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鹤冲天 抽签
四月三十日下午五点,三星杯的开幕式开始了。
所有国际大赛里,三星杯也许是最有趣的一个。因为除了围棋的规则固定外,其余的规定几乎年年都会改变。
比如,今年决赛是三番棋,那么明年也许就改成了五番棋。今年是三小时保留时间,明年也许就会改成两小时。今年可以规定四强赛和决赛间只有一天休息,明年也许就是决赛三番棋之间的时间拉长到三个月。
总而言之,三星杯的开幕式总是充满趣味而令人期待的。每个有幸参加的棋手,都会兴致勃勃的坐在自助餐晚宴一样的会场里,期待着主办方这人渣今年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来玩大家。
去年的新花样,是把大赛积分前二十的选手像花魁一样挂牌,让积分靠后的选手们各自采花选择对手。这个规定,夏子常至今想来依然黑线阵阵。被不认识的对手选中,然后上台去一本正经的说出对别人临幸的想法……= =||||||||||
人渣们果然没令大家失望,一开幕致辞,就告诉大家原本规矩的32强赛,今年扩军成为64强赛。然后由礼仪小姐带领着外围赛各个小组的第二名入场就座,好一通鸡飞狗跳!
接下来就是虽然冗长但是却搞笑的抽签程序了。
按照三星杯变态变态的惯例,人多一方先抽,资格老的先抽,成绩好的先抽。
所以,仅仅是观察这先后上台的顺序,也是乐趣一件!更何况,抽到一号到十六号的,还可以得到人渣们提供的贵重礼物。
中国棋手一桌的某个角落,累到半死的罗小猪同学正在埋头苦吃。曾弦翔因为是第一次参加三星杯,好多地方不懂,有些拘谨。王立浚便低着头一一的给他讲解。
剥了几个虾子,放到小猪的碗里,夏子常抬起头来,冲另一桌的李秀哉点头微笑。李秀哉故意转过头去找身边的李诚熏说话,装作没看见。
在心里撇撇嘴,夏子常暗自小声的嘀咕:小心眼!不就是没一来韩国就到你家拜访嘛!可我是来下外围赛的,万一一松懈下来输掉了,哭都来不及好不好?
抽签在李秀哉的装模作样和夏子常的腹诽中,很快的过去了,其间笑料不少。比如李秀哉抽到了师傅朴立恒,于是被记者问“你们师徒间会不会彼此手下留情呢?”
李秀哉一板一眼的回答:“师傅肯定会全力以赴的,但是我觉得他现在赢我的可能性不大……”
夏子常看着朴老师奇怪的脸色,忍笑几乎忍到背过气去。
又比如,小曾被叫上台去,抽了签转头就跑,生怕站在一边的主持人大美女上来采访。偏偏美女姐姐真的在背后一声声叫唤。吓得小胖子一溜烟的跑回到座位,这才听见美女笑眯眯的是在说:“不是采访哦!是可爱的小朋友抽到了十六号,所以有礼物……”
小曾于是面无表情的重新站起来,冲上去,抢过礼品盒依旧转头就跑,丝毫不给别人机会。四下里一片善意的哄笑。
夏子常的脸皮抽了抽,问:“小曾平时没见这样啊?”小王朝天吹了个口哨:“青春期啊青春期,年轻真好啊~~~~”
踩着这样欢快的脚步,王立浚一边哼着荒腔走板的歌曲,一边走上台去,选择自己的下一个对手。
他笑嘻嘻的对着美女姐姐抛个媚眼,在一堆的卷轴里拿出了一个。
礼仪小姐微笑着接过来,轻巧的拉开,然后……
全场哗然。
只有中国棋手所在的桌子瞬间陷入了沉寂。连罗卿郁都惊得把正在啃的鸡腿掉在了地下。
王立浚,正正抽中了夏子常!
中国排名第一的选手要和夺标的最大热门之一上届亚军在本赛的第一轮进行淘汰赛。无论谁胜谁负,这一场对中国队来说,都将无比残酷。
李秀哉有些担心的看向夏子常。
夏子常和大家一样吃惊。他微微张着嘴,看着礼仪小姐手里的号码。好半天后,微微低头苦笑了一下。
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夏子常抬起头来,目光正正与秀哉相对。他一怔,定定的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轻轻的笑了。一瞬间的迷惑和沮丧,如同清晨山间的雾霭遇见了晨风,在那双清澈的眸子的注视中,通通烟消云散了。
他,只要想下好下一局棋,就好了。
坐在李秀哉的身边,李诚熏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然后,举起面前的饮料,一饮而尽!
漫长而有趣的抽签结束了,时间是晚上九点。
夏子常抓起自己的衣服冲向李秀哉:“能不能去借宿一晚?”他看起来有点憔悴。
李秀哉挑着眼睛看他,神态有些恶狠狠的。半晌,却还是一把揪过他的随身行李大踏步的往出口走去。
他身后,夏子常挠挠头,笑了,浑然不觉旁边李诚熏如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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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辆很很普通的车,简单的近乎简朴。坐在副座上的夏子常却不这么看。他好奇的左摸摸,右摸摸,好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秀哉眼光真好!”最后,他点点头,作出了评价。
坐在驾驶座上的李秀哉,脸皮抽了抽,没理他!
果然,下一刻,夏子常开始扭来扭去的抱怨:“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来了没告诉你是我不对。但是,大家这是一起行动诶,我总不能脱队吧?”
李秀哉冷哼了一声:“是啊是啊,我都不知道中国代表队是连续一周天天闭合对局,连电话都不能打一个的哦!”
夏子常苦恼的叹了口气,摸摸头:“好吧,不够朋友,算我不对!”
“本来就是你不对!”
“喂!”
“干嘛?”
“其实,”夏子常扭头,看着车窗外飞快划过的风景,喃喃的说:“其实,我是觉得有点丢脸。所以……”
李秀哉皱皱眉头,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到了路边。
他没有开灯,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在了黑暗里。
“总觉得,自己真没用!”夏子常没有回头,只是执拗的看着窗外:“说好要作一生的对手的,结果,不但没有追上来,反倒距离越拉越打了……”
“所以,我感觉到很丢脸。”
李秀哉无言。
在这种时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任何安慰都是虚伪。
所以,他沉默。
他只是轻轻的握住了夏子常放在座位上的手。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