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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章



    第二天,南见儿忙了个晕头转向。

    先是苏冰河打来电话,恭喜他得到冠军,然后说了一堆要好好下棋、好好听黄安的指导安排的话,最后不等南见儿憋了几天的抱怨出口,就果断地挂了电话,气得南见儿几乎要把电话瞪出个洞来。

    刚把电话甩上,铃声便又响了起来。一接,这次是齐拓打来的,电话里一阵得意大笑,接着又把南见儿骂个狗血喷头,责怪他平时不努力,到头来输了打赌,更用威胁的口气要南见儿在平京认真下棋,要是表现不好,丢了都京棋院的脸就别回去见他老人家。把电话挂上很长时间后,南见儿才猛地想起,他本来就是平京棋士,就算表现不好,丢的也是平京棋院的脸,关都京棋院什么事。哼,莫名其妙的老头子。最后,南见儿也只能在心里这么嘀咕一句。

    愤愤地洗脸,换衣服,刚坐下来吃孙蕾然做的香喷喷的早餐,电话又响了,小姑娘黄晓抢在大人前面跑过去接电话,过了一会儿,她声气地叫起来:“南哥哥,你的电话。”

    “又是谁呀?”南见儿嘴里叼着半根油饼去接,才“喂”了一声,就听到白正人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

    “你在幼狮赛上的表现真让人失望,我太高看你了。”

    只有这么一句话,白正人就把电话挂了。

    都是什么跟什么,南见儿愣了一下,狠狠地甩掉电话,他是冠军呀,怎么到了这些人眼里,他就跟最后一名似的,气死人了。气归气,吃完了早餐,他还得到棋院去领这个气死人的冠军的奖。

    本来以为颁奖会很热闹,结果现场冷冷清清,除了棋院的领导来了几个之外,小猫也没三、两只,南见儿才知道,虽然比赛的时候很热闹,但幼狮赛并不是很受媒体的重视,除非他能在明年的三京围棋争霸赛里表现出色,否则幼狮赛冠军的意义于媒体而言仅只是非国少队成员外的一个有潜力的新人而已。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南见儿才算有点明白白正人根本就不把他这个冠军放在眼里的原因了。不过棋院对新人还是很有期望的,只是那种两个人并排坐着听棋院领导讲一些勉励的话的情形让南见儿感觉无聊,偷偷看一眼坐在他旁边的程东杰,显然比他有耐心多了。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南见儿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透出来,一旁的程东杰却突然向他下了战书。

    “明年的三京围棋争霸赛,我们再一决高下。”

    “我这个人最喜欢挑战了,来者不拒!”南见儿嘴角一弯,对着程东杰伸出来的手用力一拍,算是订下又一个约定。“你可不要在第一轮的内部赛就输了才好。”

    “你也是!”程东杰收回了手,转身离开。

    跟程东杰分手之后,南见儿又到国少队逛了一圈,熟悉一下环境,因为在明年的三京围棋争霸赛之前,这里就做为他的赛前集训地了。单盛、宋钰、李阳几个认识的人都不在,看看时间,也到了中午,回去吃了饭,下午又赶到棋院,查看今后的比赛表,大概是南见儿刚刚回到平京没几天的原因,棋院只来得及做出升段赛的安排,其他的一些必要的工作还没有安排,所以南见儿这个星期只有一场比赛,还算空闲。正想着接下来没有什么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就让黄安逮了个正着。

    “已经没事了啊。”

    “啊?”

    只是平常一样托托眼镜的动作,却让南见儿有了不详的预感。

    “刚好,我也没什么事,下棋吧。”

    果然,南见儿暗切了一声,握紧了拳头:“下就下,谁怕谁。”

    “哦?真怀念你输得脸都发绿的样子。”

    “现在想赢我可没那么容易了,坏心肠的老师,不对,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黄八段!”

    “还是叫老师好听些……这么有自信的话就好办了,要是输了,你还叫我老师,而且明天一天不许出门,怎么样,敢赌吗?”

    “咦?”陷阱,不要上当。

    “怕了吗?我还以为在都京三年,你已经脱胎换骨了,就连名人白敬山都特地为你向棋院打招呼,放了你三年长假,难道说……”

    “我答应!”

    小孩子,始终是小孩子。

    这个赌的结果也不用多说,按黄安的说法,在不让棋的情况下,南见儿这小子想赢他,还差了两年火候。

    郁闷,南见儿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滚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下午跟黄安的那局棋。不是为输棋而郁闷,而是在这一局棋里,南见儿清楚地看到了他跟职业高手的差别。不是说他没有跟职业高手对局的经验,以前在都京的时候,齐拓给他找来的陪练全都是都京棋院里叫得出名来的职业棋士,但是既然是陪练,自然没有人会把南见儿看成是棋盘上的对手来下棋,在那些职业棋士的眼里,那些对局更多的是对年轻后辈的指点。

    可是黄安不一样,他是存心要南见儿的好看。在下棋的技巧上,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指点南见儿的了,不得不承认那小子在围棋上奠赋真有些让人嫉妒,但是缺少参加比赛的经验是南见儿目前的一大弱点,虽然在幼狮赛里南见儿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不过他的对手都是年轻的棋手,南见儿是不可能体会到跟真正的高手比赛的那种感觉的,那种一步错满盘输的战战兢兢,如果不能让南见儿好好体会这一点,那么明天跟楚禹的对局恐怕就失了很多精彩的地方。

    这么做似乎有些临时抱佛脚的嫌疑,能不能抱得上还是个未知数,如果黄安看到南见儿现在在做什么,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睡不着,睡不着,跟苏冰河在一起的时候,南见儿睡不着,就只有一件事情做,下棋,一直下到想睡为止。但对黄安,再给南见儿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闯到黄安的房间里把人拉出来,只有一个人抱着棋盘,把下午的棋局排了一遍又一遍。

    只是,在同一片星空下,睡不着的人可不止南见儿一个。

    断!棋子落盘的声音清脆悦耳,引起身为父亲的人些许愕然。

    “小禹,你今天似乎有些紧张。”

    楚怀名扫视着棋盘,知子莫如父,只从棋局里,就看出了儿子跟平时的不同。

    “呃?”

    少年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紧张?他只是有些睡不着而已,才拉了父亲来下棋。

    “你的棋里,少了三分从容。”指指棋盘,楚怀名让儿子自己看。“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楚禹看着棋盘,沉默。

    “我听说你请了几天的假,是准备去找南见儿吧。”

    “是,明天。”迟疑了一下,楚禹终于道,“我想跟他下棋,下很多很多的棋。”

    “那很容易啊,他已经回到平京,以后你有很多机会跟他下棋。”

    “可是……”楚禹垂下头。

    “你在担心什么?”

    “如果他不是……不是我的对手……我该怎么办?”少年的眼里有种莫名的茫然,追寻了三年的东西,如果被一朝打破,会怎么样?

    “是不是对手,是要你自己去确定的。”楚怀名揉了揉儿子的头,“小禹,不要对还没有确定的事情有过多的忧虑,该怎么办这样的想法,等你跟南见儿下过棋以后,再去考虑也不迟。现在,你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你去做,是不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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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一章



    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一生的对手,谁也说不清楚,即使是苏冰河,也没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世事本就如一盘棋,变化莫测,没有人能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料定结局。只是楚禹终究年少,虽说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场追逐,更下定了决心卯足了劲向前走,可眼看着触手可及了,却又忐忑不安起来。

    这盘棋,究竟有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这盘棋,究竟该怎么下?

    这盘棋,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

    这盘棋,最终会否改变自己未来的道路?

    疑问一个接一个,然而答案却需要两个人来解答,心中纷纷乱,兴奋夹杂着紧张和期待,更多的是已经久违了的热血沸腾的感觉,楚禹的目标非常明确,他的决心,早在三年前就定下,从不曾改变过,只随着棋艺的日益精湛而越发的坚定。

    深吸了一口气,楚禹将心中的所有感觉压下,只留有身为一名职业棋士所应有的平常心、自信心以及必胜心,保持着最佳状态,上前一步,按下了门铃。门后,是答案。

    但是,相比楚禹的有备而来,南见儿却还一无所知地抱着被子睡大觉,昨夜他可是一直到后半夜才爬上chuang,连棋盘都没有收拾。睡得正香的时候,叫催魂般的门铃声催醒了,捂着耳朵赖了好长时间,门铃声也没有停下来,只得一边抱怨人都哪里去了,一边睡眼迷蒙地起床,没走两步就差点让房间里的棋盘拌个跟头,虽然没真的摔倒,但人到是清醒了许多。

    门一开,外头站着的人叫他瞪大了眼睛,指着对方的鼻尖,吃惊道:“楚、楚禹!”

    “你怎么还没起床?”楚禹也吃惊,还带着几分气愤,他没有想到南见儿会这么一副鬼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他本以为南见儿会和他一样重视这场对局,应该早就准备好一切严阵以待。

    没听出楚禹语气里的不悦,南见儿抓抓乱蓬蓬的头发,笑起来:“好巧啊,我还准备下午偷偷溜出去找你下棋呢。”

    他没打算遵守跟黄安的赌约,与黄安的那一局棋,激起了少年天性里的斗性,想要狠狠地把棋子拍在棋盘上的的yu望积压在心里,无法安眠。虽然参加了幼狮赛,但这种程度的比赛远远不能满足少年,尽管冠军的称号还是让少年小小的得意了一番,可自有人会在适当的时候泼他的冷水。围棋的道路永无止尽,有人走在他的前面,有人走在他的后面,有人追赶,有人停步,谁是可以跟他为着同样的目标并肩前行的人?

    楚禹吗?三年前的约定,南见儿从来也没忘,寻找此生于棋盘上唯一的对手是他从目睹“无双之局”诞生的一刻起就在心中定下的目标,他比天才楚禹更早一步就明白围棋最终的意义所在,即使曾经裹足不前,但这个目标却从来不曾动摇过。

    他是谁?是南见儿;南见儿是谁?是南天的儿子;南天是谁?是可以为了一局棋而耗尽心血的人。苏冰河常说南天沉稳,南见儿毛躁,性子完全不像,只有一点完全遗传了南天,那就是对围棋的执着。三年的磨练,南见儿在都京吃了多少挫折,怕是数都数不过来,而现在把南见儿从都京放了回来,当然是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楚禹的耳朵里只听得下棋两个字,精神就高度集中了,倒也没注意到南见儿的语气显示他对今天的约战一无所知,跟着南见儿进了屋子。

    “下棋,下棋,啊,走这边。”

    南见儿琢磨着本来要带着楚禹进自己的房间,不过一看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的样子,就直接把楚禹拉进了黄安的棋室。真皮沙发,榧木棋盘,外加窗明几净,跟他乱糟糟的房间里的塑料棋盘比起来,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

    “黄老师不在家吗?”

    楚禹躇踌着,大刺刺地进了人家的棋室而没有跟主人打招呼,很失礼。

    “谁知道,大概在我还睡着的时候出去了吧。”最好一天别回来,南见儿恨恨地想着。

    “咦?”楚禹纳闷,难道黄老师不想观看这局棋吗,那天明明很有兴趣的样子。

    “下棋了,下棋了。”

    提到下棋,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也就不在乎了,在这一点上,只要是真正热爱围棋的人,都一样。

    清茗茶社。

    门开了,随着男人踏入的脚步,一股淡淡的烟味混入了一室的茶香里。放下手中最新一期的《围棋周刊》,楚怀名一脸的微笑,对来人道:“你的徒弟挺有意思。”

    “我还没收徒弟。”

    坐下,吐出烟圈,黄安扫了一眼围棋周刊,封面上的标题相当醒目:职业八段黄安棋士的弟子勇夺幼狮赛第一名,照片是在幼狮赛现场采访黄安的场面,至于那弟子的名字和样子连个影子都没有。

    “哦?这么说那口口声声嚷着要挑战小禹的孩子跟你没关系呀。可惜了,这期的《围棋周刊》的卖点毫无意义,听说还卖得不错。”

    “愚蠢!”

    从唇缝里吐出两个字,黄安冷笑,不过是说了一句那小子目前暂住他家,记者的联想力倒是惊人,暂住等于弟子,偏偏那小子又嚷嚷着挑战楚禹,于是弟子挑战楚禹又等于黄安挑战楚怀名,最后归结围棋界风云再起,棋圣赛明争暗斗。完完全全的愚弄,却不知道究竟是谁愚弄了谁。

    门被敲了敲,年轻的服务生进来,给两人添茶加水,弄完了也不走,东蹭一下,西擦一下。

    喝茶,高级茶叶的香味在唇齿间缭绕,回味无穷,两人仿佛都在细细地品味茶香,一时间不说话了。

    “你找我来,不会只是喝茶吧?”

    终于,还是楚怀名先开了口。

    “楚棋圣百忙之中还肯抽空来赴约,也不会只是想跟我喝茶吧。”黄安反问。

    楚怀名突然大笑起来。

    “笑什么?”

    “笑我们,倒底没有那些孩子们干脆啊。”楚怀名把棋盒往前一推,“来吧,我们的时间,可没有孩子们多。”

    “说得也是。”

    放下茶杯,黄安的手抓出一把白棋,楚怀名同时放下一枚黑子,然后数了数,白子是双数。

    看到两人猜子,年轻服务生的眼神亮了,赶紧过来继续加水。

    看了他一眼,楚怀名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年轻服务生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江旭,江水的江,旭日的旭。”

    “会做记录吗?”

    “会、会的,以前给客人做过。”开始结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能落到自己身上。

    “那么麻烦你了,可以吧。”

    “不麻烦,不麻烦……那个,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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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二章



    今天不是周一,没有跟预备队的交流会,也不是周三或周五,没有国少队的例行棋会,所以国少队里跟平常一样,稀稀朗朗看不到几个人影。

    上午的时候南见儿来逛了一圈,见宋钰、单盛几个熟人都没来,只有孙耀、严磊、胡涛三个人在,打了个招呼他就走了。虽然回到平京已经一个多月,但南见儿跟国少队的队员并没有熟悉起来,倒不是南见儿性格上有什么问题,而是人总有个处不处得来的情形,三年来国少队几乎是大换血了,除了宋钰、单盛、李阳和楚禹之外,其他认识的人都因为年龄或其他原因离开了国少队。反倒是清茗茶社的那个服务生江旭,倒跟他颇合得来,所以南见儿没事就跑到那里去了。

    虽然国少队今天的人是少了点,不过热闹还是有几分的。原因无他,上京棋院联合朝阳集团共同举办朝阳杯围棋公开赛的事情已经了宣传阶段,上京棋院给平京棋院发来了邀赛函,声明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的职业棋士、业余棋士都可以报名参赛,这在平京地区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本来,这样的比赛是不能引起专为备战两年一度的三京围棋争霸赛的国少队员的注意,但上京棋院邀请白正人、楚禹、安秀明做为朝阳杯地邀棋士出赛做为宣传要点,却引起了包括国少队员在内的所有年轻棋士的极大兴趣,这三个人,是代表三京棋院里年轻一代的旗帜,能够在正式比赛里跟他们一较高低,是三京所有年轻棋士的希望。

    孙耀、严磊和胡涛三个人都是今年刚刚成为职业棋士的新初段,除了本身就是平京棋士兼国少队员的楚禹外,他们要跟白正人或安秀明在正式比赛中相遇,只有在两年一度的三京围棋争霸赛中,或者是三京棋院间每年例行的交流赛中才有可能,但是他们的资历尚浅,而且棋力在国少队中也不是拔尖,这样的机会起码还要过两年、三才能轮到他们身上,所以突然从天而降的朝阳杯当然让他们高兴坏了。连身为国少队员的他们都是这样的情况,更何况那些普通的棋士。

    所以虽然只有三个人在国少队里,但三个人讨论朝阳杯的声音足以将国少队的屋顶掀翻了,说起来,南见儿也是被他们过大的声音吓跑的呢,毕竟他可能是唯一对朝阳杯不感兴趣的人了。

    楚禹来到国少队的时候,同样被那三个初段棋士的热烈讨论吓了一跳,眼睛在国少队里扫了一圈,没看见南见儿,有些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开。没想到孙耀等人虽然讨论正热烈,眼睛却还尖,看到了楚禹立刻就喊了起来。

    “楚禹!”

    “呐,你答应了朝阳杯的邀请,对吧。”兴奋的少年们跑过来向当事人求证。

    “是的。”

    楚禹有些不大明白少年们的兴奋。他本来是想找南见儿下棋的,自从那天在黄安的家里跟南见儿下了整整一天的棋之后,他就再没找到跟南见儿下棋的机会,不是他没空,就是南见儿没空,好不容易今天有半天的时间,而且也打听到南见儿今天没有比赛,可是南见儿人居然不在国少队,这让楚禹感到失望。

    “是真的呀!那么都京的白正人也会出赛了,真想不到啊,不是都说都京棋士不轻易离开都京棋院,而且听说白正人很傲的,他怎么会答应参加朝阳杯这种起点不高的比赛?”孙耀嚷嚷着。

    “这个……我也不知道。”

    楚禹随口道,他总不能说是他向白正人提出在朝阳杯上一较高低,而白正人应战了,去年三京围棋争霸赛上的遗憾,他要借朝阳杯的机会补回来,否则因为白正人年龄已经超过十八岁的关系,他要在三年后的三京围棋争霸赛成年组比赛中才有机会再战白正人。

    “不过作为特邀棋士,他又不直接参加比赛,只是赛前跟安秀明和楚禹各进行一场表演赛,赛后再跟朝阳杯的前三名各赛一场,安秀明和楚禹不提,看报名的情况,能夺得朝阳杯前三名的都不会是庸手,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严磊凑过来道。

    “说得也是。”胡涛点头,连他们都想报名了,那么上京跟都京棋院的情况应该差不多,最后能夺得朝阳杯前三名的肯定都是水平很高的棋士。

    这时宋钰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楚禹时微微一愣,打了声招呼,然后问孙耀等人:“看见南见儿了吗?”

    “来转了一圈就走了。”回答的是严磊,虽然不熟,但三个人中就他对南见儿印象最深刻。

    “这家伙,约好了跟我下棋的,一定是忘记了,肯定又跑到清茗茶社去下棋了,不行,我得去找他。”宋钰又好气又好笑,好不容易才凑到两个人都有空的一天,他不过来晚了一会儿,那家伙就跑了。

    “等等,我正好也要到清茗茶社,一起走吧。”楚禹跟了过来。

    “咦?好的。”宋钰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正如宋钰所想的,南见儿的确在清茗茶社。

    他非常喜欢清茗茶社这个地方,除了回到平京棋院最初的那个星期还算空闲之外,从第二个星期开始,他就很忙了,为了尽快升段,他自己向棋院要求将比赛场次排到最满,结果是他一个星期至少有四场比赛,再加上必要的一些工作,几乎很少有空闲时间了。比赛多了,人难免精神高度紧张,而清茗茶社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放松的地方,尤其是那个叫江旭的服务生,对南见儿很是关照,一来二去,两个人熟了,偶然下了次棋,南见儿发现这个服务生外表虽然斯文,但下起棋来别有一股子狠劲,而且棋力还不低,不比职业棋士差多少。

    南见儿的兴趣来了,跟江旭聊了聊,才知道江旭没有受过正规的围棋训练,他的棋都是在一家家棋社通过挑战别人学来的,这让南见儿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一段经历,顿时就乐了,嘻嘻哈哈地跟江旭说起来,就连自己输了耍赖皮的事也毫不遮掩,江旭一听也乐了,两个人这下子可找到了共同话题,那天一聊就聊到很晚,最后南见儿是让寻了来的黄安揪着耳朵回家的。

    今天南见儿照样跑了来清茗茶社,茶社里人坐了个半满,吵吵嚷嚷,都在谈论朝阳杯的事情,南见儿看江旭跑来跑去很忙的样子,就没叫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茶社里的人大多在给江旭鼓励加油,刚好江旭看到了他,把手上的事交给另一个服务生,就向南见儿走了过来。

    “你报名了?”南见儿连忙问。

    江旭满脸的高兴:“是啊,你看,这些老顾客都在为我加油呢,他们大都超过了朝阳杯的年龄限制,不能参赛,所有把希望都寄托给我了。”

    “哦,这样啊,那你可一定要加油了。”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大感兴趣,哈,那我可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了。”江旭笑道。

    “也不是不感兴趣,只是目前升段赛对我比较重要,所以腾不出时间参加别的比赛。”

    “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朝阳杯可是很难得的机会,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急着想升段,一个棋士水平的高低又不是凭段位来判断的。”

    南见儿笑了笑,没说话。他想走父亲南天曾经走过的路,但不想因为段位不够的原因而被人拒之门外,但是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正像江旭说的一个棋士水平的高低又不是凭段位来判断的,真正让南见儿想要尽快升段的原因是楚禹。

    那天他与楚禹下了整整一天的棋,不论在这些棋局中,他或者是楚禹有没有找到那种视彼此为对手的感觉,南见儿只是很清楚地看出了一点,如果他再不努力的话,他和楚禹之间的差距将会越来越远。楚禹已经是职业四段了,按他的能力,只要没有意外,在这一、两年内肯定能升上五段,职业五段之后的围棋世界,是另一个无法想像的世界,楚禹会在高手间的竞争中进步得更快。南见儿不想被楚禹落下,绝对不想,所以他只有用更快的速度去追楚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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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三章



    跟南见儿没说一会儿话,江旭就让忙不过来的其他服务生喊走了,清茗茶社今天出乎寻常的热闹,天晓得是朝阳杯激起了这些人的热情,还是江旭的人缘太好。

    南见儿一个人坐着有些无聊起来,他原本是想来找个人下下棋的,眼睛在聊兴正浓的人群里转来转去,偏就看不到一个人有想下棋的样子。来清茗茶社的次数多了,这里的服务生都知道他是职业棋士,又有江旭的关照,总会介绍一些水平较高、棋品较好的人跟他下棋,南见儿权当放松了,倒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输在非职业棋士的手里,这一点他跟楚禹决然不同,楚禹不管是怎样的情形下,只要坐在棋盘前,就全力以赴,光是那气势就能把一般人给镇住。

    一些老顾客也认得南见儿,下过棋的,见南见儿在棋盘前总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仗着年纪大些,有时也打趣,嚷嚷着你小子是怎么考上职业棋士的,蒙的吧,还是对手放水?南见儿眯着眼睛笑笑,嘴里说着运气运气,拍子的手却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狠气。时间长了,几个有点眼光的都琢磨出来了,这个小子原来是一笑面虎来的,大叹后生要畏,从此见着南见儿都闪闪躲躲,也没半丝羞愧,反正在围棋的世界里,年龄就跟段位一样从来就不是衡量棋力的绝对标准。那些棋力差眼光也差的人,虽然从棋盘上看不出所以然来,不过人情世故却是通的,瞧瞧人家棋力比自己高的都躲着了,就自己那点本事还是别拿出来现了,还不如等啥时候有不知底的人来瞧瞧热闹的好。

    综上所述,南见儿的无聊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切,全是朝阳杯害的,真是可恶!”

    南见儿不满地嘀咕,满耳朵听到的全是朝阳杯什么什么,随手拿起一份围棋杂志,入目的还是朝阳杯怎样怎样,被冷落的少年把怨气全撒在朝阳杯上了,他还就不信他找不着人下棋了,把跟宋钰的约会早忘得一干二净的少年从忙得团团转的江旭那里借来了手机。

    先拔冰河叔叔的电话,关机,可恶,最近冰河叔叔不知道在干什么,总找不着人,少年暗地里咒骂着,再拔白家大伯的电话,拔到一半停了下来,白家大伯很忙的,还是算了,想了又想,决定找上白家小子。

    “喂,哪位?”白正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虽然夹杂着金属的音质,但还是听得出那份傲气。

    南见儿撇撇嘴,估摸着要不是他拔的号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私人号码,这个电话白正人接不接还要看他的心情。

    “是我,下棋。”

    南见儿的回答快速,简单,直接,就怕慢一点白家的小子会把电话挂掉,这种事情可发生过不止一次,虽然每次的当事人都不是他。

    “……”

    南见儿想白正人一定是又把眉毛挑起来,眼里透出很明显的不屑,反正在都京的时候每次找白正人下棋他都是这么一副死样子,过一会儿才爱理不理、好像施舍一般的答应。

    “喂,行不行说句话啊。”

    “……白痴,你那边很吵。”

    “吵也吵不着你,还不都是朝阳杯害的……”南见儿再次抱怨似地咕嚷,神色间却兴奋起来,他知道白正人这话就是同意下棋了。一只手将面前的两只棋盒都移到手边,一只手拿着手机继续道,“上次下棋是我黑你白,这次就是你黑我白,开始吧。”

    “哼……”过了一会儿,白正人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报出了左下角星的位置。

    想了半天白正人的第一手棋竟然中规中举,南见儿咬牙,亏了他的期待,想了想,他的第一手棋应在右角的星位上。通过手机报出自己的棋的同时,他的手也没闲着,在棋盘的相应位置拍子,跟白正人这种级别的棋士下盲棋可太吃亏了,他还没自信到那地步,真要这么做的话那该叫自大了。

    “咦?你看那边的小子,是在打谱还是在打电话?”

    说是打谱,手边没棋谱,说是打电话,手上又在拍子,南见儿的行为引起了某个客人的注意。

    江旭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南见儿在干什么,以为南见儿借他的手机不过普通的找人领的事,直到听到身边一个客人对同伴说话。他下意识地看了南见儿一眼,当时就是一愣。南见儿此刻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要知道南见儿到清茗茶社来下棋,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样子,而且他听单盛说过,南见儿就是在正式的比赛里,也是同样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根本就不重视比赛呢。所以看到南见儿认真的样子,江旭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好奇地向南见儿走过去。

    “十六列三行!”

    江旭还没有走近南见儿,就听到了南见儿的声音,其实茶社里还是比较吵嚷的,不过南见儿坐的位置比较偏,相对安静一些,当然也是江旭对他的声音度高,所以才听清了那么低弱的声音。然后,他看到南见儿将一颗白子拍在了刚刚报出的位置上。

    他、他、他……竟然用手机跟别人下棋!江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从他把手机借给南见儿起码有三十分钟了,可棋面仍在布局阶段,难道南见儿还准备下几个小时,这么一想,光是手机费就足够他这个小小的服务生喝一个月的西北风了。

    虽然江旭的想法过份夸张了点,不过他的经济比较拮据却是事实,所以在那一瞬间他张大了嘴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好不容易等一口气下来了,他快步走到南见儿的身后,正准备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斜地里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请别打搅他。”

    客客气气的语气,温温文文的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人不是楚禹是谁?身边站着的是一脸震惊的宋钰,显然也是被南见儿少见的认真表情吓到了。

    “你、你是……”

    江旭吃惊得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是楚禹啊,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天才楚禹。楚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江旭连忙收了口,眼光不由转到宋钰的身上。宋钰刚好也回神,向他点头一笑,然后跟着楚禹在南见儿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南见儿的注意力显然已经完全投在了棋盘上,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更不知道自己的对面多了两个人,听着白正人的声音从耳边遥遥传来,他的手轻轻地拍下了黑子,然后,是全力的思考。

    旁边的三个人都在观局,江旭本来应该走的,他还有工作,可是他的脚步没有办法移动,他的棋力是三人中最差的,但他的眼光不差,这一定神,他隐隐感受到了从那副不起眼的棋盘上散发出的逼人气势,虽然,从那么简单的布局中,他还看不出其中的妙处。

    宋钰的感受比江旭更深刻,此刻与南见儿下棋的绝对不是普通的棋士,这股逼人的气势,即使人不在当场,也能让观局的人浑身,宋钰几乎不能想像如果对方人在当场,会产生多大的压力。是谁?那个人会是谁?

    只有楚禹,盯着棋局的眼,微微眯了起来。这种压迫感,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承受过,不会是别人,只有都京的白正人,从十二岁起就成为名人的继承者,立志要成为围棋世界里的王者,由于他的缺席,使楚禹即便拿到了三京围棋争霸赛少年组冠军也不被真正认可。

    白正人!

    朝阳杯,我们一决胜负!

    南见儿,你的认真还真是出人意料,让我对这局棋万分期待。下吧,尽你所有的力量,让我看看,到最后,能够并肩走在围棋的道路上的,究竟是谁和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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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四章



    一局终了,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南见儿输了四目。

    整个清茗茶社静寂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虽然南见儿的位置在角落里,但总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没有什么比一局好棋更能让这些热爱下棋的人安静下来,渐渐的人越聚越多,直到所有的人都看到这局棋,便再没有谁的目光能从棋盘上离开,即使一局终了,他们的心神还是一时不能从棋中脱离出来。

    一局绝对的好棋。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在心中默默地回味着每一步在他们看来绝妙的棋步。

    在场围观的人大多是业余棋士,围棋水平虽说各有高低,但都比普通的围棋爱好者要高上一个档次,平时他们下棋玩票性质的居多,消遣的目的大于实战,所以他们的棋里有较量的意味却少有对胜负的过度争执,像今天看到的这样几乎每一子都带着强大的压迫力的棋局,几乎是没有的,在他们的眼里只有那些职业棋士才下得出这样的棋来,清茗茶社有时当然也有职业棋士来,但却没有哪个职业棋士会在众多人的面前这样下棋的。让他们吃惊的,更多的是南见儿,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总是一副嘻皮笑脸的少年,竟然有超乎他们预料的棋力,不是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职业棋士,而是平时少年的表现完全让人遗忘了这一点,直到这一刻,南见儿是职业棋士这个事实才真正了这些人的脑海里。

    有这样的棋力,他真的只是个职业初段吗?这样的疑问在他们的心里都闪过,清茗茶社可没少过那些来练手的职业初段,还没见过哪个有眼前这少年这样厉害的。

    而被怀疑的对象,此刻仍然保持着下棋时的表情,手机早在棋局结束的那一刻就放下了,平时都翘起的唇抿得笔直,左手捏成了拳,右手则在棋盘上比比划划,很显然是在琢磨自己哪一步走得不好,哪里没有思虑周全,还有哪里根本就是败棋。南见儿在棋局结束后仍然是全神贯注的投入,对周围环境的改变没有半点反应,只有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才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许当局者迷的困惑。

    楚禹伸出了手,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轻轻地移动了棋面上的一枚棋子,始终还是旁观者清不是。

    “咦?”

    围观者间发出了一些惊咦声,夹杂着不明所以的疑惑,就连宋钰,也略略思索了几分钟,才搞懂了楚禹的意思,望着楚禹的眼神又佩又惊,仅仅改变了一招棋,整个局面就完全改观,如果南见儿一早看出了这招棋,恐怕最后的胜负还未可知呢。

    反应最快的,当然还是下棋的人,思考了许久,心中隐隐知道有这么一招棋,可是眼前却是一片茫雾,怎么也看不出来,突然有一只手提了一盏明灯来,茅塞顿开,哪还不欣喜若狂,激动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叫一声:“就是这样!”几枚棋子禁不住吓,从棋盘上跳了起来,顺着桌沿滚落了地。

    少年的眼神跟着棋子滚啊滚,无数双脚先入了眼帘,往上看,是好多张被他的一惊一乍吓到的人脸,思绪还没完全从棋局中褪出来的少年发了好一阵愣,才哇哇嚷了起来:“搞什么,怎么这么多人……啊,江旭,哈哈,手机还你!”

    江旭原本还在为南见儿的棋局而震惊,愣愣地接过手机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啊,我的话费啊……”他几乎要找个角落蹲着大哭去,真的要喝一个月的西北风了,以后打死他也不会把手机借给任何人了,尤其是南见儿。

    南见儿连忙捂住了耳朵,一边盘算着从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工作酬金里拿出多少钱补给江旭,一边移开了眼,想看看是谁给了他那盏明灯拔开茫雾。

    “啊!”这声惊呼可一点也不比江旭的尖叫来得低,南见儿的手指几乎抵上了楚禹的鼻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楚禹好笑地叉起了手,不懂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好让南见儿惊讶的。

    “你不是从来不到业余的棋社去的吗?”南见儿狐疑着,所以他才很惊讶。

    “谁说的?”他以前是没来过,可不代表他不会来啊。

    “大家都这么说,对不对,宋钰?”

    被点名的宋钰眨眨眼,在两人的脸上看来看去,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争论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来的话,我还不知道,这一个多月里你的棋又进步了很多。”

    南见儿不由得意起来,楚禹的话让他心花怒放,这证明他在围棋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离楚禹更近了。

    楚禹却想起了当时南见儿漫不经心的神情,脸不自禁地板了起来:“今天我看到了一个跟以前不一样的南见儿,对你的棋又多了一分了解。朝阳杯上,我和白正人会有一次对局,那时我希望你能来看一看,看看我的棋,也了解我的棋。”

    “你不说我也会去的。”南见儿的眼睛里闪着光,“白正人可不是好对付的,我跟他下了三年的棋,赢他的次数十根手指就数过来了。不过对你,我也非常有信心,在我追上你们之前,楚禹你就先帮我报一箭之仇,省得白正人他的眼睛越长越高。”反正他一想到刚刚又输了棋,尤其是想到白正人赢棋后也还是那副不屑的样子,就很不爽。

    楚禹露出一丝笑容,瞅着南见儿道:“你还赢过白正人?运气吧。”

    南见儿正想到高兴处,一听楚禹这话,脸当下就黑了,不等他跳起来张牙舞爪,楚禹看了一眼手表就站起了身,走到南见儿旁边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另外,今天这局棋,你下得非常好,就是换做我来下,也未必能使棋局更精彩。所以,快些升段吧,我很期待在正式的比赛里跟你对局。”

    “我会的,到时候一定要你好看。”南见儿龇牙咧嘴,因为他现在的段位太低,所以在常规的升段赛里很难跟楚禹碰上,这也是南见儿急着升段的另一个原因。

    楚禹对南见儿挥挥手,走了,围在一边的人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直到人走得不见身影之后,才突然爆出了一阵呼声。

    “天,那是楚禹啊!”

    这都什么反应啊,慢死了,南见儿翻着白眼,难怪他们都当不了职业棋士。不过片刻后,南见儿就拉着宋钰狼狈地从清茗茶社里逃窜出来,直跑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竟然要我帮他们向楚禹要签名,气死我了……”南见儿在宋钰面前又骂又跳,又不是偶像明星,还要签名。

    “咕噜噜……”

    空城记一唱,南见儿就安静下来了,摸摸口袋,没钱,逃出清茗茶社的时候他把口袋里的钱全塞给了江旭,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宋钰。

    宋钰哭笑不得:“走啦走啦,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请你吃饭就是。”

    南见儿那局棋一下就是好几个小时,中饭早过了,不止南见儿,宋钰自己也饿得不行了。还好,只是请南见儿吃个中饭,比起误把手机借出去的江旭来,宋钰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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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五章



    都京,名人分院。

    对局室里,棋局已近尾声。观局室内,陆续有人离席,胜负已明,自然无须再看下去了。

    解除了正襟端坐的姿势,白正人靠在椅背上半眯起了眼,笃定对手已经没有回天之力,无所谓地任心思离开了棋局。朝阳杯将近了,除了楚禹的邀战,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比赛毫无一顾之处。安秀明倒是个不弱的对手,不过对于三不五时自己送上门来被打败的人,白正人已经失去了打败他的yu望,所以楚禹的突然邀战才激起了他的些许新鲜感,虽然有数的几次交手,输的人都是楚禹,不过楚禹奠才之名始终不是白叫的,那几次交手,白正人隐隐察觉到楚禹还没处于最佳状态,只有打败处于最佳状态的楚禹,白正人的征服感才能得到满足。当同龄人中再没有了能成为他的对手的人,成为围棋世界里的王者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对了,还不能漏掉南见儿。自从三年前他突然出现在白正人的面前,打破了白正人幼时的幻想,当白正人明白被他看成想像中的劲敌的人根本就不能在围棋上与自己一较高低的时候,他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可是不久之后,白正人渐渐发现他还是小看了南见儿,这个家伙对棋局的某种直觉得叫人不敢相信,往往在最不可能的时候下出了最出人意料的棋,到目前为止,南见儿是唯一在棋力明显不如白正人的情况下还能让白正人在棋盘上不听到“认输”两个字就一刻也不敢掉已轻心的人,也是唯一被白正人不断打败却还不厌烦的人,因为每次南见儿都是棋力有所提高后才来找他下棋,慢慢地,白正人对南见儿的出现有了期待,下一次,他又能提高到哪个地步?在都京三年充电式的蛰伏,通过回到平京后一次次实战的洗练,白正人几乎可以预见,最多两年,也许只要一年,南见儿将完全达到他现在所站的高度。

    不过到那时候,白正人的唇翘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赢的人仍将是他,两年的时间,足够他在围棋的世界里确立王者的地位。

    “啪!”

    那抹自信的弧度激起了已有认负之心的对手夏伟的愤怒,棋盘上落下了垂死争扎的一子。看不惯白正人年纪小小就登上名人继承者的宝座,看不惯他连续五年打败了所有来争夺这个宝座的棋士,最最看不惯的是他总是睥着眼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所有人不过是他脚下的尘土不值一顾。凭什么,棋力高就了不起,如果别人也有个名人伯父,会比不过你白正人?胜券在握的时候嘲笑弱势的一方是最无德的行为。

    夏伟突来的怒火让白正人微微一晒,明知对方有些误会也不屑解释,只是用更有压迫力的棋去镇压对方的愤怒。多可笑的愤怒,这种明知无用的垂死争扎不过是凭添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随意一击,便让那满眼不服气的对手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认输,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认输,分分明是没救的棋,死缠到底只会落下他人的笑柄。

    看到夏伟咬紧牙关,死盯着棋盘,不动手,也不开口,白正人索性闭上了眼,靠在沙发上假寐了不到三十秒,就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震动,从松开的衬衣领口拉出一部手机,起身走到窗口就接电话,却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对夏伟来说是火上浇油。

    在都京,每个人都知道,白正人有两部手机,一部是公机,只要不是比赛之类的重要场合,一般都开机,只是接不接电话要看本人的心情如何。另一部是私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光是备用电池就有三块,白正人将它贴身挂在脖子上,不管是什么场合,他都会以接电话为优先。但是在正式比赛中还若无其事的接电话,就摆明是对比赛对手的不尊重了。

    白正人“喂”了一声,眼神就深了,夏伟看得清楚,那是专注,虽然不很明显,但比起跟他下棋时的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差别就大了。

    “白正人,请你注意下场合。”

    夏伟咬牙切齿道,这是他挑战名人继承者宝座掉战赛,不是一般的棋会,就算从棋面上看你白正人已经稳赢不输,那也得等他认了输,才能去做与下棋无关的事情。

    无视,白正人连回头看夏伟一眼的兴趣也没有,只是皱着眉听着手机,然后吐出一句:“……白痴,你那边很吵。”

    “啪”!

    夏伟在棋盘上落了一子,火大地看着白正人。

    这次白正人是回了头,慢慢踱到棋盘前,瞄了一眼,跟着落子,然后又慢慢踱回窗口,吐出一句:“十六列三行!”

    下棋,他竟然在手机里跟别人下棋,而且是在名人继承者挑战赛的比赛当中。夏伟的整张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气极地一拍桌子,扭头就走。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他什么意思,这么瞧不起人!真他妈的……”

    “姓白的,你等着,早晚有一天……”

    观局室里,三个跟夏伟、白正人年纪相仿的少年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他们都是这次名人继承者挑战赛的选手,而且都已经被淘汰出局。

    不到十分钟,四个被白正人气得不轻地少年就向名人分院投诉白正人,可是比赛当中不接电话只是棋士们不想被打挠而自发形成的一条不成文的约定,棋院并没有比赛当中不允许接电话的规定,而且夏伟在比赛当中主动离开赛场,也视作自动认输,他们拿白正人根本就没有办法。

    过了两天,白敬山知道了这件事,把白正人叫回了家,打算在饭桌上跟白正人好好谈一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白正人就扔给来蹭饭的苏冰河一张棋谱,苏冰河一看就露出惊喜的表情。

    “是见儿的啊!”

    然后饭也不吃了,拉着白正人就复盘,白敬山跟过去看了会,不由点头:“见儿进步很大啊,看来经过实战的训练之后,果然就不同了。”因为南见儿不是都京棋士,所以在都京的时候,南见儿几乎完全无法参加都京举办的任何一般性比赛,尽管南见儿在都京学到的东西很多,可是有些东西是必须通过实战才能领会得到的,所以南见儿一定要回到平京去。

    最高兴的人自然是苏冰河,看到见儿的棋力大长,他的兴致也来了,复盘之后就跟白正人下棋,白敬山也跟他下了一盘,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三个人各自睡去,自然白敬山本来要跟白正人谈的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白正人依然故我,他睥着眼看着围棋世界里的一切,不能在棋盘上给他压力的人,永远入不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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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六章



    南见儿到处在找楚禹,以前没找过人,还真不知道找人也是一件累人的事,尤其是像楚禹这样的大忙人,早上才听林海说楚禹今天会到国少队来,等南见儿录好一局棋再请了半天假赶过来,楚禹已经离开了,听说是到秋奕台去了,南见儿又匆匆赶去秋奕台,一脚还没踏进秋奕台的大门,正撞上黄安从里面出来,在抗议无效后被黄安一把揪住扯到一边下棋去,这一局棋下完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再去找楚禹,人家早走了,问别人都不知道楚禹去了哪里,南见儿只好满棋院的乱找,腿都跑酸了,也没找着人,直后悔没有跟楚禹要来电话,正垂头丧气的走着,经过国少队宿舍,突然发现楚禹的宿舍门开着,一拍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到这里来找人,白跑了这许多冤枉路。

    三步并做两步的冲进去,才发现屋里可不只楚禹一个人,孙耀、严磊两个国少队员也在,两个人在下棋,楚禹在一边看着,专心志致,连南见儿进来都没注意。

    下意识地放轻手脚,南见儿走到楚禹身后,轻轻拍了拍楚禹的肩,拍了三下,楚禹才反应过来,回过头来,看到是南见儿,显出些微惊讶的样子,南见儿勾了勾手指,又指指门外,表示到外面说话,楚禹会意,不声不响地起身,跟着南见儿出了门,孙耀低着头没动,可严磊却被惊动了,转头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没说话。

    “你可让我好找,下棋不会在国少队下,跑到小小的宿舍里窝着做什么?”南见儿一开口就是一阵小小的抱怨,谁想得到楚禹大白天的会在自己的宿舍里。

    “找我有事?”楚禹问道,印象中这还是南见儿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嘿嘿……”见楚禹发问,南见儿摸着后脑勺讪笑,“没什么大事,一点点小事,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

    “到底什么事?”

    “就是……嘿嘿,签几个名字可以了。”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南见儿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和一本签名薄,眼巴巴的递给楚禹。

    “你……要我的签名?”楚禹瞪着眼睛很意外。

    南见儿白眼一翻,口气跟着变差:“谁要你的签名,是帮‘清茗茶社’的大叔们的孩子要的,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那些大叔的孩子怎么会崇拜你呢?还说什么有了你的签名,他们的孩子就会更热衷地学习围棋,真好笑,你的签名要是有这么神,全天下的人都会下围棋了。”

    这几天他一到“清茗茶社”就被那些老顾客巴结来巴结去,缠得他受不了,只好紧巴巴地来找楚禹完成任务了事。

    “你就为了这事找我,我不签。”楚禹气结,还以为南见儿是来找他下棋的,正高兴他终于有了点积极性,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点破事。

    “喂!”南见儿软了声,“朋友一场,帮帮忙啊,我都拍着答应他们了。”要是拿不回去楚禹的签名,那多丢人啊。

    “要我签也可以,我有条件!”楚禹本来想一口拒绝,心里突然生了一个念头,便转了口。

    “什么条件?”

    “一个签名一局棋,你陪我下几局棋,我就给你几个签名。”

    南见儿愣住,好一会儿才道:“想跟我下棋你就直说,拐这些弯做什么。”

    “你一天到晚到处乱跑,找你太难。”

    “是你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好不好,我今天找了你一整天,你看看,天都快黑了。”

    在这种问题上争论没有任何意义,楚禹跟南见儿,还真是谁也别说谁,半斤对上八两,大家彼此彼此。

    “一句话,这棋你下是不下。”楚禹并不想用这种手段,不过如果不这样,天知道他想跟南见儿下局棋得等到什么时候,他看过南见儿的比赛场次和工作安排表,对照自己的安排表排了半天,两个月里只有一天是他跟南见儿都有空,两个月才能抽空下一次棋,这不是开玩笑嘛。

    “下,当然下。”南见儿答应得倒是快,他也很想跟楚禹多下几局,一转眼又苦起了脸,“可是哪有时间啊?”

    楚禹想了想:“我们两个白天都凑不到一起,不如晚上好了,你到我家来。”这几天父亲正好在家。

    “不行不行,黄老师天天晚上揪着我下棋……嗯,等等,今天已经下过了,晚上倒是可是去你家……可是我要八个签名,一个晚上肯定下不来的。”

    “时间你自己安排好了,不过最好是在半个月内,然后我就要到上京去参加朝阳杯,棋院有意思让我在上京多待一个月,跟上京的棋士们多多研究学习,那时候就是我想给你签名也不行了。”

    “啊?那好吧,我跟黄老师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这半个月的每天一局棋取消,你别乱跑,我回头来找你一起去你家。”南见儿说完,转身就跑了。

    楚禹回到屋里,孙耀和严磊的棋也到了尾声,两个人棋力相当,胜负也不过在半目,随后就是三个人的复盘,楚禹的讲解让两个人很是心服,缠着楚禹要跟楚禹下一局,楚禹算了算时间,拒绝了,不过也答应他们只要有空,就跟他们下棋。孙耀还好,但严磊心里却不免泛了嘀咕,楚禹跟南见儿的对话他隐约听到了一小半,大概知道楚禹约好了南见儿下棋,这让他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好说什么,闷闷不乐地跟孙耀走了。

    楚禹送走了两人,转身就给自己的父亲打了电话。

    “我是小禹,今天晚上可以早点回家吗?”

    “小禹啊,有事?”

    “嗯。”

    “可以,我会尽量早点。”

    父子两个的对话简短的结束了。

    南见儿找着黄安,黄安一听是要跟楚禹下棋,答应得非常爽快,但只同意南见儿两天跟楚禹下一次棋,另一天要复盘给他看。问题解决,南见儿又来找楚禹,两个人先到外面吃了点东西,才一起回了楚禹的家。

    楚禹家里没人,开了灯,什么也不用说,两个人直接坐到棋盘前面,你一子我一子的杀了开来。

    楚怀名老远的看到自家的灯亮着,就知道已经十几天没见面的儿子到家了,自从楚老因为身体原因住到疗养院之后,楚禹就很少回家住,楚怀名又经常到外地出差,父子两个十天半月的不见面就成了常有的事,也不知道儿子把他叫回来为了什么事。

    掏出钥匙开了门,屋子里面静悄悄地,楚怀名换好鞋子,直接走向棋室。果然,儿子就在棋室里窝着,咦,是在跟另一个少年下棋。他现在有些明白楚禹把他叫回来的原因了,不过,这可是件难得的事,那个少年……是南见儿,错不了,只有这个南见儿,才能让自己的儿子如此重视。三年前就知道这个少年了,可居然一直没有机会见一见,今天这棋,他得好好看一看,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棋,才能让自己的儿子三年来一直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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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七章



    棋若逢了对手,下棋的人就容易忘我。南见儿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如果说上一次在黄安的家里他跟楚禹之间还有明显的等级差距,那么经过这段时间一周四场的实战煅练,南见儿的棋里已经开始透露出某种可以跟楚禹一争高下的气质。

    做为当局者,楚禹对南见儿每一点进步都有深刻靛会,因为南见儿在棋盘上给他的压力在逐渐增大中,这种情形让楚禹斗志昂然,感觉着南见儿一点一点追近的脚步,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南见儿前进的每一个足迹,这让他隐隐有种成就感,更充满期待。

    什么是对手?对手是能够下出“无双之局”的两个人。怎样才能成为对手?楚禹有了自己的答案,能够用相同的步伐并肩前行在围棋的道路上的人才能成为对手,走快了,走慢了,都有一个人会被甩掉。楚禹相信南见儿也有跟他相同的想法,所以南见儿在后面奋力地追着,而楚禹则在前面毫不停留,但在适当的时候,也要拉一把。

    所以,有了今天的这一局棋,在棋圣楚怀名面前的这一局棋。

    时钟敲了十一下,盖住了最后一个棋子落盘的声音。两个少年终于从激烈的撕杀中摆脱出来,相视一笑,都有种痛快淋漓的感觉,这一局棋,下得好舒坦。

    “拿来,一个签名。”南见儿毫不客气的伸出了手。

    楚禹还有些回味,见南见儿这么快就伸了手,不禁有点哭笑不得,正要起身拿笔来,一抬头就见旁边的沙发上,父亲正对着他笑,赶紧喊了一声:“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都三个多钟头了。”楚怀名回答,又说了一句,“这棋……下得真是不错。”

    楚禹一笑,能得父亲这句话,今天这局棋便值了。

    “咦?”南见儿听了他们父子俩的对话,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指着楚怀名大叫一声,“棋、棋圣啊!”

    他的样子太过惊异,让楚怀名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含笑道:“你是南见儿吧,叫我一声叔叔就可以了,在你们这些有潜力的年轻人面前,我这顶棋圣的帽子恐怕是戴不了多久了。”

    “我在电视里看过楚叔叔好多次了,嘿嘿,想不到今天见到真人了,原来棋圣也是平常人啊!”南见儿兴奋地在楚怀名身边转了两圈,前面的话还正常,那最后一句“棋圣也是平常人”倒有些意思,感情他以前把楚怀名当三头六臂的怪物了,想想也难怪,能把棋圣的头衔十几年如一日的抓在手里,哪是平常人做得到的。

    楚怀名听得大笑起来,南见儿看他高兴,自己也笑个不停,指着棋盘道:“楚叔叔,给些指点吧。”他不知道楚怀名今天晚上是楚禹特地叫回来的,只想着以后一定要常常来楚家下棋,能得棋圣亲自指点,还不让国少队那般家伙羡慕死,又有些后悔,怎么就忘了楚禹是棋圣的儿子,早想得到他老早就上楚家来了。

    楚怀名沉吟了一阵,道:“指点什么的就免了,你和小禹都已经形成了自身棋风,在技巧方面也没什么可教授的了,经验这种东西也是别人教不来的,得靠你们自己在实战中摸索,我就送你们八个字吧。”

    说着,他拿过了本来要给楚禹签名的签名薄,在上面写下了八个大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还在后面签了名。

    棋圣的签名啊,南见儿如获至宝的接过,认真看去,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什么意思?他疑惑地看向楚怀名。楚禹也凑过来看了看,拧起了眉头,隐隐有些明白,却又说不出自己到底明白了什么。

    “围棋是个很深奥奇妙的东西,它的规则虽然简单,但是开始学习的时候却很困难,一黑一白两种棋子在十九路方格上可以演化出无穷的变化,可是我们这些下棋的人能够掌握的变化却是有限的,久而久之,在下棋的时候就喜欢使用自己掌握得最熟练那些变化,棋风便是这种情形的具体表现之一,还有一个表现就是下棋底路,做为一个棋士,固然要拥有自己的棋风,但却不能拘泥于下棋底路,否则很容易被对手摸出应对的办法。”

    楚怀名说到这里顿了顿,见楚禹和南见儿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又道:“小禹就不说了,南见儿,你除了跟黄安学习下棋之外,还跟都京的白敬宇名人、齐拓前名人,另外还有……”

    他一连报出了十几个人名,听得南见儿瞪大了眼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看他瞪大眼睛的样子很有趣,楚怀名不由笑道:“我跟这些棋士都下过棋,你学了他们的下棋的招式,还懂得去糟存精,这很好,可是却还没跳脱出他们下棋底路,小禹的经验不足看不出来,可瞒不过经验丰富的棋士的眼睛,一旦看你下棋底路,就能很容易想出对策来。”

    “那、那该怎么才能做到不拘泥于下棋底路?”南见儿两眼开始放光,楚怀名说的是他以前从没注意到的事情,是了,难怪他跟那些高段棋士下棋总有股不能放开手脚的感觉,原因在这里。

    “用绣会,多看,多问,多练,水到渠自成。”楚怀名站起了身,打开了窗户,一阵夜风吹进来,“也许,围棋最终的意义在于下出‘无双之局’,但是做为一个棋士,一生最大的成就不是寻找出围棋的意义,而是发现更多棋盘上的变化。”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因为太晚南见儿没有回家,在楚家睡下,睡前嘴里还念着楚怀名送给他的八个字,围棋的变化无穷无尽,他究竟能掌握多少?想着这事,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楚禹也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感情他也琢磨着那八个字没睡得着。

    晚上回到黄安的家里,跟黄安复盘之后,把这话一说,有些嘲笑黄安教不出这些来,分明是棋力还不到家。当时黄安就露出一副你也太笨了的表情,道:“我还当你跟我下了这些日子的棋,心里多少有些明白,原来却还是要别人提点,笨!”

    南见儿当场被他气得半死,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闷闷地去睡觉。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楚禹和南见儿都觉得对围棋有了新靛悟,很是高兴,约好了等楚禹从上京回来,还要常常这样下棋。然后一个忙着到清茗茶社派发签名,一个收拾行李准备去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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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八章



    楚禹到了上京,也算是轻车熟路,这几年里他到过上京好多回,对上京棋院熟悉得很,与他同行的还有裴少秋、陆行、单盛和李阳,外加一个领队职业七段韩卫东,除了楚禹要参加朝阳杯的开幕式之外,其他四个人都是作为交流棋士而来,接待他们的自然是上京棋院,安排了住处。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在韩卫东的带领下,一行六人前往上京棋院例行拜访,见过上京棋院院长邓三阳后,便由棋院接待处的人员带着在棋院里走走。楚禹和裴少秋已不第一次来上京,对上京棋院的各处分布还记得,陆行、单盛和李阳却是头一回来,心里难免要跟平京棋院做些比较,其实只这么随便看看,哪里能比较出什么来,只是平京棋院成立得比上京棋院早一些,各处建筑便看来比上京棋院古旧点,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走没多久,便见一人迎面而来,一身休闲,却在额发上有一缕挑染的银白,看着极为帅气,正是安秀明。

    “楚禹!”他直直地走到楚禹面前,不看旁边的人一眼,只是盯着楚禹,“来得还真早啊。”

    很平常的话语,只是由安秀明说来总让人感觉话里带刺,楚禹却是已经习惯安秀明的语气,只是礼貌的打着招呼:“你好,安秀明。”

    “离朝阳杯的开幕式还有三天,也许你会愿意在这之前先跟我下几盘。”自从安秀明将白正人视为自己毕生的对手之后,唯一能在棋盘上对自己产生威胁的楚禹就成了他最想击败的敌人,只要有机会,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击败楚禹的可能,到目前为止,他跟楚禹的较量胜负各半,谈不上谁强谁弱。

    楚禹很明白安秀明的想法,他并不拒绝安秀明掉战,于是道:“我当然愿意,只是这还得看上京棋院的安排,作为交流,我不可能只跟你一个人下棋。”

    “这便不用你操心,我自会跟棋院说。”安秀明眯起了眼冷淡道,“你们平京棋院里的年轻一代,除了你之外,还没一个放在我眼里。”

    安秀明这话一说,便有单盛和李阳两个年纪小些的不服气了,瞪着安秀明便要反驳,却让陆行拉了拉,看着两人微微摇了摇头。上京是安秀明的地盘,如果跟安秀明顶上,这回的交流比赛他们怕就会被故意刁难了。单盛和李阳虽是气盛,却也还明白道理,忍了忍便闭上了嘴。

    楚禹笑了笑,做出不在意的样子道:“平京棋院的棋士们平日里专心于棋道的研究,至于能不能被你放在眼里他们是不在意的,就算是我,更关心的也是是否能下好每一局棋,是否能在下棋的过程找出自己一生的对手来,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

    好像没有人记得,楚禹在他们之中年纪是最小的,不能因为他一向表现稳重,就当他没脾气。单盛听得偷笑,李阳的脸色则缓了下来,陆行叹气,裴少秋则是一脸解恨的样子,而站在前边的韩卫东却是一副无奈的神情。

    安秀明挑起了眉,正要再说什么,那位在前面领路的接待人员插上前来打圆场。

    “时间也差不多了,各位还要参观棋院,请这边来!”

    来到上京棋院的第二天,楚禹跟安秀明的第一场交锋就这样过去了,看情形,似乎是楚禹小胜半筹。

    隔天再来棋院,看了这次交流赛的安排,果然是楚禹跟安秀明连赛三场。虽然名为交流,又何尝不是两个棋院年轻一代间的实力竞赛,自然是各尽全力,比赛气氛半点不亚于正式比赛。到最后,楚禹两胜一负,算是又赢了跟安秀明的第二场交锋。

    白正人是在朝阳杯开幕式举行的头天晚上赶到了上京,作为特邀嘉宾,朝阳集团给他安排了五星级的酒店以示重视,本来楚禹也可以住进来,只是他同时也是平京棋院的交流棋士,不愿跟同来的人分开住,便只好由上京棋院安排了。

    朝阳集团把开幕式举办得很隆重,更安排了白正人和楚禹的一场表演性比赛作为重头戏,担当解说的是安秀明,光是为了看这一场比赛,就有无数棋迷涌入了开幕式会场,还有很多参赛选手也来现场观摩。虽然说是表演性的比赛,可白正人和楚禹可没有当众表演的意思,这两人都是真正的棋士,每一局棋,他们都会尽全力去下。

    “在都京的时候,南见儿总是说,他要让你看看他的棋。”开局前,白正人扣着手,很突然地对楚禹说道。

    “诶?”楚禹一怔。

    “我来之前,他还给我打了电话,说会在直播的时候看我们两个棋。”

    楚禹抿起了唇,脸色严肃:“我知道他在看,所以今天这局棋,我会全力而为,我要让南见儿看清楚我的棋,我会证明给他看,我可以成为他一生唯一的对手,可以跟他下出‘无双之局’。”

    “如果你输了呢?”白正人玩味道。

    “我让他看的是我的棋,与输赢无关。”

    “这是输家之间的安慰吗?”

    楚禹眼里闪过一抹恼火:“你不会懂的,何况今天我未必会输。”

    “虽然有些无聊,不过我还是挺期待的。”白正人笑了,“你的信心很足,这样才有被我打败的价值。”

    “没有人可以永远立足于围棋世界的最顶端,白正人,你总会输的。”

    猜子。

    开局。

    又是一场黑白角逐,只要证明了这场角逐的意义,胜负又如何。

    PS:这文写得快成流水帐了,争取在二十章内完结,让各位掉坑的早日从坑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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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九章



    朝阳杯开幕式的这一天,南见儿早早的守在的电视前,即使人不在现场,却在当对局的两个人凝起了表情之后,仍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尽管有些不大明白为什么,却知道这是一局绝对不容错过的棋,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楚禹和白正人真正站在同一平行线上的第一场对抗,一局棋,当然不能凭断谁强谁弱,但对南见儿来说,它的意义不在于楚禹和白正人谁强谁弱,而在于他们的棋。

    在平京,很多人都说楚禹是白正人宿命里的对手,这种说法在褒扬楚禹的同时也肯定了白正人在年轻一辈中的地位,便如白正人自己所宣称的那样,他要成为围棋世界里的王者,至少已被都京之外的棋坛隐隐地承认了。把白正人的战绩拿出晒一晒,足以教很多棋士汗颜,至少近二十年来,白正人是第一个在棋坛上刮出一股勇悍之风的人,而楚禹是唯一能在战绩上跟白正人一拼的人,但却因为其棋风超乎于年龄的稳重而未能像白正人那样有横扫棋坛之势,所以他只是天才。

    天才对王者,是两种不同风格的围棋的碰撞,这种碰撞所激起的火花,才是南见儿最关注的,也是每一个对这局棋放了心思的人所拭目以待的。不是他们两个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当两种不同风格的棋产生碰撞之后,在围棋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里,可以激多高的浪花。

    通过直播,南见儿看到了白正人和楚禹在开局前说了几句话,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嘴唇在动,他只当这两人是在打招呼,压根就没想到他们正是在谈论自己。

    快开始吧,快点让他看看,楚禹的棋,白正人的棋,还有……自己的棋……南见儿坐在电视机前凝住了气,他的手边有一张棋盘,两盒棋子,对这局期待已久的棋局,他不光是要看楚、白两人的应对,他还要思考在同样的情形下,自己会怎样去应付对方的棋。

    敲门声突然响起,将南见儿崩紧了的神经缓了一缓,这时候会是谁?带着疑惑,他开了门。

    门外是宋钰,看着南见儿道:“我一听说你今天请假,就知道铁定是在家里看直播。”

    南见儿把他让进来,道:“你可真成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干点什么你都知道。”

    宋钰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别说得这么可怜,今天只要是有些空的棋士,哪个不想看楚禹对白正人的这场直播,我这不是也来了吗,宿舍的电视坏了,等不及看以后的录相,只好来找你了。”

    电视上,正好放到楚禹和白正人猜子,执黑棋先行的是楚禹。南见儿和宋钰一看马上就要开局,都不说话了。只是从电视里看到那人山人海般的现在观局者,宋钰心里就不得不服气,人的名,树的影,这朝阳杯是真的请对人了,楚禹和白正人这两人的号召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再加上一个上京的安秀明,朝阳杯想不成功也难。只可惜,他受国少队的限制,不能去参加朝阳杯,否则,他便有极大的机会与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一决高下。

    在国少队里,跟南见儿下棋最多的人就属宋钰,如果要说默契,那比南见儿和楚禹之间还要多些,有了宋钰的加入,两人在观看楚、白二人的对局时,几乎用不着出声,只在棋盘某处点一下,就明白彼此的意思,论比赛经验,宋钰要比南见儿多些,可若要论对局面的,却是南见儿更胜一筹,楚白二人之间固然是龙争虎斗,把一局棋下得波澜四起,只是南见儿和宋钰之间的争论也没比他们逊色到哪里去,把安秀明独自一个的解说给压得没了影,到棋赛结束后,南见儿回想先前与宋钰的争论,倒有些遗憾在现场解说的不是他们两个,宋钰听得他这么一说,差点把肚皮笑破。

    朝阳杯开幕式结束之后,楚禹仍就留在上京棋院,白正人只休息了一天便乘飞机离开了上京,而南见儿则忙着他的升段赛,这几个月来,他把时间排得满满的,每周比一般的初段棋士多了一倍的比赛场次,算算胜率,只要再赢三场,他就能升段了,这就意味着他离楚禹更近了一步。想到楚禹和白正人之间的那一场让观局者无比激动的棋局,南见儿就心潮澎湃,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也会下出来的,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的棋局,就算不是“无双之局”,他也一定要他人为之叹服。

    这天,也就是朝阳杯开幕式结束的第三天,南见儿刚刚结束了一场比赛,中盘完胜,加上昨天以三目胜出的一局,前天的一局也是中盘完胜,刚好满了三场,也就是说,明天南见儿就可以到棋院申报职业二段的资格,一想到这里这小子就乐得快合不扰嘴,正准备找宋钰、小舟他们庆祝一下,却意外地接到了江旭的电话。

    “南见儿,为我祝贺吧,哈哈哈,我今天战胜了一位职业初段。”

    南见儿愣了足足三秒,才猛地想起江旭是去上京参加了朝阳杯,当下心里也不禁为江旭欢喜,只是嘴上却坏坏道:“我还以为什么呢,有什么了不起,你好歹也是个业余三段啊,对了,别忘了,我也是职业初段,你可一回都没赢过我哦。”

    江旭这个时候正好手里拿了一瓶水往喉咙里灌,听了南见儿的话,一口气岔了过去,呛了水,咳了好半天,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吼道:“你他妈的算什么职业初段,在平京有哪个职业初段可以在都京那个地方混得滴溜转,清茗茶社里除了那些老成精的业余高段,又有哪个没吃过你的亏。”他这一急,连三字经都出了口。

    南见儿哈哈哈大笑起来:“告诉你,今天我又赢了一场比赛,就要升为职业二段了。”

    “啐……等着吧,我明天也会赢下去,等我闯出小组赛,半决赛,我看你还不为我祝贺。”江旭愤愤的把电话挂了。

    南见儿笑眯眯地放下电话,正准备出门找宋钰和小舟,电话铃又响了,他拿起来刚喂了一声,就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到机场来接我。”

    南见儿顿时张大了嘴大叫一声:“白正人,你……你怎么来了?”

    机、机场!他、他不是在上京,不对,朝阳杯的开幕式已经结束了,闭幕式在半个月后,见鬼,白正人怎么没回都,还跑到平京来,他想干什么?南见儿只觉得头都昏了,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出了门叫上出租车就往机场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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