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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新棋士的授受仪式结束后,南见儿没有像李阳他们一样留下来观看其他仪式的进行,而是兴冲冲地跑出去打电话。楚禹一直注意着他,无奈此时此刻他无法离开会场,想跟南见儿好好谈谈的想法只好按耐在心中,下次再找机会。

    南见儿今天终于成为了职业棋士,第一个想要告诉的人自然是苏冰河,兴冲冲地拨通了清河家里的电话,结果却只听到苏冰河的一段录音,让南见儿拨打另一个号码。

    冰河叔叔还没有回家?带着这样的疑惑,南见儿按照苏冰河提供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

    “冰河叔叔……”南见儿一听到苏冰河的声音,兴奋劲立刻上来了,“职业考试我通过了……今天参加了……那个我……有好多人啊……”

    苏冰河只听清楚了“职业棋士”四个字,耳朵就被南见儿过于响亮的声音给震得嗡嗡作响,虽然不知道南见儿叽里呱啦的一大串话都说了些什么,不过从还是猜出南见儿通过了职业考试,欣喜之余,也对南见儿的兴奋过度感到无奈,还是个孩子啊!

    “见儿,恭喜你!”等南见儿因为口干舌燥而停下说话后,苏冰河才用平静的声音道喜。

    “呵呵呵,冰河叔叔,职业考试不算什么啦,很轻松就过了。”南见儿得意的尾巴在天上飘。

    “哦?那么见儿一定是职业考第一名了。”苏冰河泼他一点冷水。

    “……”南见儿顿时哑然,扯扯头发支吾,“那个、那个只是第二十一名……”

    “二十一名啊……”拖长音。

    “我、我一定会超过他们的,真的,一定会的,冰河叔叔……”南见儿急了。

    苏冰河暗然失笑,也不再逗他了,正声道:“楚禹帮了你不少忙吧,记得要好好谢谢人家。”

    “什么!他呀……”南见儿一听到楚禹两个字就火大了。

    听南见儿语气不对,苏冰河问道:“他怎么了?”

    “他很过分啊……”南见儿难得逮着个人可以吐苦水,马上就倒豆子似地把他跟楚禹生气的事情讲了出来,“冰河叔叔,你说楚禹是不是很气人啊,居然敢小看我,好象施舍似地说要等我追上他,难道他不等我我就追不上他了吗?气死我了。”

    “果然还是两个孩子……”苏冰河再次失笑,确实,现在就急着想确定一生的对手,对这两个孩子而言还太早了点,无论是性格、想法还是棋,他们都远远不够成熟。

    “冰河叔叔,我已经是职业棋士了!”听苏冰河还把他当孩子取笑,南见儿立刻跳脚申辩。

    “那也还是孩子。”

    “冰河叔叔……”

    “见儿,帮我带句话给楚禹。”

    “啊?”

    “围棋的道路很长很长,围棋的意义永远在棋盘的前方,坚定的向前走,不要往后看。见儿,这句话叔叔同样送给你。”

    “冰河叔叔,我记住了。”

    “记得一定要谢谢人家。”

    “知道了……”南见儿很不情愿地应道。

    “见儿,把东西都收拾好,到都京来,我已经给你定好了机票,后天的飞机,明天你就会收到机票了。”

    “啊,冰河叔叔,你终于肯让我去都京了,以前爸爸和你都不肯带我去的,那里是围棋的圣殿呀,啊啊,冰河叔叔,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见儿,你不是想挑战天下围棋高手吗,在这之前,先到都京来磨砺一番吧。”

    “恩,冰河叔叔,我会努力的,像爸爸那样!”

    又是这句“像爸爸那样”,苏冰河摇头,已经懒得再去说了。见儿,来吧,都京可不是平京,在这里你会受到许多打击,但同样的,这里也会成为你乘风直上青天的起点,见儿,来吧。

    挂上电话,南见儿才开始苦恼怎么把冰河叔叔的话转给楚禹,他们才吵架的呀,要他就这么直直地走到楚禹面前跟楚禹说话,实在拉不下脸来,可是不说的话,又答应了冰河叔叔,不好反悔。想来想去,把主意打到小舟身上,干脆写了张字条,当然,按照冰河叔叔的交代,他也写上了“谢谢”两个小字,然后让小舟去找陆兴,再拜托陆兴交给楚禹。小舟倒也爽快,把南见儿交代的事情很快就办好了,南见儿躲在树后看到楚禹一脸莫名地从陆兴手里接过字条,把冰河叔叔的交代完成,他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暗暗佩服自己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回到宿舍,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宋钰和李阳也在收拾东西,不过他们是直接搬到国少队的宿舍去。第二天,预备队里除了入选国少队的人,其他都陆续开始离开,所以南见儿也不算是走得最快的人。到了第三天,是黄安亲自将南见儿送到了机场,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就开始猛吃晕机药,当初来平京时发生的糗事可是让南见儿记忆深刻。不过为防万一,黄安还是跟乘务员交代了一声。

    “等一下!”临上飞机的时候,楚禹来了,气喘吁吁,显然赶得很急。

    “诶?”南见儿很意外地看着他。

    喘了几下,顺了气,看着一脸意外的南见儿,突然笑了,上前几步,伸出了手。

    “对不起!还有,在成为对手之前,我们先做朋友吧。”

    南见儿眨了眨眼,愣了一会儿,猛地一把拍开楚禹伸过来的手,道:“说什么话呀,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吗?”气消了??

    “那么,做个朋友间的约定吧,要努力地提高自己的棋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再下棋。南见儿,我会在围棋的道路上一直一直向前走的,如果要追上我的话,你会非常辛苦的。”

    南见儿撇撇嘴:“我会参加幼狮赛,会取得幼狮赛的第一名,会拿到参加三京围棋争霸赛的资格,下次见面,会是我们在比赛中的第一次正式交手。楚禹,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说定了。”

    “说定了。”

    两个少年互相击掌,然后转身,一个登机,一个离去。

    好象完全被忽略了,一直站在旁边的黄安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推了推镜框。这两个孩子,已经开始学会承诺,他们渐渐成长了,下一次的见面,真是值得期待的一件事情啊。

    都京的名人分院。

    依旧是阴雨蒙蒙奠气,细细的如牛毛一般的雨点飘着,无须打伞,可总透着丝丝寒意,然而空气里漂浮着的隐约草木清香却使寒意淡化了不少。

    “冰河叔叔,快点啊,我看到名人分院的大门了,好高哦!”南见儿蹦兵跳地走在前面,兴奋的心情从昨天下飞机就没平息过,一夜地翻来覆去,就盼着天亮。

    “看着点路,见儿。”苏冰河在后面缓步走着,同时对身边的人抱歉一笑,“这孩子,就是没点沉稳的时候。”

    “哪里,比我家的正人招人喜欢多了。”现任名人头衔的持有者白敬山用一种有趣的眼神看着南见儿,这就是南天的儿子,虽然比当年的南天要小很多,可神态语气间却依稀有着南天的影子。

    “有的时候也让人头疼啊,还好,都过去了……”苏冰河微露笑意,“敬山,这段时间里这孩子就要拜托你多费心了。”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以后就让见儿跟我家的正人一起下棋……”话到一半,突然发觉苏冰河停下了脚步,白敬山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了名人分院的大门口。

    “冰河叔叔,白叔叔,快点啦,我先进去了。”性急的南见儿回头招招手,一溜烟就窜进了他期望好久的地方。

    “冰河,你……”

    “我就不进去了。”苏冰河摇着头,“你也知道的,当年我执意要跟南天走,老师他很生气,所以……”

    “所以老师不发话,你就再也不进名人分院?你多大的人了,还跟老师赌这口气!”白敬山沉下了脸。

    “我不是赌气,敬山……别为难我……”

    沉默少许,白敬山叹了口气:“算了,你和老师之间,我也管不了,见儿这孩子我会尽心的,只是你得答应我这段时间内你不能离开都京。”只要苏冰河不走,总能找到机会让他跟老师之间的结化解掉,何必急在一时。

    “谢谢!”对于这位当年的同门师兄,苏冰河是真正地心存感激。

    “谢什么,只要你抽空也给我家正人一些指点就可以了,那孩子,这几年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该是给点教训的时候了。”摆摆手,这位许久没在名人分院露脸的院长踏进了院门。

    白正人像平时一样倚在栏杆上向下望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自己的老师走进了院门,这几天跟平京和上京来的交流团成员天天下棋,越下越没意思,安秀明和楚禹都没来,这出乎他的意料,于是这次的交流就越发显得没意思了。

    是不是去问问老师最近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给他做呢?这么想着,白正人走下了楼梯。

    “砰!”

    一个快速奔跑的少年收不住脚,卤莽地撞了上来。白正人晃了晃,站稳,看着这个少年,第一个感觉,眼生,不是院里的人,也不是交流团里的成员。

    “你是谁?”声音不高,可是未来名人的气势在不经意里淡淡地流露出来。

    南见儿揉着额头,看到被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人也是个少年,乐了。

    “你是名人分院精英班的吗?我是来下棋的哦,不过你们这的精英班在哪里啊,我都问了几个人了,都没找到。”

    “精英班里的人是不会随便跟外人下棋的。”哪里来的愣头青,难道不晓得都京棋院的规定吗?

    “我?我可是你们院长亲口特许的哦。”南见儿得意洋洋。

    “是吗?”白正人怀疑地又看了南见儿一眼,“那就跟我下棋吧。”反正现在也闲得无聊,干脆就教训一下这愣头青,别以为名人分院是好闯的地方。

    “你真的是精英班的啊。”猜中了,南见儿开心得直笑。

    “恩。”曾经是。

    对局室在四楼,没走几步就到了。

    雨势突然开始转大,白正人关上了窗户,将雨声隔绝在玻璃之外。

    “开始吧。”

    “好,开始了!”

    屏息静气,少年们端坐着,于白正人而言,这只是一局无聊之余打发时间的普通棋局,于南见儿而言,这是他来到都京后的第一局棋,也是他成为职业棋士后的第一局棋,是他走入职业围棋世界后的起点,所以这是他必须认真对待、全力以赴的一局棋。

    落子的一瞬间,白正人依稀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十岁那年的那个雨天,此情此景,别无二致。

    难道竟是他?

    黑子,白子,渐渐在少年们的手中形成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交缠着,追赶着,一刻也不曾停息过。围棋的道路很长很长,围棋的意义永远在棋盘的前方,坚定的向前走,不要回头,这也许就是少年们都必将经历的道路。谁知道他们在这条路上会遇到什么呢?只要坚定不移,永不放弃,目标总会实现,是的,一定会有那一天……

    所以这局棋的结果并不重要,真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白正人多年的寻找有了结果,楚禹在围棋的道路上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南见儿因为有了承诺而坚定了自己的道路,至于他们的将来,自然是将来再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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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一章



    咚咚咚咚……

    大清早,向来平静的平京棋院里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准是国少队里的哪个孩子,这么毛躁,林海捧着一叠资料,边下楼边皱眉,正想着等下要去国少队来一次训话,一个少年就冒冒失失地撞进了他怀里,林海不得不扶着扶梯才免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尴尬局面,但手中的一叠资料则很不幸地做了替罪羊,化为片片白蝶,飞舞着落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少年连连道歉,手忙脚乱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资料,一抬头,“林、林老师?!”

    像是撞了鬼的表情,熟悉的脸孔让林海认出少年来。

    “周舟,你怎么跟三年前一样,还是这么毛躁。”

    “哈哈!”少年摸着后脑勺干笑,“我来看陆大哥,听说他今天有比赛。啊,快来不及了,林老师,我先走了。”把资料往林海手里一塞,少年逃也似地跑了。

    来不及?林海看看手表,离比赛开始还有整整一个小时,这个周舟啊,摇摇头,转身走开。自然,他是看不到飞奔着离去的少年吐着舌头,一脸庆幸逃脱的表情。

    因为事先约好,陆行早早就等在了赛场隔壁的休息室里,看着跑得气喘吁吁进来的周舟,不由摇头。

    “小舟,跑这么急做什么?”

    小舟先冲到自动饮水机前狠灌了一杯水,才道:“真是倒霉,上楼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林老师,还好我跑得快。”

    “林老师很好的人啊,你怎么这么怕他?”陆行大笑,从预备队的时候周舟就毫无理由地怕林海,三年来竟一点没变。

    “笑什么笑。”小舟垮着脸,“我就不信你没有怕过什么人。”

    “唔……要说怕的话,应该是现任的棋圣吧。”陆行回想一下,自己生平最紧张的时刻就是在接受楚怀名指导的时候,虽然只是那么一次,却受益非浅,那局棋,他终生难忘。

    “哈,真的?”小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想了下,突然转过了话题,笑嘻嘻地凑到陆行的耳边,“昨天的比赛我输了。”

    “那不是进不了幼狮赛的决赛圈了吗?你干吗还这么高兴?”陆行感到惋惜,小舟现在也是职业二段了,对于没能国少队的低段棋士来说,幼狮赛是他们所能参加的最高水平的赛事。

    小舟无所谓道:“积分不够,赢了也是同样的结果,进不了决赛圈有什么关系,我的积分已经很高了,前十名是跑不了的,我爸说了,只要我能在幼狮赛里拿到前十,就让我继续当职业棋士。嘻嘻,陆大哥,我跟你一样,要走学业围棋两不放的道路啊。而且,你知道我昨天在决赛榜名单上看到谁了?”他神秘兮兮地眨着眼。

    “谁?”陆行配合着问。

    “南见儿啊!”小舟兴奋地拍着桌子,“那家伙,好象去年也参加了幼狮赛,我在网上有看过他的棋谱,总算在今年打入了决赛圈,哼哼,依我看他去年就应该进决赛圈的,肯定是比赛的时候又走神了。”

    “呃……南见儿的棋力有那么好吗?”青年沉稳的脸上掠过一抹疑惑,当年的预备队倒数第一名,如今已是幼狮赛的风云人物了吗?

    “谁知道,都三年没见他了,我在预赛里没碰上他,好象跟我不在一个赛区,要是能跟他下一局的话就好了……再说南见儿那家伙,说不准的,当初在预备队的时候我就没搞懂过他的棋力。”小舟砸砸嘴,突然转过了话题,笑嘻嘻地道,“陆大哥,赢了今天的比赛,你就是职业五段了吧,要请客的哦。”

    “诶?……要是真的能赢了话,少不了你的一顿。”一向沉稳的青年难得露出了不自信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今天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厉害啊,胜负的机率各半吧。

    毛毛躁躁的小舟自然是没有看出陆行不自信的那份细心,撑着下巴眼睛眨啊眨地道:“成为了职业五段就不一样了吧,可以参加更高水准的赛事,跟高段棋士下棋,指导低段的棋士……”一边说一边想象着,少年黑白分明的眼里快要冒出星星来,低段棋士对高段棋士的羡慕与景仰,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心情,即使同处于围棋的世界里,高段棋士与低段棋士之间也是云泥之别。

    陆行望着少年兴奋的脸,用力揉一下他的头,正色道:“小舟,别把围棋想简单了,职业五段不过是高段棋士与低段棋士的分界,成为了职业五段,以后面临的将是更激烈的比赛,升段不会像低段的时候那么容易了,很多棋士甚至一辈子都只能走到职业五段这一步。”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分外景仰那些高段棋士,从成为职业棋士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要以他们为目标,恩,我一定可以的。”少年的手握成了拳头,坚定地点点头,“我相信陆大哥也可以的。”

    青年仿佛被少年的乐观自信感染了,露出了一抹笑容。

    “啊,时间差不多了,我还要上课去。陆大哥,拜拜!”周舟瞥了眼挂在墙上的钟,立刻跳了起来,匆忙地向休息室外冲去,到了门口,突然又回过头来,“要好好加油啊,陆大哥!”

    陆行点头,目送少年匆忙离去的背影,喊道:“小舟,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少年的声音远远飘来。

    收回目光,青年的神情如平常一般沉稳下来,以高段棋士为目标,一定可以在围棋的道路上不断前进着,即使今天的这局棋输了又怎么样,只要他尽了力就可以了,五段、六段、七段……他的目标是平京棋圣的头衔,总有一天会赢得的。

    “到得真早啊!”裴少秋不知何时走进了休息室,观察着陆行的神情,“你好象一点也不紧张。”

    陆行微微讶异地看着他:“面对任何比赛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是我们棋士必修的功课啊,对了,你……今天好象没有比赛。”

    “恩,不过楚禹有啊,我是来看他的比赛的,说来还真巧,跟你一样,赢了今天的比赛,他就是职业四段了。”已满十八岁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裴少秋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成一些。

    要不是有必须赛满多少场才能升段的规定,单就胜率来说,楚禹恐怕早就不止是职业四段了吧,陆行垂下了眼帘暗暗想着,事实上,如果不是楚禹这几年来参加的比赛太多,以至不得不放弃一些升段赛,说不定今天坐在这里跟他争夺职业五段资格的人就是楚禹了。比较起来,陆行还是宁愿面对现在的对手,至少还有几分胜算,如果换做了楚禹,陆行就只有摇头叹气了,在国少队的时候,他就已经非常清楚楚禹的厉害了,除了裴少秋有时还能跟楚禹一争输赢之外,其他人十局也未必能赢楚禹一局啊。

    “楚禹他今天一定能赢。”陆行道,话一出口,便察觉自己的口气不对,对他人的信心似乎詹显了自己的不自信。

    裴少秋果然听出来了,略略惊讶地看着陆行:“看你的轻松的样子还以为你对今天的比赛很有信心呢。”

    “不是……只不过是做好了尽全力的准备罢了。”陆行也无意掩饰。

    “恩……”裴少秋突然沉下了眼,“可是即使尽了全力……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呀……”

    陆行略微一怔,突然间明白了裴少秋的感受,围棋,始终不是只要尽力就能走到顶端的运动,每年都有那么多的人成为职业棋士,可是真正能走到围棋世界的顶峰的人,能有几个?

    在灯火通明的夜晚,国少队里正进行着一场庆祝会。虽然早就不是国少队员了,陆行还是收到了来自国少队的邀请,大概因为他今天艰难地赢得了比赛成为了职业五段的缘故吧。庆祝会现场都是国少队那些未成年的少年们,没有一个年长者,会场到处悬挂着彩灯,从布置来看怕准备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显然,没有人认为楚禹会输掉今天的比赛。不过看着少年们兴高采烈的样子,陆行觉得与其说他们是在为楚禹顺利升为职业四段而庆祝,倒不如说是他们想借着机会狂欢一番,因为在最初的几句贺语之后,庆祝会的主角就默默地闪到了角落里,一帮少年各自玩着,也没见一个去跟庆祝会的主角说话的。

    悬挂在头顶的彩灯不停地变化着颜色,让陆行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随手拿过一杯清水,这些未成年的少年们总算没敢准备酒,陆行又不喜欢喝那些碳酸饮料,穿过又唱又跳的少年们,向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楚禹走去。

    察觉到有人在对面坐下,楚禹下意识地抬头,看到是陆行露出放下心来的表情,对陆行笑了笑,当然是平常那种礼貌性的微笑。

    “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今天的主角。”陆行随便找了个话题。其实从他来后就一直暗自观察着楚禹,这个背负着天才的名称的少年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对所有人的祝贺一一道谢,从他的眼睛里,陆行看不出楚禹对自己升段表示出哪怕是一点点的高兴。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陆行不禁好奇起来。尽管是运气的成分占了很大,但陆行对于自己今天能成为职业五段还是很高兴的,从今天开始,摆在他面前的道路变得更宽广,但也更崎岖。

    楚禹的回答很随意:“哦……只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陆行不解,不习惯这样的热闹吗?应该不会,作为楚氏一门,楚禹应该经历过更热闹的场合。

    看出陆行的不解,楚禹抬手指了指悬挂着的彩灯,道:“看惯了黑白二色的棋子,所以不习惯这里的五颜六色,总觉着眼花。”

    陆行怔然,楚禹的话在脑袋里转了好几圈,才感叹道:“不习惯不行啊,以后……当你在围棋的世界里不停地前行,必然会有其他的色彩融入这个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里。”

    这次轮到楚禹有些不解,想了想似乎又有点懂,张张嘴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我只要黑与白。”黑与白,黑棋与白棋,自己和对手,在围棋的世界里,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陆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失笑起来,喝口杯中的水,润润喉才道:“差点忘了,我还没向你道贺,恭喜你升为职业四段。”

    “谢谢。”楚禹再次微笑,只是一闪而过,笑容就消失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陆行看着他的神色变化,满心疑惑,他真的不怎么高兴自己升为职业四段了吗?却哪里知道,楚禹不过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是那南见儿三年来居然一次也没来平京棋院参加过升段赛,至今仍然是个职业初段。

    南见儿啊,现在的你,能够成为我的对手吗?楚禹在心里默默地转动着这个念头。不能拥有一个毕生的对手,即便成为了职业九段又怎么样,围棋,始终要有两个人来下。

    这个时候,住在某旅馆正在煲电话粥的某人仿佛有所感应,对着话筒连打几个喷嚏,惹得电话另一端的人紧张得连连追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叫某人不得不解释了大半天,就差没指天发誓了,直到挂上电话,才松出一口气,然后哇啦哇啦地大叫:“哪个混蛋在背后说我?”

    ……………………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小面团必看……………………

    某日,南、楚、白、安四人正于庭院树阴下下棋,忽然,天降一物,从树叶中穿过,直直砸于棋盘上,四人大惊,围蹲于棋盘边,注视该物。但见此物通体洁白,约足球大小。

    “何物也?”

    南乃好奇宝宝,伸手触摸,指尖触及,只觉此物绵软,略带弹性。正欲抓起,仔细观察,楚忽抓住南的手,紧张道:“此物来历不明,危险,莫碰!”

    话音未落,只听身边传来安的声音:“白,你干吗?”

    原来是白竟已将白色物体抓于手中,揉揉,捏捏,鼻前嗅嗅,安大惊,一把夺过,扔回棋盘,该物弹滚数圈,停止不动。

    “咄!一个面团而已!”白得出结论,略感兴趣道,“擀成饺子皮,做饺子吃去。”

    “面团?”南又好奇地捏捏,“真是面团……做面条吃去!”

    “不,饺子好!”安反驳。

    “面条面条面条……”某南开始念经。

    两人正争执间,白已拿起面团,对着楚道:“一人一半,你做面条我做饺子。”

    “行!”楚同意。

    此时,面团突一分两半,跳出一小人来,细胳膊细腿,圆圆的脑袋甚是可爱,噘起樱桃小嘴,细声尖叫:“面条?饺子?啊,救命啊!”

    四人惊呆,半晌,齐齐喊道:“妖怪!”随即,只见漫天棋子通通砸向面团小人。

    ……………………………………

    嘿嘿嘿……(此时请参照星爷的标准奸笑模样)

    小面团,你算算看,从六月份开始你总共砸了我多少下,某瑞我今天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已经荣升如来佛祖的某瑞留与即将成为如来佛祖的某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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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二章



    庆祝会结束后,楚禹回到了家,时间还不算太晚,难得的是父亲楚怀名居然在家。

    “小禹,你回来了。”楚怀名手里捧着一杯茶,笑望着楚禹。

    “爸爸?今天没有应酬吗?”楚禹脱下外衣,在父亲的身边坐下。算起来,他已经有好些天没有看见父亲了。

    “推掉了。”楚怀名在儿子的头上拍了一下,“今天是你升段的日子,小禹已经是职业四段了啊。”当父亲的人似乎很感慨,十六岁的职业四段,所有的升段赛除了十场不战败,其余全是胜,多少年没出过这样几乎不可思议的胜率了,他在楚禹这么大的时候也没能比楚禹做得更好。

    楚禹微赧了脸,但父亲的夸奖仍然没有让他的面上有多少喜色。

    “爸爸,你真的觉得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吗?”

    “当然,小禹,你为什么这么问?”楚怀名讶异地看着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不知道。”少年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手掌心,“总觉得无法满足,再多的胜利也不能让自己高兴。”

    楚怀名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道:“你的感觉我理解。小禹,你缺少的只是一个对手而已。打起精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认定的那个孩子应该已经来到平京了。”

    “南见儿他……”楚禹惊呼一声,脸上泛出了喜色。

    “他打入了幼狮赛的决赛,那孩子不愧是你认定的人,如果能在决赛里前两名的话,小禹,也许明年的三京围棋争霸赛,你就能和他一起参加。”

    南见儿,你做到了,你果然做到了,就像三年前在机场你说的那样,参加幼狮赛,取得幼狮赛的第一名,拿到参加三京围棋争霸赛的资格,楚禹的手因激动而握得紧紧的,他等这一天等了足足三年了,南见儿没有食言,尽管三年来没有参加过一次平京棋院的升段赛,但在围棋的道路上,南见儿一直在前进着。南见儿,来吧,我会让你看看,这三年来我也是一直在前进着,没有停顿,尽全力地往前走。

    注视着儿子的神色变化,做父亲的人眼里有一抹欣慰,以及隐藏得很深很深的羡慕。

    “好了,别发呆了,乘时间还不太晚,把你今天的对局复盘给我看看。”

    “好!”

    连声音都变得振奋了,楚怀名暗笑一声,走入了棋室。

    由于国少队员被禁止参加幼狮赛,所以楚禹对幼狮赛几乎一无所知,直到第二天才把幼狮赛决赛的时间、地点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包括决赛的四名选手,幼狮赛的预赛采取的是积分制,由电脑随机选择比赛对手,十二场赛完,积分排在前三名的选手决赛,由于第三名有两个,所以今年决赛的选手是四人,按照惯例,在决赛榜单出来后,决赛的选手会有两天的时间休息,而决赛的比赛场次也将会在这两天里制定出来。

    因为有这两天的时间,楚禹跑了很多地方,找来了所有他能找的南见儿在比赛中的棋谱。其实也就一张,幼狮赛由于参赛选手多,而且赛区分散,所以预赛中一般都不记录棋谱,只有在比赛过程中,评委发现了特别精彩的棋局,才会私下记录棋谱,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五年也未必会有一张棋谱被记录下来,所以楚禹所找到的南见儿的棋谱并不是因为太精彩才被记录下来,而是跟南见儿对局的那个年轻棋士有记录自己每一场对局的习惯,赛后这个年轻棋士保留了这张棋谱,并且上传到一个专门让低段棋士交流的网站上,供网友评点。楚禹收集到的棋谱,是去年的。

    楚禹很想知道南见儿的棋力究竟提高到什么程度,手上的棋谱成了唯一的研究线索,为此他特地跟林海请了半天假,什么事也不做,只专心地看这张棋谱。棋局勉强算是精彩的,虽然达不到高段棋士间惊心动魄的程度,可在那个专供低段棋士交流的网站上被观摩的次数相当多,然而相比于棋局本身,楚禹更注重的南见儿下棋的思路及步法,跟在预备队的时候比较而言,明显谨慎周密了许多,终于像个职业棋士的样子,但纵观整个棋局,明显还是有很多看起来很随意的下法,这使楚禹不用看备注也知道执白棋的是南见儿。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楚禹想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却有着浓浓的笑意。尽管棋步看起来随意,可整个棋路却是周密的,在看似无心的一招棋下,隐隐杀机四伏。这个情况应该就是南见儿在这三年里最大的进步吧,他终于形成了自己的棋风,虽然还显得不大成熟,偶尔也犯犯老毛病,但这张棋谱毕竟已经是一年前的东西,现在的南见儿应该又进步了吧。

    小心翼翼地收起棋谱,坐到棋盘前。楚禹将两只棋盒都放到自己面前,一手执白,一手执黑,闭上眼,想象着对面坐着的人,仅仅如此,血液都有种即将沸腾的感觉。

    南见儿,快来吧!快来吧……

    南见儿此刻正在国少队。楚禹请假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了国少队,在国少队大门口了半天才进去。大概因为时间还早,又或者国少队员们最近的工作繁忙,此时国少队里静悄悄的,外面没有一个人走动,只从一间对局室里传来轻微的棋子落盘的声音。

    有人在下棋?

    南见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对局室的门关着,他走近一扇大开的窗户旁,就看到两个人坐在窗户旁的棋桌边对局,没来得及看那两人一眼,南见儿首先就被正进行到紧张处的棋局吸引了全副心神,浑然忘了自己不想太招人注意的初衷,整个身体都趴在了窗台上,上半身几乎完全临空,只靠一双手撑在窗台上维持身体重心的平衡,脖子伸得长长的,恨不得把两只眼睛都粘到棋盘上。也是那对局的两人正全神贯注于棋局中,才没注意到多了这么个以奇怪又危险的姿势观局的人。

    里面的人没注意到,可从外面进来的人大老远就看到了南见儿的身影。是李阳和宋钰,他们俩今天刚好没有工作安排,就决定到国少队来找人下棋,谁知一进国少队的大门,就看到有个人几乎全身都趴在窗台上。

    “他在干什么?”宋钰纳闷道,要不是这里是国少队,他会以为那个人是贼。

    李阳更干脆,直接走到南见儿的背后,冷不防地出声道:“喂!”

    正全神观局的南见儿哪经得这样一吓,撑着窗台的手一滑,顿时失去重心,哇哇惨叫着一头栽了下去。砰!额头撞到了棋盘的一角,整个棋盘都翻了,黑白棋子丁丁冬冬撒了一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下棋的两个人反应不及,捏着棋子的手傻愣愣掸在半空忘了收回,眼睛则看向肇事者。

    李阳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声“喂”的威力这么大,跟宋钰对视一眼,看着那家伙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捂着额头哀哀呼痛,同时感到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好笑之余,猛地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正疑惑着,就看到那人抬起了头,两下一照面,两人都傻了,异口同声地惊道:“南见儿,怎么是你?”

    南见儿!对局者之一听到这个名字,猛然回神,一边收回停在半空的手,一边露出意外的神色,倒让另一个同时回神的少年看着不解。他们认识?

    南见儿揉着额头的同时大翻白眼:“不是我是谁?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们,你们两个一来居然就害我头上撞个大包……哎哟,疼疼疼……”大概是揉重了,他又大呼起痛来,看他额头红红的,鼓起了一块,还真是撞出了个大包。

    宋钰暗自偷笑,三年没见,南见儿他怎么还是老样子。

    “活该!”李阳骂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翘着,这个南见儿,一点也没变嘛,除了个子稍微长高了一点。

    “李阳,你……你不要老欺负我行不行?”南见儿气得跳脚,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来了,可恶的李阳,坏心的李阳……

    大概是喜欢看南见儿跳脚的样子,李阳又酷酷地吐出一句:“很难。”就是要欺负你。

    “你……你……”

    眼看南见儿真的火了,宋钰忍着笑出来打圆场:“难得见面,就不要吵架了。咳咳,南见儿,你还是先收拾一下你弄出来的局面吧。”

    “啊?”南见儿一怔,回头一看,正对上两双眼睛,一双略带笑意,看着万分眼熟,哦,原来是单盛啊,南见儿笑眯眯地冲他打声招呼,再看另一双微带怒意的眼睛,不认识,跳过。

    “南见儿,很久不见了,想不到一见面你的出场就这么与众不同。”单盛含笑,语气中竟带着些许调侃。

    南见儿脸一红:“那个……对不起了,打扰你们下棋……这个不怪我,真的,本来看得好好的,都是李阳他吓我……”说着,回头又狠狠瞪了李阳一下,发出待会再跟你算帐的信息后,才弯下腰,扶起棋盘,将地上的棋子捡起来,然后一手黑棋,一手白棋将先前下到一半的棋局复原。

    “你们刚才就是下到这里了,呵呵,你们接着下,我不打扰了。”南见儿讨好地看着单盛,见单盛没有责怪的意思,才放下心来,一转身,对着李阳就换了一副脸孔,气鼓鼓道,“李阳,我要跟你单挑!”

    “什么?”宋钰听到了自己下巴掉落的声音。单挑,他没听错吧,南见儿要单挑李阳,虽然南见儿爬树的本事比较好,不过要论打架,怎么看也不是李阳的对手啊。

    李阳也是一愣,但在对上南见儿突然变得极其专注的眼神后,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样的眼神已经见过很多了,是棋士在面对重要的一局棋时所独有的眼神,南见儿是要在棋盘上跟他一较胜负。

    “我接受。”李阳走向另一张空着的棋桌,站定,转身又对南见儿道,“如果你赢了,我就道歉。”

    南见儿摩拳擦掌地跟过来:“我等着听你的道歉。”

    原来还是下棋啊,宋钰这时也明白过来,松了口气,跟在南见儿身后,决定观局。南见儿,三年没见,你的性格倒是没多大变化,可是棋力呢?你是否会让我们大吃一惊?

    “严磊,这局棋暂且延后吧。”另一边,单盛站了起来,在得到那名叫做严磊的少年的同意后,也过来准备观局。

    “单盛!”少年虽然同意暂停棋局,但心中的疑问不问不快,“那个叫南见儿的棋力很高吗?”否则凭什么能让国少队里除了楚禹之外目前最顶风头的单盛跟李阳如此重视。

    “这个……我现在也不知道呀……”单盛如此回答。

    少年闻言,更疑惑了。

    ……………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小面团看进来……………………………

    话说当日,那从面团里蹦出来的小人被漫天棋子砸得像个大菠萝之后(不是说像佛祖的吗?咳咳,不懂了吧,佛祖就脑袋上有包包,菠萝可是全身包包),南对菠萝样的面团小人大感兴趣,跟楚拗了半天,才在白的大力支持下,如愿以偿地把面团小人抱回了家。

    面团小人在南家过了两天有吃、有喝、有睡的好日子,整天笑逐言开,身上的包包也开始消退,圆嘟嘟的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惬意得不得了。南回家想抱他,可包包消退的面团小人身体太滑溜了,一不留神就从南手里滑掉。抱不到面团小人,南不乐意了,灵机一动,抄起一盒棋子砸向面团小人。

    “啊哇哇……”

    面团小人又成大菠萝了。南乐滋滋抱起不再滑手的面团小人,开心下棋去也。

    面团小人:“5555555,我招谁惹谁了……”

    ………………………………………………………………

    某瑞接着砸接着砸,小面团别以为你有6千分就可以得意了,嘿嘿嘿嘿,墨墨请期待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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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三章



    很是不巧,楚禹下午来到国少队的时候,南见儿早已经走了,无论楚禹此刻想见南见儿的心有多么迫切,这一次终究是错过了,甚至楚禹根本就不知道南见儿来过。国少队的气氛与往常一样,平静中透着压抑不住的紧张,宽敞的对局室在任何时候都像是赛场,只有从国少队员们率性的举止和言谈中才能体会到少年的无拘无束,这里毕竟不是赛场。国少队员们只到了一小半,都是低段的职业棋士,棋院分配的工作总是要完成的,然后才能到国少队来,或下棋,或打谱,或讨论分析棋局,总能锻炼一下棋艺。

    自从楚禹在上届的三京围棋争霸赛少年组的个人赛中夺得冠军之后,他来到国少队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因为有太多的工作,其中很多是给高段棋士的比赛充当记录员,当然以楚禹的资历他不需要做这种工作,而且他也不缺钱,但这工作却是他自己求来的,在现场观摩高水平的对局,对于提升自己的实战能力有莫大的帮助,楚禹从来没有这样迫切地想要提高自己的棋力,至少在和南见儿做出那个约定之前,他没有想过。除了工作繁多之外,还有很多采访,尽管楚禹是能推就推,但总还是有很多避免不了,更何况楚禹本身就还有不少的对局比赛要参加,时间紧得甚至不得不放弃一些升段赛,所以三年来楚禹到国少队来的次数远远不能跟三年前比。

    本来今天上午他答应了林海,要到国少队来给今年新进的国少队员一些指导,却还是请了假。盯着南见儿的棋谱看了一上午,心里总是不能平静,楚禹索性来到国少队坐一坐。

    “啊,你、你是楚禹?”

    椅子还没坐热,楚禹就看到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一、二岁的少年跳到面前,满脸的兴奋与崇拜。有些面生,大概是今年新进的国少队员。

    “恩,我是楚禹,你好!”虽说是新进,也有三、四个月了吧,楚禹现在才意识到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到国少队来了,除了他升上职业四段的那天晚上,庆祝会的灯光太迷幻,他也没注意到其中的几张新面孔。

    少年非常高兴地在楚禹的对面坐下:“那天庆祝会我就很想跟你说话了,可是人太多,大家都玩疯了……啊,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严磊,职业初段,楚禹,我很崇拜你啊,在我还没有到预备队的时候,就从围棋周刊上看到你夺得上届三京围棋争霸赛中少年组个人赛冠军的照片,你为我们平京棋院争得了莫大的荣耀,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考入国少队,像你一样在三京围棋争霸赛中为平京棋院争光。”

    “诶?”楚禹一怔,崇拜他,因为那个被外界传为名不副实的冠军?去年在赛前被传为最有可能得到冠军的白正人没有参加三京围棋争霸赛,据说是比赛的前一天出了车祸。没有跟白正人交上手,楚禹很遗憾,本来还想用实力更正白正人对平京棋院的错误印象,那一次的对局楚禹完全不在状态,以至使白正人说出了“很失望”这样的话。不管楚禹怎么遗憾,报刊舆论却因此而认为楚禹所得到的这个冠军的含金量比往年的比赛冠军来得低。

    “楚禹,可以跟我下一局棋吗?我非常希望能得到你的指点。”少年诚挚的请求。

    拒绝似乎不大好,楚禹犹豫了下,才道:“待会我还有工作,你……明天上午有空吗?”明天就是幼狮赛的决赛开始的日子。

    “有空有空。”严磊连连点头,就差没跳起来了。

    “现在我想一个人休息下,请你先离开好吗?”

    少年起身,乖乖地回到了自己原先呆着的地方,单盛的身边。单盛、李阳、宋钰,他们三个人都面对着一张棋盘,盘面上是一局完整的棋,李阳和南见儿单挑的那局棋。所有的分析讨论在楚禹来到国少队之前就已经进行完了,只是三个人谁也没有收拾棋盘,而是继续对着棋盘思索。

    严磊人是回来了,可心思却没从楚禹身上撤回,看着楚禹一直望着窗外,不由纳闷地拉拉宋钰的衣服,问道:“你看,楚禹在发呆哦。”

    “不是发呆,楚禹碰到问题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沉思,这个时候最好谁都不要去打扰他。”宋钰随口答到,眼光始终停留在棋局上。

    严磊不满地撇撇嘴:“这局棋你们都看了大半天了,有什么好看的。”他真不明白,这局棋又不是特别精彩,单盛、李阳、宋钰三个人为什么一直盯着看。

    “好不好,这得问李阳,只有当局者才最清楚呀。”单盛抬头看着李阳问到,“李阳,你认为这局棋南见儿下得怎么样?”三个人先前的分析讨论全都集中于棋局本身,并没有涉及到下棋人本身的棋力。

    “哼!”李阳扭过了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小子,跟以前不一样了,进步得很快,我……摸不清他的实力。”尽管这局棋最终是他赢了三目,可是李阳仍然不敢说南见儿目前的棋力就比他低。

    宋钰顿时苦笑,有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出来,他们谁又真的摸清过南见儿的实力,即使是三年前,南见儿把棋下得那么蹩脚的时候,他跟南见儿下了那么多局棋,也没搞清楚南见儿的底限在哪里,尤其是最后那段日子,南见儿就像块吸水的海绵,还没等他吸满就走了,南见儿现在的棋力究竟到了哪个地步了呢?本以为看了眼前这局棋就会知道,可是……宋钰再次苦笑。

    “怎么会摸不清实力呢?”严磊看着棋局大呼小叫起来,“明明下得不怎么样嘛,棋步走得那么随意,一点也不认真,看着就有很多破绽,中盘的攻击也不凌厉,还差点就被李阳你吃掉大龙,还有收官,也是连连出错,而李阳你今天也真奇怪了,好象比那个南见儿更心不在焉,居然下出了错得这么离谱的一招,要不然你可以赢更多。”反正不管怎么看,严磊也看不出那个南见儿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可以让李阳说出那番话来。

    李阳没有说话,可脸色却变得难看了。三目的差距不大也不小,可是让李阳摸不准的是对局时的那种感觉……李阳无法形容,南见儿那种看起来很随意的下法,却让人完全无法忽视,虽然那么多明显的破绽,可是竟然不敢轻易攻击,是他心烦气躁了,才会在最后下出了连新手都未必会犯的失误。

    “不要小看南见儿。”单盛点了一下严磊的头,“虽然我也看不出南见儿在这局棋里有什么厉害的表现,但把棋下得这么随意,破绽处处还能只输了李阳三目,就凭这一点就很不简单了。”

    “运气……而已……”严磊的声音小了点,因为他看到李阳又瞪了他一眼。

    “不是运气。”宋钰很肯定道,忽而叹息了一声,“南见儿他……以前要是有今天的一半认真的话,也许是能够国少队的。”

    “这也叫认真?”严磊再次惊呼,下棋的时候半趴半坐,从头至尾一脸吊儿郎当的笑容,总之是要姿势没姿势,要气势没气势,连国少队员们平时下棋的样子也不如,怎么能叫认真?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也想跟他下局棋呢。”单盛被严磊的惊呼声逗笑了,到底才是刚刚成为职业棋士的人,还不懂得在对局时最先要观察的是对局者的眼睛,眼睛,才是反映对局者状态的一面真实的镜子。南见儿这三年里,究竟已经达到哪种程度了呢?不亲自和他下一局的话,是没有办法体会的吧。

    严磊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转了转眼睛,下意识地向楚禹的方向看去,大概是想请楚禹来评一评,才发现楚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单盛突然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到清茗茶社去,你们跟我一起去吗?”

    “找人下棋吗?算我一个。”宋钰大感兴趣。

    “我就不去了,等下还有点事。”李阳开始收拾棋子。

    “清茗茶社?”刚刚成为职业棋士不久的严磊似乎还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是业余棋士聚会的场所,里面不乏高手,低段的职业棋士们有时候会到那里去锻炼自己的棋艺,偶尔还能碰上去那里聚会的高段职业棋士。”单盛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跟业余的下有什么意思,我不去。”严磊摇头,一脸没趣的样子,转身走开。

    “严磊好象有些看不起业余棋士呀,以后可能会吃亏的。”宋钰看着严磊离去的背影道。

    “这大概是预备队出生的人的通病。”单盛看了李阳一眼轻笑道。

    李阳没好气地回瞪了单盛一眼:“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三个人都笑起来,他们刚成为职业棋士,被黄安第一次带到清茗茶社的时候,反应跟严磊都差不多啊,只是没有从嘴上说出来罢了。

    “对了,幼狮赛决赛结束后,我们带南见儿到清茗茶社如何,算是给他接风。”宋钰道。

    “好主意!”

    单盛、李阳都表示赞同,笑容里颇有些要看南见儿好戏的意味。

    上京棋院。

    院长办公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三下,正在商谈的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随着一声“请进”,门开了,走进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秀明啊,你可来了。”院长邓三阳微笑着望着昂首走来的少年,他看着少年从呀呀学语的婴孩成长为上京棋院年轻一代的偶像棋手,满心都是父执辈的欣慰。

    “路上塞车,所以晚了些。邓伯伯,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看都不看邓三阳身旁的那人一眼,安秀明一捋额际那缕挑染成时下流行的银色发稍,径自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少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傲气便像那银色发稍一样炫目。

    许是习惯了安秀明与生俱来的傲气,又或者是对安秀明的骄傲性格有所耳闻,无论是身为上京棋院院长的邓三阳,还是那位来客,都没有对安秀明的无礼行为表示出不满,于是少年就更加的安然自若了。

    “朝阳集团资助棋院举办首届朝阳杯上京青少年围棋交流赛的事情秀明你应该有听说过吧,这位就是朝阳集团的代表吕连达先生。”邓三阳先为两个人作一番介绍,“吕先生,他就是安秀明四段了,上京棋院年轻一代里最杰出的棋士。”

    安秀明只是淡淡“哦”了一声,看了那人一眼,点点头算是招呼,就没了任何其他反应。反倒是吕连达,带着笑容道:“听说安四段是棋坛耆老安西潭前辈的孙子,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安西潭前辈的棋迷了,安四段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京棋院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果然不愧是安西潭前辈的孙子啊。”

    这样的恭维话安秀明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早厌烦了,爱理不理,这次连“哦”一声都懒了。

    “秀明啊,这次找你来是这样的,朝阳杯是以上京地区的所有喜爱围棋的青少年提供一个彼此交流的机会为目的,资助方朝阳集团希望棋院能派出比较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年轻棋手作为特邀嘉宾,与朝阳杯最终的胜利者对一局,棋院考虑派你出场,论号召力,可没有其他的年轻棋士能和你比啊,秀明你都快成为我们上京棋院里的偶像明星了。”

    邓三阳怕吕连达尴尬,赶忙说出了正题。本以为安秀明会一口答应,谁知道安秀明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我不想参加。”

    “为什么?”安秀明的回答大出吕连达的意料,不由立刻追问起来。

    “理由吗?很简单,我对任何作秀的比赛都没有兴趣。”安秀明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

    “请等一下,朝阳杯必须有拥有足够号召力的年轻棋手参加,如果你拒绝的话,朝阳杯的计划将很可能流产。”

    “那关我什么事,这种低水准的业余比赛不值得我去。”

    “秀明,朝阳杯的水准也许不高,但却可以扩大围棋这项运动在大众间的普及,使更多的人了解围棋,喜爱围棋,也能借此提升棋院在上京地区的影响力,你……”

    邓三阳的话让安秀明停下了脚步,按住门把的手转了下又松开,回头道:“邓伯伯的话也有些道理,既然是想普及围棋和提升棋院影响力,那么何不搞大一点,如果你们能请到一个人来参加比赛并且在开幕式上跟我对局的话,我就考虑参加朝阳杯。”

    “你想请谁?我们朝阳集团一定尽力办到。”吕连达大喜,可邓三阳却有了不好的预感,能让秀明这孩子如此执着的人只有一个啊,他不会是想……

    “白正人!请到了他,你们再来找我吧。”安秀明吐出一个名字,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然,邓三阳一脸沉重,无奈地叹气。

    “白正人?这个名字怎么很耳熟?”吕连达喃喃着,猛地想起来,不由“啊”了一声,“白正人!都京棋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名人继承者……安四段不、不会是想要我们……”

    “正是如此。”邓三阳皱上了眉,这个秀明,太任性了,明知道是不可能的,除了三京间的正式公开赛,都京棋士向来不会轻易离开都京,更何况是来参加这种低水平的交流赛。

    难道朝阳杯真的要流产了?

    ………………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小面团、墨墨看进来……………………

    月黑那个风高的夜晚,面团小人在几次三番被砸成菠萝之后,痛定思痛,毅然决定放弃这个有吃、有喝、有睡的小窝,在某南睡熟之后,展开了胜利大逃亡。

    某瑞:这个小面团啊,虽然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也隐藏着很多危险啊……喂喂,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回来乖乖挨砸吧……啊,不要过去,有猫啊……

    可惜沉浸在胜利大逃亡的喜悦中的面团小人没有听到某瑞的殷殷劝告,直到“喵呜”一声,两道绿光盯住了他,他才尖叫一声,迈开细细的两条腿,跑啊跑啊。

    某猫追啊追啊,把慌不择路的面团小人一直追到一条暗巷里,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有气无力地照着,灯光打在墙壁上,映出一个的影子,趴坐着,缓缓转头,发出了“嗷呜”的咆哮声。

    某猫害怕了,猫毛倒竖,转身就跑。面团小人也想跑,可是他已经跑得腿软,跑不动了。

    影子忽然站了起来,向面团小人走来,面团小人吓得闭上了眼睛,好久没听到动静,又悄悄睁开,就看到一只全身黑毛、只有巴掌大的小狗正冲他笑,身后是被灯光无限放大的影子。

    “咯咯,吓到你了吧。”黑毛小狗懒洋洋地趴下,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着,前爪有一根线,一直吊到路灯上,不晓得是什么东西。“我叫墨墨,你呢?”

    “呃?”会说话的小狗?“我、我叫小面团。”

    “呵呵,落难的小面团,我们做个朋友吧。”黑毛小狗打着哈欠,要睡觉了。

    “好啊。”受到感染,小面团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

    某瑞:哈哈哈哈……

    某墨(跳脚中):我是狼啊,我是被露大神的连环踢给踢到人间执行不良图谋任务的狼王子,嗷呜嗷呜……

    某瑞:我没听到我没听到我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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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四章



    今天奠气真好,风清云淡,春guang明媚。楚禹出门的时候这么觉得,天气好,所以连带着心情也好,又或是因为心情好,所以分外感觉今天奠气不错。

    “嗨,这边,楚禹!”

    到了国少队,严磊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让楚禹略感意外的是林海也在,几个新面孔的少年正围着他,听他讲解下棋的一些技巧,见到楚禹进来,纷纷转过了脸,惊讶的眼光在楚禹和严磊之间来回转。

    “严磊,你真的约了楚禹啊?”一个叫孙耀的少年惊讶地低声道。

    严磊难掩得意的笑容:“昨天就跟你们说了,是你们不相信我。”

    “抱歉,我好象来晚了。”对着严磊礼貌的一笑,楚禹转向林海,“林老师,您好。”

    “小禹?今天没有工作吗?”林海见到楚禹也有些意外。

    “没有。”楚禹答道,本来是有份指导局的工作,地方很远,他就推掉了。

    “哈哈,好呀,昨天你没来可让这些小家伙们念叨了一阵,刚好,今天就把昨天的事补上吧。”林海笑道。

    “呃……好的,但是我已经答应跟严磊下一局,等棋局结束吧,反正我今天一天都有空,想下多少局棋也没问题。”楚禹应道。

    “好耶!”少年们都欢呼起来。

    “我是孙耀,等下请多多指教!”那个叫做孙耀的少年抢先介绍起自己来,引得其他几个少年也纷纷上前,忙不迭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叫严磊气得直跳,嚷嚷道:“排队排队,是我第一个跟楚禹下棋……”

    吵闹声中,楚禹的目光移向窗外,时间也差不多了,幼狮赛应该要开始了吧。南见儿,你在为我们之间的约定而努力着,所以,我也会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默默地为你加油,我坚信,我们之间的约定一定会实现。

    平京棋院为了比赛,专门设置了四个赛场,分别命名为春蕤,夏蕤,秋蕤,冬蕤,其中冬蕤专门用于头衔战决赛以及三京棋院联合举办的最高水准的公开赛,秋蕤则专门用于本棋院主办的高规格赛事以及作为高段棋士升段赛的场所,夏蕤主要用于一般性的职业赛事,也包括集资举办的某些大型业余围棋赛,春蕤则是平时低段棋士升段赛所用的场所,另外一年一度的职业考试也是在这里举行。

    幼狮赛,作为年轻的低段棋士所能参加的最高水准的比赛,本身是由三京棋院联合举办,预赛的赛区分别在三京各自的地区以内,决赛的场地则由三京轮流承担,因其以选拔三京围棋争霸赛的参赛资格者为目的,所以比赛的场地就被安排在秋蕤,足可见棋院对幼狮赛的重视,毕竟这是非国少队成员的年轻棋士展现自身实力的最高舞台。

    比赛在九点开始,可是八点钟没到,秋蕤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大多是没能决赛的选手来观局,也有几个围棋报刊的记者,幼狮赛不是普通的棋赛,一定是要报道的,做记者的,哪个不想在赛前抓紧时间采访一下决赛选手,可是直到八点半钟,四个决赛选手只采访到了三个,记者们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决赛的年轻棋士一一走进对局室,面面相觑,选手一旦对局室就不可能再采访了,按照惯例,所有的决赛选手都要提前半个小时对局室,以适应赛场。

    大厅的时钟指向八点四十五分。

    “怎么回事,还有一个选手要放弃决赛吗?”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资历不深的记者忍不住向同行问道。

    “喔,应该不会,离比赛开始不是还有十五分钟吗?”被问的是围棋周刊的记者,他翻了翻笔记本道,“好象是叫南见儿吧,是今年唯一决赛的平京棋士,对赛场应该很熟悉了,所以不用提前适应赛场……咦?”

    “咦什么?”年轻的记者好奇地看着对方。

    “没什么……”被问的记者合上了笔记本,真是奇怪,明明是平京棋士,怎么会在都京参加的预赛,谁都知道都京的围棋水平为三京之首,非都京棋士能在都京赛区里出线,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且,三年前成为职业棋士,到现在居然还是初段,真是不可思议。职业的让记者开始对这个还没有出现的初段棋士生出一丝好奇心来。

    南见儿怎么还没来?南见儿怎么还没来?南见儿怎么还没来?大门口,小舟绕着门柱直转圈,亏他还特地来想为南见儿加油,那家伙,不会连这么重要的比赛也迟到吧。小舟越想越心急,真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其实那个一点也不着急的皇帝此刻正坐在离秋蕤不远的某棵树上,晃荡着腿,手里把玩着一片碧绿的树叶,一脸的轻松自在。

    “多好奠气啊,中午休息的时候来睡上一觉也不错啊!”

    嘻笑着,抬手看看表,八点五十五分,时间差不多了啊,南见儿有些不甘愿地从树上滑上,拉了拉有些皱的衣服,抬脚向秋蕤走去。

    “南见儿,你……你怎么才来啊!”小舟老远就看见了,一眼认出三年没见的朋友,除了个子高了点,南见儿的样子根本就没多大改变,尤其是那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跟以前一模一样。

    南见儿怔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道:“小……舟?”

    “当然是我了,南见儿你这笨蛋。”小舟不乐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你快进赛场吧。真是,居然现在才来,你快急死我了。”

    南见儿笑得灿烂:“谢谢你,小舟。”走到对局室的门口,又回头,“我会赢的,一定。”

    这回轮到小舟怔住,好自信的笑。闭了下眼,小舟也笑了,南见儿,就让我看看你三年来的进步吧,要是你吹牛的话,我可不饶你。

    嘟!

    比赛开始的铃声适时响起,整个赛场一下子安静无声。

    “我输了!”

    很沮丧的声音,严磊低下了头,深受打击。中盘认输,形势上的差距是那么明显,虽然他早知道楚禹的棋力比他高,但本来还有信心可以坚持到终局的,可是……差距太大了,从棋盘对面传来的压迫感使他根本无法集中全部精神。

    “诶?”楚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扫了棋面一眼,才慢一拍地反应过来,严磊认输了,“呐,开始复盘吧。”

    “恩,好。”严磊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神色间犹自委靡。

    “这里的一手‘粘’下得很失败,在当时的局面下避一下会更好……恩,在棋形不够厚实的情况下你的进攻yu望太强了,一路猛冲顾此失彼,很容易就被我打击到薄弱的地方……”

    楚禹的一番话只听得严磊连连点头,也让几个旁观者看得有些面目失色,扯住了林海轻声道:“天,楚禹也太厉害了,严磊算是我们几个中棋力最高的了,竟然输得这么轻易,这叫我们还怎么敢跟他下。”

    “有什么好怕的,楚禹他也不是天生就这么厉害。记住了,所谓天才,也不过是用一局又一局的对局累积起来的,想要棋力提升得快,就要多跟比自己高明的人下棋。”林海在叫“天”的少年头上敲了一下,开口就是一番教导。少年吐吐舌头,不吱声了。林海却有些奇怪地看着楚禹,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但总觉得楚禹今天有点不对劲,本该是指导局的,却偏偏像是实力相当的对手那样咄咄逼人。

    没多久,复盘结束了,严磊让出了位置,换上孙耀,新的一轮较量开始。林海悄悄地退出了对局室,吸一口春天特有的清新空气,心肺里阵阵舒爽,那些少年们就像这明媚的春guang,带给平京棋院一片勃勃生机啊。走没多远,眼角瞥到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黄安?林海想招呼一声,看看距离隔太远便作罢,看黄安走去的方向,应该是秋蕤吧,今天有比赛吗?自从三年前复出后,黄安的战绩相当不错啊,好象已经棋圣赛的第三轮预赛了,说不定今年拿到挑战权跟楚怀名争夺棋圣头衔的人会是他。想到这里,林海摇摇头,也不羡慕他人,继续走自己的路。

    秋蕤里的比赛仍在继续,空气里弥漫着拼杀的气息。观战的人不少,但都屏声静气,赛场里除了清脆的落子声,便再没了其他声响。赛前还有四、五个记者站在角落里拍照,到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了,就是围棋周刊的那位记者,毕竟作为记者他们主要报道的是比赛结果而不是比赛实况,何况最后的冠、亚军要在三场赛完后才能决出,他们只要在明天比赛结束的时候再来一下就可以了。那位坚持到现在的记者看看时间,离中午终局还有一段时间,去下洗手间也不会错过什么,便沿着墙角走出了赛场。

    黄安走进赛场的时候脚步放得很轻,但仍然引起了维持赛场秩序人员的注意,三年来,他可是这个秋蕤的常客啊。维持赛场秩序人员很惊讶地看着黄安一步也不停顿地走向2号赛桌,在那个四名参赛者中最没坐相的少年身后站定,头顶的灯光直射下来,将黄安的眼镜镜片打出一小片淡淡的金芒。看了一会儿,黄安的脚步又移向1号赛桌,同样也只看了几分钟。原来黄安八段不是来专门看某个人的比赛的呀,维持赛场秩序人员正暗自想着,就见到黄安又移回了2号赛桌,在其中观战的一个圆脸少年肩上拍了拍,圆脸少年转过了头,露出了非常惊讶的神色,然后跟着黄安走出了赛场。不多久,圆脸少年一个人回到了赛场,带着一脸窃笑的神情。

    去洗手间的记者也回来了,站在了维持赛场秩序人员的身边,却不知道自己真的已经错过了什么。

    1号赛桌的比赛稍后就结束了,对手的认输让本届幼狮赛的一号种子选手程东杰顺利地取得了第一场比赛的胜利,原本的观战者纷纷转移到2号赛桌,此时的2号赛桌正进行到关键处。从盘面上看,黑棋、白棋的形势相差不多,是势均力敌的局面,只是棋形有些奇怪,让后来的人想象不出落子的顺序。

    虽然不是很热奠,但坐在南见儿对面的对手已经是额际见汗,一脸的慎重,手里的白棋拿了又放,放了又拿,显然脑海里正飞速地计算着自己能取得的最大优势,反观南见儿实在是轻松得不像是在比赛,从比赛开始就是一张笑脸,一直保持到现在。虽然保持着笑脸使他看起来没有一般下棋者的凌厉气势,但就是这张笑脸在对局时带给对手的心理压力也是观局者所不能体会的吧,有这种想法的只有对南见儿比较理解的小舟,毕竟他是三年前在这张笑脸下第一个吃亏的预备队成员,虽然那时侯他是有些大意了,但南见儿当时的棋力可实在不算很高啊。

    这局棋究竟会是谁能赢呢?小舟也拿不准,差距实在太小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这局棋开始的时候一直是南见儿占着优势的,下到中盘的时候不知道他搞什么,居然在角落里下了一招没有任何作用的棋,让对手抓住机会追了上来,当时小舟冒了一身的冷汗,以为南见儿老毛病又犯了,但南见儿后面的几步棋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双方之间的差距一直没再拉开过。

    终于到了终盘,所有的观局者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人数目,黑棋、白棋只相差……半目,南见儿险赢。

    “呼!”南见儿吁出一口气,回头给了小舟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这家伙,赢得这么险,差点吓死我了。”小舟笑着给了南见儿一拳。

    半目!输棋的一方手重重拍在桌上,只输半目,真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半目也是输。

    围棋周刊的记者用笔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录着本场比赛的成绩,有些庆幸南见儿赢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唯一决赛的平京棋士,而且还是从都京赛区杀出来的平京棋士,第二、三场的对手都是都京棋士,南见儿在预赛中不知道碰上他们没有,恩,得调查一下,不管最后的输赢,这都是个值得报道的新闻。

    ……………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

    天亮了,小面团摸着肚皮饿醒了,刚刚张开嘴要打哈欠,就听到南得声音传来。

    “找到了,在那里。”

    小面团顿时吓得跳起来,张腿还没来得及跑,就让一双手给抱了起来。不要不要,他不要再被棋子砸了,张开小嘴,对准那双手狠狠咬下去。

    “呜……”一声闷哼,但抓着小面团的手并没有放松。

    这个声音?小面团连忙松开嘴,抬眼一看,抱着他的不是南,而是楚。哇哇,咬错人了。

    “哈哈,快来看啊,这里有只好小的小狗。”南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咦,他的脚上是什么?”好奇宝宝拎起小狗脚上的那根皮条,顺着皮条看上去,一只吊瓶高高地挂在路灯上。

    “挂吊瓶的小狗,哈哈哈……”南捧着肚子笑歪在地。

    “嗷呜……”被叫成小狗的墨墨咆哮起来,偶素狼,偶素狼啊,泪!

    “小心点。”楚拉着南后退,别被小狗咬了啊。

    “一点点小的小狗,还真凶。”南甩开楚,只用两根手指就把小狗拎了起来,“我要把他带回家好好调教,那个面团小人就送给你了。”

    典型的喜新厌旧,楚无奈。

    “一定要先带到医院打狂犬针才行。”

    “真麻烦,知道了知道了。”

    狂犬针?墨墨大怒,坏南,坏楚,你们等着,我的不良图谋对象定了,就是你们两个,哼哼。

    ………………………………………………………………

    这个……貌似是最后一篇恶搞了,某瑞决定不写了,要专心想正文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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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五章



    两个半小时的休息,第二局比赛在下午两点半开始,南见儿原本的计划是吃完午饭就到那棵树上好好睡上一觉,可惜冒出个小舟,南见儿的午睡大计破灭了。两个人在预备队的时候就已经很要好了,那个时候小舟才不过十岁出头,整天跟在南见儿背后,只要不下棋,两个人不是爬树就是到棋院附近的大街小巷里寻找美味小吃。三年没见,两个人倒是默契还在,二话不说就跑到棋院外面搜罗了一大包小吃,然后相中一棵茂盛大树就爬了上去,靠着树干晃荡着两条腿,两人边吃边聊。

    “呼呼,三年没吃到正宗的平京萝卜炖子,馋死我了。”南见儿拿着不足拳头大的点心,一口一个,嘴巴包得满满的根本就说不清楚话。

    小舟也是一口一个,吞下了肚才用脚踹踹南见儿,道:“小心点吃,噎死你下午的比赛怎么办?”

    “我能叫一口点心给噎住吗?”南见儿哇啦哇啦地叫,可惜吐出来的话还是不清楚。

    小舟白眼翻了好几下,递过一瓶矿泉水,南见儿接过,咕噜连喝三口,终于可以清楚地说话了。

    “小舟,你怎么会来看我的比赛?”南见儿问,本来还以为宋钰和李阳会来捧个场呢,结果两个人一个也没来,想想有些气闷。

    “我也参加了幼狮赛啊,只是没决赛而已,我在决赛榜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刚好今天又是周六,不用上课,我就来了。”小舟回道。

    “你转学到了平京?”

    “恩,爸爸虽然同意让我做职业棋士,可是也规定要我考上高中,如果留在家乡的话,参加升段赛很不方便,所以全家干脆都搬到了平京。”小舟说到这里便觉得郁闷,“上学,下棋,真的很难兼顾,都三年了,我才只升到职业二段,当初预备队一起的人大多都是三段了。”

    南见儿呵呵笑起来,拍着小舟的肩道:“没关系,还有我给你垫底呢,我仍是初段啊。”

    “什么?”小舟差点从树上栽了下去,“你、你、你……”

    “我只是一直没回棋院参加升段赛而已。”南见儿摊摊手。

    “一直没参加?”小舟大惊,“你请假了吗?也不对,请假最多也只能请一年,三年没参加升段赛,棋院怎么没开除你?”

    “啊?不参加升段赛会被开除,棋院有这规定吗?”南见儿也是一头舞水,摸了摸脑袋,“反正我没有被开除呀,而且,我这次回来,除了参加幼狮赛之外,也准备参加升段赛了,冰河叔叔说,只有把段数升高了,名气打响了,将来去挑战围棋高手的时候,人家才会出战,只是初段的话,没人会理我。”就像当年南天,他到平京挑战的是苏冰河的老师,可人家一位棋坛老大,平时指点一下后辈是可以的,哪里会轻易接受无名小子掉战,所以最后出战的是苏冰河。

    “真搞不懂!”小舟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的追究,又问道,“那你这三年去哪里了?”

    南见儿眯起了眼笑:“小舟你就好好羡慕我吧,我可是一直在都京的名人分院下棋哦。”其实他也不是故意不参加升段赛,只是一想到每个星期都要坐飞机飞回平京,他全身的毛就竖了起来,晕机啦。

    “都京!”小舟往后一翻,整个人都靠在了树干上,惊讶得瞪大了双眼。都京?都京!那座围棋的圣殿,那个几乎全民好棋并且把棋士看得比什么都高的地方?“你是在都京参加的预赛?而且打入了决赛?”小舟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虽然没有去过都京,但也听过一些传闻,似乎都京的棋士相当排外,如果是外地的棋士去参加都京地区的比赛的话,会受到非常严重的打击,想象着一群狼虎视眈眈地盯着你随时准备上来咬一口的样子,小舟就有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恩,真不容易呢,接连三年参加幼狮赛,好不容易才了决赛。”南见儿把一只手枕在了脑后,也靠上了树干,另一只手抓着一块薄饼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

    小舟仍处于过度惊愕中,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南见儿,你接下来的两场比赛的对手都是都京棋士啊,你在预赛里和他们交过手没有?”

    “只跟程东杰交过手。”南见儿吐出一口气来,“输了足足五目半,就是因为输给了他,我才只能以积分第三名的成绩出线,要是赢了的话就是第一名了。”

    小舟的脸在一瞬间灰了下来,五目半,这个差距不小啊,程东杰是南见儿第三场比赛的对手,这么说明天的比赛南见儿的胜率不高啊。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小舟道:“下午的这一局可能就是你能不能获得三京围棋争霸赛出赛资格的关键,中午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养精蓄锐,一定不能输。”

    “当然,我可是下定决心要拿第一名的哦。”南见儿笑起来,没把小舟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休息就不用了,我还不累,小舟,不如我们下棋吧,恩,没有棋盘,就下盲棋。”

    “不行,你现在要好好休息。”小舟猛摇头,上午那场比赛就看南见儿赢得比较吃力,下午绝对要以最好的状态上场。

    “真的不要紧啦……”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小舟,两个小时什么也不干的话会很无聊的……”

    “闭目养神好了……”

    结果,两个多小时的休息就是在这样浪费口水的对话中过去,直到发现比赛时间已经快到了的时候,小舟才恍悟过来,懊恼不已。

    第二场比赛的对手虽然也是都京棋士,南见儿并不认识他,预赛里也没交过手,但同为都京棋士程东杰却似乎跟他很熟,比赛开始前跟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比赛开始的时候南见儿就感觉到了从棋盘对面传来的阵阵压力,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他已经输了第一场,如果第二场也输掉的话,几乎没有可能得到三京围棋争霸赛出赛资格,所以现在程东杰所面对的压力跟南见儿是差不多的。

    第二场真的很关键啊,这么想着,南见儿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微笑着面对每一次的对局,这是他从爸爸那里继承来的传统,无论是多么重要的对局,只要笑着,只要保持住那份热爱围棋的心情,对能够下棋感到由衷的欢愉,即使输了,也不要紧,那只说明是自己的努力还不够。但,今天他是一定要赢的,为了三年前的那份承诺。楚禹,我已经来了,很快我就可以昂头挺胸地走到你面前,向你发出挑战!

    三个小时的时间,流逝得几乎不知不觉。当对手神情沮丧地低下头的时候,南见儿的手无意识地甩动几下,几滴汗水从掌心里飞溅了出去。仍然是半目,可南见儿赢得很险,比上午的那场比赛更险。

    “总算赢了!”闭上了眼,挂着淡淡的笑,南见儿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滴。能参加幼狮赛决赛的人,果然没一个是好对付的,明天的比赛,可不能再像今天的两场比赛这样了,跟拓老爷爷打的赌,大概要输了,算了,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还是幼狮赛的第一名比较重要。

    “南见儿,干得好!”小舟兴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打断了南见儿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揉了柔太阳,南见儿拉着小舟走出了秋蕤,深呼吸一下傍晚的凉风,一股倦怠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唔,脑细胞耗费太多,好象真的有些累了,小舟,我先回旅馆了,明天再见!”

    “诶?好……啊,等等!”小舟叫住南见儿,好象有什么忘了说,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恩……那个……明天要全力以赴啊,别又输五目半。”

    “什么呀,那次只是一不小心算错了一步,放心好了,明天我有信心能赢。”南见儿自信满满道。

    “切,你是不是自信心过剩啊!”小舟晃晃脑袋,终于想了起来,“南见儿,等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南见儿停下了脚步。

    “黄老师今天在你比赛的时候来过了,他说……”

    一辆车缓缓在两人的身边滑过,停下,打断了小舟的话。

    “黄老师?”小舟看着徐徐摇落的车窗,什么话也不用说了。

    “哇,怎么是你这个坏心肠的老师!”南见儿一跳三步远,指着车里的人哇哇大叫起来。

    “上车!”挑挑眉,南见儿三年没变的称呼让黄安不是很高兴。

    “上你的车,才不要呢。”南见儿转头就走,开玩笑,他才不要做这个坏心肠老师的车,一想起在预备队的时候老被黄安在棋盘上杀得七零八落,南见儿的心情就好不起来,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总有一天这个仇他要从棋盘上讨回来。

    “南、南见儿,我忘告诉你了,你的行李什么的已经都让黄老师拿走了,旅馆的房间也退掉了……”小舟追在南见儿的身后连忙说道。

    “什么!”

    听到这话,南见儿差点撞到路旁的电线杆上,一转身,怒气冲冲地看着已经打开车门下车的黄安,质问的话还没出口,就看到黄安摇摇手中的手机,凉凉道:“苏冰河的话你敢不听,从今天开始,你都要住在我那里,没有比赛的时候,每天至少要和我下一盘棋。”

    南见儿的脸顷刻间绿了,每天跟坏心肠的老师下一盘棋,天,他会被折磨惨的。

    “啊!冰河叔叔……”

    半晌,一声哀嚎响了起来。

    都京,白宅。

    苏冰河把所有的电话线都拔了出来,弹弹灰尘:“行了,今天晚上可以清净了。”

    旁边白敬山看得直想笑:“明知道见儿那孩子一定会打电话回来抱怨,你干吗还把他往他最怕的人身边送。”

    “他一个小孩子,现在又不像以前那样在预备队受管制,我怎么放心他一个人住旅馆,当然要找个管得住他的人。”苏冰河道。

    “十六岁也不算小了,再说你今天不接电话,总不能明天也不接吧,我这儿的电话可不能老不接线啊。”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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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六章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一句话,苏冰河明显是鸵鸟鞋,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对于这样的长辈,该说他是负责任还是不负责任的好呢?

    白敬山暗自摇头叹气,真不知道苏冰河在清河的时候是怎么教育南见儿的,弄得已经十六岁的少年还是副小孩子脾气,跟他的父亲南天完全不一样,在白敬山的印象里,南天是个相当沉稳的人,可下起棋来却像个拼命三郎,不过白敬山也知道,他见到的南天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十六岁的南天是什么样子他可没见过。莫非南天十六岁的时候也跟现在的南见儿差不多?白敬山又摇头,总觉得南见儿这种长不大的性格更多是苏冰河没教育好,他这个同门师弟从小到大除了下棋什么也不懂,要他教育小孩,结果可想而知,现在只希望苏冰河所托付的那个人真的能管得住南见儿。话说回来,要管住南见儿那调皮蛋儿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白敬山回想起三年来的种种,也不知是笑好还是恼好。

    正想着下次见到南见儿那小家伙会不会变得稳重些,就听到妻子马静的声音从厨房间里传出来。

    “敬,你跟冰河在说些什么呢。天都快黑了,还不去接拓老师和正人去。”

    “知道了,马上就去。”白敬山答了一声,眼明手快一把揪住准备开溜的苏冰河,“别躲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你嫂子亲手包了饺子,请老师来一起吃,你敢躲。”

    苏冰河没躲成,只得苦笑道:“我不是想躲,你也知道,这几年来哪次老师见了我不是横眉竖眼,我是不想破坏气氛,让你们夫妻俩尴尬。”

    白敬山笑起来:“什么尴尬,我和你嫂子都不怕,你怕什么。依我看,自从见儿那小家伙有意无意给老师看了那半局‘无双之局’后,老师心里早就不怪你了,只是拉不下脸来先低头。你也是,跟老师认个错,说句软话会要了你的命吗,偏叫你嫂子三天两头包饺子。我说今天不管怎么样,你也要把这头给我低了,否则你可就辜负了我和你嫂子的一番心意了。”

    “对不起,让你跟嫂子犯难了。”苏冰河摇头,“可是我从不认为当初放弃了都京棋士的身份跟南天走是错。”不是他不肯低头,而是原则问题,他一步不退,如果他认错了,那么那局让南天付出了生命代价的“无双之局”又算什么。

    “你这犟驴!”白敬山好气又好笑,但也拿这个师弟的固执没法。是啊,没人在看到“无双之局”后,还认为苏冰河当年的决定是错误的,凭心而论,他对苏冰河是又敬又羡,能在有生之年,找到棋盘上一生的对手,能够拥有只属于这两个人的“无双之局”,此生何憾。有时自问,如果当年换做是他,是否有勇气抛弃已经得到了荣誉地位去追求那份近乎飘渺的可能,深思熟虑后的答案是:不能。

    “算了,不认错也没关系,但软话总可以说几句吧,你也不能让老师先低头啊,老师向来是死要面子的脾气,否则当年你走的时候他也不会那么生气,要知道那时候你一直是老师最骄傲的弟子……”

    白敬山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门铃声嘟嘟地响了起来。

    “看来不用我们去接人了。”白敬山扣住了苏冰河的手腕,一边向门口走一边叮嘱,“记得一定要跟老师好好说话。”

    苏冰河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师的脾气,如果是说几句软话就能搞定的话,他跟老师的关系就不会僵到今天了。

    “老师,您来了,进来,正人,在外面站着干吗?”

    白敬山将门外的一老一少接了进来,瞪一眼杵在门内的苏冰河,苏冰河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对在看到他后就板着脸的老师低头行礼。

    “老师,您好!”虽然放软了语气,可仍是透着三分生硬。

    齐拓哼了一声,看也不看苏冰河一眼,径直向里面走了过去。

    两个都是倔脾气,白敬山苦笑着跟了进去,白正人随后进门,对着苏冰河叫一声:“苏叔叔。”

    “正人,今天的对局怎么样?”苏冰河关上了门,看白正人的脸色似乎不是很高兴,不禁问道。即便已经取得了名人继承者的名号,想要保持住也是不容易的事情,每年掉战者太多了,好象今天掉战者是个职业六段,恐怕不容易对付啊。

    “赢了,还算轻松。”就算是赢得很吃力,白正人的回答永远都是这一句,围棋的结局不外两种,输或赢,只要赢了,其他都不算什么。

    “那……吃完饭复盘吧。”

    “好。”

    不冷不热的回答,白正人,这个立志要成为睥睨围棋界的王者的十九岁少年,在最初的时候并不太看得起这位苏叔叔,即使他曾在苏冰河的手下输得彻底,也没能改变他对苏冰河的看法,无论棋力有多高强,自动放弃棋士身份永远都是可耻的行为,直到南见儿气不过地透露出半局“无双之局”,无法形容当他看到“无双之局”时的震惊心情,从那以后白正人对苏冰河惮度好了许多,但也仅仅是有问有答的程度而已,不管怎么说,白正人始终不能理解苏冰河为了那个所谓的一生的对手而放弃棋士身份的行为。

    什么是对手?白正人眼里没有对手这个概念,他的目标是征服整个围棋界,他要成为围棋界的王者,他要放眼围棋界无人能敌,对手,不过是有被他打败的资格的人罢了。这样的想法,即便在看到“无双之局”后也没有改变,白正人从来就没觉得拥有一局只属于自己的棋局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从来不。

    客厅里,白敬山陪着齐拓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苏冰河识相地坐远了点,拿起一本围棋杂志就着上面的棋局跟白正人讨论,就这样,还总是被自己的老师拿冷眼瞪。

    白敬山是有心要当和事老的,可是看到眼前这情况,除了在心里暗自叹气也别无他法。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要不是齐拓老师当年对苏冰河的期望太深,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在生苏冰河的气,其实苏冰河三年前回来老师心里是高兴的,可是根本就拉不下面子主动来找苏冰河,苏冰河又不是不了解老师的脾气,就是跟老师一样死倔,他要是肯在口头上认个错道个歉,这师徒俩早就坐在一起和乐乐地下棋喝茶领了。

    齐拓跟苏冰河的关系,就连南见儿这个孩子都看出来了,变着法子讨老人家的欢心,说来也怪,当年齐拓对南天怎么都看不顺眼,可对南见儿却疼到骨子里去了,三天两头抓着南见儿进行特训,老头子在都京棋坛是什么地位,给南见儿找来的全是都京棋坛一流的职业棋士当陪练,这待遇就连白正人都没有享受过。

    想到这里,白敬山突然“啊”了一声,略微抬高音量道:“老师,我听正人说,您和见儿打过一个赌,是吗?”

    一提南见儿,齐拓就把冷眼从苏冰河身上收了回来,呵呵笑起来:“有这回事。”

    苏冰河一脸疑惑的神情,看了过来。

    “好象是说只要见儿在幼狮赛决赛里能做到每胜只赢对方半目,你就答应见儿一个要求是吧?”南见儿会提什么要求不用想也知道,白敬山这话就是故意说给苏冰河听的。

    “什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见儿做不到的啊!”苏冰河果然激动起来,怒瞪着齐拓,“见儿为了幼狮赛已经努力了三年,你怎么能……怎么可以……”

    老人家冷眼一瞪:“谁说见儿一定做不到。那孩子天分那么高,要不是你一开始没有教好,见儿的成就绝对更高。”

    “那与天分无关,每胜只赢半目,需要的强大的计算能力和无数对局所积累出来的经验,除非是实力相差,否则就算是那些职业高段们在面对低段棋士的时候也不敢说一定能做到每胜只赢半目,更何况见儿面对的是和他棋力相差无几的人。”无论平时外表的表现是多么温和无争,一旦急起来,也就和平常人没有两样。

    “冰河,冷静点。”白敬山走过去,按住了苏冰河,“这个赌约是见儿自己提出来的,他既然敢提,一定是心里有几分把握,虽然那孩子平日里有些浮躁顽皮,但面对围棋的时候他从不轻忽。见儿几乎是你一手带大的,难道你还不了解他的性格吗?”

    了解,见儿根本就是冲动大于理性的性子,天晓得他是不是一时冲动,在幼狮赛要做到每胜只赢半目,谈何容易,就算是白正人也未必做得到……

    似乎看懂了苏冰河的想法,白正人斜着瞥来一眼:“那对我,易如反掌。”狂吗?可他有这份自信。

    嗯?

    “苏叔叔,你脱离职业棋坛太久了。”白正人的声音有些不屑,没有体验到胜负场上的残酷,怎么能看出真正的棋力。少年眯起了眼睛,虽然幼狮赛的起点低了些,不过如果连这点难度也过不了,南见儿就连被他打败的资格也没有。

    被个孩子教训了,苏冰河一脸苦笑,他真的离开职业棋坛太久了吗,所以就算是常常跟见儿下棋,也无法掌握住见儿真正的水平。是这样的吗?

    “正人,跟长辈说话要礼貌。”白夫人马静这时端着新鲜出炉的饺子从厨房里出来,正听到白正人那句不屑的话语。

    “大伯母,我来帮你。”少年立刻换了表情,帮着摆放碗筷。白正人的父母是生意人,常年在外地经商,他从小就被寄养在白家,刚好白敬山夫妻没有子女,把白正人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直到白正人满十八岁,才独立出去。尽管已经独立,不过白正人还是经常回来白家,对马静更是尊敬,基本上马静说什么他都是听的。

    “拓老师,敬,冰河,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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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七章



    南见儿住到黄安家里的日子当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过,只不过心理准备不足,在看到黄安的妻子孙蕾然和女儿黄晓的时候,脱口冒出了一句:“啊,原来坏心肠的老师也有人要呀?”

    黄安的脸当场黑了下来,这说的是什么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南见儿一把捂住了嘴,不吭声了。孙蕾然是个个性开朗的女人,很热情地把南见儿拉进了屋里,黄晓是个才八岁的小女孩,跟在南见儿屁股后面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叫得甜得不得了,把南见儿原本的郁闷心情哄得全都消失不见,带着小女孩在屋子里东奔西窜,一会儿工夫就将黄安的家熟悉得像住了好多年似的,就连想要打电话给苏冰河的事情也给忘记了。

    “好个活力十足的孩子!”孙蕾然站在黄安旁边看得直笑,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道,“哪里像你说的那么顽劣。”

    黄安抬了抬眼镜,没有说话,当然他故作高深的样子只引来妻子一个白眼而已。

    吃过了晚饭,黄晓扯着南见儿不放,非要跟他一起玩,孙蕾然看南见儿已经是一脸疲惫的样子,抱起女儿道:“晓晓乖,明天哥哥有很重要的比赛,要早点休息才行。”

    南见儿撇撇嘴,心里想早点晚点休息倒无所谓,只要别被坏心肠老师揪着下棋就好了。其实他也是白担心,黄安根本就没说什么,任由女儿一蹦一跳地拉着南见儿将他送进早就准备好的客房。南见儿最后还是没忘记打电话找苏冰河兴师问罪,但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气得他差点把话筒砸了。

    一夜无话,倒是第二天,黄安开着车送南见儿到赛场,引来了众多记者的注目,虽然不是最后一场决赛,但上午的这场比赛绝对是冠、亚军的争夺赛,所以来观战的人比前一天多了近乎两倍,熙熙攘攘吵杂得很。黄安看了看南见儿,有些担心他不能适应这样的场面,会影响接下来的比赛。不过看南见儿的神色,显然是司空见惯了,想了想也了然,都京的棋迷是出了名的,这小子在都京待了三年,怕是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识过了。

    两个人刚刚进场的时候,还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南见儿一眼就看到被记者围住的中心、也是他今天的对手程东杰。隔着很远的距离,虽然听不到他跟记者说了些什么,但脸上透露出的强大自信很说明问题。南见儿不由坏坏一笑,正准备过去打岔搅浑,冷不防肩上给人重重一拍,一回头,正对上李阳臭臭的一张脸。

    “哼,是要去凑热闹吗?”李阳的口气也是臭臭的,别人都怕记者的纠缠,躲还来不及,这小子居然……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哪有。”南见儿矢口否认,挂着一脸笑容跟面前的这些朋友打招呼,“嗨,宋钰、单盛、小舟,你们都来了。”眼睛却在四下,为什么楚禹没来?

    黄安留意到南见儿悄悄的眼神,唇边逸出一抹兴味的笑意,随即点上一支烟,目光转向四周的人群。

    “我们是来给你加油的。”单盛笑笑,接着道,“还是先到黄老师的专用休息室去吧,要不然给那些记者缠住就很难脱身了。”

    “你们怕记者做什么……”

    南见儿还在,一句话没说完,就让李阳拍了一巴掌。

    “叫你走你就走,还罗嗦。”

    南见儿摸着头,怒视李阳,要不是场合不对,估计是要打上一场了。

    就这么会工夫,已经有人看到他们,不知道是谁惊讶的嚷嚷了一声“看,是黄安棋士!”顿时惹来了记者的注意,有几个反应快的立刻猜测起这位在职业棋坛风头正健并且刚刚晋升职业八段的棋士来到这小小的幼狮赛现场的原因,脚步也开始向这边移动。

    宋钰等人立刻面目失色,要是那些记者认出他们是国少队员,可就有得烦了,毕竟被禁止参加幼狮赛的他们是不应该出现在幼狮赛现场的。

    “这里交给我,你们几个去吧。”虽然心里对这些少年的反应感到有趣,但黄安依然挂上了平常的冷漠表情,向那些个记者迎去。

    “我也要……”

    南见儿被宋钰几个捂着嘴巴拖进了不远处的休息室里,看着砰地一声被关紧的门,南见儿跳脚,他的豪言壮语还一句都没说出来呢。

    李阳看到南见儿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恼怒,又是一巴掌拍过去,这次南见儿倒是机灵地躲了过去,对李阳横眉怒目。

    “你干什么老打我?”

    “静下心来,马上就是重要的比赛了,你要是敢输了,看我们不饶你。”

    “输?”南见儿大叫起来,“我会输,你太小看人了。”

    “可是南见儿你在预赛里已经输给程东杰一次了。”宋钰有些担心地插话。

    “小舟,你干嘛告诉他们这个。”南见儿撇着嘴,“那是意外,意外懂不懂,不是我实力不如他。”

    “等你今天赢了再说这句话吧。”李阳泼冷水。

    怒目。

    “南见儿,加油啊,赢了的话今天晚上请你去喝茶。”单盛赶紧安抚快要爆跳如雷的南见儿。

    “啊?”微微一愣后,南见儿立刻表现出雄心万丈,“放心啊,我一定是冠军。”摩拳擦掌,恨不得比赛立刻开始。

    “好啊,保持这个状态上啊!”年纪最小的小舟挥着拳头,好象自己要上战场一样。

    入场的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少年们脸上的表情同时一收。

    “加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好说的了。

    对伙伴们回以一个自信的笑容,南见儿打开门,走了出去,除了小舟,其他人都自觉留在了休息室里。

    外面,程东杰所面对的方向正好是南见儿走出来的方向,两人对视一眼,发出了各自掉战,然后甩头,走入赛场。这一幕被记者抓拍下来,决定成为本次新闻的配图。

    程东杰在赛场后,没有跟南见儿说话,径自坐着,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调节因记者采访而不稳的状态,对于曾经的手下败将,他并无丝毫轻视。程东杰并没有忘记在预赛中跟南见儿交手的那盘棋,那一局,南见儿下得很乱,可是只输了五目,程东杰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一局,南见儿他似乎并没有尽全力,后来他拿这盘棋向他老师童勤请教,童勤沉吟了许久,告诉他一定要小心这个对手。

    “如果能够杀入决赛的话,这个人……也许就是到最后跟你争夺一、二名的人。”

    老师的话言犹在耳,现实已经如老师所言,这个南见儿,真的跟他一起走入了决定一、二名的赛场。

    跟程东杰相比,南见儿的心情要浮躁得多。先前的豪言壮志在出门还是没有看到楚禹的身影后渐渐退去。怎么回事?难道楚禹已经忘了三年前的约定吗?可恶……可恶……啊啊啊……烦恼啊,到底是遵守跟楚禹的约定全力以赴夺取第一名,还是实现跟拓爷爷打的赌,半目取胜?后者的难度可不是一点点,预赛的时候败得很惨啊,程东杰这个人的棋风以稳重谨慎见长,如果计算上稍有失误,肯定会重蹈预赛的覆辙,不要说是做到半目取胜,就连胜的机会也很小。泄气,他没事跟拓爷爷打什么赌呀。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楚禹在哪里?其实他就在离秋奕台不远的地方徘徊。楚禹昨天夜里根本没睡好觉,今天的比赛也许他比南见儿本人更紧张,一大早就到了秋奕台,那个时候秋奕台连一个人都没有。后来,陆续有人来了,楚禹站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没动,直到他发现了记者的身影,心知不妙,赶紧躲了起来。直到比赛开始,记者散去,他才溜出了秋奕台,望着赛场的方向叹口气,慢慢走开了,只是怎么也没走远。

    好想看这场比赛,但楚禹清楚,如果他今天出现在赛场,对南见儿没有任何好处。南见儿他今天,会下出怎样的棋呢?好希望跟他下棋的人是自己。抬头看一眼碧蓝奠,清澈无垠。会赢的吧……不,是一定会赢,南见儿他这三年虽然没有回来参加过一次升段赛,但是,他相信南见儿不会让他失望。南见儿,他不就是为了实现他们之间的承诺,才走进了幼狮赛的赛场的吗。

    只是,连南见儿的面也没见到,怎么都有些不甘心,楚禹踢踢脚下的石子,像要出口气般,石子在地上滚了几滚,停下了,楚禹蹲下,以执棋的手势捡起石子,审视了半天,然后,拍下,大地就是棋盘,石子就是棋子,南见儿,我在这里看着你。

    “楚禹!”

    “啊?林老师!”

    扔掉石子,楚禹转身站起。

    “正要找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林海走过来,疑惑地看着楚禹,楚禹心虚的侧侧身子,回答:“啊?没、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走走。”

    林海更加狐疑,摸摸下巴道:“你看起来很闲啊。”昨天才在国少队下了一整天的棋,今天又在棋院里闲逛。

    “诶?那是……今天刚好没有工作,又不用比赛。”楚禹随口搪塞了几句,想到比赛,心思又转到幼狮赛上了。这个时候,幼狮赛应该已经开始了。

    “哦,对了,说到比赛,你看看这个,我就为这事找你。”林海从口袋里摸出一份传真递给楚禹。

    楚禹心不在焉地扫了几眼,敏锐地找出两个关键词:“朝阳杯?公开赛?”

    “是朝阳集团联合上京棋院共同举办的一场公开赛事,刚才,上京棋院专责此事的王一实棋士打电话给我,说是有意请你去当任朝阳杯地邀棋手,你看……”

    这种比赛地邀棋手,说白了,楚禹实际上就起一个吸引他人参赛的作用,因为参赛选手的年龄限制在25岁以下,所以不大可能有高段棋手出现,而在这个年龄段里,能够和楚禹相提并论的棋手没几个,倒是跃跃欲试想跟楚禹较量一番的大有人在。林海认为这样的比赛,对于楚禹来说,可有可无,只看楚禹有没有时间和感不感兴趣而已,不过,朝阳集团给出的酬金相当多,是个财大气粗的主。

    楚禹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想了下道:“公开赛的话,就是无论是职业棋士还是业余棋手都可以报名参赛,加上丰厚的奖励,朝阳杯的辐射面很广,他们如果想以有名气的职业棋士来吸引更多的人气,上京棋院的安秀明不就是最适合的人选,为什么舍近求远?”

    “王一实棋士给我的解释是,他们想把朝阳杯搞大,将比赛的影响扩散至三京范围,上京的安秀明、都京的白正人、还有平京的你,都在他们的邀请之中。”

    “呃?”楚禹一怔,白正人?那么狂傲的一个人,会肯在这样普通的比赛中担任特邀棋手?怎么想都不可能。不过,如果是都京棋院的派遣,他也不能不去吧。三年前的三京围棋争霸赛,楚禹以一目负于白正人,去年又失之交臂,这在楚禹心里一直是个遗憾,如果能借朝阳杯的机会,跟白正人再交一次手,却也不错。但是……现在他更想跟南见儿下棋。

    林海见楚禹脸上有犹豫之色,又道:“你也不必急着做决定,朝阳杯目前只在筹办阶段,你有半个月的时间考虑这件事,不如回家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棋院方面也不会一定让你去。”

    楚禹点点头:“我知道了,林老师,我会考虑这件事的。那么,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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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八章



    幼狮赛第一、二名决赛开始的一刹那,南见儿仍是犹豫的,但是当他坐入椅子里的时候,对面的程东杰斗志十足的注视,让他血液里的斗性开始翻腾,管他什么约定,管他什么打赌,坐在棋盘前面就是要赢,这话好像还是楚禹说过的。

    主意已定,一贯的懒散笑容又回到南见儿的脸上,冲着程东杰道:“嗨,又跟你面对面坐着了。”

    “是的。”程东杰有些意外南见儿会跟他打招呼,慢了一拍,才道,“我想结果也会跟上次一样的。”

    “那可不一定哦。”南见儿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晃啊晃,笑容里多出几分自信。“不到最后谁知道呢,你说是不是。”

    “哼……猜子!”

    气氛在棋子落盘的那一刻凝重起来。程东杰执黑,南见儿执白。

    (虽然在文中插言很不好,但我还是要插一句,看文的人中有懂围棋的请跳过以下的段落,再次申明作者我是不懂围棋的~~~我这话真多余,飘~~)

    心里既然拿定了主意,南见儿便不再客气,一开始就摆出了战斗的姿态,意图将棋局引向他最擅长的混战。南见儿对程东杰的棋也有所了解,知道程东杰是偏稳重型的棋手,上次的对局,南见儿为了半目的赌约,拿程东杰练手,从布局开始就几经计算,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辛苦,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对方向自己希望的局面发展,但是幼狮赛里的选手并不个个都是好对付的,尤其是程东杰,南见儿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这是块铁板,沾沾自喜于前几次的得手,结果是局面失控,一败涂地。虽然前两场比赛,南见儿都成功地以半目胜出,但对程东杰,他仍然不敢大意。既然程东杰求稳,那他就求快,打乱程东杰下棋节奏。混战,是南见儿的目标,在混战方面,南见儿有绝对的自信。

    显然,南见儿跟上次对局完全不同的下法,打了个程东杰措手不及。上次的对局,南见儿计算周密、谨慎缓行的棋风留给他很深的印象,而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在比赛前他就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但南见儿几乎不假思索的快速下法让他乱了阵脚,很快就失去了自己一贯的下法,跟着南见儿下起了快棋。

    等到程东杰发觉不对的时候,整个棋局已经完全陷入了一团乱的混战中,那正是南见儿所希望看到的。

    糟糕了!程东杰惊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的棋子捏了又放,放了又捏。醒悟过来的他开始了第一次长考。

    局面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中,但仍有可为,接下来只要能稳住局面,胜利未必不会在他手中。南见儿的棋虽然气势汹汹,进攻犀利,但也正因为进攻过度,以致棋形薄弱,他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吃掉白棋的大龙,不过,这么做的话,还是有些冒险,他势必要放弃上角的劫争,还要防止南见儿回过神来救援,但是比较一下,如果他成功了,应该是南见儿的损失大。在目前的局面下,也只有冒一冒险了。程东杰万般无奈地选择了一条他并不习惯走的路,局面至此,他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黑子落盘,程东杰下意识地看了南见儿一眼,却见南见儿仍是那一脸的笑容,只是专注的眼神里,倒映着一片黑与白,在黑子落下的那一刻,闪过了一道光。程东杰手一抖,难道他的这步棋有问题?

    白子很快跟着落下,几乎是没有多加思考,如程东杰所想,南见儿不知道是并没有注意到自身的危险,还是对上角的争斗志在必得,反正这一子正是程东杰想要的结果。接着,程东杰又进行了一次长考,他需要时间整理思路,在脑海仔细演算着双方的棋路,把南见儿所有可能出现的反应以及他的应对,都想清楚了,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才再次落子。

    宋钰、李阳、单盛三个人一直在休息室里排棋,传棋的自然是小舟。南见儿一开始的快速下法,让几个少年看得又想笑又摇头,怎么还是跟当年一样下得乱七八糟。但是十几步棋之后,少年们的神情一个个开始凝重,这个时间也正是程东杰失去了自己一贯的节奏,被南见儿引得加快速度的时间。

    “程东杰的棋我稍微有点研究,是个以稳见长的棋手,南见儿把棋下得这么乱,他就应该更冷静地把握局面,以慢制快,否则一旦被南见儿搅混了思路,只会让棋局更乱,这对他这种类型的棋手很不利。”单盛分析道。

    宋钰对南见儿的“乱”也是心有余悸,听了单盛的分析,他除了摇头,更多的是对程东杰的同情,不管这场比赛的结局如何,光是这过程,就够程东杰伤脑筋的了。

    李阳敲击着桌面,这已经是他在讨论棋局时的招牌动作。

    “南见儿是怎么搞的,下棋不用脑子吗?你们看这两步,摆在这里做什么,白送给程东杰的吗?”

    “大概又是迷惑人的棋招,南见儿以前不就经常拿这招来糊弄我们。”单盛说着又顿了顿,“不过也说不定有什么后招,他不能总是用糊弄的招术啊。”

    大概是被南见儿搞昏了头,程东杰并没有吃掉这两枚看似无用的棋子,又或者是不急于一时。

    等到小舟传来程东杰第一次长考的棋时,李阳才咕囔了一句:“总算要下得像点样子了。”

    基本上,在场的几个少年都认为南见儿的大龙有被吃掉的危险,但是接下来的局面并没有让少年们的预感成真。随着程东杰放缓了棋步,南见儿也跟着缓了下来,慎思后的棋步不减半点犀利之风,除了对上角的劫争他志在必得,也开始对棋形散涣这个弱点进行补救,可是对于白棋眼前所面临的危机他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让在隔壁休息室里的几个少年为他狠捏了一把冷汗,然而当南见儿成功夺得上角劫争的胜利,整个局面渐渐明朗起来,却分明是南见儿的棋显露出了明显的优势。

    怎么会是这样?

    程东杰惊呆了,他的计算是没有错的,可是结果为什么会是这样?南见儿已经取得了上角的优势,而他绞杀白棋大龙的计划却没有成功,还差了几步,原因……原因竟是他本来没有放在眼里的那两枚看着无用的棋子,在关键的位置上,准确无误地阻拦了黑棋的攻击。

    休息室里也是一片寂静。

    “这两枚棋子老早就出现了,难道说从一开始南见儿就已经算出这一步?”宋钰喃喃自语,一脸的不能置信,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南见儿就太可怕了。

    没有人答话,另外几个少年正为同样的想法而震惊不已。

    相比于少年们的震惊,一直在现场观战的黄安要冷静许多,凭着身为高段棋士的经验和眼光,以及他对南见儿的子解,这位职业八段对眼前的局面的判断要比那些少年准确得多。

    南见儿在混战中的能力,黄安三年前就赞赏过,于混战中准确找出关键点的能力是南见儿与生俱来奠赋,但是这天赋需要拥有者善加运用才能显出威力。跟三年前相比,南见儿的棋力大有提高,无论是开局时打乱对手思路的策略,还是在对手醒悟后的及时补救,都表现得可圈可点,但有一点很明显,南见儿对于在关键点落子的时机还没有完全掌握好,这两枚关键棋子出现得太早了,亏得这次的对手不过是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雏儿,而且事先已经被搅得思路混乱,如果换作任何一个比赛经验稍稍丰富的棋手,肯定老早就吃掉这两枚棋子了。换句话说,南见儿还是缺少磨练啊。

    “我认输!”

    在勉强又坚持了十几分钟之后,程东杰终于投子认输。沮丧,懊悔,不服,他输在了不该输的地方。

    楚禹,你看到了吗,我赢了。

    昂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几秒钟南见儿又苦起了脸,下棋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赢了,他倒又记挂起半目的赌约来,想让冰河叔叔跟拓爷爷和好的计划又失败了。

    闪光灯突然不停地闪动,将南见儿的注意拉向了站在门口等着采访的记者身上。想起自己还有一肚子的豪言壮语没有对着大家说出来,南见儿连忙整整衣服,向那些记者走去。

    但是记者们却没有听南见儿说什么的耐心,他们只想知道自己需要报道的内容,问的都是再老套不过的问题,诸如“您现在的感想是什么?您最想感谢的人是谁?将您带入围棋世界的人是谁……”之类。

    南见儿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这些人,怎么都不想听听他说什么呢?

    当所有的记者都离开后,有一个记者走到了南见儿的面前。

    “你好,我是《围棋周刊》的记者罗宏,可以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南见儿这时已经看到小舟、宋钰几个人在门后缩头缩脑地招手,而对记者那些无聊问题也不想再回答了,索性一挥手,道:“不要再问了,我只说一句,我的目标是挑战天下的围棋高手,而我第一个要挑战的,就是楚禹,记者先生,请一定要把这句话报道出来。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

    记者罗宏看着南见儿远去的背影,想了一会儿,终于在手中的记录本上刷刷写下刚刚听到的那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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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九章



    “你们带我去哪里?”

    一出棋院,南见儿就被小舟拖着,跟在单盛、宋钰和李阳的身后向前跑。

    “清茗茶社!”小舟嘻笑着边跑边道。

    “咦?什么呀,不是说要请我吃东西,原来是喝茶啊!”南见儿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没劲。

    “南见儿你好像不开心呢,不是已经得了冠军吗?”宋钰放缓了脚步,走在南见儿的身边,跟他并肩前行。

    “只是幼狮赛而已,而且……”南见儿郁郁不乐。

    “还在想着跟楚禹下棋吧。”李阳回过头来,“这样的大话也敢跟记者说得那么大声,不怕人家笑掉大牙啊。”

    “李阳,你这是什么意思?”南见儿瞪着李阳,这家伙怎么从来不对他说好话。

    “入段三年,还是初段,居然说什么要挑战天下围棋高手,挑战楚禹,啊啊啊,以后千万别对别人说我们和你认识,我们丢不起那人。”

    “初段怎么了,初段怎么了!就算是初段,我也一样能把你这个职业三段杀得人仰马翻。”南见儿被惹火了,要不是小舟和宋钰死按着他,他早就跳起来了。

    李阳,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宋钰连连向李阳使眼色,不要再招惹南见儿了。

    “那前几天是谁输给我三目?”李阳一脸的嘲笑,不理会宋钰的眼色,做着火上浇油的事。

    “那不算,我们再杀一盘。”

    “哦,还想再输一次啊!”

    “李阳,我这一次绝对不饶你……宋钰,小舟,你们放开我,我饶不了这家伙,哪里有下棋的地方……”

    “南、南见儿,你冷静点!”宋钰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已经到了,就在那里。”李阳手一指,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出现在南见儿面前。

    “清茗茶社?”南见儿咬牙切齿,“这里怎么下棋啊,李阳你耍我!”

    一直在边上看着他们闹的单盛这时拍拍南见儿的肩膀,道:“虽然是茶社,但里面的客人都是很懂围棋的人,包括那些职业高段也经常来,而且,就连侍应生,都有业余的水准。要是没有点本事就跑进去下棋的话,是会被人笑话的。”

    “平京还有这样的地方?”南见儿一脸惊讶,这应该算是相当高级的围棋聚会场所了。

    “看你的表情,不会是害怕了吧。”李阳又在嘲损南见儿了。

    “切,谁会害怕呀。”南见儿头一昂,气冲冲地率先走进了大门。

    “本来还担心他精神不佳,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李阳,还是你有办法。”单盛忍着笑,跟在南见儿的身后走了进去。

    “啊?”宋钰这时也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道,“这种办法好像没有值得夸赞的地方吧。”

    李阳耸耸肩,道:“没办法,看到那小子一脸沉闷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狠狠地打击他,想不到他的性子跟三年前一样,啊不,是比三年前更容易激了。”

    “好像三年前是你更容易被南见儿激吧。”小舟嘻嘻笑着,那时候南见儿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常把李阳气得七窍生烟,尤其是下棋的时候,没有哪个人不被南见儿气的。

    李阳脸一黑:“多嘴!”

    小舟哈哈笑着向前跑去。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穿过清茗茶社的庭院,走进了茶社。铃铃铃,挂在门上的风铃一响,立刻就有侍应生走过来。

    “欢迎光临!”

    第一个进门的南见儿没理他,两只眼睛只顾四下张望,倒是单盛笑眯眯地打起了招呼:“嗨,江旭,你今天也在啊!”

    “哦,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年轻的低段棋士们。哟,还有一张新面孔,是国少队的新初段吗?”

    侍应生显然跟单盛他们是熟识,虽然口里叫着年轻的低段棋士们,不过看他的年纪,跟单盛应该差不多大,比李阳、宋钰他们也就大个两、三岁的样子。

    “初段是初段,不过不是新初段。来,介绍一下,这是跟我们同时入段的南见儿初段。”会说这话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李阳!”宋钰抚住额头,直想叹气,“你是想让南见儿拿棋盘砸你的头吗?南见儿,你不要……咦,人呢?”

    宋钰本想安抚一下铁定会爆跳的南见儿,哪知一转头,人不见了。

    “在那里哟!”江旭好心地指点一下两眼茫然的宋钰。

    宋钰顺着江旭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南见儿已经在一张棋桌边坐下,两只眼睛冒着雄雄烈火,死瞪着李阳,小舟站在南见儿的身后,两只手做扇子状地扇啊扇,就那点风他是想灭火还是想让火烧得更旺啊。

    李阳拉拉衣服,换上了凝重的表情,竟像上赛场一般走了过去。

    “这种状态,两个人都认真了啊!江旭,不忙的话,你也来看看吧,也许会是很精彩的一局棋,千万别错过了。”

    单盛丢下一句话,跟宋钰一起走过去。

    “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看看吧。”江旭也跟了上来。

    楚禹坐在国少队里发呆,直到一道阴影遮住了前方的亮光,他才回神。

    “黄老师?”

    楚禹很意外,所以不由叫了一声,才觉得有些失礼,站了起来,直到黄安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他才跟着又坐下。

    黄安的第一句话是:“南见儿赢了。”

    “诶?”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早就猜到了?”

    “呃……我相信南见儿他一定会实现当年的约定。”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楚禹还是有种松口气的感觉,“黄老师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那倒不是,后天有空吗?”

    “没有。”楚禹想也不想地答到,他已经推脱了两天的工作,不好再推脱了。

    “哦,那就算了。”黄安站了起来,“本来打算在我家让你跟南见儿下一盘棋的,那还是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啊?黄老师,请等一下。”楚禹连忙起身,抓住了黄安的衣角,“我想、我想后天的时间我是可以空出来的。”反正也闲了两天,再多歇两天也不要紧,就当休假好了。

    “别太勉强啊,毕竟工作也是重要的,而且你还在自学高中课程吧,时间紧一点也不奇怪,要是为不怎么相干的事耽误了反倒不好……”

    “不勉强,真的,黄老师,一点也不勉强,请安排我跟南见儿下一盘棋,不,我想尽可能地跟他多下几盘棋,我……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是不是能跟我下出‘无双之局’的人,是不是我一生中惟一仅有的那个对手。拜托了,黄老师。”

    楚禹很激动,为了寻找这个答案,他等了三年了,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真是……那么,后天你就来吧。”黄安推了一下眼镜,转身离去。那个答案啊,也是他想知道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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