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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子是怎样炼成的?

棋牌圈儿· 2016-10-08 01:23


云子,这一在元明清时即被皇家宫廷、高僧名士奉为珍品的棋子,历经数度配方及工艺失传。如今,在云南围棋厂几代人的精心打磨之下,重现历史光华。阳光照视下,原本乌黑雅致的黑子,泛出碧玉之泽,如清潭秋水,或是融入了做棋人的心性,透着一种沉静、儒雅之美。


滴好的云子9颗一列码在长条铁板上



用圆头铁棒轻轻沾上经高温熔化的原料,向下翻转滴棒,将熔料滴到细长铁板上,待熔料形成圆润赤透、大小如一的棋子时,快速向上翻转滴棒“收料”。这个动作,刘廷举重复了25年。在云子的制作过程中,滴子是极为重要的一步,学会滴棋不难,但想要滴出一颗好棋,需要数年磨练。

云子,这一在元明清时即被皇家宫廷、高僧名士奉为珍品的棋子,历经数度,配方及工艺几经失传,直至上世纪70年代,云南围棋厂(原昆十二中校办工厂)的匠人们通过对几粒“残存民间的老云子”不断试验分析,复原了传统生产工艺,由此,云子方才重回今人视线。

刘廷举是云南围棋厂里滴子的老师傅,从进入围棋厂起,他便守着窑炉日复一日修炼技艺,他想通过自己的手艺让这些云子灵动起来,就像那些古时的棋子一样。

在刘廷举来到围棋厂的前几年,老厂长何华封酝酿并发动了一场关于围棋生产的“变革”,这位老人穷尽毕生,只希望云子能更加尽善尽美地呈现出来,把历史的痕迹延续下去。


刘廷举师傅坐在熔炉前专心滴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长铁蘸其汗,滴以成棋”





12道工序:沉得下心 才能滴出好棋

在一间简陋的生产车间里,刘廷举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调好控温表,以适中的“火候”保证熔炼原料的恒定。反复刷摩擦盛棋子的铁板,再把铁板放在窑口加热,这样,棋子的底部才能更加平滑。

接下来,便是长达8小时的“滴子”。老师傅如500年前的古人那样,静坐炉前,“长铁蘸其汗,滴以成棋”。窑炉里的温度高达1200度,站在炉边,热浪扑面而来。即使是冬天,师傅身边的风扇也在呼呼吹着,身着短袖的他,脸上满是密密涔涔的细汗。

在刘廷举看来,想要滴好一颗棋子,没有太多技巧,更重要的是在时间的累积中熟能生巧。在他进入工作的顶峰状态时,每天最多能滴6000多颗棋子,废品率不会超过5%。但有一点至关重要,“滴子的时候要心无杂念,如果心里有哪样不愉快,哪样包袱,做的棋子就不算好,废品率就高。”

据说,滴棋人的性格能融入棋子当中,心情烦躁或生气,做出的棋子也是一颗“不高兴的棋”,不是有气泡,就是不圆润。这也是新学徒最难跨过的一个坎。很多来围棋厂学习的年轻人,第一个月做得还不错,到第二个月,往往因急于求成、沉不下心,生产出大量残次品。如果不能摒除杂念,度过这个瓶颈期,就没办法留下来工作。

制作一颗至臻至美的云子,滴子只是开始。刚成型的云子在8小时自然退火后,还要经历打磨、清洗、分拣等一系列“淬炼”,共有12道工序。在分拣车间,工人师傅熟练地将不合格的废品挑出来,再用卡尺测量每颗棋子,误差不能超过0.5毫米。每个环节,每一个工人都得专心专意、全力以赴,纯手工制作一颗棋子,要3至4天。

“手工制作的棋子薄而光滑,手感很好,因为难度高,也更珍贵。”刘廷举拿起一颗黑子说道。阳光照视下,原本乌黑雅致的棋子,变得晶莹通透,泛出碧玉之泽,如清潭秋水。或是因为融入了匠人的心性,云子透着一种沉静、儒雅之美。做了25年云子,刘廷举早已没有初学者的浮躁,取而代之的是持久的耐心与深长的情意,一如他拿起云子时的沉默不语、眉眼弯弯。


更细致的分拣,用卡尺测量每颗棋子,误差不能超过0.5毫米



手工分拣,先将不合格的“废品”一一剔除





故事续写:传承古老工艺 亦要有所发展

1992年1月,27岁的刘廷举从贵州毕节老家来到云南围棋厂,开始跟着师傅学习,他立志做好一名滴棋工人。

刚来的学徒要从烧焦煤、熔炼原料干起。夜里,干锅中的原料正不急不缓地熔化着,刘廷举守在炉前,丝毫不敢懈怠,待玛瑙石、紫英石等配成的朱红色粉末熔成液体,他便再加一点料子进去。因为炉温太高,干锅锅底时常被烧通。刘廷举干脆拉个麻袋睡在窑炉边,好时刻照看熔料,或替换干锅。“那时的人嘛,责任心强,很憨,就想把事情干好,没有别的想法。”

不过,刘廷举很快就不用再为熔料的事劳神费力了。老厂长何华封早已意识到干锅的问题,传统的熔炼干锅因为抗高温性能差,三四天就得更换一次。同时,因为容量小、效率低,厂里有20多口干锅,20多位点棋师傅,每个人滴出的棋都不一样,你的黄,我的白,你的圆,我的扁,严重影响云子的范式与美观。

如何突破瓶颈?从1985年起,何华封开始构思改进熔炉,他绘制了各式设计图,测试过数类耐火材料。5年后,耐高温、容量大、可规模化生产的电熔炉终于取代了土炉子。1992年中期,电熔炉已基本普及,刘廷举终于可以专心滴棋了。电熔炉24小时不停歇地熔着原料,滴子师傅三班倒守在炉前,这时的云子,色彩、质量统一,产量是以前的20倍。

除了改进生产设备,何华封还对更多环节发起挑战:从根本上改进配料,让云子外观更雅致,内在也更稳定,能适应沿海、内陆等不同气候环境,更长久地保存;把勺状滴棒改成圆头,这样熔料才能以圆柱形落下,形成更完美的圆;开发更多类型的产品,“B型普及棋”适应普通大众,“C型仿玉棋”是为温婉的女孩子专门设计,“D型双面凸”让云子更有趣味……他点子多到数不清,连做梦都在想着怎么把云子做得更好。

何华封一直觉得,传承不是一成不变,而是不断学习、不断挑战、不断改进,让云子有所发展,趋于极致的完美。这种执拗,从他与云子结缘那一刻就开始了,“人这一生,很难找到自己所热衷的事业,既然找到了,就要一如既往”。他笑称陷得太深拔不出来了,只想在这个领域多做些事,把云子的故事续写下去。他甚至笃定,自己走后,要在骨灰盒里放上一颗黑子,一颗白子。


经打磨、清洗后,晾晒在阳光下的云子



阳光照视下,黑子泛出碧玉之泽,如清潭秋水





云子的性格:黑白分明 尽善尽美

如今的云子似乎已度过了它最艰难的时期。配方改进、机械化生产适应了更多人群的需求;国家体育产业发展,围棋赛事热门,让喜欢下棋的人越来越多;2013年云子棋院建立,围棋以公益形式走进中小学,成了许多孩子的“必修课”。无论是在国际国内的重大比赛上,还是普通人家茶余饭后的消遣中,都有了云子的“一席之地”。而就在几年前,在云南围棋厂的几番改制、人员“换血”中,云子甚至被迫停产,前途未卜。

2012年,云南围棋厂由昆十二中校办工厂改制为国有制企业,交接的过程中,很多有能力的老员工都流失了。坚持下来的滴子老师傅为数不多,刘廷举便是其中之一。

现在,厂里的9名滴子工人都是刘廷举带出来的。除了要手把手传授滴棋技艺,他还教每个学徒制作圆头滴棒,更换加热硅碳棒,维修炉子故障等等。带一个徒弟“出师”,需4到5年时间。但他认定,只要认真学、耐心做,学徒都能变成“师傅”。时间,总能把复杂艰难变成云淡风轻。

2015年,为了挽救陷入困境的围棋厂,已离职多年的老厂长何华封又回来了。他说终究还是放不下,有生之年,只想为云子再多做点事情。60多岁的何华封以“顾问”的身份,与年轻人一道探寻棋子的生产工艺、推广方式。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心无旁骛、全力以赴的状态。

在被调到围棋厂前,何华封是兵工厂里的技术精英,但自从和云子打上交道,他的一生再也没有为其他事“分过心”。围棋的深邃、儒雅之美让他着迷。“你看,下棋的时候,黑子落一颗,白子落一颗,公平公正,复杂的棋局下蕴含的是简洁的本质。做人同样应该如此,黑白分明,堂堂正正,心无杂念,专心一意。”

对于做棋人来说,围棋之道亦融入到配料、熔料、滴子、打磨的每一道细致工序中。过去,为了做好棋子,何华封会凝想那些明朝匠人们制作云子时的情景,他们穿着什么衣服,用着何种熔器、燃料,最后打造出一颗完美无瑕的棋子。

“每一颗云子都是有生命的,古往今来,做棋的人将自己的人格与毕生的精力融入到一颗棋子当中,只为让它尽善尽美,让围棋之精髓呈现于棋子。”

当你拿起一颗棋子,或许不了解它的性格,但“偏执”的何华封相信,多少年后,人们总会懂得对着棋子反省自己。

(本文采写过程中,官渡区新闻中心副主任单松松,云南围棋厂现任厂长罗玲,现任生产部部长聂焰萍均给予了大力支持。)


内容来自:昆明信息港 记者孙瑞婷
原文标题:《云子:心无杂念 方出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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