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帖

围棋人生 (六十 火车遇棋友)



    木森坐在座位上静静的看着书,这是一本他从地摊上买来的围棋书籍,薄薄的一册,讲述的是现代围棋与古代围棋布局之间的区分。

    轻轻的舒了口气,木森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揉了揉有些昏涨的太阳**,将目光慢慢的移向了窗外。

    这是一列开往成都的火车,车厢内空荡荡的四处散坐着五六人,或卧或伏,都是昏沉沉的半睡着,异常的冷清。现在的时间距离新的一年还有整整八个小时。

    从中午开始,车窗外就不时的传来劈啪的鞭炮声,每穿过一个村庄或乡镇,这声音便越发的震荡着人的心魄,刺激着人的耳膜。即便是列车行进到了看似无人居住的荒野,也扔有零星的鞭炮不甘寂寞的兀自响起,让原本稍微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轻轻的一跳。

    木森点起根烟,默默的抽着。从离开江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先来四川走走,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一种奇怪感觉促使着他要去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这一点也让木森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勉强的理由,木森的母亲是四川人,她的童年就是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度过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也算是木森的半个老家了。

    “家?一个从未见过的家吗?”木森自嘲的笑了笑,他对这个勉强的理由感觉很不满意,“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总是让人想到家呢?”木森的心情有些黯淡。

    “各位旅客,大家好,欢迎大家在这辞旧迎新的日子里乘坐本次列车。”

    车厢的尽头,两位身着制服的女列车员正面带微笑,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将正昏昏欲睡的旅客一一的惊醒。

    话音刚落,从两位列车员身后挤出一个推着餐车的男人,身上的制服表明了他正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

    清了清嗓子,列车长用一种极其热情的声音说道:“长夜漫漫,旅途遥遥,能和各位在本次列车上共同度过这个大年三十,这是一种缘分,更是我们全体工作人员的荣幸。在这里,我谨代表本次列车上的全体工作人员向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春节愉快,万事如意,天天发财!”

    冷清的车厢立即热闹起来,大家都被列车长的那句‘长夜漫漫,旅途遥遥’给逗乐了。

    有人叫道:“领导,别光说不练啊!是不是该给我们整点年夜饭了啊!”

    列车长挥了挥手,笑道:“少安毋躁,少安毋躁,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拍了拍餐车,列车长接着说道:“大家看见了吗?这里面就是我们为大家准备的年夜饭,大家猜一猜,这里面会是什么好吃的?”

    一人举着手叫道:“饺子!”

    列车长一伸大拇指,说道:“这位朋友够聪明,说的没错,这里面就是我们全体工作人员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为大家包的饺子。这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大家说说,这样的年夜饭怎么样?”

    众人都是高声叫好。

    “而且”列车长提高了声音。

    “领导,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要不然的话饺子就该凉了。”先前的那人说道。

    大家都被这人逗的哈哈大笑,车厢里的气氛愈加的热烈。

    “好了好了,长话短说,这一个个车厢的说过来,我也架不住了。”列车长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笑着说道:“两句话,首先,今天晚上的饺子全是免费的,而且管够,第二,大家吃饱了喝足了之后,也不要接着睡觉,欢迎大家到餐车里去,那里有我们为大家准备的一个小小的联欢会,到时候会有我们美丽动人的列车员小姐为大家送上动听的歌声和优美的舞蹈,希望大家都能踊跃的参加,同时也希望各位能主动的献艺,做到真正的联欢。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不耽误大家吃饺子了。”

    木森看着这位热情且有些风趣的列车长,心底不禁荡漾起些些的温情。

    十分钟后,在应付过一阵小小的哄抢之后,略显疲惫的列车长终于是推着他的餐车和两位美丽的列车员小姐走进了下一节车厢,开始了他又一次热情的演讲。

    车厢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大家都摩拳擦掌,开始对付起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饺子。

    木森又点根烟,他没有什么食欲,他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喝点酒。

    “兄弟,跟你一块坐不介意吧?”

    木森抬起头,讶然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在木森的面前站着一个壮实的汉子,剃着极短的平头,红润的脸庞,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看着木森微微的笑着。

    “啊,请坐,请坐。”木森慌忙站起身来,表示欢迎。

    那人一**坐在木森的对面,笑道:“这大过年的,不喝酒可不行,可是一个人喝又实在是没意思,兄弟你不介意陪我喝一杯吧?”顿了一顿,又说:“都是出门在外,我看兄弟一个人坐着,就忍不住跑了过来,有什么冒昧唐突的地方,还请兄弟多多原谅啊。”

    木森看这人直爽,心中便有了几分好感,笑了笑,说道:“哪里的话,我也正想喝两杯呢。”

    那人惊喜的说道:“原来是同好啊!好好,看来我是找对人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带来的塑料袋里向外拿着东西。木森看去,除了列车上发的两盒饺子之外,还有一包油炸花生米,一只烤鸡,甚至还有一瓶‘王致和’的豆腐乳一瓶自制的辣酱。

    那人忽然一拍脑袋,站起身向回走去,说道:“忘记了拿酒,等我一会儿啊。”

    木森一把拉回那人,笑道:“别跑了,我这准备的有酒。”

    那人笑了笑,也不客气,重又坐了回来。

    木森随即从包中取出离开江城时竹田硬塞给他的那瓶竹叶青。

    那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木森手中的酒,惊讶的说道:“兄弟,这是竹叶青吧?拿这么好的酒出来喝?使不得,使不得!”

    木森笑道:“管它什么好酒坏酒,终究是要喝的,没什么使不得的。”

    那人说道:“兄弟,你知道你手中的这瓶酒有多大的价值吗?我看咱们还是换一瓶酒吧?”

    木森说道:“不过是一瓶酒而已,能值几个钱?”话未说完,手中早已是加力将酒打了开来。

    那人轻叹一声,看着木森如此的暴殄天物,眼中似有不忍之意。

    木森看着那人的神情,心中觉得好笑,便道:“还没有请教老哥的高姓大名呢,我姓木,木头的木,您就叫我一声小木吧。”

    那人笑道:“我姓柳,全名柳勇,今年四十二岁,你就叫我老柳吧。”

    木森取出两个纸杯,将酒慢慢的倒入。

    柳勇看着杯中金黄带绿的竹叶青,忍不住闭起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股浓郁的酒香顺着鼻端丝丝的沁入了他的肺腑。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柳勇叹道:“好酒好酒,真正的极品啊!”

    木森看着柳勇陶醉的样子,心中颇觉奇怪,问道:“老柳,我也知道这酒不错,可是看你这陶醉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柳勇抬头看着木森,惊讶的道:“这酒的价值你真不知道?”

    木森摇摇头,说道:“这是我的一位长辈送给我的,以前在他那也喝过一回,也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啊。”

    柳勇叹了口气,说道:“小木啊,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酒被你喝了,可真是——”说到这里,柳勇欲言又止。

    木森哈哈笑道:“老柳,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被我糟蹋了啊?”

    柳勇苦笑不语,眼光中分明流露着‘正是如此’的神情。

    木森奇道:“老柳,这酒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你说来听听。”

    柳勇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这个竹叶青是产自何地吗?”

    木森略一沉吟,回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产于山西吧。”

    柳勇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山西的名酒。”

    微微一顿,柳勇又问道:“你知道这酒为什么叫竹叶青吗?”

    木森说道:“观其色,闻其名,我想应该是和竹子有些相关吧?呵呵,老柳啊,我对酒是一窍不通,你别老问我了,你知道什么就说给我听吧。”

    柳勇笑了笑,说道:“好,我说,你听。这竹叶青酿制的方法最初仅仅是在酒液中浸泡嫩竹叶,以取得淡绿清香的色味,后而得其名。”

    柳勇说到这里端起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眯起眼一付回味无穷的样子,片刻后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后来由于白酒的普遍生产和饮用,这竹叶青便多以白酒为酒基,再配以竹叶、栀子、香山奈、公丁香等10余味中草药,成酒金黄带绿,纯净透明,饮时香甜柔和,略有淡淡的苦味。根据个人的口味也可以加入清水或是饮料兑饮,而不破其原有的风味。酒的度数也多在三十八到四十五度之间。”

    木森赞叹道:“哎,老柳啊,真看不出来你对这些挺有研究的啊!”

    柳勇笑道:“不瞒老弟你说,我的职业就是兑酒师,你说我能不了解这些吗?”

    木森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真是没有想到!哎对了,老柳你既然是行家,你不妨多向我介绍介绍这酒里面的知识,喝了这么多年的酒,我对酒文化还真是一无所知。还有,你说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明白我这瓶竹叶青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柳勇点点头,说道:“拿一般的竹叶青来说,多是以汾酒为酒基的,而这汾酒必须是七十度的汾酒,再加入用蛋清提纯的糖液和各种草药。酿制完成后,通过过滤、品尝、鉴定、分类定级,按照质量优劣入库密封贮存。当然,在出厂前还要进行再次的勾兑。”

    木森摇头赞叹道:“看来这竹叶青比起一般的酒来,工艺要讲究很多啊!”

    柳勇笑道:“这还只是一般的竹叶青,虽然好,却远远比不上咱们现在喝的这一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木森茫然的摇了摇头。

    柳勇喝了口酒,接着说道:“竹叶青这种酒自古有之,现代的竹叶青酒用的是经过改进的配方,据说这一配方是明末清初的爱国者、著名医学家傅山先生设计并流传至今的。就酒质而言,现在的竹叶青无论是在口感上还是在配方的科学性上,都远远的超过了古人酿制的竹叶青。但是酒这个东西,讲究的是一个年份,也就是说酒贮存的越久就越是值钱,如果这种酒贮藏的年份已经远远的超过一般的贮藏期,那么这种酒就已经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了。”

    木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老柳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喝的这瓶应该有些年份了?”

    柳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有些,而是很有些年份了。”

    木森摸了摸头,看着酒瓶,疑惑的说道:“不对啊,我看这酒的包装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十年,这是怎么回事情呢?”

    柳勇笑道:“不错,这是八年前出产的,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酒的包装和一般的酒有什么不同吗?”

    木森仔细看了看,惊奇的说道:“哎,老柳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酒瓶上面出厂日期和厂址什么的都没有啊!”

    柳勇说道:“不错,这是私人灌装的,哪来的什么厂址和生产日期啊。”

    木森楞了一楞,问道:“私人灌装的?这是什么意思?”

TOP

围棋人生 (六十一 思恋)



    柳勇笑着解释道:“你不用吃惊,这的的确确是私人灌装的,严格的来说,这酒根本就不是商品。”

    木森来了些兴趣,问道:“我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吧?”

    柳勇说道:“是啊,不过这个故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大致的了解一点,据说是有人在祖宅里挖出了数坛的竹叶青,由于年代久远,谁也不敢贸然的品尝。好在主人对酒之一道颇有些见识,花重金请来几位高级的技术人员,经过鉴定,这酒至少有百年开外的历史,由于时间太长,酒已经呈半凝固的状态,几坛酒凑到一起也就堪堪的一坛。主人不忍心见这酒白白的浪费,又请来兑酒师,将这一坛酒加入清水花蜜,再经过数次的蒸制,最后兑入上好的汾酒,入窖贮藏了两年而成。据说,这坛竹叶青经过加工后也只有三坛而已,在分瓶灌装后就被一位商人以重金全部收购。”

    说到这里,柳勇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在市面上根本就看不到这种酒,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给我碰上了。老弟啊,这酒可不是用金钱就能衡量的,它的收藏价值远远的超过它本身的价值啊!”

    木森笑道:“啊呀,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是有些后悔了,我的那位长辈原本有四五瓶这样的酒,全都给我和一位朋友喝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最后的一瓶。现在想来,这样的好酒给我这种俗人喝了,还真是白白的糟蹋了。哎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还没喝就能肯定这是你说的那种酒呢?”

    柳勇的脸上露出一丝羡慕和痛惜的神情,微微的叹口气,解释着说:“你看见那酒瓶上有个‘金’字了吗?据说当年这酒的主人就是姓金,而且用的也是这种陶土制的酒瓶,我乍一见面,就隐约猜出了三两分,再闻其香,品其味,便确信无疑了。”

    木森呵呵的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柳勇也笑道:“我也算是跟着老弟你沾了光,这种酒是可遇不可求啊!”

    木森说道:“听老柳你这么一说,这酒咱们可不能再喝了。”

    柳勇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咱们喝的不多,这酒还有保藏的价值。就这样喝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今天能得尝其味,作为我们这些制酒的人来说,也算是天大的幸运了。”

    木森无所谓的说道:“这酒好是好,不过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柳,这酒就归你了。”

    柳勇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不行,不行,咱们俩初次见面,哪能收这份厚礼,不敢当,不敢当。”

    木森笑道:“不过是半瓶酒而已,老柳你不用客气,与其让这种好酒被我这个不懂酒的人喝了,还不如给它找一个懂它的知音,老柳你是做这一行的,我相信它对你肯定会有所帮助,你就收下吧。你要是真跟我客气的话,那咱俩干脆就把它给喝了。”

    柳勇兴奋的脸都绿了,说道:“好好,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柳勇说完便将酒重新仔细的封好,又在瓶口用塑料纸密密的缠了几层,这才说道:“老弟你稍等,我去拿两瓶酒来。”

    片刻之后,柳勇将酒拿了过来,两人坐在那里重又开始喝了起来。

    “老弟,这大年三十的怎么还在外面跑啊?”柳勇一边往嘴里塞着饺子一边问道。

    木森微微一怔,柳勇的问题让他有些茫然,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我单身一人,从小到大,都是憋在一个地方过年,没什么意思,趁着春节出来走走,算是旅游吧。”

    柳勇哈哈笑道:“还是老弟你潇洒啊。”

    木森问道:“那你呢?”

    柳勇满口塞着饺子,含混的说道:“别提了,我是倒霉透了,厂里派我出趟差,原本算好了是前天回来的,临时有事耽误了一天,等事情办好之后,这车票又买不到了。没办法,只能在火车上过年了。”

    柳勇说完猛灌了一口酒,沮丧的又说:“老婆孩子还在家眼巴巴的等着我呢,临上车前,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让她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年,可是她死活不同意,非是要在家等着我。”

    木森笑了笑说道:“你和嫂子的感情很好啊!”

    柳勇得意的说道:“那是,我老婆跟了我十几年,从来就没和我红过脸。”

    柳勇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木森身边的书,说道:“那是什么书?好象是本棋书吧?”

    木森拿起书递了过去,说道:“在车上闲着没事,随便翻翻。”

    柳勇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老弟也喜欢下围棋吗?”

    木森笑道:“是啊,怎么?你也喜欢下围棋?”

    柳勇兴奋的说道:“是啊,除了我老婆和孩子,我最爱的就是这围棋了。”顿了一顿,又道:“嘿,我今天运气可真不错,虽然是没能在家过年,可是遇上兄弟你,真算是不虚此行了!不仅弄了瓶极品的好酒,还碰上了个棋友,老弟啊,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木森也感叹道:“是啊,是啊,天下之大,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就这么认识了,还在一起喝的不亦乐乎,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柳勇举起杯子,大声的说道:“来,老弟,为咱俩的相识干一杯!”

    木森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遗憾的说道:“只可惜这里没有棋盘,要不然的话,在这手谈一局,可真是大大的美事啊!”

    柳勇呵呵一笑,说道:“别担心老弟,我包里带着有磁盘围棋,虽然小了一点,可是也勉强的能用,总算是聊胜与无吧?等我们喝完了酒,就好好的下它一夜。”

    木森惊喜的说道:“你带的有棋盘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看这样吧,咱们边喝边下,你看怎么样?”

    柳勇点点头,说道:“好主意,老弟你把这收拾收拾,我去拿棋盘来。”

    木森笑道:“好好,老柳你快去,这几天没摸棋,手正痒的慌。”

    木森等柳勇将围棋拿过来,先递了根烟过去,说道:“老柳啊,我有个坏毛病,下棋的时候不太爱说话,到时候你可别见怪啊!”

    柳勇呵呵一乐,说道:“一样,一样,这下棋的时候话一多,就容易分心。”

    木森见柳勇这样说,心中也觉高兴,对柳勇其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柳勇将棋盘放好,说道:“老弟啊,这没下棋之前,我得弄清楚你的水平如何,不然的话,这下起来没底啊!我十几年前就考了个业余二段的证书,现在自己估摸着差不多有三四段的水平吧。”

    木森沉吟了片刻,他觉得和柳勇初次见面,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有多厉害,便说道:“怎么说呢?老柳,这证书我是没有,不过我原先做过几天棋校的老师,你说你有三四段的水平,我估计差不多让你两子吧。”

    柳勇用惊讶的眼神看了看木森,说道:“真没想到啊,老弟你还是个高手啊,嘿嘿,今天我算是赚大了,既有酒喝,又有高手陪我下棋,来来,我们这就开始。”

    木森笑了笑,也不再说话,等柳勇摆上两颗黑子后,便拿起棋子落在了星位上。

    柳勇想了片刻,占了另一个星位。

    木森小飞挂角,柳勇尖顶,木森长出,柳勇再小飞守角。

    两人招来招往,片刻后,棋盘上所有的大场被俩人占尽。

    木森考虑到和柳勇是第一次见面,尽管对手的实力要比自己差了很多,但是也不好意思一上来就走些强手,他决定开盘时走的平稳一点,等进入了中盘时再发力不迟。

    柳勇对木森的话多少有些不信,他觉得一个连业余段位证书都没有的人,凭什么能让自己两子?但是看在那瓶竹叶青的份上,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二三十手棋一走下来,他见木森的布局平平淡淡,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柳勇点了根烟,自得的吸了一口,现在棋盘上的形式对他相当有利,该守的已经守住了,攻出去的棋形状也很漂亮。再反观白棋,除了可怜的一点实地之外,其他的棋子都三三两两的四处散落着,乍一看上去,对黑棋似乎没有丝毫的威胁。

    棋入中盘,木森终于开始了反击,略一沉吟,他点了黑棋角部的三三。

    柳勇微微一笑,自信的立了一手,这一步他早已经料到,他知道白棋在外部还会有些借用,但是只要自己将这个角牢牢的拿下,纵观全局,黑棋的实地还是相当的可观的。

    当木森在晃晃悠悠的火车上和柳勇一边喝着酒一边自得其乐的下着棋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在他的故乡,正有一个人遥望着黑沉的夜空,默默的思念着他。

    “歌磐,时候已经不早了,去休息吧。”李理站在歌磐的身后温柔的说着。

    “我爸和我妈呢?”歌磐问道。

    李理笑了笑,说道:“舅舅和舅妈正和我爸我妈打麻将呢,看来今天又是一个通宵了。”

    歌磐也笑了笑,说道:“唉,这四个老人怎么象孩子似的,一玩起来就没日没夜的,一点都不知道累。”

    李理苦笑着说道:“谁说不是,今天一整天都没下桌子,连吃年夜饭的时候都叨咕着麻将经,看来过了年,咱们得给他们找一点别的活动了,不然的话,整天的趴在麻将桌上,保不准哪天就出了什么毛病。”

    歌磐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满天的烟火。轻叹了一声,幽幽的问道:“哥,你说三哥现在会在哪儿呢?”

    李理闻言,不由的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会在哪,这小子打小就喜欢一个人溜达,从没有一个准数。”

    歌磐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离开江城呢?”

    李理惟有苦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的去回答这个问题。

    歌磐忽然转过身来,轻轻的靠在李理的怀中,说道:“哥,我现在的心里真的是好乱,我有一种感觉,三哥现在在离我们很遥远的地方,而且,而且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李理轻轻的拍着歌磐的肩膀,说道:“傻妹子,当初他要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呢?”

    歌磐离开李理的怀抱,说道:“哥,你不理解的,三哥有他的理想,有他的追求,离开这个城市只不过是他走出去的第一步,我又怎么能阻止他呢?我只想在他的背后静静的看着他,祝福他。只要他还在我的视线里,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理长叹一声,安慰着说道:“歌磐,你不要想的太多了,你现在去好好的休息,哥明天就去把这小子给你找回来。”

    歌磐轻轻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哥,我说过了,这些你不理解的。我现在心里有些乱,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三哥在哪里,我想,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我只要能得到他平安的消息这就足够了,我并不奢求他会立刻的出现在我的眼前。”顿了一顿,歌磐又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理茫然的摇了摇头。

    歌磐的脸上绽放出好看的微笑,悠悠的说道:“因为我相信,只要有一天他走的累了,走的倦了,他就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你相信吗?哥。”

TOP

围棋人生 (六十二 火车上的对局)



    “哎,这是咋个回事情哦?”柳勇半蹲在座位上,用四川话喃喃的念叨着。

    不过是短短的十来分钟,在木森一连串的手筋之后,原本属于黑棋的实地被白棋连攻带消,只剩下四十目左右。

    这些并不足以令柳勇头痛,虽然自己的实地大大的缩减了,但是白棋的实地也未因此而渐长,让他感觉到麻烦的是棋盘右边的那个劫。在开这个劫之前,他自信满满,觉得白棋的劫材无论如何都没有自己多,他有足够的信心去打赢这个劫。

    然而真正的走下来,柳勇才知道现实情形远远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毫无疑问,这个劫黑棋要重的多,当初选择开劫,那是因为黑棋仗着劫材有利,但是当木森在中腹走了一手看似毫无关联的棋之后,柳勇才恍然的发现,白棋已经根本不需要去打赢这个劫了。

    柳勇痛苦的拔着胡子,现在的情况是,他即便打赢了这个劫,白棋也将在中腹围出近二十目的巨空,如果放弃这个劫的话,那整个形式将会更加的惨不忍睹。他没有想到,木森当初作劫的意图根本就不是为了破点自己的一点空,他只不过是利用打入的残子将白棋的外围走厚,这样一来,无论劫的输赢,白棋都将稳操胜劵。

    “唉,高者在腹啊!不行了不行了,这盘我输了。”挣扎了几步之后,柳勇终于是很爽快的认输了。

    “老弟啊,真是没有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啊!你刚开始说让我两子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呢,这一盘棋下下来,我才知道,敢情你这还是在让着我啊!”柳勇由衷的说道。

    “哪里,哪里,老柳你过奖了,让你两子我也感到很吃力啊。”木森笑着说道。

    柳勇摆着手说道:“老弟你不用谦虚,我棋虽然下的不怎么样,可是好坏我还是能瞧的出来的。我平时和别人下棋的时候,也有输有赢,赢棋且不去说,就是输,也知道自己到底是输在哪里。可是今天和你这么一下,我连自己是怎么输的都搞不清楚,胡里糊涂的就不行了。不瞒老弟说,再开这个劫之前,我还以为你输定了呢,嘿嘿。”

    木森说道:“其实老柳你棋下的真的是很不错的,你只是忽略了我这几个残子的作用,如果你的走法再紧凑一点,这盘棋认输的就该是我了。”

    柳勇笑道:“老弟你不用安慰我,你刚才的几步走法不是我这个层次的水平所能看出的,如果不是看着你下出来,任是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样的着法来。”

    柳勇递了一只烟给木森,接着问道:“你下了多少年的棋了?我看你的棋不象是我们业余的这种水平啊?”

    木森接过烟来点上,回答道:“从小就喜欢下棋,不过到现在也没去考过什么段位,我估计自己大概有业余五六段的水平吧。”

    柳勇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绝对不止,咱们成都的业余棋手没有一个能让我两子的,最厉害的也不过是让先,而且还互有胜负。哪象老弟你杀我就象磕瓜子似的,你绝对不止五六段。”

    说到这里,柳勇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上下打量着木森,疑惑的问道:“老弟你不会是职业棋手吧?你可别没事拿我这个业余的开心啊?”

    木森哈哈一笑:“老柳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你仔细看看,我这全身上下有哪一点象职业棋手的样子啊?”

    柳勇仍然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说道:“职业棋手凭的是棋力,又不是什么模样,再说了,我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还真有些高手的味道。”

    木森笑了笑,说道:“好了,老柳,咱不说这个了,我们再接着下。”

    柳勇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尽管他心中仍有点疑惑,也尽管刚才输的是心服口服,但是他对这接下来的一盘棋依旧是充满了渴望。除了想扳一盘回来之外,他还想看看眼前的这个有点高深莫测的老弟到底有多高明。

    这一盘棋木森没有再客气,一上手他就尽量的和对方战斗,他知道,对手已经有所防范,如果还象第一盘棋那样不紧不慢的去下,这盘棋怕是凶多吉少。

    果然,在木森一连串强手甚至与无理手的攻击之下,柳勇很快就陷入了被动。从盘面上看去,白棋不仅追回了两子的差距,而且在实地上也稍微的领先。

    柳勇叹了口气,从棋盘的形式上看或者是从理论上来说,他现在唯一能翻盘的机会,就寄托在能否全歼中腹的白棋大龙,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连他自己都看出了这块白棋做活的几种简单的方式。

    “哎,再多拼几步是几步。”抱着学习的态度,柳勇向中腹的大龙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木森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他对柳勇这种顽强的斗志颇为欣赏,这也激起了他的斗志,落子时便更加的强硬。

    数十手下来,木森不仅将中腹的白棋安全的做活,顺手还擒住了柳勇的两颗棋筋。

    柳勇终于是长叹一声,说道:“不来了,不来了,这哪里是下棋啊?这分明就是在遭罪吗?老弟啊,刚才的那盘你是用软刀子来杀我,这盘可好,直接就用大锤夯了下来,一点面子都不给嘛。”

    木森笑道:“我看老柳你下的比较硬,也就忍不住和你战斗起来。”

    柳勇说道:“我就说嘛,刚才你的实力肯定有所保留,你还不承认。”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怎么样,咱们还接着下吗?”

    柳勇点头,说道:“难得有你这样的高手陪我下棋,怎么着我也得多讨教几盘,不过,这盘你可不能让我两个子了,至少得让三个,不然的话,这实在是没办法下,你没劲我也没劲。”

    木森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便又和柳勇杀将了起来。

    柳勇的棋力也相当的不错,被木森让三子后,双方都互有胜负,两人都是棋痴,一盘盘的下来,竟然是熬了个通宵。

    天已亮,酒已尽,当俩人睁着通红的眼睛收拾棋盘的时候,这一列空荡荡的列车在零星的炮竹声中缓缓的驶入了成都火车站。

    “老弟,成都有熟人吗?”柳勇在站前广场问木森。

    木森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

    柳勇说道:“我看这样吧,老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家住上几天,你看怎么样?”

    木森笑道:“老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要是平时的话,我也就不客气了,只是这大过年的,谁家还不走走亲戚串串门的?我去你家的话,实在是太打扰了,我就在这附近先找个旅馆住下来,明天是初二,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就别操心了。”

    柳勇想了想,也没在坚持,说道:“那好,我看这样吧,我丢个电话和地址给你,后天,就是初三这天,我在家等着你,到时候我介绍几个成都棋界里的朋友给你认识。”

    木森点点头,说道:“好,我一定会登门拜访的,老柳,你别再耽误了,嫂子和孩子一定在家等的急了。”

    柳勇掏出纸笔,一边写着一边问道:“对了,老弟,我光知道你姓木,大名还没请教呢。”

    木森笑道:“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咱俩还客套什么?我单名一个森字,木森。”

    柳勇‘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惊讶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木森?”

    木森说道:“是啊,怎么了?”

    柳勇又问:“就是那个参加三国擂台赛的木森?”

    木森笑道:“对,是我。”

    柳勇一拍脑袋,兴奋的说道:“哎,你瞧我这记性,这全国上下有几个姓木的?这下棋的又有几个姓木的?在火车上我就应该想起是你才对,我说呢,难怪棋下的这么好!”

    木森微笑着站在那里,他没有想到柳勇会认识自己。

    柳勇接着说道:“老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干吗刚开始的时候不对我说你是谁呢?”

    木森说道:“老柳,相识就是缘分,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你叫我小木和老弟不是很好吗?,再说了,我木森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说出名字来谁知道你是老几啊?”

    柳勇说道:“拜托你老弟,你就别再谦虚了好不好,现在下棋的还有几个不知道你啊?”

    木森苦笑着说:“我有那么大的名气吗?”

    柳勇一脸的激动,说道:“那是当然,不说你在三国赛上的表现了,就是你的那篇关于定段赛的文章就让人大大叫一声好之后,再乖乖的伸出大拇指。”

    木森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定段赛’三个字让他的心情立刻黯淡了下来,自从在网上发出了这篇文章之后,他就刻意的躲避着它所带来的后果,无论是上网还是看报纸,他只要一看到定段赛三个字,马上就会条件反射似的跳过。在心底,他热切的希望着这篇文章能带来积极的效应,这也是他写这篇文章的初衷。但是他又怕见到那些他曾经热爱着的人们因此会受到某种伤害,或者是说某种应有的惩罚。他知道,这种想法很自私,也很矛盾,他也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但是让人无可奈何的是,他确实是这么想着的。

    “老弟,我可从来没佩服过什么人,可是对你的举动我真是打心眼里的敬佩你,不为名不为利,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下棋的人!”柳勇仍自滔滔不绝的说着。

    “哎,老弟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累了?”柳勇终于注意到木森难看的脸色。

    木森笑了笑,说道:“是啊,熬了一夜,有点吃不消了。”

    柳勇说道:“那好,老弟你先去休息,不过你一定要记好,后天我在家等着你,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的聊聊。”

    木森点点头,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柳勇笑道:“那就说定了,初三那天我还有几个朋友要来,到时候我把你介绍给他们,这几个家伙都是我们成都的好手,平时一个比一个牛,到那天,老弟你帮我好好的给他们上一课。”

    木森笑道:“时间不早了,老柳你先回吧,这大过年的别让家人担心。”

    柳勇不放心的又叮嘱了木森几句,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木森看着柳勇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四处环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广场,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TOP

围棋人生 (六十三 网上比赛)



    “这大过年,你非把我弄到你这儿来,我真是闹不明白你想些什么?可怜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这年是过一个少一个喽!”钱立窝在椅子上,摇晃着脑袋,对着李理埋怨的说道。

    “唉,我也不想啊,老钱,这是名人赛的十六强战,虽然是在网上举行,可咱们双方总得出人在这盯着啊!这边我是头,棋会那边你是竞赛部主任,又是比赛这方面的权威,数来数去,咱俩谁都跑不掉。”李理一边安慰着钱立一边惊讶着钱立头顶上刚长出来的一层细细的茸毛。

    钱立说道:“这个我明白,我是说这十六强赛干吗不在棋会里进行正式对局,非要在网上弄?”

    李理笑道:“老钱你想想,这要真的进行正式的对局,这大过年的,有几个记者会去采访?再说了,这一反一复,一进一出,咱们要省下多少费用?”

    钱立哼了一声,说道:“别咱们咱们的,这省钱的是你,可挨骂的是我们。我就想不通,黄会长是怎么被你说服的,这么大的比赛居然弄到网上来进行?你难道不知道,这网上比赛会有多大的水分吗?”

    李理心里很清楚,钱立并不是为了比赛的事情而生气,这只不过是他拿来发泄情绪的一个幌子,让钱立真正郁闷的是,这除夕夜刚过,初一的饺子还没吃上几口,他就不得不坐上几个小时的飞机来到这里。

    李理说道:“这网上的比赛是有水分,可那都是业余的棋赛,不外乎就是请职业的来做枪手,或者是几个人合在一块跟别人下。但是这次十六强的比赛除了那个叫一劫倾城的家伙之外,可都是清一色的职业棋手啊?谁还帮着谁啊?”

    钱立问道:“职业的就不会做假?”

    李理呵呵笑道:“这次比赛只有进入了八强才有奖金,十六强的选手只有几百块钱的对局费,现在的棋手谁还在乎这几个小钱?再说,这次比赛只有进入四强的棋手才被你们棋会记算等级分,这大过年的,如果不是真正靠实力打上来的选手,谁会为这没名没利的事情浪费自己的时间?还有,这些参赛的职业棋手用的都是实名,真要是有人做假,这传出去了还能混吗?”

    钱立又是一哼,却没有说话。

    李理看着钱立气呼呼的样子,心中暗觉好笑,悠悠的说道:“如果真的有职业棋手做假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钱立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李理嘿嘿笑道:“那只能说明你们棋会的思想政治工作没做好啊!虽然老钱你不是主管这个的,不过怎么也得负一点责任吧?”

    钱立也乐了,说道:“好了好了,斗嘴我斗不过你,不说这个了,总之一句话,你是怎么省钱怎么办,瞧你把这个比赛弄的不伦不类的。”

    李理心中暗道:“知我者钱秃子也,我管他谁进入八强?谁进不是进?我只要省钱就好。”心中这么想着,嘴里却说道:“老钱你要这样说,可真是太不凭良心了,你想想,去年一年,我赞助了你们棋会几项比赛?你总不能让我把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到棋赛里面来吧?就拿咱们合作的围棋网站来说吧,说是合作,可你们掏一分钱了吗?不仅没掏钱,等到将来有收益的时候,还得分一份给你们。老钱你在棋会这么多年了,碰到过我这样只知付出,不图回报的合作者了吗?说句老实话,我现在基本上就给你们榨干了,看见黄会长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钱立笑道:“得了得了,要说你为围棋事业做出了一些贡献,这我承认,可是这哭穷就没有必要了吧?你的国华公司去年又是上市,又是收购韩国的天成,这几个小钱还放在你李总的眼里?”

    李理哈哈笑道:“我的钱大主任,你太看的起我们国华了。”

    钱立忽然皱了皱眉毛,问道:“哎,我刚才听你的口气好象和那个一劫倾城并不是很熟啊?可是报纸上都说他是你朋友啊?”

    李理微微一楞,随即反映过来,说道:“听我口气?哈,我和他都是老朋友了,有必要那么客气吗?”

    钱立问道:“哎,你说说,你这个朋友到底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他的几场比赛我都看过,实力不错啊!”

    李理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我的朋友还会有错吗?至于他姓甚名谁,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对不起老钱,我无可奉告。”

    钱立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他今天赢了下来,你还怕我见不到他吗?”

    李理闻言呆了一呆,心中立时‘砰砰’的跳了起来,钱立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个他一直忽略的问题,那就是一旦木森赢了今天的这盘棋,那么在八强赛当中由谁来参赛?

    李理原本是打算让木森输了这盘棋的,在今天这盘棋结束之前,如果一劫倾城还没有找上门来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了。可是令人头痛的是,他现在和木森已经失去了联系,如果木森赢下了这盘棋,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解决这件事情了,而且他也相信,木森绝对有这个实力。

    李理想来想去,终是不得其解,他只有暗暗的祈祷木森输掉这盘比赛,虽然他知道这有点对不起朋友,可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同时,他也做好了木森赢棋的准备,真到了那一步,他只有劝说木森退出八强战,至于这以后的媒体会有什么样的反映和炒做,他还没有想的那么多。

    与此同时,正被李理反复念叨着的木森,在成都的大街上正焦急的四处寻找着网吧,他刚刚找到的几家不是没有开门,就是被一群玩游戏和聊天的孩子们给占满了,偶尔有一两个空位,可是那里面的气氛实在是让木森吃不消。

    木森看了看表,他决定再走一条街,如果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折回头跟那帮孩子们挤一挤了。

    木森找了半天,终于是没能如愿,叹了口气,转过身往回走。一想到那些孩子们发出的高分贝的噪音,木森的头皮就一阵阵的发麻。

    就在木森绝望的匆匆往回走的时候,一家咖啡馆的招牌吸引住了木森的眼光。

    木森没有想到这间咖啡馆居然还可以上网,尽管一小时的收费高达二十元还不包括咖啡,但木森仍然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走了进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间咖啡馆无异与美丽的天堂。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木森轻轻的滑动着手中的鼠标,液晶显示器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大厅里舒缓的钢琴声透过门缝悠悠的传来,一杯香浓的咖啡在手边袅袅的冒着热气。

    “感觉很不错”木森满意的笑着“是一个下棋的好地方,只可惜他们不提供茶,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找到了下棋的地方,木森终于是静下了心。现在离比赛还有十来分钟的时间,木森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享受这杯香浓的咖啡。

    “不错的咖啡。”木森想。

    “确实是不错的咖啡!”钱立摇头晃脑的说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正宗的巴西咖啡豆现磨现煮的哦,招待你钱大主任,我敢用次品吗?李理呵呵的笑道。

    钱立大笑道:“光喝不行,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着也得给我带一点回去吧?”

    李理说道:“钱主任发话,我敢不从吗?”虽然对钱立这种行径早已是司空见惯,但是李理在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钱秃子。

    “咱们到对局室里去吧”李理说道。

    “好,走吧。”钱立吃力的从椅子上恋恋不舍的站了起来。

    对局室内,八台电脑一字排开在长桌上,歌磐正守着其中的一台电脑,痴痴的凝望着。

    李理走了过去,轻声的问歌磐:“你三哥上来了吗?”

    歌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密谈打开了吗?”李理又问。

    歌磐轻轻的叹了口气,回答道:“没有。”

    李理皱了皱眉,说道:“在对话框里发消息给他吧,用词尽量隐晦点。”

    歌磐摇摇头,说道:“没用的,对话已经被屏蔽了,他看不见我们说话的。”

    李理骂了一句:“妈的,这小子哪根神经搭错了?电话不打一个,连密谈都给关了。”

    歌磐笑道:“哥,三哥既然上线了,就说明他现在很平安,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理苦笑一声,低声说道:“钱秃子在这,现在不方便说这些,你记住,等棋结束后,你一定要想办法和三儿联系上,好吗?”

    歌磐点了点头,说道:“我尽量吧。”

    钱立在一旁大呼小叫:“哎,李总啊,你朋友的那盘棋呢?我怎么看不见啊?”

    李理叹了口气,走过去说道:“转换一个棋室就可以了。”

    钱立点了点头,依言换到了木森的那个棋室。

    钱立忽然又惊讶的说道:“李总啊,你朋友今天的运气可不怎么好啊,他碰上的是费立新啊!”

    李理笑道:“老钱啊,你这个竞赛部的主任是怎么当的?这十六强的对阵表可是经你的手发出来的啊!”

    钱立闻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道:“老了老了,记性不行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看来你的这位朋友今天可真是凶多吉少了,小费最近这一段时间可风光的很啊,上个月的中韩新人王对抗赛,他可是零封了韩国的朴金柱啊!”钱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理。

    “嘿嘿,越厉害越好,碰到张清弈才好呢。”李理心中暗自窃笑,他打心眼里希望木森能输掉这盘棋。

    钱立惊讶的问道:“你对你朋友这么有信心?”

    李理笑道:“那是。”

    钱立皱了皱眉毛,说道:“照你这样说,那他肯定是职业棋手,可是他会是谁呢?职业棋手没我不认识的啊?”

    钱立想了片刻,终于是没有找到一个可疑的对象,抬头看了一眼李理,却见李理正若无其事的玩着电脑,仿佛根本就听见他说话,便闷闷不乐的说道:“哎,不猜了不猜了,伤脑子。”

    翻了翻电脑旁的对阵表,钱立又道:“你还别说,你的朋友要是赢了今天的比赛,他下一轮碰的极有可那就是张清弈。”

    李理放下手中的鼠标,问道:“是吗?这我倒没仔细看。钱主任,这张清弈现在还是等级分第一吗?”

    钱立点点头,说道:“是啊,小张在这个位子已经呆了快两年了,从去年五月份开始,他在国内还没输过呢。”

    李理说道:“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去年在正大杯和富通杯这两项国际比赛里都是进了决赛吧?”

    钱立说道:“是啊,还有两项大赛分别是进了四强和八强,今年中国能不能拿一个世界冠军,就看他的了,唉,说起来惭愧啊,咱们中国居然有三四年没拿过一个国际比赛的冠军了,咱们这些搞围棋也真是没脸见人了。

    李理闻言,心中也是一阵黯然,他对钱立虽然是没什么太多的好感,但是听了钱立的这一番话之后,他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动。

    “也许,老钱也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吧?”李理对这忽然的发现感到有些惘然。

TOP

围棋人生(六十四 赌棋)



    费立新执黑以星小目开局。

    木森应了二连星,费立新的棋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陌生。近半年来,在国内的众多棋手里,木森除了张清弈的棋之外,研究的最多的怕就是费立新了。

    费立新在国内棋坛素有“和尚”之称,意指他基本功扎实,内力深厚,对局时多爱实地,兼他又剃了个大光头,在国内众多爱酷爱帅的青少年棋手里,实属少见,遂有此名。凡酷爱实地者,必然对‘治孤逃孤’有一些心得,费立新也不例外,他在对手的模样里经常能以一些刁钻且让人意外的着法,无中生有的活出一块棋来,偏爱大模样的棋手遇上他最是头痛,所以也有人叫他‘油老鼠’,原意是指‘爱偷油的老鼠’,后简称之。

    这盘棋的设定是每方三十分钟,三次三十秒的读秒,标准的网络快棋。

    木森在未开局时便打好主意,倘若是自己执黑的话,必先抢占实地,而后让费立新攻出来,力争打乱对手行棋的惯有风格。若事不遂人愿,被费立新猜到了黑棋的话,自己便下的强硬一些,争取在中盘前便发起战斗,让对手不能从容的脱先,总之一句话,自己绝不能在对手擅长的格局内行棋,否则无异于自取灭亡。

    费立新执黑在手,下的很是从容,招招稳健,每一子都落在子与势之间最恰当的位子。

    三十几手下来,木森不由的暗暗叫苦,这盘棋是黑棋贴六目半,和平时比赛中所采用的黑棋贴七目半的规则相差了整整一目,也因为如此,黑棋更是从容,着着在目,处处取实,明明是可以大飞的地方,对手也只是走了个小飞。眼见自己的意图无法施展,木森不禁有些着急,毕竟现在是布局阶段,自己终究还是后手,倘若是没有好的机会就贸然进攻的话,一旦失手,这盘棋基本上就不用再下了。如果只是这样平稳的亦步亦趋,进入了对手擅长的格局,自己又有几分的胜算呢?

    黑棋挂角,木森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夹了一着。他已经让出了两个角,这个角再让出去也没什么,如果是一定要做一个模样的话,索性便做的大一些。

    黑棋犹豫了片刻,终于是没再进角,跳了一手。

    木森知道对手是对自己在中腹隐隐而成的模样有些担忧,这一手跳便是开始侵消的意思。

    木森轻轻的笑了笑:“先捞后洗,自己到底还是进入了对方所擅长的格局,不过这一手跳,也未必就是最好的着法,无论如何它都有缓手的嫌疑,只是自己该如何的去利用这样一个机会呢?”

    实际上,费立新的这手棋不能算是缓手,在实地占优的情况下,向白棋的势力挺进这正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必行的一步。而木森认为黑棋有缓手的嫌疑,是因为他时刻惦记着要与对手战斗,当费立新将进攻的主动权拱手相送的时候,高兴之下,不免有些错觉。

    “镇头”

    木森下出了最强手,他希望对手能转而取角。

    黑棋也没有犹豫,再跳,此时的棋盘尚大,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都可以从容的活棋。现在就去做活并不在费立新考虑的范围之内,最大限度的打消白棋在中腹的潜力,才是黑棋的当务之急。

    这一串的三子连跳让木森有些头痛,他隐隐的觉得自己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他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后,开始重新的审视棋盘上的局势。

    “现在去强围中腹显然是不大可能,吃掉这三颗子那更是天方夜谭,看来刚才我的判断有误,对手一直是诱我来攻,他的实地明显占优,我越是强攻他越是高兴,所谓的久攻不下,必有疏漏,等到那时,我离输也就不远了。对,实地!我现在转向取实地,他的这三子连跳毕竟没有走在目上,我先捞些实地,看他如何落子?”清醒过来的木森及时的调整了行棋的方向,但是他的这一番考虑足足用去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再有五分钟,他就将率先的进入读秒。而此时的费立新仅仅用了十三分钟。

    十几分钟的考虑让木森重新打定了主意,他知道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然是进入了费立新擅长的步调,任何刻意的战斗都将导致最后的完败,原先的打算必须马上的更改,利用先手之利,尽量的挽回在实地上的劣势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方法,这样的话,白棋至少还有一争胜负的可能。

    “哎,你这个朋友棋下的真是很不错啊!在这种情况下转取实地,见机很快嘛!”国华大厦内,钱立啧啧的赞叹道。

    “马马虎虎吧。”坐在一旁的李理在心里暗自苦笑,他显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赞叹。

    “不过前面落后了一点,对于小费这种对目数很敏感的棋手,你的朋友想要扳回来,我看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钱立微微的摇着头说。

    “哦,是吗?”李理面带喜色的问道。

    钱立疑惑的看了李理一眼,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好象希望你的朋友输啊?”

    李理一楞,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哪里哪里,我是太过关心了。”

    钱立疑惑的摇摇头,没再说话。

    李理的秘书走了进来,在李理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李总,外面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个记者,其中有两个都是和咱们国华有过合作的,现在正等在门外,您看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李理微微一楞,说道:“这大过年的也有记者来?好,你让他们进来吧。”

    几位记者刚一进来,李理便迎了上去,笑道:“这大过年的几位大记者还要加班吗?真是敬业啊!佩服佩服。”

    一位记者答道:“李总和钱主任在这亲自督战,我们能不来吗?”

    钱立见这几个记者都是国内报道围棋的名记,便走上来寒暄了几句。

    李理正吩咐着秘书上茶,却看见几位记者在八台电脑前来回的巡视着,仿佛正寻找着什么。

    钱立和李理都有些奇怪,李理问道:“几位大记者放着我们的钱主任不采访,都在看什么呢?”

    有位记者笑道:“李总,今天你和钱主任可不是我们的主要对象,你的那位朋友呢?”

    李理一楞,问道:“朋友?”

    钱立很快反映过来,笑道:“几位都是冲着一劫倾城来的吧?”

    钱立见记者们都点了点头,又道:“那我看几位可要失望了,咱们李总把他的朋友藏的很深,连我也没看过呢。”

    一位记者指着电脑前记谱的工作人员,问道:“这些都不是吗?”

    李理笑道:“感情几位是来挖内幕的啊?抱歉的很,这几位都是我们国华的工作人员。”

    众人都是一脸的失望,有人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在家看直播,我以为这次钱主任亲自督战,一定可以见到一劫倾城,唉,巴巴的赶来,到底还是扑了个空,李总啊,你也太能顾弄玄虚了吧?”

    李理笑道:“我也想让各位见到我的这位朋友,只是他自己不肯,我也没办法啊,我看各位还是耐心的等等吧,如果这盘他赢了,你们想不见都难啊。”

    钱立却在一旁泄气的道:“我看这一面怕是不容易见到啊!费立新肯吗?”

    李理见木森此时的形式并不是很好,心中轻松,便有心和钱立调笑,道:“钱主任啊,我看你不是很看好我的这位朋友啊,这样吧,咱们俩就这盘的输赢打个赌好不好。”

    几位记者见不到一劫倾城,心中都是有些失落,有的恨不得马上就能离开这里,李理的这一番话倒是提起了几人的兴趣,左右都是无聊,便一起轰然叫好。

    钱立也来了兴趣,又抵几位记者都是老熟人,不好怯战,便问道:“怎么个赌法呢?”

    李理暗道:“这几位记者大人来了,晚上的一餐饭肯定是跑不掉了,又是春节,红包怕也是免不了的,不如就拿这个打赌,无论输赢,该出的总是要出,总得把钱秃子拉下水才好。”

    李理打定主意,便道:“这样吧,老钱,我肯定是赌我的这位朋友赢,如果要是他输了的话,各位来回的路费我都包了,怎么样?”

    几位记者闻言都是喜形于色,一起将眼光转向钱立。

    钱立眼睛转了转,说道:“李总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你说说看,如果是你这位朋友赢了的话,我该输什么给你?你是大款中的大款,不是我能比的上的,我要先掂量掂量。”

    李理笑道:“很简单,要是我朋友赢了的话,晚上你请我们大家吃饭,如何?”

    钱立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又看了看棋盘上的形式,便说道:“现在小费和你朋友的棋是两分的局面,谁也不敢肯定输赢,好,这个赌我打了。”

    几位记者见钱立答应了,心中都是高兴,无论这两人的输赢,他们总是跟着沾光,相比较而言,还是李理的赌注更吸引人一些。

    李理仿佛看穿了几人的心思,笑道:“各位可别盼着我输哦,我要是输了的话,我这个朋友你们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钱立笑道:“不见也罢,要是见到他的话,我就该出血了。”

    有记者打趣道:“李总,你要是说出你的朋友是谁,今天的这餐饭我请了,不过你得偷偷的跟我说,我要的可是独家的新闻啊!”

    李理哈哈大笑:“美的你,一餐饭就想要我出卖朋友?怎么着也得两餐吧?”

    几人正说笑着,忽然有人惊奇的说:“哎,这招是什么意思啊?”

    众人闻言一起转向那人,只见那人指着电脑说道:“李总啊,你的朋友这一手棋是什么意思?我棋力不行,有点看不懂了。”

    李理看了看,也是不明所以,摇头道:“我也看不懂,钱主任是老九段了,还是你开说说吧。”

    钱立并不说话,只是快速的在棋盘上试摆了几招,又摇了摇头,仿佛是不敢确定的样子。

    李理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老钱。”

    钱立又摆了几步,方才抬起头来苦着脸说:“李总啊,看来我今天是真的要出血了。”

    李理大惊,问道:“白棋要赢了吗?”

    钱立说道:“输赢还不能马上肯定,但是现在白棋占优势那是肯定的了。”

    李理皱了皱眉毛,说道:“怎么会呢?现在还是黑棋的实地多啊,难道这一手棋还有什么玄妙在里面吗?”

    几位记者也是充满疑惑,将目光齐齐的射向钱立。

TOP

围棋人生 (六十五 挺进八强)



    钱立回答道:“这一手棋也没什么玄妙的,它只是起到引征的作用。”

    李理问道:“引征?哪里有引征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钱立说道:“乍一看这手棋很损,有将黑棋撞厚的嫌疑,但是如果白棋在这里打入的话,黑棋将很难应。”

    钱立一边解释着一边给大家摆着参考图。

    李理恍然大悟,说道:“这里白棋打入后,将有机会向外逃,这一子就是做接应的啊!这样的话,黑棋两边都有被破空的可能,不能兼顾啊!”

    钱立点点头说:“是啊,这个打入一般的业余棋手很难看到,不过我想小费还是会有所准备的吧?”

    就在钱立看好白棋的时候,木森却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在下出这一手的时候,心中的感觉确实和钱立一样,但就在费立新考虑着怎么应对这一招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着的危险。

    黑棋居然可以不应!

    木森已经算的很清楚,黑棋此时可以抢占全盘唯一的一个大场,而自己只能选择破掉黑棋一边的空,这样一来,对手因为抢占了大场,可以增长十五目棋左右,而自己只能破掉对手十二三目的空,一进一出,净亏两到三目棋。原本通过对手的软招,自己已经将形式迫近,这一手棋又白白的送了回去。

    “对方此时怕正是在计算着这里面的得失吧?”木森轻叹了口气,后悔的摇了摇头。

    两分钟后,已经算清楚这里面的得失的费立新将子落在了木森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

    “哎,黑棋没理啊!”国华大厦内李理奇怪的说道。

    钱立也有了些疑惑,重新摆了几步,忽然笑道:“呵呵,到底是我老了,还是小费算的清,李总啊,今天的这餐饭你怕是很难吃到了。”

    李理笑道:“我看你还是退休算了,一会儿白棋好,一会儿黑棋好,你这水平当竞赛部主任够戗。说说看,黑棋为什么可以不理?”

    钱立和李理开惯了玩笑,也不以为意,又将棋盘上的形式又给大家重新的分析了一遍。

    李理感叹道:“要说这职业的到底是职业的,还真不是白给的,人家下棋都算到了这个份上,我这辈子怕是赶不上了。”

    钱立呵呵笑道:“你下辈子也赶不上啊,高手对局,输赢往往只在一目棋到半目棋之间,所以他们在计算的时候也必须要精确到这半目。很多时候,职业棋手在对局时,经常会有让业余棋手看不懂的战斗,对局的双方经常是莫名其妙的大打出手,其实他们不知道,这种看似没有什么必要的战斗往往就是因为一目甚至是半目棋的利益所引起的。”

    李理有些不怀好意的问道:“老钱你可是大国手啊!你刚才怎么没看出来呢?”

    钱立伸出小拇指,在头上轻轻的搔了搔,笑道:“李总,你可别用这话拿我,

    我脱离一线可快有二十年了啊!这棋感差一点嘛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要真是倒退二十年,这两三目的棋我算都不用算,用眼睛瞄一下就能知道个大概。”

    钱立说到这里,忽然有些觉得不对劲,又问李理:“哎,刚才说你朋友形式好,你的脸色倒有些难看,现在的形式不利,你又有些高兴,这人到底是不是你的朋友啊?”

    李理心中暗乐,嘴里却胡诌道:“是是,当然是,只是我的这朋友有个毛病,不到最后紧要的关头,他的实力就不能全部的发挥,你们越是不看好他的时候,他就越是喜欢出人意料,老钱你就等着请我吃饭吧?”

    众人都是将信将疑的神色,钱立也皱了皱眉毛。

    李理看着大家的被自己唬的一楞一乍的,心中得意,忍不住放声大笑。

    李理的心中正自得意的时候,木森已然是进入了读秒。

    木森看了看屏幕上方的时间显示,对手还有七分钟才进入读秒。

    “现在与自己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放出这最后的胜负手。”木森在破掉原本就被黑棋放弃的空之后,无奈的瞄上了对手看上去略显单薄的角。

    现在白棋的空虽然不多,但是都很实在,如果这最后的胜负手能成立的话,整盘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最后以小官子来决定胜负将不可避免。

    时间已经不允许木森再去犹豫,草草的计算之后,木森悍然的点入了黑棋的角空。

    这一手显然已经在费立新的意料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黑棋紧紧的顶住。很显然,费立新并不希望通过官子来决定这最后的胜负。

    “顶住了?这样的话,应该有点机会了吧?”木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亮光。

    “败着!败着啊!”钱立在所谓的对局室里跌足长叹。

    “败着?怎么个说法?”李理脸色一紧。

    本已散开的记者们又围拢了过来,钱立的表情显然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相比较起李理的赌注,这区区的一餐饭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说啊,老钱。”李理催促道。

    “唉——”钱立发出呻吟般的叹息“这小费——这小费,前面算的那么准,这简单的一手棋却又这么随手,简直就是和我过不去嘛!”

    “白棋在这里面能活吗?”李理紧皱着眉头问道,其时,木森已经是在黑角内尖了一手。

    “活不了。”钱立干脆的回答道。

    “是活不了,可是要收气吃,如果黑棋刚才下立的话,可能会好一点”旁边有记者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是这样吗?老钱。”李理的脸色有点发青。

    “是,下面就看官子了。”钱立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他已经开始在心里计算参加晚宴的人数了。

    “官子是这家伙的长项啊!”李理也开始呻吟。

    歌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她笑吟吟的看着众人黯然的神情,心中荡漾起阵阵的幸福。

    “歌磐,看来棋就要结束了,你帮我盯着你三哥,一定要想办法跟他联系上。”李理无奈的看着幸福的歌磐,小声的嘱咐着。

    成都某处的咖啡馆内,木森长长的舒了口气,刚刚下线的他又点了根烟,背靠着椅子上,悠悠的抽着。

    费立新刚才的一手顶确实是败着,但是即便如此,木森也不敢说就一定拿下了这盘棋,他知道自己的官子还算可以,可是比起职业棋手来,确实又算不上什么。费立新下出败着的那一刻,木森虽然看到了希望,但也仅仅是看到了而已,他知道,在对手没有认输之前,他只有兢兢业业的下好每一步,然后静待最后的结果。无论如何,他的对手毕竟是职业棋手——一个一流的职业棋手。

    木森没有想到,李理和钱立也没有想到,所有在电脑前观看这盘棋的人可能都没有想到,在走出了一手败着之后,费立新在官子阶段居然又走出了一个勺子,一个让他落子后立即认输的勺子——也许,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获胜后,木森第一次没有习惯的去马上复盘,这样的胜利让他有点头晕目眩──相近的实力,殚精竭虑的计算,不经意的败着之后对手倍还的投桃报李,喧闹的棋室——这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他冷静的去复盘。

    “如果他最后不出败着的话,这盘棋应该是半目的胜负,虽然是侥幸的赢了下来,但是对手的水平确实是在我之上。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前面我自己没有下错的话,这盘棋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走向呢?如果我坚持去抢实地,如果我……”木森微微的闭着眼,任手中的烟灰寸寸跌落。

    “镇,长,靠断,再飞”

    一个又一个的变化图在木森的脑海里不停的转换,又不停的被否决,冥想中,黑白的棋子如精灵般跳跃,纵横的棋线如弦丝般颤舞……

    “哎……”木森被手中的烟蒂烫醒,忙不迭的随手扔出。

    在确定扔出的烟蒂没有可能引发一场火灾之后,木森走出了咖啡馆,他决定去给李理打个电话。

    公用电话亭前,木森拨通了李理的手机,在信号响起之前,他甚至已经看见了李理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啊——是木先生啊,您老人家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嘿嘿,真是难得啊,难得啊!”听出了木森的声音,李理咬着牙阴阳怪气的说道。

    木森沉默着,悠然的抽着烟。

    “怎么了?哑巴了?”李理哼哼着。

    木森从李理的声音中听出如果自己再继续沉默下去的话,事态有可能会扩大,便笑着说道:“大过年的,哪来的这么大的火啊?谁又惹你了?”

    “我哪敢发什么火啊?我只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而已。”李理依旧阴阳怪气的回答道。

    “生自己的气?”木森笑问。

    “是啊,我气我自己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李理做作的感叹着,语气中似乎有说不尽的郁闷和气愤。

    “好了,别演戏了,算我对不住你。”木森笑着说。

    “不准备解释解释?”李理闷哼一声,不依不饶的问道。

    木森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老兄,你是我什么人啊?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肉麻啊?”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家伙真是根木头,这段时间歌磐为了你的行踪是吃不好睡不好,自你从江城走后,她整整瘦了一圈你知不知道?”

    木森闻言,不由的默然。

    电话那头,李理仍然喋喋不休着。

    “歌磐,歌磐她还好吗?”沉默了良久,木森终于开口问道。

    “她就在这里,你自己和她说吧。”李理说道。

    木森下意识的想要去拒绝,但没等他开口,歌磐那清甜而又略显低沉的声音已然是在他的耳膜处来回的激荡。

    “还好吗?三哥。”

    “是,我很好,你呢?”木森的心脏砰然的跳动。

    “我也很好,只是——只是有点想你。”鼓足了勇气,歌磐第一次在木森面前袒露了心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想你——”晕眩中的木森喃喃的回答道,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一道道的震颤从心脏处向全身散发。

    清冷的晚风悠悠的吹来,木森打了的寒噤,猛然醒悟了过来,说道:“不,歌磐,你别误解了,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

    仿佛是叹息了一声,歌磐幽幽的说道:“三哥,你不用解释什么,你的心思我明白,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可以吗?”

    木森问道:“你说吧。”

    “答应我,不管你到了什么地方,都要给我来个电话,好吗?”歌磐说。

    沉默了片刻,木森应了一声:“好。”

    歌磐笑了,银铃般的笑声中再没有了先前的低沉:“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哥还有事情找你呢,对了,三哥,祝你新年愉快!”

TOP

围棋人生( 六十六 彩棋)



    放下电话,木森紧了紧衣领,在电话亭前站了这么久,他的脚已经被冻的有点麻木。

    重重的跺了跺脚,木森一路小跑着向来时的路奔去。

    冷咧的寒风从脸上急急的掠过,木森的心中却荡漾着阵阵的暖意,在这异乡的节日里,通过这跨越了千里的电波,能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声音——不管是李理的责问,还是歌磐的笑声,抑或是竹田的问候——这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和难得的感动。

    电话里,李理提出了让木森退出八强赛的要求,但是却被木森一口回绝,理由是这场比赛将是一次难得的锻炼的机会,尤其对的是张清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就在李理拖着哭腔说出了诸般的理由和可能遭遇的不幸下场之后,心中暗自窃笑的木森将几乎要崩溃的李理一脚踢给了竹田,他告诉李理,去江城可以寻找到解决事情的办法。

    木森很清楚,如果自己想要继续参加比赛,事情的真相终归是要说出来的,不过,由竹田来说可能会更好点,最起码他可以不用听到李理猛醒后的抱怨和愤怒,不管怎么说,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所‘欺骗’,这总是一件让人气愤和感到丢脸的事情。

    “和张清弈的这一局,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拼着被大理骂一顿,这也值了。只是,面对这样的顶尖的高手,我会有几分的胜算呢?或者说,我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呢?是某一项的差距还是全方位的差距呢?无论如何,这一战,势在必行。”放下电话后,木森如是想着。

    至于暴露了一劫倾城的身份后,媒体会有怎样的报道,李理会有怎样的炒作,木森并没有考虑的那么多,在他原本就毁誉半参的名声中加上一条类似于‘故作神秘,沽名钓誉’的词语,他已经毫不在乎。

    原本在出世与入世之间左右徘徊的木森,在经历定段赛之后,这其间的概念反而变的有些模糊,他只觉得,在失去了很多的东西之后,自己所唯一拥有的只有围棋。只要还可以继续的下棋,还可以在围棋里得到愉悦,及至与最后管窥到一点真正的棋道,他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来行进,这已经并不重要了。

    木森很清楚,他现在就象是一蓬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他不能确定自己最后的归属,只是任凭着命运之风带着他飘向那不可知的未来,这一点让他感到很无奈,也很沮丧。但是有一点他很庆幸,无论未来会以何种方式出现,至少,他的手中还有棋!他的心中还有棋!这一点,任谁也剥离不去,这一点,让他无比的骄傲!

    “这一战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在成都某一处街道的夜色里踽踽独行的木森再一次的做如是想。

    第二天,木森决定去柳勇家做一次拜访,这也是俩人数天前的约定。

    当木森站在柳勇家的客厅的时候,他不禁感到有些吃惊。

    客厅大约有二十个平方的样子,靠里的一面墙下放着一张略显古旧的八仙桌,两旁是同样古旧的雕花椅。这些并不足奇,让木森感到吃惊的是,在左右的两面墙各有一排绛色的木架,木架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酒,有简装的贴着粗陋标签的玻璃瓶的酒,也有包装精美的礼品酒,在木架的下面甚至还摆放着两坛尺高的女儿红。一进客厅,便会有一股浓郁酒香扑面而来,让人有一种熏熏欲醉的感觉。

    木森指着这些酒,结巴的问道:“这,这些全都是酒?”

    柳勇笑道:“当然是酒,难道还会是水吗?”

    木森也笑了,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过吃惊了,居然有人拿酒来装饰自己的客厅,真是没有想到啊!”

    柳勇得意的说道:“干一行爱一行,我最大的爱好除了下棋之外就是收集这些酒了,你可别小瞧了它们,我大部分的收入可都投在了这上面。”

    木森笑道:“你把它们全都放在这里,就不怕被人喝了?”

    柳勇解释道:“这些酒都是市面可以买到的,放在这里就是准备招待客人的,虽然都不值什么钱,可把它们收集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木森点了点头,问道:“你收集的酒全在这里了吗?”

    柳勇哈哈大笑:“那怎么可能,这里都是一些常见的酒,全喝了也不足惜,我还另有一个地方存放着我收藏的珍品,比如说你送我的竹叶青,还有一些用钱根本就买不到的酒。所谓的财不可露白,我哪有胆子放在这里。”

    木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他不禁想起倘若柳勇有李理这么一个朋友的话,他的这些所谓珍品,还能保藏多久呢?

    俩人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柳勇原本约好的朋友也陆续的到齐了。

    柳勇并没有向他的朋友仔细的介绍木森,他只是说这是一个火车上认识的朋友,相互比较投缘,姓木,棋下的还不错。

    这样的介绍是俩人原本就商定好的,木森不想太过招摇,柳勇虽不乐意,但在木森的一再坚持下还是同意了,他只说,倘若是别人认了出来,他还是很乐意给木森做一个全面的介绍的。

    柳勇邀请的客人一共有六位,都是成都业余棋界的好手,其中有两人是业余六段,都参加过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的中国区预选赛。另外的几位都是三到五段的业余棋手,而有一位姓胡的也是棋校的老师,算得上是木森的同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相互寒暄了几句之后,大家自然而然的说到了围棋上。话题是由柳勇先挑起的,他说的正是木森昨天与费立新的一盘棋。

    “哎,各位说说,这一劫倾城到底会是谁啊?应该不会是业余棋手吧?”柳勇说道。

    “你看过有这么强的业余棋手吗?”身为棋校老师的**说道。

    “当然有,温快就有这实力。”一人回答道。

    柳勇笑道:“张字龄,温快的水平不错我承认,如果是一盘定胜负的话,他可能会有机会,可是这一劫倾城从预选赛杀到本赛,再从本赛杀到八强,我算了算,他已经碰到了四位职业棋手,你想想,温快有可能连胜四位职业棋手吗?”

    张字龄笑道:“这倒是,一盘定胜负的话,温快还行,要连胜四位职业棋手,这确实没有什么可能。”

    “所以说这人一定是职业的。”柳勇肯定的说。

    “管他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一个月后的八强赛答案就会揭晓,大家不用在这胡乱猜测了,我看,咱们还是下棋吧。”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人提议道。

    “对对,小唐说的对,我们下棋。”柳勇说道。

    “谁先来,要不小胡咱俩来一盘?”小唐笑着对**说道。

    **嬉嬉一笑,说道:“想报仇吗?再练两年吧。”

    小唐眼睛一瞪,刚想说什么,却被柳勇打断:“得了得了,你们俩不要一见面就吵,我看这样吧,今天人多,咱们来个擂台赛,每人五分钟的快棋,三次二十秒的读秒机会,输的人滚蛋,赢的人继续下。”

    一人拍掌道:“好,就是这样,不过还要来点彩头才带劲。”

    张字龄笑道:“这样吧,对局的双方只管下棋,其余的人下注,每人只限一百,我来做庄,大家看如何?”

    柳勇挥挥手说道:“扯淡,今天我是东道,要坐庄也是我来,哪轮的上你啊?”

    先前拍掌的人笑道:“要得,就这样定了,来,小唐,咱俩先下。”

    **笑道:“好,秦胖子,我押你了。”

    柳勇说道:“别急别急,胖子是六段,可以让小唐一先了,这样下不公平,要是你们都押胖子赢,我岂不是输的连裤子都没得穿了?”

    秦胖子爽快的说道:“行,我就让小唐一先。”

    **说道:“哥几个是什么水平,大家自己心里都清楚,该分先的分先,该让先的让先,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吃亏。”

    众人纷纷叫好,各自从口袋里掏出钱交给柳勇。

    秦胖子看着木森,问柳勇:“老柳,你朋友不来吗?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调调啊?”

    柳勇看了一眼木森,笑道:“我朋友第一次和大家见面,不太好意思赢大家的钱。”

    秦胖子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木先生,你要我信的过我秦胖子,就押我一次,包你亏不了。”

    小唐在一旁老大的不乐意,说道:“秦胖子你什么意思?吃定我了吗?”

    **笑道:“小唐,胖子可不是吃定你了吗?”

    木森在一旁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我和大家是初次见面,这第一盘我就不押了,如果谁赢了这盘,下盘我一定支持他。”

    秦胖子笑道:“好,木先生会说话,你就等着支持我吧。”

    秦胖子和小唐在一片吵闹声中,终于是相对坐了下来。小唐由于被秦胖子和**调侃了几句,心中有些郁闷,气呼呼的将棋子拍的山响。

    木森在心里不由的暗自苦笑了几声,这种以棋博彩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早听说过业余棋手里好下彩棋者颇多,而他自己也亲眼见过几次,但是这种方式的博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尽管心中有些反感与排斥,但是看在柳勇的面子上也不好拒绝。另一方面,他对柳勇的这些朋友确实有些好感,不论是秦胖子的热情,还是**的狡黠,都让他有种真实的感觉。

    木森轻轻的碰了碰正在数钱的柳勇,问道:“你的这帮朋友经常在一起聚会吗?”

    柳勇说道:“是啊,一般半个月就聚上一次,大家轮流做东道。”

    木森又问:“也经常这样的下棋吗?”

    柳勇说道:“老弟你是指什么?是指这彩头吗?”

    木森点了点头。

    柳勇笑着解释道:“那倒没有,我们在一起就是喝喝酒,下下棋,如果想下彩棋,一般都是去棋馆找别人下,大家都是不错的朋友,谁都不好意思动真格的。今天也就是因为过年,图个热闹罢了。”

    木森闻言心中顿时释然。

    柳勇笑道:“怎么,老弟没下过彩棋吗?”

    木森笑着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了在三三棋馆里帮黑皮与有仁下的那盘彩棋,仔细算来,离现在快有一年的时间了,可是这瞬间的记忆,便仿佛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一盘棋后,他认识了有仁,认识了温快,也认识了刘长风。

    那一盘棋后,黑皮叫他老弟,小正叫他叔叔。

    那一盘棋后,他经历了生死的离别,有了入世的念头,也因为这样的离别,他在黄鹤楼上体验到人生的第一次辉煌,也尽管这样的辉煌是那样的苦涩。

    “如果没有那一盘棋,我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陷入到回忆的恍惚中,木森喃喃的在心底问着自己。

TOP

围棋人生 (六十七 你是职业的)



    “哎,老弟,看到站在胖子后面的那个人了吗?”柳勇在木森的耳边轻声的问道。

    木森点点头,柳勇所指的那个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高高瘦瘦,浓密的胡须纠结的爬满了半张脸。

    “他姓沈,叫沈阳。”柳勇继续说道。

    木森笑道:“你刚才介绍过了,沈阳,很好记的名字。”

    柳勇说道:“他是业余六段,曾进过全国业余棋王赛的决赛,可惜最后输给了温快,他算得上是我们成都的第一高手了,当然,我这是指业余的。”

    木森有些惊讶,说道:“是嘛?水平相当不错啊。”

    柳勇笑道:“是不错,可是比起老弟你来,还要差上一大截啊。”

    木森笑着摇头,并没有说话。

    柳勇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比赛的最后胜者一定是他,到时候,我安排老弟你和他下一盘,好好的震震这帮家伙。”

    木森吃了一惊,说道:“我吗?算了吧,老柳,今天我只是来看看你,这棋就不用下了吧。”

    柳勇将头摇的象拨浪鼓一般,说道:“不行不行,老弟既然来了,这棋就一定得下,不然的话,你就是不给我柳勇面子。”

    木森在心中暗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那好,就一盘。”

    柳勇满脸的兴奋,说道:“行行,一盘就一盘,这一盘就够了。”

    木森解释道:“老柳,不是我不愿意下棋,只是昨天办了点事情,有点累,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

    两人正说着,却见秦胖子叫道:“柳勇柳勇,快过来给大家分赃,小唐这家伙输了。”

    木森和柳勇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起走了过去。

    小唐满脸通红的坐在那里,犹自不服气的说道:“胖子你得意什么?不就是给你捡了个漏吗?有种再来一盘。”

    **一把将小唐从椅子上扯了起来,说道:“去去,一边玩去,输就输,痛快点嘛!小唐你在一旁看着,看哥哥我是怎么砍胖子的。”

    小唐在一旁冷笑,说道:“有种就和胖子平下,别让人家让先。”

    **笑道:“你押我一百,我就和胖子平下。”

    小唐也笑了,说道:“押你?就是胖子让你一先我也不押你,我钱多啊我?”

    柳勇在一旁数了数钱,苦着脸对小唐说道:“小唐啊小唐,你也太不争气了,你这一盘我陪了两百。”

    张字龄在一旁笑道:“谁让你抢着坐庄?输了活该,我看你还是让我来吧。”

    几人说笑间,秦胖子和**开始了第二盘的棋局。

    刚下了几手,秦胖子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哎,木先生还没押吧?来来,快押快押,我等你,赚钱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木森在心里苦笑一声,掏出一百块钱交到了柳勇的手中,暗忖:“这胖子好记性,这一关到底还是没能逃掉。”

    秦胖子见木森押了自己,便笑道:“掏一百收两百,木先生就等着数钱吧。”

    众人都是哈哈一笑,只有**撇着嘴,一付不以为然的神情。

    接下来的比赛,秦胖子竟然是连胜了四盘,加上他赢了小唐的那一局,他已经是五连胜了。这其间,大家都草草的吃了中饭,柳勇的庄做的也不错,赢了三百块钱。

    接下来的一盘棋,将是秦胖子对阵沈阳。

    木森对柳勇抵声说道:“秦胖子的棋下的不错啊。”

    柳勇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胖子和沈阳都是六段,两人水平差不多,沈阳的赢面可能要略微的大一点。”

    木森笑道:“我看这一盘沈阳可能要赢。”

    柳勇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木森解释道:“秦胖子已经连下了五盘棋了,无论是谁都会吃不消,沈阳是以逸待劳,我看他至少有六成的胜算。”

    柳勇笑道:“是啊,这一盘只有一人押胖子赢,看来刚赢的三百块是存不住了。”

    木森笑着摇了摇头,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柳勇,说道:“这是秦胖子刚才帮我赢的钱,我押他吧。”

    柳勇接过钱,对秦胖子说道:“胖子,我朋友可押了你啊,加把油啊!”

    秦胖子抬起头,对木森拱拱手,笑道:“谢了,兄弟。”

    木森摆了摆手,示意他安心下棋,坐在秦胖子对面的沈阳却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木森一眼。

    秦胖子终究不是铁打的,和沈阳在一处关乎全局生死的劫争中,因疲劳过度,竟看错了一个劫才,将一条三十多目的大龙白白送吃。

    棋局终了,秦胖子摇摇晃晃的下了桌,对木森说道:“不好意思啊,老弟,害你输了钱。”

    木森笑道:“哪里的话,大家在一起图个开心,再说,我刚输的一百块钱还是老兄你帮我赢的呢。”

    柳勇在一旁却不依不饶,抱怨着说道:“胖子啊,这棋你也能看错?我还指望你能帮我赚一笔的呢。”

    秦胖子伸了个懒腰,笑道:“没办法,太累了,眼都花了,不过,我也草草的算了一下,就算是不看错,这个劫我也打不赢。”

    沈阳在一旁笑道:“不错,我比胖子多两个劫才。”

    秦胖子看了一眼柳勇,笑着说道:“老柳,现在该你上了。”

    柳勇笑道:“我今天不下了,输了钱总得扳本不是?我这一下,就再也没有扳本的机会了。这样吧,这盘棋我朋友来下。”柳勇指了指身旁的木森。

    秦胖子笑道:“你输个屁的钱!不过这样也好,木老弟看我们这几个棋篓子下到现在,早就应该上了,只可惜我输了,不然的话,应该亲自领教一下木老弟的高招。”

    木森连忙摇了摇头,说道:“秦先生说笑了,我也只是一个棋篓子,哪里谈的上什么高招啊。”

    柳勇将木森一把按到椅子上,说道:“老弟你就别谦虚,来来,这就开始吧。”

    一俟木森坐下,沈阳笑了笑,说道:“木先生,咱们猜先吗?”

    木森笑道:“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沈先生执黑吧。”

    沈阳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一颗黑子便‘乒’的一声打在了星位上。

    柳勇见两人已经开始落子,便对周围的人说道:“来来,下注,下注。”

    几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毫不犹豫的押了沈阳。

    秦胖子一边在口袋里摸索着一边说道:“连下了五盘棋,连个下注的机会都没有,划不来,划不来,这一盘可不能错过了。”

    看了看几人下注的情况,秦胖子笑道:“好,你们押大我就押小,你们押小我偏就押大,总归输不能让老柳一个人输,赢也不能让老柳一个人赢,我就押木老弟了。”

    柳勇不怀好意的笑道:“胖子,你可别为了照顾我朋友的面子故意押他,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拿回去重押还来的及,反正大家都押了老沈,我也不在乎你这一百块钱。”

    秦胖子翻了个白眼,说道:“操蛋,我秦胖子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没的说,我就押木老弟了。”

    柳勇对木森知根知底,与这盘棋也是充满了信心,但眼见得这装到口袋的一百块钱被秦胖子吃了去,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微微的摇了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

    沈阳是以星小目开局,木森应了错小目。

    木森看了沈阳和秦胖子的上一盘棋,对他的棋路多少有点了解,在木森的印象中,沈阳的棋风偏稳,注重实地,但在战斗时稍欠灵活,算路也不是特别的精确,基本上是属于书房棋一类的风格。

    木森针对沈阳的这些弱点,在序盘时便主动挑起了战斗,力求在乱战中尽快的击败对手。

    沈阳看着眼前的木森,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全没有了上一盘对秦胖子时的谨慎,加上双方只有五分钟的正式对局的时间,手中的棋子便如闪电般一招快似一招。

    此时的棋盘边,除了柳勇和秦胖子还在观战,其他的人都散坐在客厅的四围相互闲聊着,仿佛各人都抱着木森必败的心理,接下来就只管在柳勇的手里拿回应得的彩金。

    “啊呀,妙,还有这一手啊!”棋盘边,秦胖子忍不住叫了一声。

    众人都扭头看了看,却谁也没有在意。

    “高,实在是高啊!”数分钟后,秦胖子又是一声大叫。

    聊天的几个人相互疑惑的看了一眼,终于一起站起身,向棋盘走去。任谁都看的出,这一声秦胖子是为木森叫的。

    棋盘边,沈阳的脸色异常的难看,紧锁了眉头,正苦苦的思索着。

    “哎,哎,老沈啊,时间到了啊,现在开始读秒了。”看着桌子上的两块秒表,柳勇提醒着沈阳,语气中,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

    三次读秒的时间堪堪将尽,沈阳终于是抬起头,看着木森尴尬的说道:“木先生好棋啊,你看咱们是不是能不要时间的限制,从容的下完这盘棋,你看如何?”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

    柳勇却不乐意,急急的道:“不行不行,说好的事情哪能说改就改。”

    沈阳也不坚持,笑道:“好,这盘棋我认输,不过我还是希望木先生能陪我下完这盘棋。”

    木森笑道:“好,这时间太紧,我也有些吃力,咱们接着下这盘棋,输赢都不论。”

    沈阳递给木森一只烟,却没在说话,低下头,又兀自长考了起来。

    秦胖子将柳勇拖到一边,低声的问道:“老柳,你这朋友到底是谁啊?竟然能将沈阳逼的无力还手,是职业棋手吧。”

    柳勇笑着摇摇头,说道:“是谁我且不说,但我保证他不是职业的。”

    秦胖子说道:“不是职业的?不会吧?就算是换了温快,老沈也没这么吃力啊,你别瞧他现在还硬撑着,其实他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柳勇笑道:“当然不是一个级别的,要不然我会那么好心的让你重押?”

    柳勇说完转身欲走,却被秦胖子一把拉住,说道:“老柳你别走啊,干嘛这么神神秘秘,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柳勇叹了口气,说道:“胖子你***还真是笨,再仔细想想,业余棋手里有几个姓木的?”

    秦胖子在这边正苦苦的思索着,那边的沈阳在苦撑了几手之后,终于是正式的投子认输了。

    “你是职业棋手。”沈阳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木森,肯定的说道。

    “木先生如果不是职业棋手的话,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就赢了我,我想,我们之间的差距至少是让先,而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业余棋手可以让我一先。”沈阳继续侃侃的说道。

    木森笑而不答,他在等着柳勇来为他解释,他知道,这样的情形下,保持身份的神秘那将会是一种刻意的做作。同时,隐隐约约的,在内心的深处,他也同样的渴望能与这群人坦诚的相交。当然,由柳勇来为大家再做一次相互的介绍,那将是在好不过的了。

TOP

围棋人生 (六十八 棋痴)



    “有,当然有可以让你一先的业余棋手!”秦胖子抢在柳勇的前面说道,脸上竟也挂着一丝的神秘。

    木森笑着正要开口,却被秦胖子拦住。

    “老弟你别说,让他们猜猜。”秦胖子笑道。

    沈阳皱着眉头说道:“胖子你闹什么鬼?”

    **和小唐几人在一旁也是满脸疑惑,面面相觑。

    秦胖子笑道:“哥几个还真是笨的可以,大家再想想,咱们下棋的人里面有几个姓木的啊?”

    柳勇在一旁笑道:“胖子你倒会现炒现卖,你干脆改行去卖糖炒栗子算了。”

    “啊……”**叫了一声,仿佛想起了什么。

    众人闻声,都将视线移向了**。

    **指着木森,大声的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木森,黄鹤楼上赢了稻本的那个木森。”

    沈阳吃了一惊,看着木森问道:“你就是木森?”

    木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就是木森,不过我可让不了你一先,别听老柳他们瞎吹。”

    沈阳一拍大腿,说道:“难怪难怪,我说这棋怎么下的蹩手蹩脚的呢?”

    秦胖子笑道:“木老弟啊,老柳刚才都对我说了,你在火车上让他两子还能轻松获胜,你让我和沈阳一先那是客气的了。”

    木森正欲客气几句,旁边的**却扯住柳勇不依不饶,嘴里嚷嚷着:“老柳你也太阴了,请了这么一个高手来,你不仅不说,还鬼鬼祟祟的暗地里骗我们的钱,不行不行,这局不算,赶快把我们的钱还来。”

    柳勇笑道:“一边玩去,到我口袋就是我的,所谓的认赌服输,我这叫赌奸赌滑不赌赖,拜托你有点赌品好不好?”

    秦胖子也帮腔道:“对对,认赌服输,我好不容易赢一盘,哪能说还就还了。”

    这几人真真假假的闹着,沈阳却看着木森说道:“木先生,咱们俩是第一次见面,我知道你刚才的那盘棋并没有尽力,你看是不是这样,你让我一先,咱们再好好的下一盘,这盘就算是指导棋吧。”

    木森客气道:“不行不行,老沈你太客气了,我们还是平下吧,让先我没把握。”

    沈阳笑道:“我哪里是客气,去年在武汉的比赛里,温快都把主帅的位子让给了你,今天请你让我一先,我倒显得有些自不量力了。好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让我一先,谁也别客气了。”

    木森也不再推辞,笑道:“那好,恭敬不如从命。”

    旁边正在吵闹的几人听沈阳和木森要重开一局,又都围拢了过来。

    秦胖子说道:“老沈要和木老弟再下一盘吗?要得,无论输赢,下一盘我上。”

    柳勇看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便说道:“这样,哥几个先下着,今天我老婆在娘家还没回来,我出去找个地方把晚饭安排一下,胖子你帮我在家里照应一下,我去去就来。”

    秦胖子头也不抬,嘴里嚷嚷着:“去吧去吧。”

    **在一旁一脸悲愤的嘱咐着柳勇:“老柳你今天阴了我们的钱,这餐饭的标准你自己看着办,不然的话,小心哥几个跟你来个秋后算账。”

    柳勇笑骂了几句,然后转身出了门。

    这一盘棋,木森和沈阳足足下了两个多小时才分出胜负,说是一对一的让先,最后却因为两人实力上的差距演变成了木森一对六的局面。在旁边观战的众人见沈阳处处受制,都忍不住纷纷支招,也因为如此,沈阳被大家七嘴八舌的意见闹的头晕脑涨,行棋也是犹豫不决,最后终被木森以三目的优势胜出。

    收拾完棋子,沈阳忍不住将秦胖子一干人等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在心底却是对木森敬佩有加。

    “好了好了,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再不去的话,饭店该打烊了。”早已经安排好饭局的柳勇说道。

    “这才几点啊?有那么急吗?”秦胖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以为这是平时啊?你别忘了今天才大年初三啊!”柳勇说道。

    小唐插嘴道:“大年初三怎么了?有钱还怕吃不到东西嘛?只要你老柳舍得花钱,就是深更半夜我也照样领着你去吃大餐。”

    柳勇笑道:“就小唐你还吃大餐?一个麻婆豆腐就打发了你。”

    众人说笑着出了门,柳勇告诉大家这里离餐厅还有十分钟的路程,话未说完,又招来了大家的一顿臭骂。

    “老柳,你不是为了省钱才把我们往那么远的地方支吧?”**首先发难。

    “对,我知道这边上就有个不错的酒店,上次我和小唐去过,我记得有一道菜叫油淋乳鸽,味道确实不错,就是贵了点。”张字龄来了个火上浇油。

    柳勇闻言,冷笑道:“各位老大,我这里可不是市中心啊!我找了半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家,你们还要怎么啊?”

    秦胖子今天既赢棋又赢钱,心情显得不错,看柳勇有点急的样子,便帮腔道:“老柳说的对,这一带的餐厅基本上都是外地人开的,不到初八不会正常营业的。”

    柳勇又道:“这一家还是我好说歹说,老板才同意等我们的,我看要是再不去的话,咱们今天晚上就等着肚子唱空城计吧。”

    众人中午只顾着下棋,只是草草的垫了肚子,现在听柳勇一吓,腹中更是显得饥肠辘辘,不由的脚下都是暗暗的使了一把劲,跟着柳勇,匆匆的向前奔去。

    沈阳走在最后,行进中,扯了一下木森。

    木森回过头来,问道:“老沈有什么事情吗?”

    沈阳笑道:“没什么,只是今天棋下的不过瘾,我想请木先生明天去我那里坐坐,就是不知道木先生是否肯赏光?”

    木森一楞,问道:“老柳他们都去吗?”

    沈阳摇摇头,说道:“他们几个我已经约好了,大后天去我那里,明天我只请木先生一人。”

    木森心中有些奇怪,自觉自己和沈阳只是第一次见面,倘若只是为了下棋就如此热情,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沈阳见木森有些犹豫,便委婉的问道:“木先生明天还有事情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不勉强了。”

    木森笑道:“事情倒是没有,只是。”

    沈阳接道:“只是感觉到有些奇怪是吗?木先生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单独的邀请您?”

    木森本就是个不会掩饰自己心思的人,听沈阳这样说,脸上不由的一红,尴尬的点了点头。

    沈阳笑着解释道:“木先生的为人我从报纸上了解到一二,说句实话,我很欣赏你的作为,也很想跟你交个朋友,只是一直无缘识荆。今天在老柳这儿见到你,我觉得是一种缘分,所以就想请木先生去我那坐坐,另外我还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就不知道木先生肯不肯。”

    木森笑道:“老沈你太客气了,你就叫我小木吧,别先生不先生的。”

    沈阳笑道:“我的年龄比你怕是要大上个七八岁,我就叫你小木吧,对了,你还没有答应我去不去呢。”

    木森点头道:“老沈你这么客气,我还意思推辞吗?只是不知道府上在哪里?”

    沈阳笑道:“你答应了就好,明天先不去我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木森点点头,将自己住的旅馆的地址告诉了沈阳。

    想了想,木森终究是有些疑惑,问道:“老沈你明天带我去见谁啊?”

    沈阳笑了笑,神秘的道:“见了你就知道了,虽然你不认识他,但我保证你见了他决不会失望的。”

    木森心有不甘,还想问些什么,却听沈阳说:“到了。”

    木森抬头望去,柳勇正领着秦胖子等几人涌进了一家门面并不大的餐馆。

    “咱们也进去吧,有什么明天再说。”沈阳说道。

    木森无奈的点了点头,按住了心中疑问。

    “你们两人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啊?”木森刚一进门,就被柳勇拉住问到。

    木森看了一眼正和秦胖子说话的沈阳,笑道:“老沈约我明天去他家做客。”

    柳勇惊讶的问道:“去他家做客?”

    木森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柳勇笑道:“呵呵,老弟你可要做好准备,这个客人可不好做啊!”

    木森奇怪的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柳勇似笑非笑的说道:“老沈是成都远近闻名的棋疯子,见不得棋力比他高的人,只要一抓住这样的机会,有就会死缠着不放,名义上说是请教,其实就是让你陪着他不停的下,没个一天一夜他是不会放过你的,我刚才看你们俩在后面说话,就知道是他盯上你了。”

    木森笑道:“是这样啊,看来老沈对围棋确实是情有独钟啊!”

    柳勇又问:“对了,他没说介绍什么人给你认识吧?”

    木森奇道:“老沈是说要介绍个人给我认识,哎,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柳勇神色愈加古怪,笑道:“老弟,这下你惨了。”

    木森被柳勇古怪的笑声弄的更加糊涂,问道:“老柳你别卖关子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柳勇皱着眉头叹道:“我本来以为有一个老沈就行了,没想到,没想到——”

    木森接道:“没想到什么?”

    柳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要碰上两个疯子,这下可有的你受的了。”

    木森摸了摸鼻子,笑道:“两个疯子吗?老柳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老沈要给我介绍的人也是一个超级的棋痴呢?”

    柳勇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木森本就是一个真正的棋痴,对柳勇这样略显夸张的说法却并不以为意,心中反倒对沈阳产生了一些好感。

    柳勇见木森并不在意的样子,心中了然,便收起脸上的笑容,对木森正色的说道:“老弟,老沈这人其实很不错,你多交往交往就知道了,还有,他给你介绍的这人虽说有些怪,但确实值得一见,嗯,算的上是个高人吧。”

    木森问道:“老沈也是这样说的,他到底是谁?”

    柳勇眯着眼,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老弟你明天见着后自然就知道了。”

    木森无奈的摇摇头,没在追问下去,但在心里,对那个值得一见和见过后不会后悔的人隐隐的生出些向往来。

TOP

围棋人生 (六十九 棋僧)



    第二天一大早,沈阳就如约的来到木森住的旅馆,其时,木森由于昨天晚上被大家多劝了几杯,正是刚刚起床。

    木森匆匆的洗了把脸便和沈阳来到了旅馆的楼下,钻进了沈阳那辆老旧的夏利车。

    “咱们这是去哪?”木森打了个哈欠问道。

    沈阳递了只烟给木森,回答道:“先去我朋友那儿。”

    木森点了烟,问道:“老沈,我听柳勇说你那位朋友也是个爱棋的,相互间也认识,可是他昨天怎么没去柳勇家?”

    沈阳笑道:“他们认识倒是认识,只是我那位朋友有些怪,很少出门,柳勇和胖子这些俗人,他更是懒的见。”

    木森皱了皱眉毛,却没有说什么。

    沈阳看了木森一眼,笑道:“其实我和胖子他们一样,都是个俗人,不然也闹不到一块去,只是我说的这位朋友是我本家的一个哥哥,也是我在围棋上的启蒙老师,他大我八岁,算得上是亦师亦友吧。”

    木森问道:“那他也姓沈喽?”

    沈阳楞了一下,哈哈笑道:“是是,就算他是吧。”

    木森也笑了,感觉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问的有些无聊,虽然对沈阳的那句‘就算是吧’仍有些疑惑,却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小木,我听柳勇说你们俩是在火车上认识的?”沈阳问道。

    “是啊,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喝酒认识的。”木森回答道。

    沈阳笑道:“和柳勇认识的人不是通过喝酒认识的,就是通过下棋认识的,你两样倒是占全了,对了小木,来成都是有事情要办吗?”

    木森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我只是四处走走,算是旅游吧?”

    沈阳有些吃惊,说道:“这大过年的一个人出来旅游?可真是有你的,老婆孩子放在家里不管了吗?”

    木森哈哈笑道:“我哪里来的什么老婆孩子?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沈阳笑道:“难怪难怪,你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木森问道:“谁?是你朋友吗?”

    沈阳回答道:“朋友倒算不上,只是见过一次面,他也是外地的,哎,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

    木森说道:“看来也是个下棋的了。”

    沈阳说道:“是,他就是黄长东,人称黄老邪的黄长东,也有人叫他棋坛游侠。”

    木森说道:“就是那个号称‘游华夏三山五岳,会天下弈林贤人’的黄长东吗?”

    沈阳笑道:“是是,我说的就是他,老弟你不会也是要效仿他‘游华夏三山五岳,会天下弈林贤人’吧?”

    木森开玩笑道:“老沈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反正我现在有的是空。”

    沈阳摇摇头说:“什么好主意?这黄长东邪的厉害,别人都说我是个棋疯子,可是比起这黄老邪,我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木森说道:“这黄老邪的事迹我也知道一些,听说他是从职业棋手退下来的?”

    沈阳点头道:“是,他以前是职业五段,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退了下来,一直在外面四处游荡,连老婆也离了。”

    木森问道:“四处游荡?这是为什么?”

    沈阳回答道:“听人说,他这个人爱棋已经倒了癫狂的地步,只是苦于学棋稍微晚了点,棋力也一直上不去,但这人天性豁达,说既然得不到正果,还不如做个散仙,与其每天苦坐打谱,还不如四处游历,看看山山水水,会会天下棋士,这也算是研棋的另一种境界吧?”

    木森点点头,喃喃的道:“棋的另一种境界吗?这倒是有点意思。”

    沈阳苦笑道:“这样的想法我也有过,只是未免疯狂了点,毕竟这不是古代,怎么说呢?有点不和时宜吧。”

    木森问道:“你见他吗?”

    沈阳点头道:“是,他上次经过成都,我们有一面之缘。”

    木森又问:“那他四处的游历,又靠什么来维持生活呢?”

    沈阳笑道:“有时候是靠下点彩棋,但更多的还是靠朋友接济,比如说他来我们成都,所有的花费都是我们几个业余棋界的朋友出的,连走时的车票都是我们安排的,他去其他的地方也是这样,象他这样的人或许已经是一无所有,但是他从来都不会缺少朋友的。”

    木森感叹道:“这黄老邪真算的上是一个奇人了,不愧了棋坛游侠这个名号,有机会的话,我真想见见他。”

    沈阳一边开车一边陪木森聊着,二十分钟后,已是将车驶离了市区。

    “哎,老沈,你朋友住在郊区吗?”木森奇怪的问道。

    沈阳点点头,回答道:“是啊,还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我答应他今天来看他的。”

    木森笑了笑,没在继续问下去。

    十分钟后,沈阳将车停在了一座寺院的前面。

    木森吃了一惊,问道:“老沈,你不会是带我到这里面去吧?”

    沈阳笑道:“不错,这就是咱们今天最后的目的地,江陵寺。”

    木森问道:“你的那位朋友是个出家人吗?”

    沈阳哈哈笑道:“是,他是个出家人,怎么样,没想到吧?”

    木森也笑了,说道:“对对,我想起来了,怪不得你们都说自己是俗人,比起这出家人来,咱们可不都是些俗人嘛!”

    说到这里,木森又想起昨天晚上柳勇眯着眼说的那句‘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心中顿省,不禁哑然失笑。

    沈阳指着寺院说道:“走,咱们先进去,我领你四处看看,别看这座寺院不大,可是历史倒是很悠久。”

    木森抬眼望去,这座寺院占地的面积并不大,但是整个风格却显得凝重古朴,丝毫没有现在扩建和补修的寺院那种浮华的味道。

    俩人刚一进门,迎面便过来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和尚,看着沈阳笑道:“咦,是沈先生啊,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沈阳笑道:“来给大小和尚们拜年啊,怎么,不欢迎吗?”

    和尚笑道:“怕是又来找你大哥下棋的吧?”

    沈阳点点头说道:“他在哪?”

    和尚指了指后面,说道:“大概是在僧房里,你进去看看吧。”

    沈阳点点头,便要拉着木森进去,刚走两步,却又被和尚拦住,沈阳笑道:“干什么?惠真,还要过路费吗?”

    惠真笑道:“沈先生忘了吗?上次你答应帮我换的那块手机电池带来了吗?”

    沈阳将手上拿着的汽车钥匙扔给惠真,笑着说:“大师父吩咐的事情,我哪敢忘记?电池放在车上,你自己拿去吧。”

    惠真看着手上的钥匙,眉开眼笑的道:“正好正好,我刚准备进城一趟,这倒省了车费。”

    沈阳闻言,无奈的摇摇头,说:“去吧,去吧,别忘了给我加油,每次来你都要蹭我的车。”

    木森看着惠真离去的身影,不由的傻傻的站在那里,沈阳和惠真的这一番对话,实在是让他开了眼界。

    沈阳见木森傻楞的样子,不由的笑道:“怎么了?”

    木森问道:“这——这个叫什么惠真的真是个出家人吗?”

    沈阳说道:“当然是,人家可是正宗大学本科毕业的,研究的便是佛学。”

    木森感叹道:“少见少见,和尚用手机开汽车,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沈阳笑道:“那你真是少见多怪了,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你以为现在的和尚只会念念经,收收香火钱吗?”

    木森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阳回答道:“当然不是,就拿惠真来说吧,他虽然是个出家人,但他本身却是个无神论者,他研究的是佛学,这对他来说,这只是一项工作。工作,明白吗?”沈阳最后特别强调了一句。

    看着木森仍有些疑惑的样子,沈阳又说道:“你别以为出家人都是清心寡欲不识人间烟火的修行者,有很多都和我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有追求的人。”

    木森笑了笑,说道:“是这样啊?哎,算了算了,咱们先进去吧,我听了还是有点晕,呵呵。”

    俩人边走边聊,沈阳对这里熟门熟路,片刻后,便来到一座僧房前。

    僧房的门是虚掩着的,沈阳并不敲门,直直的推门走了进去。

    “七哥,我来看你了。”

    沈阳进门便对坐在对面桌子前的僧人大声的叫道。

    “沈阳来了啊?家里都还好吧?”僧人站起来笑道。

    木森抬眼看去,这人约莫五十岁不到的样子,矮矮壮壮,满脸的红光,在他旁边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台电脑。

    “电脑?”木森在心里轻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惊奇的表情。

    “这位朋友是——?”僧人看了一眼木森,微笑着问沈阳。

    “哈哈,这可是个贵客啊,七哥,他就是木森,黄鹤楼赢了稻本的木森,上次咱们谈到他的,你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他,这不,我昨天刚在朋友那儿认识,今天就把他请来和七哥见上一面。”沈阳介绍道。

    “是木先生?啊呀,久仰大名啊!”僧人向木森伸出手。

    木森本以为和尚只会合什,却没料到对方要和自己握手,忙不迭的伸出手,说道:“不敢不敢,谈不上什么大名,请问师父怎么称呼?”

    僧人笑道:“我本名沈太龙,法名智能,我看木先生还是随沈阳叫我一声七哥吧。”

    看着木森有些不解的样子,智能又道:“其实名字只是个符号,和你们在一起,我只是个普通人,是沈阳的亲人,也是你的朋友,叫一声七哥,大家都方便点,也显得融洽点。沈太龙是我,智能也是我,七哥还是我,叫法不同而已,我却仍是我,我亦即是我。”

    沈阳哈哈笑道:“七哥,拜托你别说这些了,我俗人一个,听了头晕。”

    智能笑道:“我早就说你没有惠根,与我佛无缘啊。”

    沈阳说道:“无缘最好,不然我就得做和尚了。”

    智能哈哈一笑,说道:“木先生先请安坐一下,我这里还有一篇帖子正等着在发出,沈阳,那边有茶叶,你帮着我给木先生沏杯茶吧。”

    木森说道:“七哥忙您的,不用这么客气。”

    智能笑了笑,便兀自坐在电脑前忙了起来。

    木森移步过去,看着电脑,轻声问道:“七哥这是在写文章吗?”

    智能回答道:“不是什么文章,只是回答一个网友关于《杂阿含经》里的一些疑问。”

    顿了一顿,智能又解释道:“这是寺院设的一个网站,上面有专门的论坛,为的就是回答一些喜好佛学的朋友们提出的问题。”

    木森点了点头,这才明白电脑在此处的作用。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