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间道·聂卫平(15)]“高山峻岭”引起轩然大波
老聂总能掀起狂风暴雨
对老聂的这个专访见报后,在棋迷和棋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刚开始还仅限于议论,议论聂老、议论我,尤其是我在写完一篇跟进的采访手记,自以为很真诚地与读者进行交流、谈心后,更猛烈的攻击铺天盖地而来,最后一小部分舆论一度泛滥成漫骂,到了我不能控制与收拾的地步。
TOM棋圣道场的朋友问我,要不要删掉这些骂人的帖子,我说“不用”,只要不是骂我家里人,让那些话留着吧。后来他们又发现了有人撰写2000多字的小说在骂我,并帖得到处都是,我说想看看,朋友终归没让我看,径直删掉,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因为对聂卫平的这篇稿子,我整整2个晚上失眠,一闭上眼,好像觉得有1000多人站在高山峻岭之上朝我吐唾沫星子,我的脊背都在发凉。聂卫平真是个了不起的人,那么多人在背后骂他、夸他,他仍然能我行我素,特立独行,敢说敢干。相比之下,我真是太渺小了,一点点刺激都经受不住。就像马晓春和我说的那样:“不就是1、2000人骂你吗?人家老聂可是有几万人、甚至更多的人在背后追着骂。”
骂人者是心态难以接受,怎么能这样去写他们心目中的棋圣呢?也对我的用心和目的表示严重质疑,客气的人只是简单的讨论,不客气的则是劈头盖脸,无中生有的诽谤。
有一位九段棋手问我:“你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到底是想捧聂老呢,还是骂聂老?”我一时楞住了,我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是想相对准确而真实地记录聂卫平接受采访时的状态。
如果对聂卫平有功利之心,就很难达到与他自然交流的状态,这是我坚决摒弃的,我想做自然人,与他平等的交流。但事实上,因为写老聂,我也得到了很多关注,这是个不经意的结果。
既然是这样,你写了人家那么多,跟着一起挨骂,也是可以接受的吧。这样想了之后,我的心才算安静下来。
还有年长点的记者和我说,都知道写了老聂就有料,他们之所以不写这样的文章,是因为对聂老深怀感情。我想,这些说法肯定都是真实的,但我却不敢苟同。我对聂老也“深怀感情”,但为了这个“深怀感情”,我要把所有别人觉得意外的话都删掉,那已经不是真实的老聂了。事实上,我已经删掉了不少,很多话也就是点到为止。
为什么真实的老聂就这么刺激人的情绪呢,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何况老聂。人的心中一旦有了特别喜爱的人,就不愿意他有一点不好,但我们也要看到,好也罢,坏也罢,那不过是人们想象,这个社会需要真实的声音,需要真实的人。
最近到棋院,听大家说现在流行聂老的段子,以前是“滔滔江水”之说,现在是什么“高山峻岭之上”、“遇到一个叫XXX的人”等等,都自嘲套用在自己身上。看到自己的文章变成流行段子,我心里觉得很安慰。下面摘录的是我的手记中的部分内容。
《我站在高山峻岭之上——聂卫平专访》,这是TOM取的标题,其他网站还有其他标题,我们报纸(北京青年报)的标题是《老聂棋衰心壮志 年过半百不服软》,说的都是一篇稿子,即我对聂卫平的专访。
2005年5月31日,聂老和其他几老以及几青,在日本2:6大败,6月1日回国。我当时很想写写中日对抗赛的东西,但肯定不是局限于发个普通消息。从第一届中日擂台赛到今天,已经整整21年过去,当时出生的孩子现在都要大学毕业了,聂卫平影响的决不是一代人,而中日擂台赛对中国人的影响也决不是几届几届这样的简单数字概念。
聂卫平这个人真的是很奇特,写到他,我的笔就停不下来,无论你骂他也好,夸他也好,聂卫平就是聂卫平,世界上绝无模仿,绝无二例。加上本届中日对抗赛,中国队大败而归,我心里有很强烈的冲动,想再次专访聂卫平。
5月31日那天,曹大元老师邀请我到山东采访孩子的围棋比赛,我欣然赴约,后来才知道,聂老也会去,更加让我欣喜。一方面,在山里,可以把新书的修改继续下去,让我濒临崩溃的体力得到缓解;另一方面,采访聂卫平,也为他擂台赛后、人生的17年做个阶段性的小结。
急急忙忙赶到火车站,我才发现,录音机没带,根据我的经验,对聂老的采访一定是要录音的,他最近的记性差得惊人,说过的话,转个背就忘了,还说我胡说八道。我马上给济南的朋友打电话,让他给我送个录音机来。6月2日那天,朋友驱车百公里进山,给我送来了采访机。送走朋友,我赶到餐厅,聂老比我想象的提前3个小时到达。
从内心来讲,我非常喜欢聂卫平这个人,他非常非常地直率,有时候到了不客气的地步。他要不不接受采访,要接受了,就言无不尽,知无不说,很可爱。我很讨厌,也很理解其他的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说理解,其实我们不是也经常这样吗?什么场合讲什么样的话,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我是工作以后才慢慢补的这一课,所以极不适应。尽管非常反感装腔作势,但多多少少地沾染了这些习气,人不就是这样的吗?何况是我这样的俗人呢?
有人看了我的文章,评价聂卫平是狂人,我觉得也许我有点问题了,在写文章和采访的过程中,我没有感受到一点聂卫平的狂。要不,我也是个“狂人”?我自认为自己并不狂,很多时候,我毫无自信,甚至非常地自卑,无论性格上还是心理上。
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是一个宇宙,世界大吗?从中国飞到美国,不过如此,从北京跑到北极,又有多难?可最难的事情就是,接近别人的心灵,就算你使劲全身的力气,也未见得看得到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哪怕冰山一角。我写新闻稿,就是想写一些心灵的东西,这是想法,但实际上,远远做不到。
我想与被采访对象真实的心理活动和感受无限接近,作为我自己,我渴望做个真实的人,有真实的情感和行动,一切都是在自然的状态,也许聂卫平有那么一点点糊涂,可那也是最真实的状态,真实的东西也许让你喷饭,也许让你厌恶,可是却是最难得的,因为他是真的!他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那我也把自己放在最自然的状态,好像两个被催眠的人,说的都是真实的感受,这样记录下来的场景,不是很好吗?
再说聂卫平,从采访他的第一天起,我从来就不附和他,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呢,也是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我喜欢这种感觉,可能在中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采访对象。
说到朋友间聊天还是采访的问题,有网友说把私下聊天的话题拿出来发表不厚道,我是个正常的人,也是从业多年的老记者,这样的职业道德我肯定是有的。采访过程中,我多次提醒聂卫平,我是在做正式采访。他看到了录音机,还挺高兴地说:“啊,你还录音呢,真好玩!”
聂卫平是棋圣,但他不是圣人。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而聂卫平更率真一些,他有时候会把自己心里的秘密拿出来分享,他的坦率和可爱,中国没有棋手能相比。
摘自新书《黑白无间道》(北京青年报/郭婷婷 著 北京出版社出版 各地新华书店有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