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客围棋 徐佩玲 2018-12-21
本文来源于微信公众号：金华围棋俱乐部
围棋之美在于它是一项高雅的竞技运动，一门伟大的艺术，一种令人向往的文化。无论是偶然邂逅，抑或成长环境中本就充盈着围棋氛围，那一代的围棋人有着相似又迥异的围棋启蒙。但如程坚这般并不多见，30多年过去，不知不觉地，围棋已经成为他的宿命。痴迷又淡泊，执着而单纯，是他最真实的写照。
16岁的程坚（左上角）和同学们。
在义乌二中上学，到义乌中学下棋
“我觉得我的智力一般，在义乌中学读初中时，数理化还可以，但英语很差，经常考不及格，后来去了义乌二中读高书。”程坚坦率地说，“因为下围棋，学习也受到了一点影响。”
初一，程坚父亲在冷冻机厂上班，老厂长经常到家中来对弈，旁边就站着14岁的小程坚。但父母怕影响其读书，不允许他碰围棋。无奈，程坚只能对老厂长的到来翘首以盼，至少可以过过观棋的隐。
1987年，聂卫平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中获胜，全国掀起围棋热，那年程坚读初三，校园里逐渐多了下围棋的影子，特别是义乌中学高中部有很多学生下棋。兴趣使然，还在读初中的程坚就认识了几个高中学长，跟他们下棋，向他们借阅围棋书。中考结束，接踵而至的是疯狂的暑假，他忍不住跑到新华书店，把所有关于围棋的书全部买下，不管是否看得懂，是否适合当时的围棋水平，回家后便一个人摆谱，如吴清源的《黑布局》《白布局》等。此后，他的书包里永远装着围棋书，入迷至极。由于实在买得太多，以致于有些围棋书至今都未曾开封。
仅用功一个暑假，程坚便进步了四子，那些高中学长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用他自己的话说：“当时我的水平还没达到初段，但感觉自己的棋艺已经突飞猛进了，主要得益于围棋书，从中学到了不少知识，从此我发现自己对围棋的理解能力还可以。”
程坚的外公是义乌中学的教师，喜欢下象棋，小时候程坚也跟着下象棋，但自从接触围棋后，就再也无法自拔了。高中阶段的程坚，一放假就回到义乌中学外公宿舍，去找那里的学生下棋。在程坚的影响下，自己班里也有十几位男同学也跟着学会了下围棋。课余时间，大家不是踢足球就是下棋。“我们班的足球还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比赛，但我更喜欢乒乓球，我在读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是学校最好水平了，工作后参加义乌市镇街干部比赛，也多次进前六名。”
“我有两位叔叔（业余3段）也爱好下围棋，由于我父亲是杭州下放的知青，所以我们跟叔叔们都不在一起生活，我只能偶尔去探访。高一高二是我围棋进步最快的两年，住在湖州的叔叔一开始让我四子，一年后，不让子就被我赢了，他非常惊讶。”程坚回忆。
马树旗：程坚为人忠厚、本分。他的棋，厚重，不取巧，讲大局，跟他的性格一样。他在我们义乌知名度很高，很多家长都亲自找上门，请他教孩子上围棋课，已经有一定围棋基础的孩子，在他的教授下，进步特别快。
程坚收藏的围棋书一角（约十分之一）。
我教他下棋，他带我“混”棋馆
每个人，年少时，总有三两个玩得特别好的小伙伴。因方小强（现业余4段）的父亲也是义乌中学的教师，所以他俩打小就相识。“我读高中的时候，周末放假，方小强就往我家跑，找我学下棋，他比我年长几岁，不过他的棋是我带出来的。”程坚说，“到了1990年我高中毕业，方小强就带我去棋馆，他善于社交，经常到社会上很多地方下棋。义乌最早的棋馆在下车门，后来他又带我去了绣湖边上的棋馆。”
当时为了赶时髦，程坚还从北京邮购了一块木头棋盘，时价30元（含5元邮费），高中时他每月才5元零花钱，省吃俭用再问父母要一些钱才凑够了买棋盘的钱。而这，也是好友方小强出的主意，因为方的人脉广，消息灵通，从得知哪里可以邮购棋盘到拿到实物，都是方小强操办，两人一人一块，开心极了。毕竟当时身边绝大多数人都用着塑料纸的棋盘。
高三，程坚在义乌市围棋定段赛中一举夺冠，升为3段，水平达到义乌前六。因为饱览围棋书，摆谱、布局等基本功逐渐扎实，也学会了很多方法和技巧。“我以前练棋主要以打谱为主，就是所谓的书房棋，缺少历练，有点像日本棋，虽然比较规范，但碰到高手时战斗力显得比较弱。”程坚说起自己的围棋，不偏不倚。
就这样，不少心思“眷顾”在了围棋上，高考也受到了影响。程坚高中毕业后通过进修建筑专业，便到义乌市建设局（时为城建委）参加工作，那年，他21岁。
最早，他被分配到了桥东乡（乡镇合并后，为稠城镇城东办事处），是一名驻村干部。乡镇工作相对独立，比较空闲、自由。工作之余，程坚就骑着自行车去找棋友下棋，除了早前的校友，还有中心医院等社会上的棋友，有些也是经方小强介绍认识。诚然，友不在多，有缘则矣。
阮赵树：程坚的棋风，全面、平稳、工整，他下的棋堪比美学艺术，特别漂亮。他为人憨厚，对待围棋很专注很入迷。如果说把围棋比作一门科学的话，程坚就是一个“科学家”，钻研围棋业务，他是义乌第一人。因此，他也带出了很多特别优秀的学生。
2005年，程坚参加金华市第六届“全球通杯”运动会。
一路顺风顺水，总有几件糗事
细数程坚的围棋荣誉，还真不少。1991年，他的棋艺已与马树旗等高手相当，跻身义乌最高水平之列。该年之后，义乌市大约有十届围棋大赛的冠军基本被程坚夺取，仅一届因朱健华参赛并拿走了冠军；在金华地区比赛，夺冠约三次；在浙江省比赛，排名前十有两次，还有一次浙南地区围棋赛，获第四。
1993年，程坚、徐龙、李菁在金华地区“服装杯”选拔赛中脱颖而出，代表地区去参加省赛（共70余人参赛）。程坚一开始就是三连胜，赢了杭州队的沈纪平，并打入前20。事实上，当时金华队实力在全省较弱，因此该成绩已实属不易。
1998年，是程坚围棋生涯的一次分水岭，达到业余5段。他说那年他做了至少5000道以上的死活题。
“一般来说，我参加省赛，反而没什么压力，发挥得更好，因为觉得反正金华地区本身就水平比较低，也没想拿名次。”1999年，在温州举行的省赛，他获第九。2005年，在90多人参赛的省赛中，第四轮之后，程坚又一次超水平发挥，连续四盘棋赢了省里四名名将：蔡书平（六段、福建省冠军）、林明清（台州冠军）、沈少艺（绍兴棋王）、徐启荣（宁波冠军）。2008年，在金丽温对抗赛中，程坚与柯洁（现世界冠军），执白中盘胜，当时柯的特长全面被压制，那年柯洁刚满11周岁，并于同年考上职业棋手对弈。2017年元旦，程坚参加了“晚报杯”比赛，赢了江西省冠军姜磊（职业二段）。
可以称得上是“常胜将军”的程坚，失手的故事却让人哭笑不得。
1991年底，他第一次到金华参加地区比赛。第一阶段是团体赛，前16名才有资格参加第二阶段的个人赛。虽是寒冬腊月，但当天的天气特别舒适，可没想到，个人赛时温度骤降至零下六七度。程坚穿着单薄的衣服，在赛场上直打哆嗦，第一盘棋就惨遭“暗算”。“当时自己毫无比赛经验，计时钟的红旗已经过了12点，对手仍在落子，我看着时间已经到了就没有应棋，转身跟裁判说超时了，等裁判走过来已难判输赢，就这样，对手在超时的情况下由败转胜。”第二盘棋，程坚成功逆转。第三盘对手是刘向东，一开始程坚已赢了不少，一旁的许纪全忍不住“下赌注”：“刘向东，如果这盘棋你能赢的话，我以后都不下棋了，但结果刘真的赢了。”
天冷，棋惨，剩下的四盘棋，程坚实在无心再继续，就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
无独有偶。1997年，程坚又一次在赛前受到影响。“那年刚好是香港回归，那次地区赛连名次都没拿到，印象也特别深刻。”当时，他和马树旗、叶伯桓花200多块钱打的前往武义。三人刚下车，还没来得及拿下行李，出租车就一溜烟开走了，心情瞬间“由晴转阴”。走进赛场，三个人的第一盘棋都“全军覆灭”，九盘棋只赢了五盘。
2005年，在金华市围棋协会的盛邀下，聂卫平莅临金华，当时，程坚和朱健华代表金华棋友，分别与聂的两位弟子（宋朋旺、白宝祥）对弈，程最终以四目半之差输给了宋。特别难得的是，聂卫平将这两盘棋进行了详细的挂盘讲解，程坚表示实感荣幸，且受益匪浅。
2006年，程坚考取国家一级裁判，经常参与义乌棋协少儿围棋的升段赛。
吴敏敏：程坚平时生活中比较随和，一旦上了棋盘，他就有一种特别的气场，像一个棋士。我在义乌跟他对弈次数最多，以前，我每次跟他下棋，他都让我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因为他下棋非常认真、投入，好像他的每一颗子对我都很有压力。
程坚获得的小部分荣誉。
带出职业棋手是梦想，当好伯乐是关键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东晋陶渊明曾有这样的代表辞赋。而对于时任义乌市廿三里街道规划所所长一职的程坚来说，围棋幼苗们对他的喜爱，以及他在“授人以渔”的过程中收获的喜悦，让他有了新的思考和抉择，他说：“有一群孩子一放学就等着我去上课，他们都是非常不错的围棋苗子，所以我实在没办法再兼顾繁重的公务……”
2014年，在单位工作了24年后，程坚毅然辞职，在金马围棋培训学校当了一名全职围棋教练。此前，他以兼职的形式带了20多名拔尖的学生，且起初都是慕名而来。其中，陈天乐，在全省升段赛中获第二，定为5段，是义乌市首位达到5段的学生，在当时来说，实为不易，并在全省少儿围棋赛中取得第五名。还有一位名叫朱鼎天的学生，小学毕业达到4段，正在北大攻读生物工程专业，并进入校围棋队。如今，他每年带四个班，有40多名学生。
一路走来，程坚心无杂念，辛勤耕耘，桃李冒尖。享棋乐，爱教育，成了他最重要的生活轨迹。
“把孩子们的成绩带出来，特别有成就感。能带出几个职业棋手，一直是我的梦想。”一向看似随遇而安的程坚，说起学生，真情流露，倍感惜才，“我还有三个女学生，也很厉害，分别叫胡子婷、陈雨雁、盛点。”
对于胡子婷这位学生，程坚可谓用心良苦。由于胡家经济条件不佳，父母靠在菜市场售卖鸡蛋，供三个女儿上学，父亲想培养她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解到她的家境，我没有收一分学费，还特别照顾她。刚开始学的时候，她父亲抓得很严，让她背诵了几百个棋谱。这个女孩特别用功，竞技状态等各方面都不错，但围棋悟性一般，她课上经常没听明白，我就课后又给她全部复盘讲解，还送她去杭州棋院专业学习，小学五年级就达到了5段。作为家中长女，胡子婷后来只能回安徽老家读初中。我特别为她感到可惜，当时她在杭州棋院的一个同学不久就考上了职业棋手。”
陈雨雁，现在金二中就读，学习成绩名列全校前茅。“这个女孩围棋天赋更好一些，两次打入全国定段赛，定为5段；又在全国少儿围棋赛获第七，成为国家二级运动员（前六名评为国家一级运动员）。”
盛点，小学二年级就达到4段，现已达5段，其父亲是小学副校长，非常重视对她的特长培养。
“要是这些女孩子，经过专业培训和自身努力，我觉得都有望考上职业棋手。”程坚自诩自己比较内向，但说起围棋教育，他还是滔滔不绝，“在教学上，棋艺方面我更拿手，但不擅长管纪律，若是有孩子在课堂上捣蛋，我就相当头痛。”
云淡风轻，随性生活；专心下棋，用心育苗；从不与人争，从未与人炫。
他，是程坚。
朱健华：过去的20多年里，在我们这代围棋人中，程坚是唯一一个棋艺与我不分伯仲的棋友，他也曾阶段性地超越过我，现在也不逊于我。他智商高，人很老实但很淡泊、很正派，话不多，没有心机，比较朴素。我们俩比赛的时候经常会碰到，冠亚军往往就诞生在我俩之间，但最终无论谁输赢我们都淡然一笑，不曾有任何小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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