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合肥鏖战(3)
棋手们的体质总的来说算不上是棒的,加上年老的又多,因此很难适应这般寒冷。只见一个个棋手穿着臃肿的大衣,裹着围巾,戴上棉帽,只是由于下棋的缘故才没有戴上手套。很多人用两手捧着茶杯,并以很快的频率喝着热茶,借以取暖。
严寒冻得人手脚僵硬,但棋手们在棋盘这个战场上却厮杀得热火朝天。真是冰天雪地战犹酣!事实上,也只有1962年这次比赛,老中青三代棋手的实力才旗鼓相当。这是建国以来三代围棋手真正厉害的一次交锋。从这次比赛以后,青年棋手一跃而起,在棋艺的竞赛中跃过了自己的先辈。
11月4日上午,合肥市体育馆内裁判长一声令下,顿时鼓角齐鸣,48员战将分为24对展开了一场无声的但又是刀光剑影的厮杀。这次比赛规定同地区的必须先赛,其用意无非是避免出现同地区让棋的现象。这一来,24对中同室操戈的竟达13对之多。尽管是自家人,也毫不留情,使尽各自招数,拚个你死我活。
我在第一战就遇上吴淞笙,从1959年初以来的将近4年中,我俩经常在一起,相互间的对局难以计数,彼此自然很了解。虽说是这样,我对淞笙的估计还是不足。几年来,我在实力方面始终占着优势。他呢,因为起点低,所以相对来说他的进步就较快,从而我的优势也一点点地削弱。但即使如此,优势依然存在,因此和淞笙交锋我比较心定。这局棋我执黑先走,我的战略是尽可能抢占实地,稳妥地取胜。谁料到淞笙有了飞跃的进步,思维大大开窍。他并没因为我实地领先而恐慌,而是利用我贪图实地所犯的错误,巧妙地经常中腹,形成了白棋的大形势,简直像个溜冰场。我第一战就陷入苦战,心里不免着急了。将近半盘棋下来我突然醒悟到淞笙的实力已有了很大长进,已成为我的真正强劲的对手了。一切常规的下法已无济于事了,我经过长时间的苦思,放出一支奇兵,突然一个黑子往中腹的白棋上靠了上去,好似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这一下局势顿时激化。淞笙年少气盛,对黑子马上进行围歼。我使尽了各种解数,竭尽乱战之能事,使局面愈趋复杂。究竟当时淞笙的实力稍逊于我,淞笙的破绽被我抓住,于是黑棋进行凶猛的反击。棋盘上黑白两条大龙纠缠扭杀在一起,终于白龙气短被歼。这一战赢来很辛苦。在头一天的比赛中,我们两员小将之战最引人注目。
这天还有一盘精彩的对局,是安徽骁将朱金兆对16岁小将王汝南。小王与自己的老师火并,杀得老朱险遭厄运。最后小王虽以四分之三子败北,但他的棋艺令人刮目相看。
头一场未爆出什么冷门,最有新闻价值的是上海老将魏海鸿与四川孔凡章的一局。孔凡章乃四川大将,其实力和名望在四川仅次于黄乘忱。他下的一手功夫棋,处处精打细算,稳健老到,是著名的长考派。老孔棋艺不俗,但并未登峰造极。后来他将全副精力倾注在爱女孔祥明身上,使之成为棋坛巾帼。这头一场比赛老孔奋力迎战魏老将,这是一局马拉松的围棋赛,直至23台的棋手都赛完离去,偌大的体育馆只剩下这孤零零的一台,两位老将仍挑灯夜战,杀得不亦乐乎。老孔具有长考派的良好素质,因而越战越勇;而魏老则不然,也许比赛中不宜喝酒使魏老感到不适,他的体力渐渐不支,终于败下阵来。
随着比赛的深入,战况日趋激化。第二轮中过惕生先生和江苏小将陈锡明之战紧张又有趣。这局棋锡明不畏强敌,不断进攻,过先生虽执黑子,但并无优势。局势始终混沌不清,直至收官阶段,胜负极为微细。很多旁观者点头动嘴,甚至念念有词,显然在努力清点双方地盘,但似乎谁都没能看出个胜负。当锡明占上最后一个单官后,他问过先生:“你的地盘里是否还要补一手?”过先生的地盘内确有不干净之嫌,如补一手,那过先生黑棋收后,就要还白棋半子;如不补,则锡明有权将棋继续下去,黑棋的阵营中是否有文章,有待实战来断定。过先生毕竟是大将,他冷静地判断输赢,如不补可胜四分之一子;如花一手补上,则因要还子而输四分之一子。补则必败,当然不能补。于是锡明就在黑空内大动干戈,过先生沉着接战,应付得当,尽管风险较大,但终于风平浪静。过先生胜了四分之一子,好险哪!旁观者看着心跳都加快,对局者的心情就可以想象了。
我国围棋比赛的规则时有变动,尤其在黑棋算不算收后1的问题上常有争论,各有各的道理。算不算收后,在实战中,特别是遇上细棋就很有影响。我国的棋手由于在这方面实践较多,因此对收后的问题很敏感。日本棋手一般都不熟悉中国规则,有些棋手在理论上懂得,而在实践上却无经验,往往遇到收后问题麻木不仁,无动于衷。直到裁判宣布胜负结果,才恍然大悟,甚至还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