与刘棣怀平摆了。围棋艺术以它诱人的魅力,将这些老朋友长期吸引在一起,久久保持着真挚的情谊,也给他们在垂暮之年增添了不少乐趣,真是“共藏多少意,不语两相知”。

    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文革”中强加在刘棣怀身上的不实之词,被全部推翻。

    1979年间,他再度患病,终于不起。11月28日,刘棣怀与世长辞,享年83岁。

    我国围棋事业日益昌盛。但即使再过百年,人们也不会忘记这位桐城籍的围棋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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