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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大坝下棋 2



  星期日中午,俩人骑自行车到了迎水坝。锁好车子,欣喜地看到,大坝上已经有许多人在玩。最西端有个小凉亭,里面也围拢一堆人。其实,人群分为三波,分别是下象棋的、打五十k的、下围棋的。王儒跟着王亚峰走着,忽听有人叫他。回头看去,原来是高中、初中都是同学的张文友;只不过,王儒都是在二班,对方都是在三班。
  张文友奇怪地问他:“你来干嘛?”王儒说:“我来找下围棋的人。这是我同事王亚峰,他来打五十k;他说这边有人下围棋,我跟来看看。”张文友说:“下围棋的确实有,还不少呢。只是你会玩吗?”王儒笑了,“还可以,我刚刚得到业余二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方大吃一惊,真正是完全想不到,“哎呀,那就很厉害了。”王亚峰也跟人家几个随便搭讪了几句,问人家:“你们也打五十k吗?”为首那个回答:“不是,我们在打桥牌。”
  轮到王亚峰肃然起敬了,他知道王儒他们每天中午玩的就是桥牌;于是暗自决定,再上班就要学学了。张文友又给王儒介绍了一下另外仨人,王儒心思没在这里;人家也看出了,就随便说句,“咱们以后有机会交流交流。”王儒连声答应,然后告别,就往里面去了。王儒一过去,还真看到一群人在下围棋,认识的有俩,是石相村和柴录丰。
  只是,老石认识他,小柴却没有记住他。大坝下棋,没什么讲究。大家都是使用塑料棋盘、普通玻璃棋子;不拘小节的棋友干脆就席地而坐了,喜欢整洁的棋友会坐在预备的报纸上面。也有蹲着下棋的,不过站起来时容易头晕眼花。老石见他过来,非常高兴地叫他,口口声声地说要报仇。人们好奇地低声互相询问,打听这又是谁。没两分钟,大家都明白了,这就是刚刚新鲜出炉的业余二段王儒;瘦瘦小小,仿佛学生似的,居然棋力不俗啊。
  王儒很不情愿再与老石对抗,刚来就得对付硬手,感觉压力山大。苦斗了俩小时,老石旧仇未报,又添新恨;王儒迷迷糊糊地,谢绝了继续战斗的邀请,声称需要休息一会。老石很无奈,埋怨他,为什么不好好锻炼身体,那么虚弱,比赛成绩怎么能好起来?!王儒站起身,活动活动麻木的两腿,苦笑无语。是阿,人家四十好几岁了,居然比他还硬朗好多呢;可是他本来身体更差,这却没办法告诉别人;人家可没有义务了解那些事情,大家只需要知道别人是什么棋力就行。
  王儒又看了俩小时,累得头昏脑涨,不敢继续观战;问问王亚峰,见对方还依依不舍,就自己骑自行车回家了。回到家里,倒头就先睡一觉。王儒的体重此时依旧只有一百斤,看起来就非常瘦弱。幸而,现在家里不需要他做饭;最多有时候父亲会支使他去买点油盐酱醋什么的,买菜买过寥寥几次,就再也不用他去了。王儒现在脑子里面,几乎就只有围棋。其他任何生活方面的事情,一概是稀里糊涂。关于对象,他只是算出,应该二十八岁左右会有。
  第二个星期,他早早就去了,没有等王亚峰去找他。王亚峰也有趣,到单位上班,中午真的就跟着王儒、李校长、任主任、老杨他们学习桥牌;只不过他这方面有些不怎么开窍,进度非常缓慢;对于那些常用的简单知识,总是要么就根本没记住,要么就张冠李戴;弄得大家后来都有些不耐烦。因为等着玩牌的有六人,加他就七人了;他又总是出“洋相”,别人自然没办法总是对他“慈眉善目”。为此,他“受尽”了窝囊气。
  王儒去了,发现有些太早了,八点半了还没有人来。如今,他还不知道,许多人都会睡懒觉,可能直到中午才起床;当然了,这些人昨晚肯定是半夜以后甚至凌晨才肯睡觉。那个年代,很多人的唯一热衷的娱乐,就是晚上喝酒;而且,通常只能是在星期六晚上。王儒百无聊赖地在大坝上散步,四处打量。这里他自然也不陌生,初中时,几个同学不分成绩好赖一起逃课,常常跑这里进入武烈河去“游泳”;捉蛇、捉青蛙、蝌蚪,捉蛐蛐(蟋蟀)、蝈蝈(绿色很好看,比蟋蟀大许多),还有就是去偷摘人家种的西红柿、玉米;实际上就是祸害,人家那作物根本还远没有成熟。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的,每天就只是胡作乱闹疯玩。现在回想那时,确实感到太奇怪了,怎么能会那么“不得人心”呢?
  王儒慢慢悠悠转回来,却见已经来了一人;而且是认识的,不久前的府里段位赛还曾对阵过;对方实际是大优的棋,为了追杀自己的大龙,自己的外围出了毛病,反而逆转败了。可是,王儒没记住对方的名字。人家已经摆好棋具,见他过来,赶紧邀战。王儒犹豫着,拿起棋子与对方猜先,迟疑着要不要再问一次姓名呢?开始对局,王儒思绪就慢慢沉浸到棋局里面去了。不一会,忽听一声断喝:“小言,还不快回家收摊去!”
  俩人一惊,赶忙抬头。王儒目瞪口呆地看到,一只大脚轻踏了“小言”头顶一下。“小言”大怒:“大傻辉,我把你扔河里去!”却原来,是“大傻辉”在和小言开玩笑,有些过分了。小言也是单薄精瘦,剃个寸头,头发根根竖立,棋风刚猛,有进无退。大傻辉名叫吕辉,也是个力战家,整天挂着傻呵呵的笑容,非常玩世不恭,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小言自然也不过说说而已,大傻辉一米八多的傻大个子,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对方扔到河里去,反过来倒有可能。
  王儒趁机赶紧询问小言的姓名,就势转移注意力;原来人家叫言松石,这次王儒认真念叨了两次。“嘿嘿,是不是非常像他们家人叫他回家?”傻辉笑呵呵地问王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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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大坝下棋 3



  这次,王儒成绩很不理想;上午与小言战成一比一,而后就输给了傻辉。即使他没有晕头转向,可能也会输给吕辉。他现在的棋,就只会被动防守;人家是猛打猛冲,他防守功夫还远远不到家,有很多时候会被击溃的。下午还凑合,又得个一比一的成绩,对手都是比较知名的;有王平、姜家瑜,俩业余二段,输给了前者,赢了后者。
  上午这俩是力战派,王儒还不怎么适应;下午这俩,都是平稳型;王平善于稳扎稳打、防守反击,捞实地捞得非常凶猛,防守功夫非常不错。姜家瑜就是本格派,对胜负感觉稍有迟钝。前者只是三十出头,后者已经四十几岁了,年龄与精力等等差距是非常明显的。王儒一到达大坝,接触的就是紫塞府围棋界的中坚力量,为他自己的进步打下了很好基础。
  这一年,日子过得非常充实。王儒上班时间,需要与一些顽劣少年斗智斗勇;中午需要“坚持教导”王亚峰学桥牌;休息日更忙,有时候同学们回来打麻将,下午还有去大坝下围棋。那年代,还没有什么“读书无用论”,凡是能够考取中专以上文凭的,都能够省内包分配工作。然而,学生厌学似乎属于本能;人类大概本来就有好逸恶劳的本性。
  一次,王儒在初一班上课。快要下课时,忽然郭海杰和洪同打起来了。王儒费力地把仿佛斗鸡一样的俩怒目而视的半大小伙子拉开,把他们叫到自己办公桌那里。询问为什么会忽然打架?郭海杰硬邦邦地回答:“他骂我!”洪同假装无辜地狡辩说:“老师,我没骂他,他骂我,说洪桐县没好人。”王儒疑问地看郭海杰。
  郭海杰气呼呼地说:“他不骂我,我咋会骂他?”王儒又转头看洪同,洪同道:“我只不过说句挖煤的,他后来就打我了。”王儒制止了要“暴动”的郭海杰,心里略有些明白了。郭海杰个子很高,几乎赶上王儒了,面色黑黝黝的;洪同个子矮些,白白净净的。于是,苦口婆心地劝解俩孩子,说一些什么同学之间应该团结友爱之类的冠冕堂皇的“理论”。煞费苦心的结果,郭海杰显然依旧非常不满意,洪同却似乎打了胜仗似的。王儒感觉很心累,很不了解他们。
  其实,他现在刚刚当上老师,就忘记了自己小时候;十来岁以及十二三岁时,自己哥仨在家里,经常无缘无故干仗,起因也不过就是什么,你骂我、我骂你啥的。也有相关权威研究,说什么孩子们普遍有“皮肤饥饿”的问题云云。其实呢,大家那个阶段,都是自我意识萌动,自尊心很强;相应的自制力、是非观念、思维能力等等还都非常欠缺,因此,与其他孩子之间的不必要的冲突,就会屡禁不绝。而成长到十六岁,这个问题又会忽然好转,转而出现了新问题。
  这新问题,大家自然都明白,那就是情窦初开的问题。王亚峰是个执拗性子,而且总是自视极高;他绝不信自己学不会桥牌,可惜他的资质确实有些问题。比如,开叫一梅花是预备性的,梅花花色的牌张可以只有三张;而应叫人六到十点时,需要五张以上的梅花牌张,才可以简单支持,叫二梅花。这一点,与一黑桃、一红心两种开叫,是不同的;后者两种情况,都保证既有十三点以上开叫实力,也保证必然拥有五张以上的黑桃牌张或五张以上红心牌张;此时,应叫人如果是六到十点,只需要有三张黑桃(或者红心),就可以简单支持,加叫二黑桃(红心)。
  可是,王亚峰屡次三番地忘记这个;甚至大家都记住了。每当同伴手持4-3-3-3或类似的均型牌,开叫一梅花后,王亚峰就会不由自主地应叫二梅花;然后,大部分时候他的同伴会是王儒。王儒就皱着眉头问他:“你的梅花张数确实是五张以上吗?”不信任的意思溢于言表。王亚峰居然每次都那么懵懂:“不是三张就可以吗?”
  王儒异常恼火,众人哄堂大笑,王亚峰尴尬异常。王亚峰并非已经察觉了错误,而是从大家的反应来看,自己判定应该是又搞错了。王儒也不是过于没有耐心,实在是已经说过了许多次,而对方根本就没有记性;纯粹就是一个属耗子的,撂爪就忘。而这货就是那么油盐不进,任凭你怎么千叮咛、万嘱咐,到时候只要“该错”时,他一准会错。以至于,每次他都要被“不幸”轮到与他同伴打牌的人“严厉批评”,每次打完牌他都负气撕毁扑克。
  然而,第二天中午,最先张罗的,居然总是他;于是,每天大家都能玩崭新的扑克。是的,他每天都会撕,然后次日继续买。幸亏那时候扑克只有五角钱一副。不过,王亚峰每月工资只有一百元出头,别人也都不过一百一二十元,最高的封安老师也只是一百四十元。那么,每月买扑克,王亚峰就得花十来块钱,几乎占去了十分之一。
  说实话,勤能补拙这话确实有些道理;王亚峰如果没有这么执着,恐怕早已放弃了。然而,他只是为了其他人的看法而做事这一点,王儒后来弄清楚了之后,绝对不看好,更不以为然。二十多年后,王儒断定了,学会打桥牌对于王亚峰而言,还真是没有任何益处。他完全没有从中得到什么乐趣,得到的基本都是先甜后苦,甚至差不多都是受伤害。当然了,说起来话长,后面会一一呈现。此时,王亚峰只是在不服气,王儒也根本没在意。
  王儒一则在用心与同学们打麻将,思考着怎样才能最起码不输钱;二则,全心全意地研究下围棋的事情。之所以把打麻将放在下围棋前面,并非前者更重要,而是他每月需要把工资的大部分交给父亲保管,能够输出去的钱数是很有限的,没办法不苦心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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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大坝下棋 4



  一个周六下午,王儒到家吃完饭后,看了一会围棋书;再小睡一会,就爬起来急匆匆去了大坝。本来睡梦中,依旧想着怎么对付小言;来到大坝,意外地没有看到这个顽强的对手。老石对他说:“别等小言了,今天换个人考考你。”王儒被他的神神秘秘闹糊涂了,不一会,人称“疙瘩”的王平来了。他穿了件大红夹克,显得非常精神。
  王平是青岛府人,到紫塞府工作并安家落户;工作单位是现在令人羡慕的外贸,有点“富得流油”。年富力强而棋力很强,唯一不好就在于,由于水土不服,身上起了许多疙瘩,脸上尤其多。因此,倒白得一个“疙瘩”的“雅号”,他为人极其随和,平时谁叫他“疙瘩”都没关系。但是他又极其认死理,等闲不要与他打嘴仗,他有可能会真生气。
  老石略显挑唆地说:“王儒,你是新业余二段,他是去年的业余二段;你如果能赢他,我就承认你确实真正够业余二段了。”王儒有点难受,之前已经与“疙瘩”对局四五次了,无一胜迹。他实在也没有经验,没想到与对方打打嘴仗;其实,这纯粹是悖论。他是不是承认又怎样?王儒胜了就够业余二段,败了就不够?那么王平呢?也是胜了就够业余二段,败了这一局就不够了吗?这个事情,任谁想想,也是大为欠妥;只不过俩当事人都不反对,别人自然不必越俎代庖。
  王儒太单纯了,只想到自己不可以不被承认了,心理负担很大。完全没料到,对方同样如此,人家难道就不在乎业余二段的名誉吗?当然不可能!俩人都是正经八百通过郡升段赛,真刀真枪打上去的;老石那老业余三段倒是好几年前,通过府里比赛定的,相比之下,反而说服力略微逊色。对战二人谁也没有想到此节,只是在棋盘上奋力拼杀着。
  王儒猜先猜对了执黑,王平执白。王儒以二连星开局,王平应以错小目。棋局进度缓慢,但格局迅速变成了黑棋重视外势而白棋猛捞实地的格局。王平经验丰富,捞取了四个角地后,又找到机会在中央打出了一块棋,终于得意地露出了笑容。老石笑着说:“疙瘩乐了,意思就是要赢呗?”疙瘩笑眯眯地回答:“那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叫四角穿心。”
  旁观的也有一群人了,有人搭茬:“黑棋还要杀你中腹大龙呢,你怎么还敢脱先,还不赶紧补活?”疙瘩已经有很浓厚的优势意识,浑不在意地说:“我二路扳粘本身很大,瞄准下一手二路夹;他围攻我大龙,现在不是已经板六活棋了吗?现在我已经夹过来了,你问问他怎么办?他唯一的边空是不是不要了?”王儒恍若未闻,实际上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人家议论其他事情,他可能真会听不到,可是人家说的完全就是现在的、正在进行中的棋,他自然就知道。
  他已经明白了,边空当然没办法去理会了,根本已经围不住了;只能看看能不能杀死中腹大棋了。疙瘩说的不对,中腹其实并没有活;王儒当然并没有算清楚,他只是唯有孤注一掷了。王平花了两手棋彻底破了王儒的边空,但是王儒花了两手棋,却点死了王平中腹大龙。实际上白棋损失惨重,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
  王平也不继续下棋,也没有“想起”认输;就自顾与他人讨论这盘棋的各种得失。王儒傻乎乎地看着他们,人们议论得非常起劲;老石参与得尤其卖力气,似乎根本没有说过什么他承认不承认人家够不够业余二段。王儒晕晕乎乎地,出来一身虚汗;这是对强大的王平的首次胜利,忐忑不安的王儒,可怜巴巴地认真听着,甚至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胜了!
  幸亏他不喜欢下赌彩棋,幸亏他没有能够留在廊坊府;如果他二者均具备,以他如此浅薄而可怜的阅历,恐怕被别人卖了,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王平,早已是紫塞府最“显赫”的赌彩高手;加上他又是双枪将,围棋、象棋水平都很高,为人豪爽;任何人找他下彩棋,他都高高兴兴地迎战。最后,还在于他很有钱。
  王儒其实也很喜欢打麻将,但是现在已经感觉有很大负担;他头疼在于很难避免输钱。其实,一直到九四年,他才终于有所明白,再好的同学,赌场上也必须分出输赢。那么,唯一善策,并非如何能赢,而是“急流勇退”。这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他好几年才彻底明白,还只是输不起了,才被迫退出。后来他也发现,别人输钱也难过,只是可能情况比他略好而已;问题在于,人家经济条件远好于他,他真是没有任何不在意的资本。
  这里说的不在意,并非其他人真不在意输;而其实就是别人收入差不多都比王儒高,确实能够玩得起;而王儒的那点工资,还需要老老实实地攒起来,准备结婚的花销,真正是玩不起的。说起来,有一次玩麻将,王儒遭到了羞辱。那次是二明叫他,去肖东他家去玩;第四人是严洪,初中同学的弟弟,肖东妹妹的对象。本来王儒不想去,兜里只剩下不足十块钱了,二明非要拉他去,说没关系,不行就欠着,都不是外人;这么说,不怎么坚定的王儒就去了。
  去了,不一会就输没了,于是王儒没办法就向肖东借十元钱;他认为十元已经很多了。不料,旁观的严洪冷冷地冒出一句:“钱不是攒的,而是挣来的!”王儒脸腾地涨得通红,他很想拂袖而去,强忍了忍,咽下了这口恶气,勉强压住自己没有做声。他认为肖东很够意思,应该没有那个意思。大家对付着,玩了一二个小时,就散了。二明也很不高兴,后来索性在桌面一直摆着十元钱,沉着脸;谁好意思给他找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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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大坝下棋 5



  王儒“积极”参与打麻将前后共计有十来年,其余的年节偶尔玩玩可以不算;这是第一次遇到非常不愉快的事情。当然了,不愉快其实完全可以随时随地地出现;到了二零零四年,他彻底戒掉麻将,就是因为一件事情;后面再仔细讲。
  其实,简单说,对方没有什么过分的;如果认定大家就是为了赌博而聚在一起,人家讽刺挖苦王儒,就是很正当的;你完全不带钱,那根本就叫做“空手套白狼”;赢钱就头不抬眼不睁地揣起来,输了却根本没有?人们深恶痛绝的最恶劣的赌法,莫过于此。王儒这个当然不是,但是他怎么辩解?此后,又过了二年,他才逐渐对打麻将死心了。打麻将时,交情再好的哥们,也都是想着自己赢;那么,谁会愿意自己输呢?没有人愿意输!耍钱越耍越薄,就是指这个。
  实际上,后来二十余年,王儒与二明、肖东等依然交情相当不错;而严洪就是肖东妹夫,给肖东当饭店厨师,也没见挣了好多钱。自然,王儒只当没有过这件事,而且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不过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涟漪,连微小波浪都远远算不上。谁也不是傻的,都会考虑自己的利益,但是如果能够稍微顾及他人的感受,就很不易了。
  下一周日上午,王儒依旧早早到达大坝。没有看到“嗜杀狂人”小言,先被一个从未见过的矮个子,戴近视镜的黑黑瘦瘦年轻人拉住,对他说:“你就是王儒,业余二段?”王儒点头。“咱们找个僻静地方下棋,不让他们那堆人扒眼看笑话。”王儒完全不明白,对方这是干什么。实际上,只是对方因为难以那么专心,而且没有很大把握赢棋,而又非常好面子,所以不愿意被大家围观并评头品足。
  王儒却不知道,当时他下棋时极其专注,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完全影响不到他。因此,他自然不明白俩人下棋,有没有人围观,会有什么区别。王儒一米六七小个子,对方比王儒还略矮一点。王儒确信,肯定没有见过,所以就请问人家的尊姓大名。对方回答:“我姓那,叫那四也。”这名字太古怪,王儒心里默念后,顿时记住了。
  然后他说:“你是二段,我三级,就我执黑吧?”王儒赶紧说:“那可不行。老石业余三段,我五级时就赢过他。可是话又说回来,疙瘩只是业余初段,杀了我好几比零;上星期因为他太轻敌,我才侥幸赢他一次。这些段位级位的,都是不一定的;咱们还是按照比赛规矩,猜先吧。”那四也其实看了上次那盘棋,他认为很有希望能赢,才私下约战王儒的。
  俩人猜先,王儒猜对了执黑,那四也执白。前面提过,迎水坝是东西方向;首端有百来米,被小桥间隔;而紫塞府贯通南北方向的公路干道由此通过。小桥前东北侧是游泳馆和体委所在地,现在俩人就都蹲在体委大门口下棋;确实是个僻静的无人打扰的所在。在没有第三者情况下,俩人静悄悄展开恶战。对方的棋比小言似乎还猛,抓住个机会,劈头盖脸就攻击过来;王儒猝不及防,只有苦苦招架。一直拼命防守,根本没有机会反击。
  到下完了数棋,王儒也没有缓过气,完全不知道输赢;他只知道,后来对方损失不小。数完,黑棋一百八十五,也就是赢了一又四分之三子,或者说赢了三目半。之后,那四也对最后的局部表示很后悔;王儒非常赞同,认为对方如果不亏那么多,自然就大胜了。对方懊恼的催他,快去找小言吧,估计肯定等急了。王儒奇怪,找他急什么;再说他不会和别人下吗,干什么非等着我呢?对方摇摇头,欲言又止,独自领先跑回大坝。王儒更纳闷了,他为啥不下第二盘呢?
  这又是他不懂了,人家蓄势待发,磨刀霍霍杀过来,是要战而胜之,踩他立威的。完全没想到,立威不成,反而折了锐气;如果继续下第二盘,十有八九,质量比第一盘棋差不少,输得更快更惨。而王儒则不同,他如果输了第一盘,第二盘棋几乎不受影响,反而反扑力量更大!如果赢了第一盘,第二盘就要差那么一点,精力不那么足够了!因此,小言很快扫荡了所有“弱手”之后,就愿意跟王儒对战,拿这个不上不下的“准高手”磨炼刀法,准备未来挑战高手。
  而那四也,自然也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他实力略微逊色一线;土匪打法,打胜不打败;胜则席卷天地,败即一泻千里。而许多实力不俗的业余棋手,其实都或多或少也有这个毛病,以至于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参加比赛的成绩和进步幅度、速度。王儒没有这方面弱点,并非思想境界天然“高尚”,而只不过是因为他自知身体很弱,自幼对自己要求就低于普通人;只认为差不多就算很好了。这一点,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前者,在于心态平和,使他各方面都或多或少地占了些便宜;后者,由于“小富即安”的想法,反而又一定程度地局限了他的各方面进步和发展。人生的祸福荣辱、得失际遇等等,真正是难说得很。那四也是个乐观的小伙,转眼就忘记了刚才失利的郁闷;钻进人群,就开始肆意评论人家的对局,丝毫不管对局双方是否有意见。当然了,这是相对“大众”的对局;寥寥有数的几个高手的棋局,通常人们都“不敢”随意“乱说”的。
  王儒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小言,就索性随意溜达溜达、四处看看。见那四也在那里评论的很起劲,就挤进去听听;却见人家评论的头头是道,每每切中要害;心道这人实力真不错啊,讲得真有道理。于是,“听课”听得入神了,忘记了要去找小言pk,忘记了听听是为了休息休息,以利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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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大坝下棋 6



  当时大坝下围棋人的层次是,大概分为四等次。一流的只有两人,是曾经拿过许多冠军的蒙凡栋,和虽然还没有拿到冠军但实力足以与小蒙抗衡的章有;后者是八七年的业余二段,绝对属于少年得志,那时他才十九岁;论年龄和实力,当时没有人能与他相比。实力强的几个业余三段,都三四十岁;余下的年轻人就算小蒙,也才业余一级。
  而高斯他们几个小孩还刚刚学棋,十来岁或十一岁;“大人”们得让他们好几个子呢。还有几位其他成名高手,等闲却是不肯前来大坝,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围观下棋的。二流的人比较多,原本是有小柴柴录丰、王平、石相村、姜家瑜,现在又涌现出马绍恒、赵冬鸿、郑东、诸元涛、郭光辉等,以及新鲜的后起之秀肖军、王儒、言松石;实际上,还有那四也、何絮飞、毕铁森、蔡起、李志刚等。后面还有许多人,暂时就算三流的,其后会陆续一一给予出场时间的。当然,也有许多不入流的棋手。而现在九二年,数年前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棋力都突飞猛进;虽然只有高斯取得了业余五段,实际上另外几个也都差不多是同等水平,只是他们都必须忙于学业,不可能也没有时间精力混迹大坝,与这些已经参加工作或走进社会的人群,整天下棋消遣。
  而这个水平实力的划分,并没有专门机构给出权威答案;只不过是所有这些棋友们闲着无聊,根据过往以及最近比赛成绩排出的;不怎么科学也不怎么准确,但是大家默认就可以了。可是,王儒开始就处于很高的排列里面,他自己却完全不知情;还每天傻乎乎地不当回事。根本没有抓紧时间进步,赶紧去挑战高手的想法和欲望。当然了,他并非完全没有进取心上进心,只不过行动迟缓,生性懒散;总觉得自己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已经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其实,不仅仅是下围棋、打桥牌甚至打麻将这些娱乐活动,人们在群体里面的工作、学习方方面面的群体行为,都会存在无声无息的“自主排行”;这个榜单每个人心里都有,只不过未必很准确。人们时时刻刻在竞争着,自动自觉地全体进行着“争上游”和“跑得快”的游戏;而且,每天都与位置临近的人较劲,以此为赏心乐事。
  这种事情,或许是人类的天性。物竞天择,人类能够从众多智慧种族中脱颖而出而领袖群伦,会不会正是因此而来也为可知。紫塞府围棋界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发生,去年在QH郡来了一位年轻的业余三段,名叫潘亮。很有趣,来的紫塞府,工作单位在水利局,分配在还未兴建(计划中)的第一道橡胶坝,位置就在紫塞大桥旁。他年纪轻轻,酷爱下围棋,二年前刚上班就在家乡打上了业余三段。如今调动来了紫塞府,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体委,逢人就打听,紫塞这里有没有人会下围棋。体委的工作人员摸不清底细,就把他引荐给申老师。申老师就把他介绍给了小蒙。
  后来据说,小蒙兴致勃勃地骑自行车去了,找樊亮下棋。当时,小蒙放着好好的在计委的班不上了,竟然因为与领导不合,就已经辞职不干了!目前已经出来下海经商了,每天没什么正经事情。用他自己的话说,以为QH郡业余三段,应该也是很厉害的呢;不成想,一交手,就感觉怎么有些弱呢?再二、再三战斗之后,大失所望,原来真是水货!后来,小蒙说,连老石他们那些老业余三段的水平都没有。这QH郡围棋水平,未免也太低了吧?
  其实,人家潘亮的围棋水平,固然远远比不上他,那也正是说明他是比较强的业余四段;而且,潘亮但是可能不一定比老石他们几个老业余三段差;小蒙那么说,只是因为他有些期待值过高。而QH郡整体围棋水平不及冀郡,这应该是实际情况。对潘亮而言,虽然遭受沉重打击,但有幸与高水平的业余围棋高手经常接触,也是非常有益的。而且,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这十余年,殷省人十亿多人口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过得异常舒适。单位工作不紧张,娱乐项目比较丰富,生活节奏舒缓;虽然生活水准基本都不高,然而人们普遍都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紧迫感。
  不过,这种情况自九五年开始,就渐渐转变了,后来就愈演愈烈。前面所有事情都向令人不舒服的方向发展,而且呈现一去不回头,不回头地走下去的趋势!越说越远,这方面应该绝非本故事的重点,就此打住。不管怎么样,如同苏芮的那首歌所唱,明天还是要继续。实际上,社会进步的脚步一刻没有迟缓、停顿过,唯有王儒这么迟钝的人,实实在在地是根本察觉不到。他除了自己明天睡前看看围棋书,就是上班、教人打桥牌,与同学们糊里糊涂打麻将。
  浑浑噩噩的程度,比之十八岁以前没有太多两样。所不同的地方,不过有两处;一是会玩围棋、桥牌甚至象棋、国际象棋,在人群里面水平尚可。二是会练气功,现在他在练严新大师的“九步莲花功”。前面几样暂时不提,后面会有大量篇幅讲述;后者的气功,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自己感觉,已经初见成效。比如,第一天骑自行车上班,把他累得,到达马架子中学时,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那时他希望,什么时候不那么累,就好了。如今,三年过去,他骑自行车水平大为进步,虽说也撞过好几回其他车辆,出了几次小事故;但是好歹疲劳度确实大为缓和,从南兴隆街家里出来,到达学校的时间也缩短为半小时了。
  最早,他曾经想要练最神秘莫测的“金丹”气功,据说修成之后,能够练就金丹甚至元婴,“白日飞升”也都不在话下;无奈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只得暂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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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王亚峰篇 1



  王亚峰,1968年11月生,属猴,比王儒小半年。他老家在通州,父亲在紫塞府会龙山小学当校长;家里却狠心抛下妻儿老小基本不管,只因为不满意过去的包办婚姻。他上面有仨姐姐,自己是老疙瘩,自幼有些过分娇惯,个性心理、为人处世等方面都有些问题。
  上面所言,其父母的事情,没必要研讨,那是过去那段旧时代特有的问题。其母刘汉琴,一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操持一家数口人生计;从儿子出世后,几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丈夫的任何帮助,无论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方面。一位没有文化、也没有任何专门技能的农村妇女,数十年独力支撑上有公婆、下有四个年幼子女,这样一个家,着实不容易,非常可敬。说到这里强调一下,其人其名其事都是真实的;只为了纪念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老人。她也是殷省广大无比辛勤劳动而毫无怨言的人民的杰出代表,谨此以本篇竭诚致敬。
  名字没有改动,刘汉琴,谐音流汗勤。从迷信角度而言,命运确实是不好。王亚峰对母亲的感情极深,而对父亲颇有怨念。如今,他上班了,父亲也把母亲接到了学校里面一起住了,他总算略微“原谅”了他爹。再者,他在紫塞大学毕业,本来是分配到了搬运公司上班;因为与人闹了矛盾,又去了保利公司上班,依然不顺利。最后无奈,极不情愿地求父亲托关系帮忙,最后才辗转来到了马架子中学上班。实话实说,哪怕有半点办法,他也不愿意当一名老师。
  他自己跟王儒闲聊,说自己初二就知道追女孩。王儒只好自承不如远甚,他到现在都还不会呢。王亚峰十六岁来紫塞上高中,高中三年也没闲着,常常整些“争风吃醋”的破事,令班主任气急败坏。此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办公室跟大家讲这些“辉煌”的往事。高一下学期,一次物理考试,老师一反常态迟迟不公布成绩。后来,一位与他父亲熟识的老师私下“侦查”得知,却原来,是王亚峰获得了第一名,因此老师气得干脆不公布了!!
  说到这里,办公室里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富老师和孙老师异口同声说,一看你就是坏孩子,把老师都气得没治了;不然怎么可能出现这样奇特的现象?一般都是,老师宣布一下前面几个或十几个成绩,表扬表扬,顺势说一说,什么大家都要向谁谁学习,努力进步云云。这样的戏码,在任何学校,任何课堂,都会大同小异地反复上演。实实在在地,第一次听说,如同这样,老师干脆就只当没有考过这一次试,连提起都不带提起的。
  可以想到,人家老师怎么说?我们大家都向这个,成天就知道撩拨小姑娘,而且还目标很多的货学习??真如果那样将成何体统?他的物理老师和班主任,甚至连同其他老师们,真心是有苦衷啊!有心狠狠教育教育他吧,可是人家父亲是老一辈老资格的校长;即使找家长也只能找他父亲,总不能把人家一个没文化的家庭妇女的母亲叫来?再说,人家母亲远在数百公里远的通州,来一次真挺远的。找来他父亲,又怎么办?训斥训斥?还是劝导劝导?
  还是算了吧。幸好,无论多么为难,也是仅此一次。王亚峰再也没有任何一次名列前茅过,老师们可以“放心”地正常“开导”学子们了。王儒情不自禁搭茬,他是高一上半年,语文期中考试,曾经与班里学习最棒的董军并列第一;俩人都是八十四分。那时候,是唯一一次没考作文。本来,王儒早前很会写作文的;可是,当学到议论文以后,就不会了!
  王亚峰继续炫耀,他自幼没有啃过棒子面;爷爷奶奶和母亲、姐姐们都吃,唯独为他自己蒸米饭吃。王儒接着说,我们家可不是,什么高粱米饭、棒子面,啥都得抢着吃,家里从来都没有剩饭剩菜;根本不必担心饭菜剩下腐坏!老师们纷纷赞同,大家差不多,过去那些年家里实实在在就是那个样子,谁也没必要笑话谁。
  王儒是有口无心,王亚峰却完全不同;他一边闲聊,一边炫耀着,一边琢磨着,都可以找出对方多少“不得意”的地方或者已经找到了多少,今后可以怎样利用呢?毕竟,对方围棋、桥牌,最起码两方面是不错;本身又是正牌师专毕业,比自己紫塞大学那个没有人乐意去的“收容大学”要好一线。师专同样没有人乐意去,但是出来当老师又是名正言顺的好出身了。大多数老师,不过是二年中等师范毕业而已。自己这个,半路出家,更不怎么样。
  王儒本来也以为,对方也是个苦孩子,绝对想不到,他心思那么阴沉。非常好奇,人家怎么就那么会“搞对象”呢?
  王亚峰对他也好奇,问他,怎么考到廊坊师专的?王儒也不避讳,回答只是希望“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所以随便乱填志愿,都是遥远的外地大学。只不过,分数只够考取廊坊师专罢了。继而,俩人又继续议论高中学习,高考等等不久前的往事。其他人,自然只有听的份;他们绝大多数是中师毕业,哪里有机会参加什么高考啊?家里都那么穷,赶紧上几年学,就当个老师,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又为家里减轻很大负担才是正经!
  王亚峰说起,高考放榜,每科老师前来宣读考生们的成绩,大家那情况,与“待决之囚”真没什么两样!王儒说我们不是,那些人都是自己到学校的登统大办公室去抄录自己的分数。王亚峰嗤之以鼻,二百多人,怎么可能挤得下?王儒说哪有那么多,我们是只有六十多人,四个班分四次,每次才十几人。
  大家都很奇怪,你们二中四个班,怎么才那么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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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王亚峰篇 2



  王儒想起来,就解释,那年二中出幺蛾子,搞了三次预考;一样是二百多考生,提前就给人为淘汰了一百八十人,不让人家参加高考。此举只为了升学率看起来光彩一些,实际上连同专科、中专,也只录取了五十余人。
  王亚峰不屑地撇嘴,我们一中基本全体录取了本科;那些大专、中专都算是落榜。富老师故意问,那你这紫塞大学算什么?孙老师替他解围,人家王亚峰只专心搞对象了,没认真学习,应该再复读一年才对。王亚峰悻悻地说,复读那罪,可不容易受;看那些复读了二三年的,都疯疯癫癫的。王儒表示纳闷,既然都考取了,为什么还有复读的?这句话问得实在有些露怯,富老师就代答了。人家如果考得不理想,比方说,已经是本科了,却希望考重点大学甚至清华北大呢?
  接着,王亚峰继续讲述他那噩梦一样的经历;他们班的谁谁化学分数,只有三十几,而他呢,比人家还少云云。现在说起来,那时候可真是如同遭受毁灭性打击;难怪绝大多数人,对于复读畏之如虎。再加上家里经济条件很可能也紧张,因此勇于复读一二年的同学们,真正必须得有颗“大心脏”,必须能够禁得起大场面的严酷考验。
  王儒又不明白了,问他,你说你们平时都是六七十分甚至八十分水平,那怎么会只靠那么少?王亚峰其实是夸大了自己实力,但是只有王儒这心无旁骛的“空心菜”才会这么问。王亚峰故意高叫,天哪,你以为高考是什么?任谁想考好就能考好的?王儒摇摇头,说自己的想法;我每科都计划好,没想到其他人都不是。比如说计划是:语文九十分、数学六十分、英语六十分、物理五十分、化学八十分、政治九十分;而且,这都是下限,理想情况必须每科多五分以上。
  说完,看到大家都看怪物似的瞪着他。王亚峰非常气愤地质问,那你实际都多少分?王儒坦然回答,实际情况就是与计划差不多的。这样:语文八十九、数学六十、物理五十、英语七十二,多了十二分;化学九十,多了十分;政治九十五,多了五分;共计四百五十七分。最可惜就是语文,本打算进一百分的,遗憾作文又跑题了。
  说完,看到大家都已经呆若木鸡了。王亚峰抓狂地问,你英语多了十二分,是什么意思?王儒笑了,我高中三年唯一一次英语考试及格,就是高考那次;估计蒙对了大量选择题或阅读题,预计得六十,实际七十二,所以说多得了十二分。众人听了,全体默默服气。王亚峰气坏了,我高考英语也是七十多分,可是平时从未低于九十五分啊!那么多要命的阅读题,你怎么能就蒙得对,我怎么全错呢?!你要是说抄的还让人更容易相信些。
  王儒大惊,高考也有人敢抄吗?众人纷纷心里表示鄙视,绝大多数人高考时诚然不敢抄袭,但是绝不代表没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就连非常严密的法律条文,也会有微小的漏洞呢。王儒继续解释,阅读题最容易蒙对;一道题里面,只要十个单词我能够认识超过六个,那么基本就没跑了。它会问什么,我该怎样解答,去阅读内容里面一找就找到。
  王亚峰表示,他要昏倒了;那些玩意里面,根本没有他不认识的,偏偏他的解答都是错误的!高考后,他看到了标准答案,也是死活不明白。他差点就要说了,那些人都是混蛋,给出的明明都是错误答案吗!只是,只能心里大骂,他倒是也知道,说出来没什么意思,更没有好影响;只能徒然令众人鄙视他。
  这一来,众人对俩年轻老师更加深了了解;大家统一都对憨厚老实的王儒增加了好感,而对略微轻浮油华的王亚峰有点不感冒。不过,这只是心里,表面没有人有任何表示;更不会因此对王儒有什么过多倾向。人们本能地感觉,王亚峰就是该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胡乱搞对象而自己耽误了自己;人家王儒可没有那么不靠谱。
  其实,王儒哪里就那么靠谱了?他星期日自习时间去南营子大街,一百(第一百货公司)过去一点的书摊上,去研究诸多金庸小说,一看几乎就是一整天;高二了还总是跟同桌画格子“下围棋”,害得同桌后来一想起来,就埋怨他,耽误了自己学习。呵呵,只不过确实没有搞对象而已。并不是全心全意去学习了,不然成绩应该会再好一些的。
  说起来,没有搞对象,却也分心不少。那时候,他非常喜欢邓丽君的歌。后桌的班里文艺委员王雪梅也是,而且人家唱的李谷一的歌“金梭和银梭”,也是极其到位。后来,专门学会了“甜蜜蜜”,没事就哼唱几句。如果说王儒完全没有动心,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只不过,他总以为必须高考过去,工作以后才能考虑这些事情;他怎么能知道,“搞对象”与真正的婚姻,几乎完全就是两码事呢?
  而且,他从来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其实毕业前他很隐晦地“表白”了。只不过,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明白。毕业前,大家纷纷要求关系不错的同学们留言。他趁机就为后桌王雪梅,抄录了宋代诗人卢梅坡的一句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前面一句诗是: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其实,前面一句更加富有深意,只是当时王儒阅历过分浅薄,单单看到了后面赞美的诗句。
  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在间接表白,对方哪怕当时不懂得,恐怕后来一定会明白。更靠谱的猜测是,人家当时就明白,只不过是在继续等待观望而已。这不是什么奇怪事情,人家小姑娘虽然早熟,却肯定不屑于那么早暴露心意;尤其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观念,依然是非常传统而守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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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王亚峰篇 3



  前面提过,王儒失恋那次之后,绝对就已经,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他只不过对王亚峰那么“善于”搞对象,微微有些好奇。对方口若悬河地继续嘚吧,说着在紫塞大学,追求过谁谁,如何怎样的。当然了,这些都是王亚峰日常“独自演出”的必备项目。有一次,王儒忽然想起,高兴地说,诶亚峰你挺像喜剧演员卓别林的哈。
  本以为对方有可能会谦虚谦虚,可是他不懂。王亚峰可是非同流俗,那么庸俗地假模假式装谦虚,他是绝对不会的。他一撇嘴道:“为什么不说我像希特勒呢?”王儒大吃一惊,迷惑不解地低声说:“希特勒?那不是德意志省遗臭万年的纳粹独裁者,二次世界大战最大的罪魁祸首吗?”王亚峰傲然回答:“是,又怎么样?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做到那样吗?”
  王儒当场就傻眼了,完全搞不清对方到底说的是什么,到底怎么想的,就更加别提了。王亚峰不屑地说:“一看就知道你根本啥也不懂,你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希特勒了解多少?对德意志省当时了解多少?”连珠炮一样的三问,问得王儒只有连连摇头;他怎么能了解这些,没那个时间闲情,研究围棋和气功的时间都远远不够呢。
  实际上,王亚峰一多半是虚张声势,然而咋呼王儒却是绰绰有余了。然而,老实人又有老实人的傻福气。本来,王亚峰设计好,一旦王儒不懂装懂而妄图强行狡辩,他还预备了许多足以令对方更加狼狈不堪的后招呢;可是,这傻子就这么傻乎乎地承认自己不懂了!害得他白白兴奋起来,白白蓄足力气准备凌厉反击,却完全浪费了感情!
  王儒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软弱可欺的书呆子;自己怎么糊弄怎么是才对。可是不知为什么,除了每天打桥牌,他总是挨训不提;其他聊天什么的,却也没有占到这傻家伙的真正便宜。这一点,令自视极高的王亚峰分外不甘心。其实,王亚峰也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普通年轻人;他的家境实际上并没有比王儒强多少,人们没办法不承认,起点的低下,同样会影响人的发展、进步程度。何况,俩人都不过只是大专生。文凭虽然不能绝对说明问题,然而却已经很大程度上局限了他们所处的层次。再者说,这些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最起码,王儒是如此看待的。
  王儒认为,李久新校长已经属于雄心勃勃的人了。打桥牌时,明显就可以看出来;几乎所有经他手的牌,他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而王儒他们由于总是只有五六个人,所以只能玩所谓“记点制”桥牌。就是每副牌结束,需要两次计分。具体情况如下。贴点制是非复式比赛中一种计分规则,比如你和同伴点力合计24点,那你就要贴出4点。即本身点力-20=贴的点。打个比方,你和同伴有局,26点打成4S,则得分4*30=120+有局成局500=620分,则12点,去掉你们贴得6点12-6=6点。如果4S失败宕一,则得-100分。等于-3点,加本身贴6点,则得-9点。
  20-401
  50-802
  90-1203
  130-1604
  170-2105
  220-2606
  270-3107
  320-3608
  370-4209
  430-49010
  500-59011
  600-74012
  750-89013
  900-109014
  1100-129015
  1300-149016
  1500-174017
  1750-199018
  2000-224019
  2250-249020
  2500-299021
  3000-349022
  3500-399023
  4000+24
  上面的一大串,是桥牌的计分方法示意列表;其实普通人如果认真的话,只需一两天就能够彻底记住。但是,大多数人都是很懒的;所以,马架子中学的所有六七个打桥牌的老师,那时就只有王儒一个人“会”计分。甚至,王儒曾经多次将计分列表默写出来,也没有人理会,谁也不愿意去碰那麻烦玩意。想想也是,大家只是为了中午打发时间,恰好又觉得并不难,也就跟着随便玩玩了。而王亚峰,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是不服气学不会,反而把自己“陷”进去了。
  他满脑子琢磨的是怎样才能大发洋财,怎么能静心考虑如何打好桥牌?升官发财、出人头地,就是他人生的第一步目标;升官不太可能了,而如果有了足够的钱财,也有可能继续其他梦想。于是,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对王儒说,殷省有十一二亿人口,哪怕每人仅仅给我一元钱,我不也是最少有十亿元了吗?这么简单,为什么没有人想得到呢?
  王儒总是捧着围棋书,根本不理不睬。他不死心,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如果全省每人给你一角钱,你不是也是亿元大富翁了吗?王儒冷冷回答:“全省人那么多,你怎么收地过来?就算人家都愿意给你,估计你收完时,或者累也累死了,不然就是老死在路上了。得到那么多干什么?”实际上,王儒不明白的,就是后面这句疑问;他到底想怎样?成为世界首富,那有什么用?就为了显示自己不同凡响?功名富贵有那么重要吗?
  王儒读过的殷省古典杂书非常多,里面灌输最多的内容,就是视功名富贵如同粪土这一“愤世嫉俗”的思想。实际上如今反思,那不过就是告诫人们,万不可被眼前的或巨大或渺小的,或短暂或长远的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利益,蒙蔽了双眼以及心性。人生在世,利益固然很重要,然而利益绝不是一切,更不可能彻底覆盖人生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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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王亚峰篇 4



  王儒的说法是真心实意的,他依旧希望能够继续看到,他印象中那个朝气蓬勃而又精明强干的小伙,而不是现在他所见的张口闭口都是“没有钱”的,拜金主义的家伙。钱,谁都喜欢。但古人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还有,(钱财)不取非分与前面意思相同;还有,君子有贵、重、厚等单字的崇尚;同时又有浅薄等对“小人”的鄙夷。
  所谓君子、小人之说,无非就是殷省古文化的一种扬弃。继续说一说,随后几年俩人无意间的有关辩论。王儒其实是无意的,王亚峰自然不是;他自始至终,一直想彻底将对方说“服气”。有一次,王亚峰主导群聊时,提起小马过河这篇小学生课文。他故意问王儒,如果对学生讲课,有什么看法,怎么对学生引导。王儒随口回答,无非就是鼓励孩子们自己勇于实践、敢于尝试什么的。如果不涉及很复杂的因素,差不多也就是如此;非要导向复杂,当然也能。关键是,要看想引导孩子们什么。本身课文看起来似乎简单,实际上也隐含许多问题;再说学生的认知水平如何,也是很重要一方面。
  王亚峰笑着说:“我觉得,我们殷省古人,最坑现在年轻人的,有两篇文章。小马过河是其一,还有那著名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篇。”王儒理所当然表示不解:“这两篇文章都很好啊,怎么会是坑人文章呢?”王亚峰压住内心隐隐的得意解释道:“先说小马过河,他妈妈根本不告诉他,那条河到底是深是浅,就让他随便乱闯,不怕淹死吗?真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母亲?又或者,忽然发洪水,再不然把粮食冲跑了,这些事情难道她都不在乎吗?”
  王儒哑然失笑:“嗨嗨,这不就跟,我们小时候,妈妈指使你去打酱油醋、买盐买咸菜什么的,没什么区别吗?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瞻前顾后的事情?你别说你小时候根本连打酱油都没有去打过。”王亚峰扭捏一下,“嘿嘿,我妈还真没有,我都十岁了,也不让我去。”众人狂笑,“宝贝老疙瘩,啥事都让你哥哥姐姐们干是吗?”王亚峰傲然回答:“我仨姐也都特疼我。”大家笑得喷饭,简直了。大伙纷纷插嘴,那时候真没什么危险,总说有“拍花的”,其实都是吓唬孩子,怕乱跑,尤其是私自游泳容易出危险。紫塞府的武烈河不大,每年都有淹死人的不良记录。
  王亚峰一见话题要被扯远,赶紧挤出笑抢过话:“就那段,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学过、背诵过,绝对是最最能够坑害年轻人的,绝没有之一,而是唯一。”
  文言文出自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孟子: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翻译为白话就是:所以上天将要降落重大责任在这样的人身上,一定要道先使他的内心痛苦,使他的筋骨劳累,使他经受饥饿,以致肌肤消瘦,使他受贫困之苦,使他做的事颠倒错乱,总不如意,通过那些来使他的内心警觉,使他的性格坚定,增加他不具备的才能。
  王儒极其好笑:“这段话又怎么了,招你惹你了?”王亚峰有些发自内心地七情上面,“什么叫怎么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去,你知道有多少人恨死这段话了?假惺惺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然后如何如何地磨砺他;实际上大家伙们经历了无数磨难,才痛不欲生地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大任将于其人身上,好吗?!”最后一句近乎怒吼。
  王儒略微惊吓地倒退,似乎想躲开对方的吐沫星子,“没有就没有,有什么大不了,至于着那么大急吗?再说了,真要是降下那么大任,我扛不起多没面子,所以说个人认为,还是没有好啊!”
  王亚峰闻言,气得直哆嗦,干张嘴,死活接不上后话了。另外几个,没心没肺地嘎嘎大笑。他越是来气,大家笑得越欢畅。无论哪群同事们,对王亚峰那一身酸酸公子哥气,都是非常不感冒。王儒终究还是老好人一枚,劝解对方:“过去上师专时候,我们物理系二班的一个叫薛贵锁的小子,没事就气我。有次我专门问他为什么,人家说,见你爱生气,所以就特意气气你。将来你真当了老师,就能适应能力强一些;呵呵。”
  前面,用了很多篇幅,介绍王亚峰这个很重要配角的思想;对他的身体却没有很清楚的描写。这里,赶紧补上。王亚峰,男,二十四岁(1992年时)。身高一米六八,瘦削,四肢均长,手足略显大。最重要在于,有轻微的皮肤病,就是名叫“白癜风”的那种。目前,只是双手,白一块、黑一块。不知道的,看到就吓一跳。二十年后,这种病就已经不那么罕见了,而王亚峰也因祸得福,脸上彻底变白,肤色粉红,看起来气色好极了!
  再回到前文,人家那段话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假设上天就是全知全能的神,那么他就会那么考验凡人,目的是:一则极限的增强其人的意志力、精神力以及对抗任何挫折、艰难困苦的能力;二则全方位地磨砺并增强其人方方面面的实际解决问题能力,以便为顺利完成神赋予他的重大责任——大任。这能有什么问题?
  如同王亚峰所言,问题是,那些人抱怨,经历了无数磨砺,却完全没有见到什么“大任”。诚然,可是他们没有扪心自问,你有没有通过考验呢?如果你根本不堪大任,难道上天是傻的,还非要降大任于“废物点心”吗?归根到底,他们未必真是废物点心,只不过很可能利欲熏心,只想着自己能够如何如何光宗耀祖了!
  可是,所谓大任是什么?最起码,也是抗震救灾一级的;或者保家卫国,又或者重大战役,再不然就是世界大战什么的......一个心里只有自己“福利”的人,真的能够胜任上述随意举例的任何其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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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王亚峰篇 5



  王儒具体说了一下,八六年秋天,自己在师专参加象棋比赛,第一轮太紧张而输棋的大致情况。同事们并没有因此有任何嘲笑,大多数反而跟着说了说自己的糗事。王亚峰颇有挫败感,插嘴说:“你还真啥都敢说。”王儒讶异地看他一眼,继续说:“你这话,让我不由得想起两句话,都不知用那句回答更合适了。”
  众人纷纷期待,起哄说,都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谋参谋呗。王儒笑着说:“第一句话大家应该都熟悉,那就是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众人自然凑趣地大笑,吆喝继续继续。王儒接着说:“第二句话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到过,就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大家轰然叫好。王亚峰越发难堪,忍不住尖酸地诘问:“那么,你的意思,自己就是君子喽?”
  王儒稍微沉吟,砸吧一下回答:“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自认为担不起大任,那么肯定是至少还要差一些的。没奈何,还是选后面一句,事无不可对人言吧。”王亚峰气得抓狂,勉强又问:“总听到这一句,这又是啥意思?”王儒也略感不好意思,“我也没查过,都是蒙的。感觉就是上天自然运行刚健,所以君子应效仿而自强不息。”
  (乾卦)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卦)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周易》上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流传更广。但两千年来,知者多,能解者少。然而,在学术界仍有不同的解释,似乎还没有公认的正确训解。比较通俗的解释(参考):天的运行康泰良好,君子应该效仿天而自强不息;地的形势取法坤相,君子应该效仿地而厚德载物。注:坤相,其义为“顺承”。清华大学校训即为:“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乃是引用此处。
  王亚峰当然不甘心,继续问;“你真的能什么都大明大摆地当着大家说出来?”王儒笑了:“自然也是有限制的,比如说这事情只与我一个人有关,基本没有其他人的因素,那肯定就行。那么你看,前面说那个,还与薛贵锁有关系呢,其实也已经侵犯他人隐私了。”王亚峰愤愤不平,却已经无言以对。同事们也不禁为之侧目,你这都算侵犯他人隐私,那么大家闲聊都必须加小心了。其实,王儒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泥人又有土性,王亚峰再三挑衅,他又不是不懂。
  王儒虽然也非常秉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儒家思想,却也完全不是什么死啃书本的书呆子;而且,对方根本是对经典毫无敬畏之心,一水凭胡搅蛮缠、意图狡辩乱正理;那么王儒当然无法听之任之,只能略略还以颜色。最令他感到欣慰的,不是辩驳得对方哑口无言,而是从中真真切切地进一步加深了认识,不再是完全的强不知以为知。实际上,他非常愿意讲自己的心得,与王亚峰分享交流;目前看来,恐怕是枉费心机了,对方似乎反而跟他更加不合炉了。
  上面这些,仅仅是俩人初期正经八百的嘴仗之中,最为精彩激烈的二三次;结果当然是,以王亚峰完败告终。不过这结果,并没有太影响王亚峰的斗志;他根本丝毫没有死心,他筹谋着在打桥牌方面彻底挽回面子。而且,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下定了决心,才决定的。殊不知,如此刻意而为,本身就落于下乘,怎么能奢求什么好结果?
  他思量,王儒本人承认,不怎么立即军事、政治、历史等几方面的杂学,那么自己诸般“神通变化”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人家根本就坦白了不懂,你还能怎样?而王儒浸淫颇深的蕴含大量儒释道理论的殷省古文化,他王亚峰却又是纯粹的门外汉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换成任何其他人,王亚峰敢任意用那些忽悠,遇到王儒,立即麻爪!麻得撕心裂肺,撞得头破血流!虽然人家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其实王亚峰自认,撞了南墙也绝不会不回头;然而,能不撞还是不要再继续撞了。何必人家不知不觉,自己闹一脑袋大包呢?
  彼此擅长的战场,都没办法继续交战了;王亚峰却根本吞不下这口恶气!这个战场不行,当然,就只能换一个喽。他想来想去,还是没敢于与对方死磕围棋。其实,王儒真的想要教会王亚峰下围棋的;他认为王亚峰脑子还可以,学会下围棋完全没问题。一旦对方能够迅速进步,自己不就多了一个好对手吗?很可惜,一番好意,又被当成驴肝肺了。
  王亚峰当即拒绝:“我学会下围棋干什么,就为了受你的气?”王儒很奇怪:“初期学棋阶段,输棋很正常;等到棋力进步不就开始猛赢了吗?”王亚峰质疑:“那我赶上你得需要多久,五年还是十年?受气就都气死了。”王儒苦笑,真是上赶的不是买卖啊,如同“书非借不能读也”的道理差不多。
  王亚峰的打算很清楚,王儒专心致志地,研究的是围棋;桥牌显然就是“副业”。自己卯足力气,学习打桥牌,力争三二年精通;到时候,就得把他当初训斥自己的所有“脏水”,都加倍奉还给他。这么一想,王亚峰就不怎么心疼,每天坚持买一副崭新扑克的,浪费的那些钱了。可是,既然他不心疼,别人当然就更不在意了。
  实际上,王亚峰拒绝了王儒的善意以后,王儒就已经不怎么说王亚峰了。原因当然简单,王儒认为俩人很难走到一起合作,当然就放任自流了。具体经常坚持每天“批评”王亚峰的,已经换成了马架子中学的其他那几个,李久新校长、任明主任、富老师、孙老师他们。
  可是,王亚峰每天绝不会转移仇恨,王儒早已经稳稳妥妥地拉住了他的“仇恨”。王亚峰,自从一九九二年下半年开始学习桥牌,就已经确立了人生第二个“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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