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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林英杰传

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0-30 13:32 编辑

弈林英杰传



  作者:郭志艺(笔名:春秋侠隐,江湖半杯酒)

  QQ:907277545

  原创武侠、围棋的小说,谢绝转载。已完稿。共二十二万余字,求出版。


  简介:一个流落江湖的小乞丐,因为偶尔得一本奇书,成为棋中高手。却也因此而被江湖中各派势力追杀暗算。相依为命的妹妹因此失散,偌大的江湖可有他的容身之处?唐弈,这个上天的弃儿,能否战胜多舛的命运?——《弈林英杰传》,一部有关围棋的武侠小说,将带您走进神秘多彩的黑白世界……

目  录

第一章  试炼第二章  废宅第三章  祸起第四章  孤子
第五章  让先第六章  出寻第七章  中计第八章  唐突
第九章  初败第十章  行猎第十一章  巨兽(上篇)第十二章  巨兽(下篇)
第十三章  让先第十四章  出山第十五章  故宅第十六章  逼问
第十七章  茶棚(上)第十八章  茶棚(中)第十九章  茶棚(下)第二十章  客栈
第二十一章  跟踪第二十二章  往事第二十三章  试探第二十四章  前夕
第二十五章  重逢第二十六章  毒药第二十七章  棋会第二十八章  二老
第二十九章  囚禁第三十章  脱困第三十一章 打劫第三十二章 前辈
第三十三章 双战第三十四章 劫持第三十五章 遇险第三十六章 苍鹰
第三十七章 露宿第三十八章 故人第三十九章 孤山第四十章 弃子
第四十一章 秘笈第四十二章 闻讯第四十三章 回谷(上)第四十四章 回谷(下)
第四十五章 疗伤第四十六章 棋会第四十七章 救人第四十八章 交易
第四十九章 赌赛第五十章 脱身第五十一章 棋难第五十二章 突变
第五十三章 逃难第五十四章 将军第五十五章 用毒第五十六章 意外
第五十七章 独行第五十八章 师叔第五十九章 跟踪第六十章 骗招
第六十一章 烧山第六十二章 飞燕第六十三章 赵二第六十四章 万岁
第六十五章 心计第六十六章 毒酒

第一章  试炼



  进长乐城的路很多,而十字路口则是东来之人的必经之地,十字路口够凉爽。因为有许多柳树。虽然已近中秋,但柳树并未见萧条,大抵是江南湿热的缘故。柳树下,十数人围观。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地上。那里有一副土布画成的围棋盘,纵横十九路,泾渭分明,柳叶的影子在空无一子、然而却杀机四伏的棋盘上摇曳。掌棋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男孩,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清瘦的脸上菜色分明,残破不堪的衣袖微微颤抖着,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棋盘上,只是几近木讷地注视着盘坐着的膝盖。男孩的身边还有一位更小的丫头,小姑娘一身花裙也甚是破旧,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四周围观的人。
  “小子,赢了你能如何?”有好事者问。
  那男孩子头也不抬,只是静静说道:“赢了我,给你五枚铜板。换作你输了,也给我五枚。”
  那汉子嘿嘿一笑,说道:“行。”坐将下来,将出五枚铜板拍在地上,道:“这是我的钱。你的呢?也拿出来看看,好下棋。”
  男孩说道:“我没钱。”
  “没钱你还敢下?”那汉子叫了起来,回顾众人,说道,“这小子穷疯了吧?”
  男孩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没钱。如果我输了,你可以揍我一顿。”还是平静异常的话。那女孩子听说“揍”字,便就拉着那男孩央求道:“哥哥,我们不下了,不下了。”那男孩轻轻拍拍她的手,道:“没事。你别说话。”那汉子一捋袖子,说道:“好,一会儿挨了揍别哭就好。”
  棋局开始。两人于棋盘上摆上两个白子,两个黑子,这便叫作“座子”。那汉子执白先行。要知道,先行的一方总是有利,因为有“先手”的缘故。所谓的“先发制人”就是这个道理。
  那汉子招式凶狠霸道,几乎着着都是欺招,稍会下棋的人,恐怕十有八九会被他无理的下法激怒。然而那男孩子却总是不愠不火,似乎全然没有理会对手的挑衅。棋局进行未到五十手(一人下一着,算一手,古代规则是白棋先行,故而单数的手数总是白棋,双数的手数总是黑棋),那汉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发狠欺凌,反而四处补棋。几乎是那男孩的黑棋在哪儿下一手,他的白棋就得跟着应一手。未多时,那汉子脸上冷汗涔涔,在黑棋重重拍下一子时,他的白棋久久未能落子。
  “不用下了,你输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让那汉子咽了口唾沫回眼看她。但见那小姑娘一身白衣裙,虽然年纪尚小,也就十二三岁,身材还未长足,却已然是亭亭玉立。加之手中拿着一口精致小巧的短剑,更是俏丽。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儿女。那汉子因被说了“输”,才要骂人,又猛可地见那姑娘腰间一面玉牌,上有“弈”字,便转怒为笑,说道:“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弈秋馆的高徒啊。你说我输我便输了?我赢给你看。”话是如此说,但也知棋是赢不了了,向那男孩嘿嘿一笑,道:“小兄弟,你下得不错。钱,是你的啦!”把身边五枚铜板连同尘土抓起来重重拍在棋盘上。那男孩伸手在棋盘上把尘土弄掉,也因此弄乱了棋局。——对方已经认了输,所以可以收拾残局了。
  那汉子突然大叫:“我没输啊。”那男孩一愣,围观之人也俱奇怪,有人道:“你输多了,怎么没输?”弈秋馆的那小姑娘也叫道:“你是输多了。想耍赖呢?”
  那汉子很是硬气,说道:“我当然没输。不信你们看。”他立时动手把刚才的棋形摆起来,说道:“我的白棋只要在这里下子,就能吃掉他这一条大龙了。不是吗?”
  “呀,真是啊。”有人起哄了。那汉子叫道:“小子,趴下吧,让老子揍一顿。”
  那男孩子仍然很是平静,说道:“大叔,你把棋局摆错了。刚才不是这样子的。”说罢他将所有棋子都拂了,抬头说道:“各位大叔大伯,刚才的棋局如何,我再给大家摆一遍,大家可看看,我没没有摆错。”说罢将棋子一着一着放在棋盘上,说道;“他先是左边挂角,我大压梁起手。他扳起来,我连扳……”男孩口中念着,手中摆着,不一时,将棋局从头到尾,一子不差摆好,复抬头问道:“我可有摆错?”——围观之人已然有人叫道:“厉害。这孩子不简单。”有人推了那汉子一把,道:“愿赌服输。别和一个孩子耍赖。”那汉子哼了一声,指着那孩子,骂道:“小子,别让我撞见你。”说罢起身分开众人走了。那男孩捡了钱交与身边的女孩,说道:“你先收着,一会儿哥哥给你买包子吃。”那女孩说道:“哥哥,我们不要再下了。好不好?人好凶的。”
  “我来和你下。”那弈秋馆的小姑娘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呵,有趣有趣。”有人叫道,“弈秋馆的高徒来踢场子了。小兄弟,可得小心啊。”
  一名老者叹着气说道:“何苦呢。连一个小乞丐也不放过。给人一条生路吧。”摇着头,走了。那弈秋馆的小姑娘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朝那男孩说道:“你敢不敢下?赢了我,给你这个。”说罢将一大块银子放在棋盘上。
  “呵,有十几两吧。”有人连眼睛都瞪大了。
  又有人揶揄道:“民脂民膏啊!”
  那弈秋馆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叫道:“什么民脂民膏,姑娘的钱,是我娘给的,可不是抢的。”向那男孩说道:“你敢不敢下?”那男孩摇摇头,说道:“你的赌注太大了,我没那么多钱。”那小姑娘说道:“不要你赌注。就陪我下一盘。不管输赢,这银子都给你。”说罢得意地朝众人望了一眼。那男孩说道:“这也不公平。这样吧,赢了的话,银子是我的,输了的话,我也没钱给你。你可以用你的剑刺我一下吧。或许这样公平些。”“不要。不要。哥哥不要。”他身边的女孩带着哭腔,只是拉着他,不让他下。那弈秋馆的小姑娘道:“好。是你说的。”心中却道:“我若赢了你,也不刺你。就把钱给你。看这伙人还有脸没脸说我们弈秋馆的坏话。”铁定了心思非赢不可。
  棋局重又开始。仍是摆上座子。那小姑娘执白先行。未多久,围观之人已都没人讲话了,大家都发现这局棋水平比他们想象的都高。恰此时,山道上歌声嘹亮,一名樵夫挑着一担柴禾路过,见有人下棋,便也放下担子,挤将进来。见到盘上东南角上白棋吃紧,便忙忙将人分开,有人小声道:”干什么?抢孝帽子呢?”
  那樵夫道:“白棋不妙了。我带了棋盘,哪位仁兄陪我琢磨琢磨。”居然从柴草担中真就扯出棋具来,于一旁摆起了那对局上的谱,立时有几个人围着推敲起来了。半晌,那樵夫大叫:“有了。白棋只须这般下即可……”众人观摩半晌,纷纷点头称许。樵夫急又冲进人群,看那局上弈秋馆的小姑娘的白棋下法果然与他的想法无二,大喜,便叫道:“白的要赢了。”哪知那男孩的黑棋却远远地在脱离主战场之处下了一子。这一下子人群可骚乱了,以为黑棋必输。哪知突然有人叫道:“一子解双征。白棋崩溃!”
  又有人说着:“呀,可不是?两边征子,必能征掉一块白棋啊。白棋救此失彼,救彼失此,除非……除非一下子走两步。”
  那弈秋馆的小姑娘小脸绷得通红,终于不大情愿地将两枚己方的白子放在棋盘上——投子认输。
  “原来弈秋馆的高徒也不过如是啊。”又有好事者起哄。那小姑娘哼了一声,道:“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说道:“我叫唐弈。我妹妹叫飞燕。”那小姑娘将他身边那怯生生的女孩瞅了一眼,说道:“人和名,一点儿也不像。我叫秦干。”
  “秦干?女孩子叫这名字好怪。”那唐弈心中想着,却不敢说。
  那小姑娘问道:“你明天还敢不敢在这里下棋?”唐弈道:“是的。我还会在这里下棋。”那小姑娘说道:“银子给你。不过,明天不许走,我找更厉害的人来和你下。”说罢拿着自己的短剑起身蹬蹬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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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废宅



  上回说到唐弈下赢了弈秋馆的秦干,且约了明日再战。当下唐弈将那大银子收起来。一名围观之人调侃道:“孩子,你刚才把铜板给你的妹妹,大银子却自己收。可见也是个有私心的啊。”唐弈笑道:“我妹妹人小,大银子给她,容易招来危险。”那人又道:“也说得是。但你无亲无故,纵然有人来抢,你便保得住吗?”唐弈不应,收拾了棋局,不再下了。众人也便散了,该进城的进城,该出城的出城。
  “哥哥,我饿。”飞燕陪他坐了近一天,是很饿了。
  “飞燕乖。哥哥带你去买包子。”唐弈带着她往城墙边那包子铺而去。
  “飞燕,能再和哥哥说说,你是怎么离开家的吗?”
  “我爹和我娘把我丢下马车了。我就找不到他们了,就看到哥哥了。”
  “唉,四年了,你来来去去只说这句话。我怎么帮你找他们呢?要不是发了大水……我家连教书先生都由我来挑呢。罢了……”唐弈感叹了一会,又问:“你真的忘了你家在哪儿吗?”
  飞燕说道:“家就是家。有三棵大柳树。”
  “还有呢?”
  “哥哥,我也记不得了。”
  “也是啊。四年前,你怕还不满五岁。能记得这些,不错了。”唐弈抓抓脑袋,说道:“哥哥一定会帮你找到那三棵大柳树的。”
  唐弈买了几个包子,将一个给飞燕抱着啃,另外的用油纸包着,自己却另买了个馒头,二人往回走。
  “哥哥,包子真好吃。你也吃……”飞燕伸手把包子送到他嘴边。唐弈轻轻给推了回去。
  “哥哥不喜欢吃包子。哥哥喜欢馒头。”唐弈哄着她,他知道,虽然此时有钱了,却得省着花,饿肚子的日子太多了。天知道明天会不会赢棋?
  他们必须在日落前赶回住处。那是城外五里处的一片废宅。相传是前朝大官的住处,只不过后来不知何故,满门抄斩了。打那后,便再无人到此。到了这一朝,这个地方仍是没人敢来,说有厉鬼。故而那大宅前虽然路途宽敞,却是杂草矮树丛生,庭院荒芜,多有鼠虫。且附近村中之人常将些没用的坛坛罐罐丢在此处,显得更加荒凉凄惨。唐弈和飞燕在此处住了四年,却至今也没发现有哪一只厉鬼来过。倒是半夜里常有野猫跳上跳下的叫,想必,传说中的鬼,便是那猫吧。他二人也只是在烂泥中抽出几块棺材板洗净了当床。
  “哥哥,明天我们还去摆棋吗?”飞燕坐在“床上”,问得很是小心。唐弈说道:“当然。我没想过,我居然可以下赢那么多人。我们以后要天天摆棋,这样,飞燕就天天有包子吃了。”
  “可是,要是有人下得赢哥哥,我们怎么办呢?”
  “所以,我得每天看这本书。”唐弈于一只小箱中,把包子放进去,又将一本破书取出来,放在床头打开。这是三年前,唐弈和飞燕玩迷藏时在后院马厩的石槽下发现的,叫作《五路仙人论》。却是一本棋书。唐弈一时好奇,便去附近村边的废墟捡了两包围棋子,每日讨饭回来,便就照着那棋书学。飞燕有时也跟着他乱下,却不大懂的。此书越到后来,越是复杂,唐弈虽然强记,却只学完了上卷。中卷与下卷却是因每日多看而记得熟的,其内涵实质却未能解破。唐弈这几日突发奇想,便试着摆棋,果然得了不少钱,远比讨饭强得许多倍。尤其今天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能下赢那弈秋馆的小姑娘秦干。
  唐弈将飞燕那身破得分不清是土还是布的花裙看了又看,将那大银子取出来,说道:”飞燕,明天哥哥不摆棋了,带你进城,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哦。然后再买糖葫芦。你说好不好?”
  “好。买新衣服,买糖葫芦,哥哥也要买哦。”飞燕拍起了手,四年来,她几乎就是这一件破花裙子,新衣服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梦里头才有的。
  “小乞丐,滚出来。”门外有人在叫,话语嘈杂,看样子,来的似乎不止一个人。
  唐弈很是吃惊,他乞丐之门,从未有人来过。这会子又是谁在门外叫唤?难道是知道他有大银子来抢的?想到这里,立时变了脸色,却又只顿得一顿,淡淡一笑,心道:“罢了罢了,要抢给他便了。只是别伤了飞燕。”抱定主意,说道:“飞燕,你到里头躲……不是,去后院里头……那个……捉一百只蚂蚁,要大只的,只能在里头捉,不可以出来捉。哥哥一会儿进去和你看蚂蚁玩,去吧。”
  “好啊!我马上去捉。”飞燕高兴起来,跳下床,跑进内院去了。
  唐弈拿了大银子,走出前庭,但见大门外路口处四五个少年俱是长剑白衣,年纪只与自己差不多。唐弈不识得他们,却识得他们腰中的玉牌——与自己下棋的小姑娘秦干便也有这样一块玉牌。
  “小乞丐,有种出来,别在那宅子里。”几个少年言语有些发虚。
  唐弈说道:“你们是谁,我不识得你们。”
  内中一人道:“你不识得我们最好。今天你不是得了一块银子?马上交出来,饶你不死。”说完晃一晃手中的长剑。
  唐弈心道:“果然是来抢钱的。弈秋馆的人也真不要脸。输也输不起。”说道:“给你们。”说完,把那大银子取出,扔出了门。
  一名少年弯腰便要捡钱,另一人马上制止了他:“表少爷,别捡,小心有毒。”
  “对,”另一人道,“他哪会这么傻就给我们。别上了他的当。”朝唐弈叫道,“小乞丐,把解药扔出来,饶你不死。”
  唐弈一头雾水,问道:“什么解药?”
  那人道:“你在银子上下了毒,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才不会那么傻哩。马上交出解药,饶你不死。”
  唐弈很是莫名其妙,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银子是还给你们了。我身上所有的钱都买了包子,吃掉了。没有别的钱了。你们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一人道:“这银子也不见得有毒。我们把它丢到水里去洗洗吧。”众人面面相觑,都道:“说得对。”于是就有一人要用衣襟来包那银子,却马上又被另一人制止,道:“别动。师父说过,江湖险恶,有的毒可以透过布料,一沾即死。我们用树叶包将起来,较为安全。”于是众人皆以为有理,便取树叶包了银子,乱哄哄地走了。
  唐弈见众人去远,舒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回到大厅,进了后院,见那飞燕还在石头缝里瞅啊瞅着,找大蚂蚁呢!
  “哥哥。”飞燕见他来了招手叫他,“我捉到了十只大蚂蚁,都装在这里了。”说着将手中一个竹筒摇了摇。
  “飞燕。”唐弈说道,“哥哥和你说个事,你不要哭哦。”
  “我知道。”飞燕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说道,“有一群坏人来抢银子,哥哥把银子给他们了。”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我在门缝里看到了。”飞燕说道,“他们都拿着长长的刀,好凶。哥哥,飞燕不要新衣服了,飞燕不喜欢新衣服,也不喜欢糖葫芦。”唐弈叹了口气,心道:“明日我不再和弈秋馆的人下了。和别人下,多赢几盘,一定要买到新衣服。”飞燕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开心,便说道:“哥哥,刚才我在那墙边,看到墙倒了一块呢。你看。”说着拉着唐弈往那墙边去,果然那墙年久失修,崩了一大角,飞燕说道:“哥哥你看,好大一个口子呢。晚上会不会有贼啊?”唐弈笑道:“飞燕,哪个贼会来偷乞丐啊?倒是那围墙外林子很密呢,说不定那里头有兔子哦,现在天晚了,明天我们下棋回来,哥哥再带你到那墙外去捉兔子玩哦。”飞燕拍着手叫:“好哦,明天捉兔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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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祸起



  且说次日一早,唐弈仍背着围棋拉着飞燕,到那城外十字路口处摆下棋来。初时见行人稀少,无几人看顾,及至日头渐高,往来之人众矣。各色小摊也都摆了来,吆喝声,还价声,谈笑声,马蹄声牛哞声此起彼伏。唐弈的棋摊前围了不少人。
  忽然听得有人说道:“呵,小兄弟,昨天弈秋馆的那个女孩又来了。”
  “小乞丐,可还认得我不?”这声音不算陌生。唐弈抬起头来,果然就是秦干。她今日却是一身紧俏的短打扮,只是仍旧拿着那口精致的短剑,腰中也仍别着那块写着”弈”的玉牌。她身边跟着一位手执凉扇的儒生。秦干说道:“小乞丐,今天我带我们家棋师来了。你敢下不?”
  唐弈冷冷一笑,说道:“不是不敢。就是我赢了你的钱,也怕没命花。”
  秦干瞪大双眼,有些气恼,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弈徐徐站起来,朝四周拱拱手,说道:“各位大叔大伯,众位昨日也有不少是在这里看棋的。这位弈秋馆的高徒,昨日输了小乞丐一块大银子。可是,过后却让人找上我乞丐之门,刀剑相向,恶语相加,把银子抢了回去。你们可说说,有这样在乞丐口里抢食的吗?”
  “啊,还有这事啊?”人群立时炸开了锅。
  “堂堂弈秋馆,也太不要脸了吧?”
  “输不起就别下嘛,充什么英雄好汉?”
  …………
  那秦干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叫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人去抢你银子了。我哪知道你住哪?”他旁边那儒生把她拉到一旁,说道:“小姐,是了。昨天我看到表少爷带着几名馆徒出了门。莫不就是……小姐有将输棋之事告诉表少爷吗?”
  秦干说道:“我就只是和他说,我输了银子,没钱和他赌牌了。哪知他会这样做啊!回去非找他算账不可。”那儒生道:“表少爷虽然年少,但为人霸道蛮横,弈秋馆的骂名,便有一半是他招来的。今日这棋,可还下吗?”
  秦干道:“下。当然下。还得赢。”走前几步,向唐弈说道:“小乞丐,你的银子我可以马上还给你。不过,你得和我家棋师下一盘。怎么样,敢不敢?”又将出一大块银子递到他面前他。唐弈略一迟疑,问道:“这回不抢回去了?”
  “你……”秦干几乎气死,把手中短剑一摆,说道,“你大可放心,要是有人再抢,我就帮你杀了他。”唐弈说道:“好。那就下一盘。”接过银子揣入怀中,与那执凉扇的棋师摆开战阵。
  那棋师道:“你是孩子,我是大人,便让你执白先行吧。”
  唐弈说道:“我是主,你是客。你来挑战,理当执白先行。”那棋师一愣,微微一笑,道:“年纪轻轻,倒有魄力。那好吧。我就执白。”
  这一场杀,较之昨日,更加不同。围观之人知道来挑战的是弈秋馆的棋师,各各屏住了呼吸,虽然是在大道之上,人声鼎沸之处,偏就这个圈子静得出奇。看看日将正午,两人才下了三十余手。但看得懂的人,却已然知道这区区数十手棋里头,不知藏了多少凶险机锋。一名老伯转身出了人群,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重重吐出一口气,说道:“可累死我了。”
  旁边一人说道:“老伯,你又没下棋。这树荫下,如何又将您老累着了?”
  那老伯摇头叹道:“我虽然没下,心神却不得不跟着下,招式凌厉,后着百变,那般紧凑算路,我又跟不上。如今只觉得头痛欲裂,头痛欲裂。”摆着手到那附近茶摊上喝茶去了。
  “啊,投了,投了。”人群沸腾起来了。那棋师说道:“小兄弟棋艺精湛,刘某佩服。”说罢立起身来。秦干望着棋盘上溃不成军的白子,一时无话。
  唐弈也站起来,说道:“这棋输赢还早。”
  “哪里哪里。”那棋师道,“明明是我输了。我白棋大龙整体不活。”
  唐弈道:“白棋是整体不活。但是黑棋也没有足够眼位。如果白棋大飞封……”他蹲下来,将一枚白子放在盘上,道,“这般对杀,胜负未可知也。”那棋师“咦”了一声,道:“啊,对啊。我怎么没能看到这一着?”继而一脸愧色,“……唉,可知输棋也是必然的啊。”
  秦干略感失望,望了他一眼,说道:“刘叔叔,输了就算了。我们回去吧。”
  那刘棋师朝秦干拱手说道:“小姐,我今输了棋,辱没了弈秋馆的名声。无颜再回馆内与老爷见面。就此别过。望小姐代我告知老爷。”说罢分开人群,大踏步而去。秦干大惊,叫道:“刘叔叔,刘叔叔……”
  唐弈急忙追上,叫道:“那……刘棋师,胜败兵家常事。何必……”那棋师只不回头,径自去了。唐弈与秦干站在路口面面相觑。
  “哥哥,那位叔叔怎么了?”飞燕拉着唐弈的手问。
  “哥哥做错了事了。”唐弈喃喃说道,“哥哥不该下这盘棋的。我们回去吧。”拉着飞燕就要走。
  秦干忙说道:“你别走啊。刘叔叔并不是我们家最厉害的棋师。他只是教入门的弟子们……我明天找别人来和你下……”唐弈说道:“我不再和你们弈秋馆的人下了。你们不是抢银子就是闹出走——哪里是在下棋?分明就是不让人过日子!”
  秦干说道:“你赢了我们弈秋馆,莫不成这样就算了?不下赢了你,我们日后如何立足?”
  唐弈说道:“我和我妹妹要离开这里了。不再摆棋了。你要下棋,找别人下去吧。”说罢带着飞燕便走。秦干只是跟着。
  “哥哥,那位姐姐还在我们后面。”飞燕不时回头看着。

  “别怕。我们回家。她不敢进去的。”唐弈小声说着。不多时,到得那废宅。秦干望望四周荒凉之像,又见一处废墟中似乎露出个棺材一角,显得格外阴森清冷,那树头又不时有一声寒鸦惨啼,她不禁打个冷战。唐弈带着飞燕走进大院,回头叫道:“秦姑娘,这里就是传说中常闹鬼的地方,你要是不怕死,就进来吧。”秦干果然住了步,在外头叫道:“唐弈,你出来。”
  唐弈并不理她,拉着飞燕走入大厅。才在那木床上坐下,却见秦干已然到了门口,见她小嘴一撇,说道:“别以为我不敢进来。这就是你家啊?”唐弈显得有些意外,说道:“你还想怎么样?”
  秦干把短剑掩在身后,晃着脑袋说道:“你这人好不懂规矩,好歹我来了也是客人嘛,连个座也没有。”唐弈说道:“我是乞丐,从来没有客人。你想坐哪就坐哪儿吧。”
  “那我也坐床上。”秦干倒不客气,就床上坐下。唐弈说道:“这是棺材板。”
  秦干立时跳起来,望见唐弈嘲讽的神色,又哼了一声,装作大大咧咧地坐下,说道,“这里挺大的啊。唐弈,我有些饿了,有吃的吗?”
  飞燕听说饿,便去那小箱子中取出油纸包,将里头包子取出一个来递给秦干。秦干接过,说道:“谢谢妹妹。”望着唐弈说道:“你妹妹都比你懂事。”咬了一口,却立时吐了出来,说道:“馊了。”唐弈瞪大了眼睛,道:“你把它吐了?还给我。”便抢过来,闻一闻,道;“还……还能吃。”自家吃起来。飞燕也拿起一个就吃。秦干说道:“唐弈,包子馊了,不能吃了。你还给你妹妹吃,怎么能这样?”
  唐弈说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妹妹可不像你,花瓶里头供大的。”秦干道:“谁说我是花瓶里供大的?我……我吃给你看。”拿起一个包子,皱着眉头,狠一狠心,也吃将起来。
  唐弈三口两口将包子吃完,抬头却见秦干一脸的泪水,又只是轻轻嚼着,轻轻啜泣着。
  “你……你怎么了?”唐弈有些措手不及。
  “姐姐,你为什么哭了?”飞燕用她那脏兮兮的袖子来给秦干擦眼泪,却把她一张粉嫩的俏脸也弄脏了。
  “谁说我哭了。”秦干努力抹着眼泪,说道:“唐弈,你……你父母呢?你们为什么出来讨饭?”
  唐弈说道:“我的家原本在漳州府,那年发大水,一夜之间冲了堤坝,村子都冲没了。我爹娘也……我在水里游了三天三夜,也找不到他们——早先,我与邻里的孩子都喜欢游水,然而我娘并不喜欢我会游水,说是有危险,一到暑天,见我们下水,我娘必然发怒。哪知真正有危险的,却是不会水的。我后来脱了险,无所依靠,只得四处乞讨,活过一天算一天。四年前,我在福州城的官道上,遇到了飞燕,当时她也才四五岁,一身是土,还摔伤了腿,坐在路边只是哭。问她话,也说不利索。打那以后,我便带着她四处乞讨了。也多亏了她,让我学起棋来更有精神,因为我知道,我要养活的不止是我自己了。”
  “原来……飞燕不是你亲妹妹。”秦干抿抿嘴,说道,“唐弈,你的棋,是怎么学得这么好的?”
  唐弈说道:“因为我在这宅子里得到了一本书。”说罢于小箱中将书取了出来,递给她。秦干接过,看到书名,惊道:“五路仙人论。这……这可是失传了的……我爹在几年前花重金请人去寻找,可是都没能找着。想不到,居然在你手里。”唐弈说道:“这本书原本就不是我的。你一直想找人下赢我。现在,这本书就在这里,我的所学,也都在这里。日后,你不必再来找我的麻烦了。我和我妹妹也会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摆棋。”
  秦干说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这本书,我也不会要,也不能要——这是你养活你妹妹的依靠。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嘛。我爹和我下,都是让我九子我才能赢他的。你可以让我几子呢?”
  唐弈摇摇头,说道:“你下得不错了。我顶多只能让你三子,也还得苦战。看来,我还是比你爹差远了。”秦干这才高兴起来,说道:“那当然啦。我爹是江南有名的高手嘛。江湖人称‘赛弈秋’秦风就是我爹。我们弈秋门可是很有名望的哦。对了,唐弈,你和你妹妹到我们弈秋门来吧。我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这样的话,你和飞燕也不用有了上顿没下顿了。天天可以吃饱饭了。”
  飞燕瞪大了眼睛:“天天吃饱饭?”她拉着唐弈,用央求的目光望着他。唐弈轻轻拍拍她的手,说道:“秦干,昨天你们弈秋馆,有人来抢我的银子。你们那里有这种人,我和我妹妹如果去了,怕是安身不了。”秦干说道:“没事。那只是我的表哥,寄住在我家的……现在还保不准是不是他抢的哩。说不定是别人……现在就和我去我家吧。我爹如果知道你下赢了刘叔叔,一定……”
  “那我更不能去了。”唐弈摇摇头,“我如果去了,真的对不起刘棋师了。秦干,太阳快落山了,而且,今天是中秋吧?你也该回家去了。”
  秦干说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飞燕妹妹。”说着搂着飞燕,说道:“飞燕,喜欢姐姐不?”
  飞燕没有回答,只是瞅瞅唐弈,唐弈不说话,飞燕说道:“不喜欢。”秦干白了唐弈一眼,说道:“唐弈,明天你继续摆棋吧,我不会再找人和你下的。我走了。”她才起身,就听得门外一人喝道:“几个小鬼。谁也别想走。”——唐弈立时站了起来,飞燕躲到他的身后,秦干铮地拔出短剑。欲知后事如何,且待明晚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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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孤子



  门口赌着一个人,高个子,大鼻子,却用黑布蒙着脸,借着夕阳的光芒,唐弈看到那人一双绿豆眼中尖锐的贪婪。
  “你是谁?想干什么?”秦干手中短剑指着那人。日光下,那短剑金光万道,煞是好看。那人嘿嘿一笑,道:“小丫头,你才多大啊?筷子也拿不稳,还学人拿剑?把那本书交出来。我不会伤着你们的。”
  唐弈道:“你要什么书?”
  “少废话。”那人骂道,“小子,别和老子装蒜。五路仙人论,拿给我。不然老子踩死你。”秦干骂道:“想要书,让姑娘先砍你几剑。”说罢一剑刺出,那人略一闪,秦干一剑刺空,自己站不稳,仆地跌倒了,那人一脚将她踩在脚下。“啊~”秦干一声惨叫。飞燕早吓得”哇”地大哭起来,躲到唐弈身后去了。唐弈叫道:“放开她!书给你。”忙将书丢了过去。那人一手接过,打开略略一看,点了点头,收入怀中,笑道:“算你小子识相。”松开了脚。唐弈扶起秦干,虽是一脸的尘土,却也还好——没踩断骨头。
  “你没事吧?”唐弈很是关切。
  秦干摇了摇头。
  那人大笑几声,忽然想到了什么,沉下脸来,双目如剑,问道:“小乞丐,你是学了这本书,才这么厉害的吧?”
  唐弈才要说话,秦干却顾不得擦脸上的尘土,忙叫道:“才不是。那本书,我们……都没看。他是向我爹学的。是不是?唐弈。”——唐弈一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那人喝问道:“你爹是什么东西?”
  秦干气鼓鼓地说道:“说出来吓死你。我爹就是堂堂赛弈秋秦风。你要是识相,马上把书还给我们,不然,整个弈秋门的人都会天涯海角地追杀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区区一个弈秋馆,也敢用上‘门’这样的字眼,也对这本书有觊觎之心?也配有觊觎之心!”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唐弈,冷冷说道:“这小子学了这本书。那么,我就不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能学到这本书的人了。好,好。”他目光中杀机陡现,秦干大惊,急叫道:“唐弈快跑!”唐弈倒也机灵,一转身立时往后院跑去,那人一声低骂,立时追将进去。飞燕哭着也要跑进去,秦干叫道:“飞燕回来。”忙拉住她,说道:“快和姐姐走。”不由分说,抱着飞燕,冲出大门,夺路便逃。
  “姐姐坏,我要哥哥,我要哥哥。”飞燕挣扎着又哭又闹。秦干死命搂住她,飞燕实在挣得厉害,几乎抱不住,秦干咬牙伸出两根手指,戳中她右肩禺穴,飞燕立时软了右手,秦干叫道:“哥哥明天就回来。快和姐姐走。”摁住她左手,挟起她,只是往城中逃去。不表。
  话说唐弈奔进后院,往那围墙缺口处便逃,那人紧追不舍。唐弈见追得急,于怀中摸出那大银子朝后一扔,那人一闪,唐弈早跳出了墙,跃入丛林中,专拣树木茂密之处而去。
  那人边追边叫:“小子,你站住,我不打你。你给我书,我还没给你银子呢。你看啊,好大的银子……”脚下却不慢。此时日已西沉,四处暗了下来。唐弈舍命逃生,也不知深浅,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挨了多少刺,绊了多少跤,到了下坡处,见一带杂刺蓑草狼藉,干脆就直接滚了下去。直跌得七荤八素,哪里顾得上疼痛,挣起来,仗着身形尚小,往狼刺丛里就钻。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玉兔东升,淡云逐月,唐弈实在跑不动了,瘫在一丛竹子下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唾沫口水打湿了衣襟。喘了良久,爬到一堆枯草之中,没了大半个身子,他心中惊惧:“我无法再跑了,若是此时他追来,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才这般歇了一歇,要挣扎着起来,方才发现四肢俱在发抖,根本使不得劲——已然脱力了。
  “罢了,罢了,今番死了。”唐弈累极,仰面躺着,未多久便呼呼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弈只觉耳边鸟声吵闹得紧,挥挥手睁开眼睛,但见日光刺目,爬将起来,只觉口干欲裂,四处瞅瞅,见那竹林下一带涧水欲断不断的,显是入秋之后,水源渐干之故。唐弈爬将过去,伏身牛饮,而后翻身躺着,喘了几口气,方觉肚中饥饿难当。
  “叭”,涧水激起,溅到他脸上,唐弈吃了一惊,忙翻身跳起,却是一只山鸡飞过,打湿了翅膀。唐弈心道:“那人不知还会不会追来。我须马上逃走,否则性命不保。”瞅见旁边一带小路于林中若隐若现,便分开杂草,虽然四肢俱是酸软无力,却也舍命奔逃而去。
  唐弈只捡僻静之处奔走,入岭则吃秋山之果,入村则乞些剩菜剩饭,于山中逃得约有十来天,料得对方纵然是神仙,也未必能知道自己行踪,渐渐也便从容起来。只是天渐转凉,虽然南方未必便下雪,然则衣衫破旧,尤其晚上,更是寒侵入骨。
  这一日黄昏,来到一处柏树林,见枝叶繁茂,树影重重,回望身后枫叶沉醉,枯枝凌乱,便道:“柏树尚不怕冷,我岂不如树?那林中叶茂,想必可以避风,我且里头歇一个晚上吧。”往林中便走,岂知越走越宽,林中竟然现出一条大道,且居然都是青石砌成,那般宽敞光滑,想必可容得两车驷马并行了。唐弈心中好奇,随路而走,转过一处山凹,眼前现出一大片院落,红墙绿瓦,玉柱为门,那门上巨匾四个大字:黑白分明——此处原是一座棋院。唐弈却不知晓,只觉得黑白二字看着很是舒服。他正饥饿,望着紧闭的朱色大门,听得里头似有人声,心道:“是大户人家,我便去讨口吃的,或者那里头的人稍有好心也说不定。”便壮着胆子来到门前高声叫着:“好心的叔叔伯伯,爷爷奶奶,有剩下的饭菜给点吧……”
  门“呀”地开了,是个比他个头略高的孩子,貂皮帽,粉长靴,手执一口明晃晃的精钢刀,喝道:“是乞丐。”唐弈见那刀子晃眼,急退开两个步,道:“我……我不讨了……我不讨了……”转身便跑。
  “二师兄,你又吓人了。”
  听得言语未过,唐弈只觉眼前一闪,淡香袭人,被人把住了去路,急看时,却是个女孩,那女孩一身黄衣裙很是轻盈,那身量较之秦干,也差不了多少,听她说道:“小乞丐,你别怕,给你钱。”伸手出来,就是一块银子,却是个元宝。唐弈摇摇头,那女孩又道:“钱也不要啊?这是可以买吃的……买很多很多吃的。”唐弈说道:“我……饿……”他行乞多年,知道如何博取同情,也知道如果现在拿了银子,并不能再得到什么。他只能装得再可怜一些,这也是无奈之举。那女孩道:“你别怕。吃的啊……你跟我进去,就有了。银子先拿着。”唐弈瞅瞅那男孩手中的刀,摇摇头。那女孩朝那男孩叫道:”二师兄,和你说了别老拿着刀,你就不听。吓着人了。”一面把银子塞进唐弈手中,唐弈紧紧攥着,悄悄地藏好了。
  那男孩笑道:“他自己胆小,干我甚事。”说罢入内去了。那女孩笑道:“小乞丐,别怕,我师兄不是坏人。进去吧,有吃的呢。”唐弈一则也是饿坏了,二则见如此状况,料来无事,便也跟着她进了大门。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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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让先



  且说唐弈随那小姑娘进了大门。那院子挺大,入厅正路两旁名草香卉,以菊为多。右侧一口清池,小桥横架,直通后院,桥旁有残荷含怨,碧草悠悠;道旁依水起着一座凉亭,亭上匾书:忘忧。唐弈分明见到那亭中石桌上摆着两盒围棋。料来那石桌便是刻就的棋盘了。此时正厅中走出两个人来,一名黄面无须,大袖飘飘,似有神仙之概、长者之风,乃是个白发老叟;另一名须垂过腹,体壮身强,却是个盛年之人,那长须之人朝那女孩说道:“文绮,此人是谁?”
  那叫文绮的女孩说道:“师父,他是个乞丐,我见他可怜,带他来吃东西的。”
  那长须人道:“胡闹,你既从云中到我处,路途何止数千里?——就当专心学棋,如何管这些闲事?与他个馒头,打发他去吧。莫误了把今早的对局记将下来。”
  那文绮挨了教训,低着头说道:“是,师父。”对唐弈说道:“小乞丐,你在这里等着。”自家进了左侧一间房,料来是吃饭的地方。不多时,拿出三四个馒头来与唐弈,说道:“这几个够你吃一天的啦。你可拿好了。我们出去吧。”
  唐弈心中大喜:“果然这世上好人犹自不少。”望着怀中一堆馒头,突然想到飞燕此时不知生死,倘若活着,又无人照顾,料来不知是在寒风里受冻,还是在无人处挨饿,竟然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眼中落泪,又忙低头擦了。
  文绮倒见得真切,问道:“你怎么了?馒头不够吗?”
  那亭中对弈的两个大人停了棋局,望将过来。那黄面老者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想必内情非比一般。”徐徐起身,走出亭来。那长须之人说道:“父亲,这个乞丐扰了您行棋的兴致。我将他赶走便是。”
  黄面老者摆摆手,徐徐说道:“骨骼清奇,非常人也。”走到唐弈身侧,问道:“孩子,我看你不像一般行乞之人,你受了什么委屈,可与我说说。”
  唐弈说道:“我……被人追杀,我妹妹……不见了……”
  “追杀……”黄面老者与那长须之人对望一眼,甚是奇怪。那长须之人问道:“你一个小乞丐,身无长物,谁要追杀于你?”
  唐弈见问,想着好歹人家也给了银子也给了吃的,不实告也于情不合,便将自己姓什么名什么,连那《五路仙人论》之事毫不隐讳,尽皆讲了。
  那黄面老者边听边点头,那长须之人说道:“你说,你学过《五路仙人论》?”唐弈点点头,说道:“是的,可惜我只学了上卷,还有中卷下卷并未学得。”
  那黄面老者说道:“孩子,你到此处,没人敢再来追杀于你了。你且在此住下。至于令妹,犬子自会打发人去寻找。一有消息,必先知会于你。况且,那弈秋馆的馆主虽然棋艺不精,然而却也非无情之人,令妹既然与她女儿在一处,料来无忧。”那长须之人说道;“是。不过,如今天色晚了,明日一早,我一定多叫些人,帮你去找。你且起来。既然你学过棋,可与文绮对弈一局。”
  唐弈听说,立时跪倒下来,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愿意帮我找回妹妹,我一定把我知道的《五路仙人论》都给你们写下来。”那长须之人望了一眼黄面老者,那黄面老者面露不愉之色,说道:“胡闹。老夫答应帮你找妹妹,乃是不忍看你骨肉分离,你却用一本棋书来揣测老夫之心。你带上馒头,这便出去吧。”
  唐弈吃了一惊,急忙说道:“前辈不要生气。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不再说这个了。要追杀我的人十分凶狠,我怕秦干也保不住她。还望前辈能帮我找妹妹,莫让她也落入了歹人之手。”
  那黄面老者点点头,道:“也罢。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你就和文绮对弈一局吧。我累了。”朝那长须之人说道:“一会儿你亲自去与唐弈安排个住处,就在文绮隔壁吧。”说罢自家去了。那长须之人沉吟道:“文绮隔壁?不就是……”不再多说,朝他二人说道:“你两个就在那凉亭上对局吧。不论输赢,由文绮将谱记下,尔后带唐弈去他房间,让他休息。”说罢也自去了——唐弈心道:“这两位前辈方才对我挺在意的,听我说要记下《五路仙人论》与他们,便以我是小人,不再理我了。”心下甚觉不安。
  文绮可不知他心事,笑道:“唐弈,你是先吃馒头再下棋呢?还是边吃边下?”唐弈打叠起精神,说道:“边吃边下吧。”两人到那凉亭上,方才打开棋盒,唐弈便见那大厅中、后院内走来许多人来,却大多是与自己年纪相仿之人,偶有几个大几岁的,也是眉清目秀,举止斯文之人。文绮说道:“他们都是这里的师兄弟师姐妹,来看我们对局的。”
  文绮让两位师妹掌上了灯,说道:“唐弈,我比你早到这里,所以,由你执白先行。”
  唐弈说道:“虽然你早到,但是,两位前辈并未收我做弟子。论个子,我比你高,理应让着你,由你执白先行。”
  方才那二师兄此时也来了,仍是执着那把钢刀,说道:“师妹,你就执白先行吧。不然显得我们小看人了。”文绮不满地瞄了他一眼,说道:“你可知道,他是学过《五路仙人论》的,如果我执黑输了,还可说是因为他先行,赢了也没啥了不起。可是如果我执白先行也输了的话,可就没什么说头了。”说罢朝唐弈笑了笑,唐弈见她笑得好看,也傻傻地笑。
  一位七八岁的小师弟问道:“师兄,师姐,先不先行真的很重要吗?我觉得没什么啊——反正一人得下一着。”
  另一人道:“这你就不懂了,下棋讲究‘争先’,先走的人,是占有优势的。如果棋力够强,先行的人,可以不败呢。你看我们师父成名的对战谱,执白棋什么时候输过?等你再学几年,会明白的。”
  文绮说道:“好吧。我就执白先行。唐弈,你可不许欺负我。”说罢两人摆上座子,对弈起来。
  那二师兄站在文绮身侧,唐弈抬起头时,见他正盯着自己,也不知是灯火的缘故还是什么,唐弈只觉得他那眼神有几分古怪。棋行到六十几手,唐弈见文绮的白棋露出破绽,便有心破坏对方阵势,他拈起一枚黑子,才要落子,只觉手肘被人一碰,“叭”手中黑子掉落在盘上。
  咦,欲知胜负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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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出寻



  话说唐弈手肘被人一撞,手中黑子掉在了棋盘上,根据规则,落子无悔。而唐弈此子却掉在了对方的包围圈中,立时四面楚歌,大势不妙。唐弈一怔,心道:“罢了,这棋要输了。”文绮说道:“掉了,捡起来重下吧。”
  唐弈微微一笑,说道:“我本来就是想下在那里的。”
  文绮回头望了一眼二师兄,又看看唐弈身边一位小师弟,那小师弟忙低下头去挪开了。文绮哼了一声,不说话。她知道是二师兄与那小师弟使眼色,让他撞掉唐弈手上的棋子。
  那二师兄道:“师妹在哼什么啊。不喜欢我在这里的话,我走好啦。走啦走啦。”说罢离身而去,未两步又回来,笑道:“我还是看完吧,不然要是明日师父让我讲解你们的对局,我可讲不来了。”
  文绮并未对那掉落的黑一子进行攻击。唐弈也并未去救。岂知棋下到后来,黑白两条大龙厮杀在一处,眼见文绮的一串白子就要成功逃脱,哪知却在半道上遭到黑方强有力的阻击,而攻击的黑子,正是方才那掉落的一子,在若即若离之处硬生生卡住了白棋的去路——那二师兄咦了一声,睁大了眼睛,死盯着棋盘,显然,他心中在为白棋盘算逃脱之策。文绮也是惊讶非常,她心中默算了好几条逃离的路,结果无一例外都会撞在那黑子上。她没有想到,那个黑棋的废子居然在此时胜过十万雄兵,将她白棋大龙尽数歼灭在离家不远的路上。
  文绮撇撇嘴,拈起对方一枚黑子放在盘上——投子认负。
  众师兄弟一时哗然,那二师兄说道:“我来和他下。”不由分说,坐了下来。那文绮说道:“二师兄,你省省吧。师父方才说了,让唐弈只下一盘。由我记录下棋谱。现在棋谱就在我脑子里,我一会儿会记下。我得带唐弈去找他房间了。”拉着唐弈说道:“我们走吧。”唐弈朝那二师兄歉然地点个头,与文绮走下凉亭。那二师兄叫道:“小乞丐,你有种和我下一盘吗?我让你一先。”
  文绮拉着唐弈边走边小声说道:“二师兄下棋可凶了。别理他。今日你也累了,晚上睡一觉,明天你再和他下。”
  唐弈笑笑,说道:“不用了。我现在就和他下。”
  文绮说道:“师父让你只下一盘,然后让我带你去找房间。现在天也晚了,要下也得等明天。”
  唐弈点点头,问道:“二师兄叫什么名字?”
  文绮说道:”他叫司徒宇。是师父的独子,我们师父叫司徒端木。师爷爷叫司徒云。师爷爷可厉害了,江湖人称‘点金手’,下棋几乎没遇到过敌手。早些年,有朝廷的棋待招慕名来和师爷爷下棋,都被师爷爷杀败了呢。后来,师爷爷就在这里建了这座‘黑白道’,江湖中的人,听到‘黑白道’三个字,都得给几分面子。”
  “哦,这样啊。”唐弈心道,“怪道他不稀罕我的《五路仙人论》呢。原来这般厉害。既然这样,由他帮忙找我妹妹,便更有希望了吧。”
  文绮引着唐弈到一间房门外,道:“这便是你的房间。”开了门,引他入内,但见正对门一张大桌,雕花刻鸟的,甚是精致,上头放着一张红木棋盘,还有两盒围棋子,那桌上已放着一套衣服,还压着张名贴,上写着”唐弈”两个字。文绮说,那是师父给他备下的。再看里头是两道布帷隔着的,能见着里头一张大床,床头一对银钩,床尾一张书桌,上摆着些文房四宝。唐弈见了这般阵势,忽然想到前几年自己在家时,也是这般的住所,不禁悲从中来,却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怕不适合我,蒙两位前辈收留,你还给我银子给我吃的,让我在屋檐下歇一个晚上,我便知足了。”
  文绮笑道:“那可不成。师父和师爷爷都说了,得让你住房子里,你便住下。我就在隔壁,若是有事,可以叫我。也不怕吵到别人。”说罢在墙边咚咚地敲了两下,道:”这样我便知道啦!“
  唐弈也笑了,抓抓脑袋,道:“只是……为什么你们对我这么好啊?给我吃的,给我住的,又给我新衣服。”
  文绮说道:”这就好了?师爷爷和师父人一向好。尤其是师父,你看他老是板着脸,其实人最好的就是他啦。这么多师兄弟师姐妹,有好几个与你是一样的呢。都是师父捡回来的。至于我嘛……说了也不怕你笑,自从大师兄出事以后,除了师父和师爷爷,这里就再也没人能下得过我。你……是第一个。“
  唐弈闻言略感意外,便道:“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
  文绮说道:“你说大师兄啊……那个……天也晚了,你该睡啦,明天我再告诉你吧。你只管放心睡,明早我来叫你。”说罢蹬蹬地出了门,还顺手将门带上了。
  唐弈走近那桌边,将那衣服取下来,在身上比着试试,心道:“这便是给我的?我有近五年没穿新衣服了吧?”忽而想到自己曾答应给飞燕买新衣服,如今却是生死不知,那衣服哪里还穿得下,蹲在地上只是抽咽。
  “砰砰……砰砰……”墙壁响了,唐弈知道是文绮,便抹抹眼泪,来到墙边,也砰砰地敲了两下。不一会儿门呀地被推开了,正是文绮,说道:“我是叫你该睡了。你也只管敲怎地?……嗯,你哭过啊?”她看到他眼圈红红的。
  “没什么。”唐弈道,“你敲墙壁,我以为你有事。”
  文绮笑道:“这墙壁薄,不禁敲,若是我们一人一下的,一会儿就倒了。不如我和你说,敲两下,就是该睡了,敲三下,就是吃饭了,敲四下就是下一盘棋吧。怎么样?”
  “睡觉,吃饭,下棋。好的。记住了。”唐弈点点头。文绮笑道:“那我过去了。对了,虽然想你妹妹,可是哭也没用哦。明天师父就会让人去找的。你放心好啦。这个世上就没有师父办不到的事。”说罢一闪身出了门,其速之快令人咋舌。
  唐弈复关了门,心道:“怪了,照理说,专心学棋的人输了棋,应该不开心才对,怎么她好像比我赢了棋的还高兴?”
  此时墙壁又“砰砰”响了两声。两声?该睡了。唐弈也敲了两下,果然那边不再敲了。
  唐弈到底没穿那新衣,只把床上那些被褥推到一边,自家在床板上躺下,不多时,便已呼呼入睡了。
  次日,那司徒端木果然发出百余人四处去寻飞燕,又说要亲到弈秋馆去要人。唐弈心中稍安:“如此双管齐下,若飞燕没在弈秋馆,这一百来号人,料来能有一两个人找得到她;若她在弈秋馆,我与司徒前辈同去,岂不正好遇着?”便说要与司徒端木同往弈秋馆。司徒端木思忖片刻,说道:“也好。虽然那弈秋馆的秦老儿与我有旧,但想来,你妹妹飞燕若真在彼处,也不会放心与我同来。你去正好。”文绮也道:“师父,我也陪你们去吧。路上也可和唐弈再下几盘。”
  司徒端木道:“众师兄弟中,你与二师兄棋艺最高,你二人在此,帮师爷爷教授弟子。不可乱走。”那二师兄司徒宇笑道:“师妹,人家是去找妹妹,你跟去做什么?”文绮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司徒端木着人备了辆马车,只着一名弟子赶车,与唐弈一行三人趁着东升的红日往大道进发。
  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未数日,过了一座大山,此时天色已晚,黑云渐沉,前无村庄后无镇甸。司徒端木说道:“天晚了,怕要下雨,哪里可得借宿?”那赶车的弟子说道:“师父,弟子记得那山坳下有一处观音庙,虽然香火不继,却足以避雨。”司徒端木道:“也好。就去那里。”唐弈心中甚是不安,说道:“司徒前辈,为了晚辈的事,让您和师兄受累了。唐弈纵然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司徒端木说道:“说什么报答的话,只是,此去若寻不着你妹妹……”唐弈道:“若寻不着,前辈的大恩晚辈也当铭记于心。”司徒端木呵呵一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若是找不到,你也别太伤心。我料定,那个追杀你的人未必会伤害你妹妹,因为她并没有学过《五路仙人论》。”说罢瞅了唐弈一眼,又道:“她真没学过?”
  唐弈道:“我妹妹只是学一些入门的东西,并未学得太多。”
  司徒端木道:“这么说来,是学过的?”
  唐弈点点头,道:“是的。”
  “这就麻烦了。”司徒端木脸色庄重起来,道,“我就怕那个人追不到你,回过身去追你妹妹……”唐弈脸色已是大变。司徒端木道:“不过,我倒有一计,可令那追杀之人无从下手。”
  唐弈道:“请前辈赐教。”
  司徒端木道:“那个人不是要独得《五路仙人论》吗?不是不想让学过《五路仙人论》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吗?你不如……”说到此,顿得一顿,道,“只怕我这样说,你会觉得我心存不良。”
  唐弈忙道:“前辈说哪里话,我受前辈大恩,只求前辈指点。只要能救飞燕,什么办法我都愿意一试。”
  咦,毕竟那司徒端木想出什么法子来救飞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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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中计



  话说司徒端木道:“到底兄妹情深啊。其实这个办法说来也不难,你只要把《五路仙人论》写出来,然后付印出千份万份,散发于江湖,这样的话,大家都来学《五路仙人论》。试问,那追杀你的人又要去杀谁呢?又该先杀谁呢?恐怕他连学都懒得学了。”
  唐弈闻言大喜,说道:“多谢前辈。我……我晚上就写。”
  马车行入山坳,果然那一处竹林下有一破庙。那庙中蛛丝罗网,朽木雕像,乃是久无人到,鼠虫杂居了。三人才入得庙中,外头便已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雨不大,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司徒端木命那弟子放倒了神像生火,又吃了些随车带的干粮。那赶车的弟子收拾了供案,摆开纸笔,让唐弈默出《五路仙人论》。唐弈尚觉奇怪,问道:“师兄,如何出行也有带笔?”那弟子微微一笑,似是知他有这一问,回答道:“师父一向喜欢吟诗作对,有什么好句子必然要记下来,哪能不带笔啊?”
  “哦,这样呢。”唐弈心下豁然:“毕竟下棋之人,也大多是饱学之士,作诗填词倒也常有。”也不多问,只是动笔写将起来。
  都说道秋雨绵绵,这雨不大不小,接连着下了多日,唐弈每写完一张,司徒端木必仔细研读,甚至出言相询,唐弈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直到这晚子时,方才将三卷《五路仙人论》写完。
  那司徒端木望着供案上厚厚一摞书稿,不觉点头微笑。唐弈放下笔,伸着懒腰道:“《五路仙人论》上中下三卷俱写完了,就是有些图例晚辈记得不大真了,恐怕有些出入,但料想问题也不大。不知司徒前辈何日付印?”司徒端木甚觉诧异,问道:“你不是说,你只学了上卷吗?怎么另外两卷也记得下来?”唐弈说道:“这本书未被抢走之前,昼夜不离我身。故而,后两卷虽未习得,但文字棋形却都记得下来,只是未解未学而己。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哦。原来这样。”司徒端木长须微动,笑道,“凡是学棋,记忆印象尤其重要,你能生吞记下这三卷奇书,可见,你果真是个学棋的好材料,可惜未遇明师……呵呵……都说秋雨缠绵,这雨料来一时也停不了,唐弈,你也辛苦了,就勉强睡一觉吧。待放晴了之后,我们就去找你妹妹。若找不到,再将此书付印,散发出去,使得此书价值变小,那人就不会再想杀你兄妹二人了。”唐弈彻底安下心来,打个呵欠,趴在案上,因为连日来动脑过度,疲乏已甚,不多时,便呼呼入睡了。
  却说唐弈于迷迷糊糊之中,只觉自己身在飘移。感到手脚俱无着落之处,耳边呼呼风响——立时惊觉,睁眼一看,周遭俱黑,不辨南北,雨点打在脸上,十分清醒的冰凉!原来自己正在不着边际地漫天飞舞。这不是在做梦!唐弈一声惨叫,响彻夜空,接着又“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只是下沉,忽而,右脚分明感到踩到了硬邦邦的东西上,口鼻俱进水。人渐渐浮了上来。
  “呵”,头终于露出了水面,唐弈在水中重重喘了几口,站着游动。雨仍是不停。唐弈心道:“我如何会在这里?天啊,莫不是……”他突然想通了一切,“司徒端木诱我写出《五路仙人论》,然后将我丢下水,想淹死我。不对不对,不是想淹死我,我方才是从老高之处掉下的,他是想摔死我,杀我灭口了。天可怜见,这脚底下是一潭水……我怎么这么傻?还当他是好人哩。”他立时懊悔无比,又想道,“这水彻骨地冰冷,必定不是江河之水。想必此处还在山里涧中,或是深潭。既然如此,离岸必然不远。我须早些上去,不然非冻死不可。”
  努力四处张望,但见远方一星之火明灭。唐弈心道:“那里有亮光,或者是个人家。”便往那方死命游去。
  咦,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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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春秋侠隐 时间:2014-08-26 08:51:24
  第八章:唐突
  话说唐弈于水中,望着远处一星亮光,便往那方游去,随时做了触岸的准备,是以不敢太急,怕撞上了什么。不多时,脚踏实地,悬着的心一松——终于上了岸,望着那光亮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因是山中,又是雨天,唐弈时常立脚不住,摔得一身泥,却也无暇顾及了。
  “笃笃……”唐弈来到门口敲起了门板。
  “荒山野岭,行未五更。是何人敢擅闯我寡妇之门?芸儿,你可去开门。”
  “呀——”的一声,里头人开了门,唐弈见得真了,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的,着一身短袄长裙,身形婀娜,只是尚未长足,问他道:“你是谁?找谁的?”
  唐弈说道:“我是……”刚想说了,又忽地想到:“且慢,方才里头那妇人说话斯文且有气魄,必是读过书的,我须拿捏起来,方得不被小看,或者可以讨些吃的。”他行乞多年,早已明白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乃说道,“小人只是个乞丐,夜雨难行,无处可去,若得一饭之恩,后必为报。”
  “哦?”里头那妇人走近门来,道,“一个乞丐,能到得我处?且出口成章,想必不凡。你且进来。”
  唐弈依言进得门来,便觉得一阵暖意,他见那妇人虽然穿戴朴素,但粗布大衣却难掩华贵高雅之质,心中顿生好感。
  却见那桌上正摆着一局棋,看样子,是黑棋让白棋四个子的局面,然而白棋已然处处遇险,几乎溃不成军了。
  “小兄弟,你也懂棋?”那妇人问道。
  “不……不懂。”唐弈低着头回答。那妇人道:”懂与不懂,暂且不说,但想必你是冻坏了。芸儿,去把你父亲的衣服挑一件小的来与他换上,将那剩的鹿肉汤热了,与这小兄弟吃吧。那个死鬼,想不到连剩下的衣服也能积点儿德行。“——这妇人方才言语儒雅,如今说起自己男人,倒也和一般村妇无甚差别。
  “哎。”那小姑娘入内屋去了。唐弈闻言,忙道:“多谢大婶垂怜,使小人得以不受冻饿之苦。敢问此处何名?”
  那妇人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此处绝少人迹,此山唤作骊山,此处名叫清风谷。一向绝少人来。只因谷口五里处荆棘丛生,虫蛇遍地,若非靠着上乘轻功,轻易不得出入。我看小兄弟一身泥水,四肢发抖,必是失足跌下来的吧?呵,想必前生行善,今世不灭了。方才我见小兄弟看棋的目光,知道必定懂棋。这是我与小女芸儿的对局,我让她四子,可惜她悟性不高,赢棋走成输棋,你看她这白棋,可还有救?”
  唐弈见说,靠近桌边,也不敢坐下,观看良久。直至那芸儿与他拿了衣服。那妇人道:“不急,你且换了衣服,吃了饭。有了精神再想未迟。”唐弈即依言,那芸儿指着一房门,唐弈便往那内间去换了衣服,方才觉得身上有了暖意,定一定神,不敢于里间多逗留,即复到厅中,那芸儿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端来,说道:“没名没姓的,可吃饭了。”
  唐弈脸略略一红,道:“小人姓唐,叫唐弈。”接过肉汤来,也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那芸儿道:“可不妙了。这般吃法,一锅也吃了。只是肉汤没有了。”唐弈抹抹嘴,不好意思地说道:“哪里哪里,饱了饱了。”芸儿接了碗洗去了。
  那妇人见他眼神只在棋上,半晌,问道:“小兄弟,这棋可想出来了?”
  未知唐弈能否破解那棋局,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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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唐突



  话说唐弈于水中,望着远处一星亮光,便往那方游去,随时做了触岸的准备,是以不敢太急,怕撞上了什么。不多时,脚踏实地,悬着的心一松——终于上了岸,望着那光亮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因是山中,又是雨天,唐弈时常立脚不住,摔得一身泥,却也无暇顾及了。

  “笃笃……”唐弈来到门口敲起了门板。

  “荒山野岭,行未五更。是何人敢擅闯我寡妇之门?芸儿,你可去开门。”

  “呀——”的一声,里头人开了门,唐弈见得真了,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的,着一身短袄长裙,身形婀娜,只是尚未长足,问他道:“你是谁?找谁的?”

  唐弈说道:“我是……”刚想说了,又忽地想到:“且慢,方才里头那妇人说话斯文且有气魄,必是读过书的,我须拿捏起来,方得不被小看,或者可以讨些吃的。”他行乞多年,早已明白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乃说道,“小人只是个乞丐,夜雨难行,无处可去,若得一饭之恩,后必为报。”

  “哦?”里头那妇人走近门来,道,“一个乞丐,能到得我处?且出口成章,想必不凡。你且进来。”

  唐弈依言进得门来,便觉得一阵暖意,他见那妇人虽然穿戴朴素,但粗布大衣却难掩华贵高雅之质,心中顿生好感。

  却见那桌上正摆着一局棋,看样子,是黑棋让白棋四个子的局面,然而白棋已然处处遇险,几乎溃不成军了。

  “小兄弟,你也懂棋?”那妇人问道。

  “不……不懂。”唐弈低着头回答。那妇人道:”懂与不懂,暂且不说,但想必你是冻坏了。芸儿,去把你父亲的衣服挑一件小的来与他换上,将那剩的鹿肉汤热了,与这小兄弟吃吧。那个死鬼,想不到连剩下的衣服也能积点儿德行。“——这妇人方才言语儒雅,如今说起自己男人,倒也和一般村妇无甚差别。

  “哎。”那小姑娘入内屋去了。唐弈闻言,忙道:“多谢大婶垂怜,使小人得以不受冻饿之苦。敢问此处何名?”

  那妇人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此处绝少人迹,此山唤作骊山,此处名叫清风谷。一向绝少人来。只因谷口五里处荆棘丛生,虫蛇遍地,若非靠着上乘轻功,轻易不得出入。我看小兄弟一身泥水,四肢发抖,必是失足跌下来的吧?呵,想必前生行善,今世不灭了。方才我见小兄弟看棋的目光,知道必定懂棋。这是我与小女芸儿的对局,我让她四子,可惜她悟性不高,赢棋走成输棋,你看她这白棋,可还有救?”

  唐弈见说,靠近桌边,也不敢坐下,观看良久。直至那芸儿与他拿了衣服。那妇人道:“不急,你且换了衣服,吃了饭。有了精神再想未迟。”唐弈即依言,那芸儿指着一房门,唐弈便往那内间去换了衣服,方才觉得身上有了暖意,定一定神,不敢于里间多逗留,即复到厅中,那芸儿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端来,说道:“没名没姓的,可吃饭了。”

  唐弈脸略略一红,道:“小人姓唐,叫唐弈。”接过肉汤来,也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那芸儿道:“可不妙了。这般吃法,一锅也吃了。只是肉汤没有了。”唐弈抹抹嘴,不好意思地说道:“哪里哪里,饱了饱了。”芸儿接了碗洗去了。

  那妇人见他眼神只在棋上,半晌,问道:“小兄弟,这棋可想出来了?”

  未知唐弈能否破解那棋局,且待下回分解。

第九章  初败



  却说那妇人问道:“小兄弟,这棋可想出来了?”唐弈复观得良久,终究未解,道:“小人才疏学浅,未能想到白棋起死回生之法。”那芸儿晾了碗笑道:“别说是你,我也是方才洗碗时才想到的呢。”走过来,将一枚白子填在黑棋阵中——那妇人点了点头,问唐弈,道:“小兄弟,可看出来了?”
  唐弈思索良久,方才“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啊,二十手之后一路上两个白子,成苍鹰博兔之势,竟能起死回生。然而你居然能算到了六十步之多,收气对杀,白棋刚好快一气吃掉黑棋啊!”他抬起头望着那芸儿,见她一张明媚的小脸上有几分得意,心道:“这小姑娘棋艺尚在我之上。可见秦干、文绮越不是她的对手了。原来这里是高人住处。”
  那妇人说道:“小兄弟,你能看得出来芸儿这一着棋的妙处,看来棋力也是不弱。不知你是哪个棋馆的门下?是弈秋馆呢?还是黑白道?或是北方的龙虎会?……”见唐弈不说话,又道:“难道你是长安横云院的棋士?……不可能,太远了……”
  唐弈道:“俱不是。小人只是个乞丐。棋艺……小人无意中得到一本书,唤作《五路仙人论》……”乃将自家身世及如何受人追杀又被抛入潭中之事,一一道来。王芸儿听得张大嘴巴,道:“天啊,你可知那悬崖有多高啊?等天亮了我带你去看,吓死你……”
  “原来是这样。《五路仙人论》于江湖上失传很久了……”那妇人沉吟片刻,说道,“既如此,你与芸儿对弈一局吧。天也快亮了,我去做饭。”唐弈道:“遵命。”那妇人去了,唐弈与与那芸儿摆开棋局。
  那芸儿小声道:“唐弈,我会尽全力的,你一定也得尽全力,不然,如果棋下得差了,我娘不会让你吃饭的,还会赶你走。”唐弈点点头,道:“我会的。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芸儿道:“我哪敢啊,我娘看得出是不是下假棋。所以,每一招都不能让。一让的话,连我也得受罚了。”两人摆开座子,唐弈执白先行。
  不多时,听得门外鸡鸣,天渐渐亮了。
  “芸儿姑娘,我穿的衣服是你爹的?你爹呢?莫不成雨天的还出门?”
  “我爹?早年过世了……唐弈,专心下棋吧。我娘不让下棋的时候说话。”
  “好的。”
  两人果然不再言语。
  这盘棋直下到日渐中午,那雨早停了,门外鸡叫虫鸣,甚是热闹。那妇人早把饭做好了,却不叫他们吃。只在一旁观战。
  唐弈的白棋渐渐吃紧,他与人下棋以来,从未败过,没想到如今却是每一招都觉受制于人,后来几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见自己无论如何都将输掉一子,唐弈叹了口气,道:“我认输了。”将对方一枚黑子放在盘上。
  “不错。”那妇人说道:“你是输了。所以,你得留下来,跟我学棋。让我好好教教你。省得日后遇到高手,遭人羞辱。”
  唐弈甚感意外,道:“前辈,我输了棋了,您……还留下我?”
  那妇人道:“虽然棋输了,但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你且留下,与芸儿做伴,也与我学棋。等到你哪天下赢了我,便放你出去。”
  “多谢前辈。”唐弈又说道,“只是,我妹妹如今生死不明,我得去找她。”
  那妇人道:“也说得是,不过,你是个好材料,不学可惜了。你说受人追杀,那是因为你年纪还小,且不懂得武功,就算你找着了你妹妹,那个人还是要追杀你们,你能保得住你妹妹?”
  唐弈不语,半晌,说道:“其实我有一事不明。我发现,这些日子来,我所看到的爱棋之人,很多俱是武功高强的英雄人物,他们本事超乎常人,且都能有门有派,可谓是功成名就。既然如此,他们学棋却是为何?岂不是画蛇添足了?”
  那妇人笑道:“你年纪尚小,有此疑问也属正常。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当今朝庭喜好黑白一道,已非一日。那太宗皇帝还亲自创出棋势三:曰对面千里,曰独飞天鹅,曰大海取明珠。且国中赌棋赛棋,动辄就有千两黄金万两白银的出入,你说,习武开馆、走镖护院,可有这般风光?是以莫说是武林人士,就连贩夫走卒、浣女渔樵也争相学弈。无他,利字当头耳。”
  唐弈默然。
  咦,未知到底有没有留下来学棋,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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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行猎



  上回讲到唐弈输了棋,那妇人又说道:“你从今后,就当我关门弟子。我可教你棋艺和武功。你休疑我本事不济,教不起你。我夫家本姓王,祖上乃是当初朝中第一国手王积薪。江湖上的人称我是骊山君,你也不必叫我师父,叫我婶婶就行了。”唐弈闻言吃了一惊,王积薪的大名,《五路仙人论》中曾有记载,如今自己遇到的竟是他的后人,可见这棋,输得不冤,心道:“若非我急于寻找飞燕,必然死心塌地留下来学棋了。”
  骊山君见他不语,便命吃饭。那饭菜摆上来,却是一盘狸子肉,两样野菜,看着甚是惹人。
  须臾饭毕,骊山君道:“今天你们两个也不必再下棋了,都随我去找些野味回来。”唐弈道:“您……您这般斯文之人,却还会打猎?”
  王芸儿说道:“说得斯文人便不吃饭似的?我们平时就是靠在这清风谷里打猎为生的,将打来的野味有吃不完的,就往那边断谷口去,过了那铁链子到对山,再上大道去城里换些别的东西。那屋后还有一个鸡棚和一个羊圈。养些鸡鸭兔羊防天阴哩。”唐弈闻言称羡不已,又问道;“你方才说的那断谷口,却在何处?”王芸儿笑道:“不远。就怕你出不去。”说罢将门后一支木棒递与他,道:“山中多有虫蛇,你拿着它,跟着我,不可乱跑哦。”
  唐弈随王芸儿母女出得门来,见那房屋两侧种有瓜果菜蔬,那屋后鸡鸭成群,再看前方一潭碧水,方圆数十丈,潭边多有野桃树,不时闻得呦呦鹿鸣之声于彼岸传来,心道:“那就是我落水之处了,”抬头见那一带峭壁直入云端,心中倒吸一口凉气:“敢情我就是从那老高之处落下的?若是白天,不必等到掉到水里,我就于半空里吓死了。”
  王芸儿见他望着那碧潭,说道:“知道高了吧?亏的还是夜里被扔下的哩,不然,非吓死不可。你看那潭,叫七仙子潭,相传是仙女们洗澡的地方,里面的鱼可多呢。等回来时我带你去捉鱼。”
  唐弈随着她母女二人往林中而去,阴雨刚过,山道滑溜,唐弈屡次立足不稳,皆是王芸儿扶着他。行未盏茶功夫,唐弈已然腿脚上尽是泥水,王芸儿却连鞋面也不曾弄脏,唐弈怪道:“难道这山路也欺生?如何摔倒的都是我?”王芸儿笑道:“因为你没练过轻功嘛。我娘会教你的。”正说间,前方惊动一只山鸡,扑愣愣往一堆杂草中飞去,但见骊山君素手一扬,一道白光闪过,那山鸡跌在草科中不动了。王芸儿一声轻叱,飞身而起,一去数丈之远,唐弈还未回过神来。王芸儿已复落到他身边,手中拎着方才那只山鸡。唐弈突然想到前些日子自己见过的文绮,也是这般能跳得老高的,莫不成这便是所谓的轻功?
  王芸儿将一枚银针从那山鸡头上拔出,笑道:“往常鸡腿都是我吃的,晚上就留给你吧。”唐弈咽了口唾沫,问道:“似这般打法,山上的野鸡不是全打光了?”王芸儿说道:“也得吃得完才行。不然啊,人在做,天在看,打了野味却不吃不用,只作杀生,是会遭天遣的。”
  骊山君在前方说道:“你二人且闭嘴,勿扰生灵。”王芸儿看看唐弈,吐了吐舌头。两人果然都闭了嘴。
  行不多时,风吹草动,一只麋鹿大抵是受了惊于林中跑出来,痴痴愣愣只是咬着一朵山菊花四处张望,见了人也不跑。王芸儿摸出三枚银针便要射杀,骊山君道:“且慢动手。如今圈里也养不下,暂饶它去吧。”——唐弈闻言心道:“惭愧,我还想着一刀宰了它烤哩。”王芸儿朝那麋鹿使劲拍巴掌,又是叫又是跳,唐弈也跟着拍跟着叫,那麋鹿受惊,撒开四蹄,飞也似的跑了。
  唐弈心道:“我受人追杀,骊山君武功这般了得,我若真拜她为师,学得一身武功,再去寻找飞燕,日后必然可保平安,若再不济,靠着卖艺,也能养活飞燕。”
  “发什么呆呢?”王芸儿笑道,“你看那崖边,有几株像帽子的是什么?”唐弈顺她所指望去,见那半山一处断崖壁上数棵低矮之花,如磨盘大,呈黑紫之色,半空里数只秃鹫鸣啸着盘旋,唐弈观之良久,便叫道:“是蘑菇。”王芸儿说道:“哪有那么大个蘑菇?那是灵芝。”唐弈说道:“这便是灵芝啊?我听说比人参还好,只是那般老高,如何摘得到?”王芸儿说道:“你若喜欢,我去摘给你。”唐弈将那峭壁上下一打量,说道:“罢了,纵然吃了它,又能长得几斤肉?有他也过日子,没他也过日子。那坡下有柚子哩,不如我们去摘几个。我和我妹妹时常去山里偷人家果子吃哩,那柚子,可香了,摘上一个,可以管得一天不去讨饭。就是腿脚得机灵些,若是捉住了呵,打个半死,我就被打断过腿……”他说到被打断腿时,眼中一丝悲苦一掠而过,嘴角却仍是笑嘻嘻的,王芸儿不曾觉察,说道:“有出息么?只会偷。”
  骊山君回过头说道:“芸儿,你没受过苦,不晓得世事艰难。山乡人家,有时走路渴了摘几个果子,原也不算得偷。必是有人大惊小怪,欺负孩子罢了。”对唐弈道,“只是如今既拜我为师,日后不必再做这等事。”
  唐弈说道:“婶婶教训的是——若是一日有一餐果腹,谁会做那偷鸡摸狗之事?就不知我妹妹现在何处。”他原本想借出来打猎之机,看看有没有哪条路可以出去,想不到,四面俱是悬崖,自己如何上得去?
  骊山君见他面有惶恐之状,便说道:“不必烦恼。你不是说有人追杀你吗?那你现在纵然出得去也不能出去,就在此处安心住下,我明日正好要去城中换些粮米衣服,去与你打听打听。”唐弈大喜。
  咦,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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