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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两日制

本帖最后由 天马行空 于 2016-7-1 16:34 编辑

来源:新浪博客  格物致知的博客  2010-09-04 10:50:16


  日本围棋已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体系,哪种比赛在什么地方举行,什么头衔的棋手才有资格使用特别对局室,获得了什么头衔后必须改名,什么比赛中棋手要穿上和服……诸如此类甚多,限于篇幅难以一一介绍,这些繁琐而别致的礼仪规定一方面透射出了日本人在对待自身传统的执著,另一方面也使得日本围棋充满了一种“道”的光芒,使得从事这项职业的棋士们由衷地会生出无尽的求道自豪感,也使得围棋这项艺术竞技充满神秘与高雅,一句话,令人神往。 

  在日本围棋的众多传统之中,两日制为其特有,时下无论是世界性大赛,还是中国、韩国的国内赛,为了适应快节奏的现代生活方式,也为了电视转播的需要,将对局时间一再缩短,现在规定用时最少的比赛10秒一步,堪称“生死时速”。一盘棋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即宣告结束,观赏者过瘾了,对局者也能更快地获得奖金,电视直播也同步完成,一切看似皆大欢喜,优哉游哉。

  其实不然。西方哲学家贝尔说,艺术的本质就是“有意味的形式”,它唤起我们的是审美感情而不是日常生活的感情,这样,艺术形式与情感的合而为一,也即形式即内容。在失去了一些看似繁琐、毫无用处的传统仪式后,围棋的艺术性在日渐没落,有沦落到普通竞技之虞。不是吗?像在当今中国棋院举行的一些头衔战哪怕是决战中,也是随随便便地在棋院找间对局室,拉上一张桌子,随便找一块棋盘、一副棋子,就这么行将起来。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入,对局者或坐或靠或跪,衣着或西装或便装甚至短裤拖鞋……这还哪有一点艺术美感和令人对围棋大赛、围棋大师肃然起敬之感?

  也因此,不得不说说日本的两日制对局,如果要了解围棋文化之美的话,两日制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窗口。

  两日制对局,顾名思义,就是一盘棋在两天的时间内完成,每方用时8小时,规定时间用完后每步1分钟读秒,时间不可谓不长,但将时间用至最后1分钟的比比皆是。目前在日本,最大的三项头衔战(棋圣、名人、本因坊)决赛采取七番棋制,也即两日制。

  作为两日制对局的常客赵治勋九段对两日制充满了眷恋之情。他在他的著作《超越实地与模样》中,对两日制进行了详尽的描述。其文笔也颇具个性,读来趣味盎然。

  “七局决胜负的两日制棋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完全是一个独特的世界,恐怕韩国和中国的棋手无法想像。出发到地方的都市去,一头扎进饭店或者旅馆,两天里和对手角斗,对局者就这样被带进了一个人为的与世隔绝的空间。

  “关心七番棋的热心的爱好者只能看到棋盘上的进程和对局者的形象,而无从知道周围发生的各种事情,包括精神方面的事情。可以说,一局两日制棋赛就像一部故事片,两位对局者被指定作为主人公,主人公要经历重重苦难,最后,其中一位被告之可以高兴了。

  “包括来去一共四天,在精神上,出发前两天就有了变化。这个‘变化’有时候是精神负担,有时候是不安,还有灰心,或者考虑具体的布局计划等等,七番棋从第2局到第6局执黑执白己被决定(第7局重新猜先),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计划。

  “到了地方的都市,故事片的主人公被安排乘坐出租车去对局现场,国际棋战的时候是坐大轿车。作为对局现场的饭店或旅馆大都是当地一流的,如果是和式,一般都有历史,都有着某些传奇故事作为陪衬,比如经常是天皇陛下下榻的地方。

  “对局室安排在最高级的房间,对光线等等都要一一进行严格的检查。棋盘是价值一千万、两千万的珍品,可不像国际棋战上使用的那种没腿儿的棋盘,即那种棋社用的东西。饭菜更不用说了,当地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并且配备一位负责膳食的女佣,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简单说,仁至义尽。提供最好的环境,其意在于请你们充分发挥棋力,真可谓完全独特的世界、与世隔绝的空间。在竞技的世界里,除了围棋、将棋,这种待遇简直不可想像。

  “也许是因为长期泡在七番棋里,人就会渐渐变得像老狐狸似的刁钻,我现在也习惯了奢侈的款待。可我以前不是这样,记得第1次在汉城举办棋圣战,对手是武宫正树。对局现场在罗泰宾馆,给我安排的房间是要人寝宫。门口站着一位像机器人似的背着手的警卫,屋子好几间,连侍从的卧室都有,简直就是皇宫,就在我进来以前,听说这儿住着沙特阿拉伯的国王,要不就是王子!

  “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主卧室虽说是单人儿间,可也太大了,豪华的大床并排两张,姑且躺下准备入睡,可翻来覆去心神不定。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睡不舒服。没有办法,喝了一通白兰地,又在两张床之间的空地上把被子双层铺好,总算睡着了,对于庶民来说,要人寝宫除了使人浑身刺痒以外毫无意义。

  “这些虽然都只是一些题外话,但是说明了三大棋战的决胜战竟受到如此的厚待。其实,争夺胜负的比赛只要到对局现场,坐下来下棋、下完了走人就可以了,仅此而已。本来十分简单的事情,结果被现在的两日制搞得大张旗鼓,甚至把地方的围棋爱好者找来大搞赛前庆祝活动。

  “条件齐备的与世隔绝的空间就是要求对局者竭尽全身心的力量去厮杀。吃、住、封棋、一夜的睡眠……一盘棋要横跨两天。这本身就说明不仅是脑力的竞争,应该说是全身心的厮杀。

  “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说棋战是一部故事片,这里总是弥漫着日本特有的审美意识,还有对两天时间在密封空间里的创造成果的期待。可以说,这是日本文化固有的特征。如果问我是否喜欢两日制体制,我的回答是喜欢。没有什么比这两天更艰苦了,但是我作为棋手,还是被它的某种魅力所吸引。”

  说的已是很详尽了。记得2002年日本的名人战首局胜负安排在北京举行,结果不仅新闻媒体都闻风而动,就是棋手们,也都充满了好奇之心,像陈祖德、王汝南、曹大元、邵炜刚等一批棋手都到达现场观看。记者一得以一睹两日制真容。

  为了这一盘棋比赛,日本人将北京五星级酒店长富宫饭店最高一层全部包租,一行竟有30人之众。包括主办者朝日新闻社上层领导及摄影文字记者、相关比赛服务人员,其他还有裁判长石田芳夫九段、负责朝日新闻棋谱解说的王铭琬九段、负责NHK电视台直播解说的迈克·雷蒙九段和林芳美业余6段,此外还有技术人员和日本棋院涉外人员等等,当记者遇到朝日新闻社已退休的著名记者谷口牧夫时,他告诉记者说,他现在是自由撰稿人,也是被朝日新闻社请来做报道的。

  据说,如果这次他们不是住的是日本人开设的酒店后,他们还要带上烹饪、端盘等一干人,那样阵容就会更豪华了。

  对局室被安排在一间豪华套间里,其中有一半用来安排对局。这一半空间又被大动干戈,重新弄过。崭新的粗木条围成一间“小屋”,“屋子”下边铺的是一尘不染的塌塌米,上边则安装摄像镜头和灯具,周围则被披上类似丝绸一样的帷幕,给人以整洁、素雅、大方之感。

  在比赛期间,除了对局者和记录者,其他任何人都禁止进入,裁判长也只是在比赛开始和结束才进去片刻,而专门的送茶点的服务人员则严格地按点进出。两位对局者赵治勋和依田纪基简直就是皇帝一样,他们一出房门去对局室,马上就有人上前“护驾”,禁止任何拍照和采访;进了对局室,大家一齐向他鞠躬问候,而对局者只需欠欠身以示回礼。待对局者坐定后,一行人端茶送水开始忙碌,就是对局者放在塌塌米外的鞋子,也有人认真地将之摆正。这一切忙完之后,只要对局者不开口,一屋子人都肃立一旁,不敢说一句话。两位对局者用餐也不用出门,用餐时间亦无任何限制,只要他们想吃饭,马上就有专人送至他们的房间。

  的确,你可以说这两日制不符国际潮流,但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一种独特的美,在打动着人那被所谓的现代文明日益麻木的神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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