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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三十三 人生的方向)



     “我知道你会来的,一定会来的,从我苏醒过来的那一刻了我就知道了”刘长风对坐在床边的木森如是的说着。

     “我当然会来,我怎么会不来呢?”木森回答道。

     “那你准备好了吗?”刘长风问道。

     木森轻轻的摇摇头说:“不,我只是来看你的,来看我的大哥的。”

     刘长风微微的皱了皱眉,说:“你来看我什么呢?来看一个垂垂将去的失败者吗?”

     木森将头扭向一边,眼中现出一丝奇怪的光亮,内心的那种复杂的心情让他感到了无比的痛苦。他根本就无法也无力去拒绝刘长风的要求,但是如果他答应了下来,那么今后的他就将处在一个纯粹的功利的胜负世界里,这与他所追求的宁静淡泊的生活和无欲无求的棋道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他知道这一步走下去,等待他的将是永远的峰尖浪口,再也无法从容的转身离开了。

     可是他又如何能拒绝刘长风的要求呢?木森很明白,现在的刘长风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战神了,在木森的心里,现在的刘长风只是一个行将就去的朋友,一个到死都不肯放弃自己心中信念的亲人!

     接到温快的电话的时候,木森正在自己的宿舍里整理这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笔记。电话铃响起的那一刻,木森的心里陡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他慢慢的拿起话筒,静静的听温快说着,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只在温快催他尽快赶到到武汉的时候,才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此后的他就定定的站在那里,连温快什么时候挂的线都不知道。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木森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是一种莫名的平静深深的包围了他,他只是一点一滴的回忆起和刘长风相处的那短暂的两天,想起刘长风那似乎是永远佝偻着的身躯,想起刘长风那淡黄而又神采飞扬的面容。

     当木森从回忆里慢慢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然挂着两行泪水。在木森的记忆里,除了父母去世时曾经流过泪着之外,这是他第一次有着如此深邃的悲恸。

     木森伏在桌子上静静的趴了一会,等心情稍微的平静了一点之后,又拿起了电话。正如他预料之中的,他没能找到李理,无奈之下,他又拨通了歌磐的手机,让她转告李理和有仁有关与刘长风的消息。并且对歌磐说自己先赶到武汉,让李理和有仁也尽快的赶去。

     放下电话,木森匆匆的写了张便条,让传达室的大爷转交给胡子兰,这也是木森在大地棋校工作十余年来的第一次不告而假。

     木森赶到武汉市立医院的时候,正是温快迎战曹摒真的前一个小时。其时的温快和琳风在医院的大门口正焦急的等待着,当他们看见木森的身影的时候,琳风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温快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儿,总算等到你了,如果在比赛之前,我还没见到你的话,今天的这盘棋我怕是铁定的要输了。”

     木森急急的问道:“刘大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

     温快说道:“大哥已经醒了,正等着见你呢,所有的事情他都会跟你说的。现在距开赛的时间已经没多少了,我就不和你细说了,总之一句话,你现在要做好所有的准备!”

     木森有些奇怪的问:“准备?什么怎么准备?”

     温快皱了皱眉。说道:“比赛啊!当然是比赛了,我前天晚上的话你没听清吗?”

     木森立刻明白了温快的意思,他看着温快那张憔悴的脸,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温哥你去吧,我明白你的意思。”

     温快终于是露出了这两天来难得的笑容,说道:“好,那我就去,你来了,我就在也没有什么负担了。”

     温快说完这句话后,就打了辆车匆匆的离开了医院,他甚至没来得及和琳风说上一句话道别的话。

     木森跟着琳风来到了刘长风的病房门前,琳风说:“大哥是昨天醒过来的,他知道你要来后,一晚上都没睡,一直睁大着眼睛躺在床上。我和温快劝他休息一会,他却说什么也不肯,他说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如果见不到你的话,他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琳风说到这里,眼睛一红,忍不住轻声的抽泣起来,旋既又说道:“现在可好了,三儿你终于是来了,大哥的心愿也总算是可以了了。”

     木森见琳风伤心的样子,有心去安慰几句,奈何自己嘴苯,说不出来什么,心中也是一酸,问道:“刘大哥现在的病情怎么样了?医生是怎么说的?”

     琳风说道:“医生说,就这两天的事情了,让咱们做好准备。”

     木森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眶终于是红了起来,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有这样的预感了,没想到刚一下车,这样的预感就成为了眼前铁定的事实。

     木森强忍住悲伤,问道:“你刚才说刘大哥还有没完成的心愿,却又要等着我来,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琳风说道:“昨天大哥醒来的时候,以为和曹摒真的那盘对局是自己赢了,可后来又听说当时的棋子已经被他倒下的身体弄乱,在当时那种混乱的局面下,裁判根本就没来得及记录下最后的一手棋,所以比赛被取消了。听了这个消息后,大哥久久的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躺在那里。一直到了晚上他才对温快说,如果这次比赛中国失利的话,他就是最大的罪人。我和温快劝了他很长的时间,他仍然不肯释怀,直到温快说你会来顶替他出战的时候,大哥才高兴起来,并且说只怕你不肯同意,如果你肯来并且又同意出战的话,他刘长风总算是可以闭着眼走了,言语间,竟是丝毫没有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满心里只是他的围棋。”

     琳风说完,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了笑说:“原以为这几天里泪水早已经哭干,没想到见了三儿你,竟然又流了出来。好了,不说了,你还是先进去吧,大哥怕是等的急了。”

     木森点了点头,轻轻的用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刘长风静静的躺在那里,许是一夜没睡后的疲劳,他微微的闭着眼,胸口上下起伏着,鼻息显得混浊而又凌乱。

     木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默默的打量着刘长风。短短的一段时间没见,刘长风比木森在温快家见到他的时候又瘦了很多,身上的那层薄薄的棉被怎么也掩饰不住他那嶙峋的骨架,然而木森却知道,在刘长风那嶙峋的铮铮铁骨下有着怎样的一颗雄健而不屈的心。

     “告诉我,大哥的要求是不是让你很为难?”刘长风问道。

     木森沉吟了片刻,说道:“是,参加这样的比赛让我感到困惑。”

     木森考虑了再三,终于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感受,他觉得在刘长风的面前,他没有必要去虚伪,他也相信刘长风对他是有着深刻的了解的。即使他们在一起真正认识的时间不过是两天,但是木森知道有些人即使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也未必能够真正的去了解对方,而有些人只是目光一刹那的交错便已经在对方的内心深处,深深的打上了彼此的烙印。而他和刘长风正是这后者,那两天相聚的时光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足够足够了。

     刘长风说道:“小温说你要来的时候,我起先是高兴,后来仔细一琢磨,又认为以你的性格不大可能会参加这样的比赛,但是在我的内心实在又是盼望着你能答应下来,就这样的反反复复,昨天夜里竟是一夜没睡。不过在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时候,我已经想通了,你对棋道的理解和对信念的执着已经远远的超越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现在难得有一个象你这样肯为棋道献出自己一生的人了,在你的面前,我只能是无颜和无语,又怎能以自己的一己之私误了你的信念和追求呢!”

     刘长风顿了一顿,有说道:“还有啊,三儿,刚才大哥说的那句话你可别放在心上,大哥是有口无心了。”

     木森没想到刘长风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霎时间,从心中涌起了对刘长风无限的感激与尊敬。木森自学棋开始,从他的父亲老木到棋校的校长胡子兰,或是支持,或是反对,都是一些行为上的举动。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对他的内心有如此深刻的了解,即便是李理,那也只是兄弟般的情谊。而更多的一些人只是用一种怪异和嫉妒的眼神去看待他。

     刘长风的这一番话让木森感激的同时,又深深的陷入到了一种愧疚的情绪当中。

     “士为知己者死”木森在心里对自己大声的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刘大哥带着自己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说穿了,这也只不过是几盘棋而已,又不是要我的命?再退一步说,只要是为了刘大哥,就算是要了我这条命那也算不了什么。大不了下完之后,我抽身便走,再怎样的虚名和浮利都与我无关,倘若我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又怎能奢言与棋道的追求,又怎能配的上刘大哥口中的执着呢?”

     想到这里,木森抬起头,坚定的说道:“刘大哥,你放心,我既然来到这里就决不会让别人把冠军带走,你只管安心的养病,一切都有我和温哥在的。”

     刘长风闻听此言,眼中立时闪出一些亮光,但是片刻间,又黯淡了下去。

     刘长风轻轻笑了笑,说道:“三儿,你不用为了可怜你大哥而违背你自己的原则,这样的话,即便是拿到了这个冠军,你大哥也不会安心的离开这个世界。再说,只要小温能及时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力下六城,挽狂澜与既倒,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你实在是不用作出这样的承诺的。”

     木森摇了摇头说:“如果温哥能象刘大哥说的这样,那是最好了,而且我也相信他有这样的实力。但是有一点请刘大哥相信,我这个人的性格虽然内项平和一点,但我说出去的话,和做出的承诺同样是不会更改的。”

     刘长风闻言微微的叹了口气,又道:“三儿你这样说,原本我应该是高兴才对的,只是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你来说,可能会改变你今后一生的走向。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只能以小时来计算的了,如果要用改变你的一生来换取我这片刻的安宁,我实在是担待不起,也承受不起。”

     木森轻轻的笑了,说道:“刘大哥,这些话再也别说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难道你让我把刚说出的话再收回去吗?”

     刘长风闻言陷入了沉思,脸上泛起一些红潮,胸口也愈加起伏的厉害,显见得是在内心有着激烈的挣扎。

     片刻着之后,刘长风说道:“好,三儿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再劝你,但是你也不要这么快就作出决定。今天是小温和曹摒真的比赛,也是我最为牵挂的一盘棋,虽然我在这个世界上停留的时间不多,但在这盘棋没有分出胜负的时候,我是决不会就这么走的。所以,三儿你在这段时间里,就陪我好好的说会话吧,虽然我不能和你再下棋了,可就是能和你这么说说棋,我也是高兴的。如果你在这段时间里,仍然没有改变你的决定,那是我最高兴的,如果你改变了决定,也不妨说出来,刘大哥决不会有半句的怨言,三儿你看这样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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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三十二 最后的决策)



    夜色中,武汉的雨愈加的滂沱,街上的行人也因此少的可怜。

     武汉市立医院的危重病房里,刘长风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的双眼紧紧的闭着,脸上带着一抹猩红,嘴角处却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还沉浸在黄鹤楼上那石头破天惊的一手棋里。

     病房外,温快默默的搂着琳风坐在椅子上。琳风的双眼早已是哭的通红,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泪痕。仿佛是已哭的累了,琳风静静的靠在温快的肩膀上,微微的闭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廊的拐角处匆匆的走来两人,到了温快的面前,又相互对望了一眼,似乎并不忍心去打扰温快和琳风。

     两人沉默了片刻,其中的一人终于开口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组委会经过协商,这盘比赛因为这次突发的事件,已经临时取消,后天再重新开局,也就是说,后天的比赛咱们的对手仍将是曹摒真。”

     温快黯然的摇了摇头说:“我不关心这个结果,我关心的只是医生会怎么说。”

     那人又说:“你们现在的心情,我很理解,长风是咱们业余棋界赫赫有名的战将,为中国业余围棋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今天遇上了这种不幸的事情,我们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现在就有很多的棋迷还等在医院的门口,我进来的时候,他们纷纷让我转达对长风的安慰和敬意。日方和韩方代表团的团长也要和我一同过来探望长风,但是被我婉拒了。”

     那人顿了一顿又说:“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明白,大家都在关心着长风,我们已经和医院的领导打过招呼了,要他们尽最大的努力使长风康复。”

     温快闻言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感谢大家对我大哥的关心,只是这康复二字再也不用提起,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我大哥能尽快的醒过来,能再好好的看我和琳风一眼。”

     旁边的一人问道:“医生现在是怎么说的?”

     温快无力的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一脸的悲哀,却没有说话。

     来的两人对刘长风的病情早已知晓一二,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严重,两人见了温快的表情,知道刘长风已是油尽灯枯,再没有生的可能了。一时间,两人俱都想起刘长风的种种事迹来,不禁相对摇头,唏嘘不已。

     一人叹道:“怎么会是这样呢?这真是天妒英才!可惜了长风这硬铮铮的一条好汉啊!”

     温快抬起头问道:“这次比赛有没有推迟进行的可能?我想我是没有心思去比赛的了,即使勉强的应战,结果可能会让更多的人失望。”

     那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其中的一人犹豫的说:“这——这恐怕没有什么可能吧?”

     温快又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我知道我的这个问题很愚蠢,原本就不该问的,只是以我现在的状况,我实在是没有把握赢得对手,更何况我面对的将是日韩双方六名高手。”

     “这你不用担心,组委会经过和日韩两方的协商,在征得了他们的同意后,已经安排上次选拔赛的第六名顶替长风出战,无论是输是赢,你至少可以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温快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时间上的问题,即使给我再多的时间,我也无法从容的去面对我大哥曾经倒下的地方,我现在甚至不能想起棋盘和棋子,只要一想到它们,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黄鹤楼上那满盘的鲜血,和那沾满血迹的棋子。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场景,那黑白二色的棋子沾满殷红的鲜血之后,竟是那样的震人心魄。”

     温快顿了一顿又说:“再说,上次选拔赛上第六名的棋手和曹摒真的差距太大,即使是让先,他也未必能赢的下来,来了也只不过是凑个局数罢了,没有什么作用的。”

     一人苦笑道:“这个你不用说我们也知道,现在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好歹要给棋迷们一个交代才行啊!”

     另一个人也说:“小温你要振作啊,我们现在全部的希望可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这次是在我们的家门口作战,而且我们又是夺标呼声最高的,说什么也不能在第二阶段的开局就全军覆没了啊!”

     温快听了这一番话,心中也是激起了几分豪壮,但是一想到仍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刘长风和黄鹤楼上那满是血痕的棋子,心中立刻又黯然了下来,终究是提不起心气。

     轻轻叹了口气,温快说道:“我只能答应你们尽力而为吧,至于这最后的结果,你们也不必抱太大的希望。”

     两人听了温快的话,仿佛便是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来给温快打气的,来之前两人就知道此时的温快必然是悲伤难抑,但考虑到温快和刘长风毕竟不是血亲,两人认为休息两天之后,温快的心情必定有所恢复,而且到那时,刘长风的病情说不定也会有所好转。

     所谓的事与愿违,两人万万没有想到刘长风的病情比他们预想的要糟糕的多,也没有想到温快所受的打击竟会如此之大,比起他身旁坐着的刘琳风来,除了悲伤,仿佛还多了一些恐惧。看来,黄鹤楼上的那一幕给温快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一人叹道:“没想到这次比赛的结局将会是这样的,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来挽救了吗?哪怕是多坚持一段时间也好的啊,这样的结局怎么和棋迷们交代啊?”

     另一人也是长吁短叹,只是拿眼看着温快,从心里殷殷的盼望着温快能马上恢复斗志,可是再一看温快萎靡的神情,不由的叹声更甚。

     看着温快痛苦不堪的样子和只会站着叹气的来人,沉默了很久的琳风终于开口说话了:“事情还有解决的办法,就看你们肯不肯去做了。”

     站着的两人听了琳风这句话,立刻停止了叹息,齐声问道:“还有什么解决的方法?你快说说看,只要有可能,我们马上就去办。”

     琳风没有立即说出是什么样的办法,而是转头对温快说道:“你知道大哥现在最大心愿是什么吗?”

     温快回答道:“当然是拿下这次比赛的冠军了。他还和我说好,比赛结束后,只要咱们拿了冠军,就一起去看三儿和大理的呢。”

     琳风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一点没错,只是现在大哥躺在床上,不能再去比赛了,如果他醒了之后,知道这次比赛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提前的被淘汰出局的话,只怕是死了也不会瞑目啊!”

     温快皱了皱眉毛,说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琳风轻轻的笑了笑说:“在我陪你和大哥来武汉之前,我心里就隐隐的有了不祥的征兆,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我相信大哥也是这样,只是我们大家相互隐瞒着罢了。大哥有多少天没有吃药了,我心里都清清楚楚给他算着,但是我没有说,因为我想着在大哥最后的这一段日子里,去帮他完成他最后的心愿。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就象你刚才说的那样,只要大哥还能醒过来,能再好好的看上咱们一眼,就已经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了”

     琳风叹了口气又说道:“可是现在眼见着大哥这最后的心愿也无法完成了。”

     温快听了自己妻子的这一番话,心中荡起万丈的波澜,他温柔的看着琳风,轻轻的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战斗,去战胜每一个对手,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助大哥去完成他最后的心愿!不,应该说是我们大家的心愿,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愿!”

     旁边站着的两人见琳风的一番话重又激起了温快的斗志,心中不禁又是高兴又是感动。

     一人说:“好,太好了,凭小温的实力,咱们至少可以多赢几盘,即使拿不到冠军,也总算是可以给大家一个勉勉强强的交代了。”

     琳风闻言,摇了摇头断然的说:“不行,咱们一定要拿冠军,我决不可以让我大哥带着失望离开这个世界,绝对不行!”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个冠军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这次日本和韩国的棋手实力太过强劲,小温是双拳难敌四手啊!日韩双方还各有三人,咱们这边虽然还空有长风留下的名额,但是谁又能顶的上呢?从实际的战斗力上来说,咱们这边只剩下小温一个人,只要小温能连赢上几盘棋,即使到最后没能拿到这个冠军,我想,也不会有人过多的责怪咱们的吧。”

     琳风说道:“我刚才说了,只要你们肯去做,这件事情就一定有解决的方法的。”

     那人显然不相信还会有什么方法能挽救目前的局势,只是认为琳风是因为太过伤心,又急着了却刘长风的心愿,才有如此一说,却又不好反驳,苦笑着问:“你说说看,在当今的中国,还有哪位业余棋手能顶替你大哥出赛呢?”

     琳风说道:“有,当然有,不过这个人并不是顶替我大哥出赛,而是顶替温快出赛。”

     那人显然被这番话弄的更加糊涂,说话时的口气也结巴了起来:“你——你说什么?顶替小温出赛?”

     温快也不明白自己的妻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也用疑惑的神情看着琳风。

     琳风怜惜的看了一眼温快,又说:“不错,这个人顶替的是温快,后天由温快先出战,这个人镇守咱们的最后一道关口,并不是我不相信温快的实力,只是他现在的心情并不适合去下一盘决定最后胜负的比赛,所以说,后天出赛的应该是温快。而且有那个人在他的背后,温快也一定会放下包袱,恢复原有的心态。我现在可以这样说,只要那人肯来,这冠军就一定是咱们的,我大哥的心愿也一定会实现!”

     来的两人齐声苦笑,一人叹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有的话那倒真是不错。”言语间,显然是对琳风的话不甚相信。

     温快也是心存疑惑,却没有直接的去问自己的妻子,温快暗道:“怕是琳风悲伤过度,有些说胡话了吧?”

     琳风看着温快疑惑的表情,轻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不知道我说的是谁,难道你也不知道吗?难道你忘了在咱们家的那盘对局了吗?你忘了是谁下出了让你整整三天食不知味的那手棋了吗?”

     温快闻言,脑中灵光一闪,用手一拍脑袋,大声的说道:“啊呀,我怎么会忘了三儿,三儿要是肯来,别说这一个冠军了,就是十个咱们也拿了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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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三十一燃烧的感觉)



     刘长风终于是下出了温快所盼望着的那手棋,将棋子轻轻的拍在棋盘的那一刻,刘长风的表情依然坚定沉稳。

     曹摒真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对手已经将决定胜负的主动权交给了自己,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只有下出最强硬的着法,让棋盘上的这块黑棋无疾而终,才是他唯一的取胜之道。

     “看来用不着收关子了,再有十几手棋,这盘棋就应该是分出了胜负了”楼下的温快默默的想着,不过他实在是看不出来黑棋有什么必胜的手段。

     这个时候,研究室的气氛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所有的人都在用手中的棋子不停的在棋盘上演算着黑棋各种可能的突围的方法。韩国人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看的出来,他们已经开始在展望着下一盘与日本人的胜利了。日本棋手的脸上却淡淡的带着一丝失望,如果刘长风能赢下这盘棋的话,日方无疑将是第二个受益者。因为随着曹摒真的出局,日本人不仅可以直接避开这个少年的锋芒,他们还将会占有人数上的优势。而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日本人的心里实在不敢有太大的奢望。

     曹摒真手中的白棋终于点了进去,占据了黑棋做眼的唯一要点。

     黑棋跳出,向着中腹白棋的厚势决然的跳出,没有任何的犹豫。

     白棋也随之跳出,隐隐的罩着黑棋,黑棋再跳,向白茫茫的中腹悲壮的挺进。举手间,仍然看不出黑棋有丝毫的犹豫。

     这一手跳,让曹摒真不禁皱了一下眉,原本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渐起了一丝波澜。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对手打的是什么主意,在他看来,黑棋一味的跳起,毫无目的的向白棋的墙上乱撞,这样的着法简直就是在自杀。

     “难道这只是他在找一个认输的台阶吗?”曹摒真在心里这样问着,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从刘长风坚毅的表情上看出,自己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决不是一个轻易向对手认输的人。

     “究竟是想干什么?会有什么意外的一招吗?”曹摒真在心里不停问着自己。这个异常老成的少年终于是被刘长风的一招看似低级的着法扰乱了心绪,他将自己的指甲放在嘴里用力的咬着,重复了刘长风在赛前看到的一幕。

     “他开始紧张了”刘长风在心里轻轻的笑了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刘长风此时的一手跳并不是漫无目的的,他以前所设想的种种活棋的方法都需要这一手棋来作为铺垫的。当然,如果曹摒真完全应对无误的话,刘长风活棋的机会还是不大。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手棋会打乱曹摒真的情绪,这手棋看上去就和一个刚会下棋的人所出的着数完全没什么两样。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曹摒真依然没有落子,只是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原先的镇定。

     他终于是看穿了刘长风的意图,这一手跳之后,黑棋将有一个挖断的绝妙手筋,自己如果是强行的联络,黑棋将会在白棋的空里平空的做出一个眼来。而如果退让的话,黑棋将有机会向外跑出,虽然攻击的难度将会加大,但仍然还有全歼黑棋的机会。

     在过半个小时就要封盘了,曹摒真看了一眼时间,他决定在这之前结束这最后的战斗。

     曹摒真拿起了棋子,在黑棋的跳出位刺了两下,然后又很坚实的并了一个,他用了三手棋堵住了黑棋可能的反击点,然后轻松的坐在那里,等待着刘长风从白棋留下的唯一的缺口再次的突围。这半个小时里,他已经算好了黑棋所有突围的路线,他有着十足的把握让黑棋做不出所必需的两只眼来。

     这三手棋早已在刘长风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奢望曹摒真会在这时犯上一个低级的错误。但在曹摒真长考的这半个小时里,他也有机会重新的审视了一次棋盘上的局势。如果再次的去突围的话,他至多只有三分的机会,而就地做活基本上就没有任何的机会。无论从哪方面看上去,这个盘棋都已经结束了,胜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然而此时的刘长风并没有完全的绝望,他隐隐的感觉到这样的局面似乎在哪里见过。

     忽然间,他有了种奇妙的感觉,他感觉到在这棋盘上将会有一点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努力的在棋盘上搜寻着,计算着——

     那一种虚幻的感觉在刘长风的心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实,仿佛就象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刘长风的身体里肆意的窜行着。须臾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这团火焰点燃,剧烈的沸腾着。刘长风感觉到了这样的燃烧,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保持这种感觉。他在等待着——等待着那呼之欲出的最后一手棋,他坚信,那一手棋一定存在着!

     “是了”刘长风在心里大喊了一声,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感觉从何而来,他想起了温快和木森的那盘对局,想起了木森那妙到毫巅的一手棋。那一瞬间,刘长风也看到自己所希望的那一手棋。

     “是的,就在那里!就在那里!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一手棋!”刘长风兴奋了,他知道这盘棋已经结束,他知道自己没有辜负数百名站在风雨苦苦等待的棋迷,他没有让这千斤的重担独自压在温快一个人的肩膀上。他没有再犹豫,将手里已经捏的发烫的那颗黑子重重的拍在了棋盘上。

     那一瞬间,刘长风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想起了琳风,想起了温快,想起了木森,他甚至想到了琳风肚子里即将诞生的孩子。他也想到古琴台上的伯牙与子期,想到了高山流水,也想到了那只逝去的蝴蝶——

     那种燃烧的感觉仍在刘长风是身体里继续着,蔓延着,终于是不可遏制的破胸而出——

     “我这是怎么了”刘长风在心里奇怪的问着自己,刚刚放下棋子的那只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他的眼前是一片茫茫的殷红——一片血一般的殷红。

     那一只手竟再也没有收回来。恍惚中,刘长风抬头看了一眼曹摒真,那少年此刻的脸上竟充满了恐惧,身上斑斑的也有着棋枰上的殷红,旁边还有人在大声的惊叫着什么。“究竟是怎么了?”刘长风再次感觉到了身体里那团燃烧着的火焰,喉咙一甜,终于是倒在了棋盘上,拂乱了那一枰满是殷红的黑白棋子。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漫漫的照进了棋室,二十多个孩子在棋盘前静静的对弈着,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专注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张棋盘。木森放轻着脚步,在他们中间徐徐的穿行着。

     “刘大哥的比赛不知道进行的怎样了?”木森看着孩子们的对局,心中仍是牵挂着远在武汉的刘长风。由于这次的比赛并没有电视和网上的直播,木森无法在第一时间里得知最后结果,他在关心战况的同时,也更加担心着刘长风的身体。

     温快答应他会在比赛结束后打电话告诉他最后的结果,木森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估计温快的电话很快就会打来。

     终于,木森停下了脚步,他停在了黄正的对局前。

     棋盘上,黄正和一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孩子正埋头苦战着。让木森惊讶的是,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集中在一边,看的出来,两个孩子根本就没有进行正规的布局,而是一上手就相互厮杀了起来。

     木森微微的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打断两个孩子的对局,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木森对小正这孩子学棋的劲头还是很欣赏的。自从木森把他带到棋校之后,小正的棋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现在同年龄的儿童组的孩子已经很难在猜先的情况下赢他。木森看中了这孩子的天赋和灵气,准备把他放在少年组里进一步的锤炼。

     棋盘上,两个孩子竟然有三条大龙从角部竟相奔出。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木森的观战,嘴里都轻轻的念叨着什么,手里也是一招紧似一招的往棋盘上落着子,相互毫不妥协的纠缠着。

     渐渐的,三条大龙已是蔓延到了整个棋盘。在对手的一步软着后,小正终于是利用一个手筋摆脱了对手的纠缠,将对方一条二十多个子的大龙全部的鲸吞。

     获胜后的小正终于是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木森,两个孩子相互吐了吐舌头,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一番乱战,免不了是要受老师的一通批评了。

     木森笑了笑,问道:“你们俩为什么一上来就开始战斗,而不经过布局呢?”

     小正抓了抓头,说道:“木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这战斗一定要先经过布局吗?”

     木森点了点头说:“那当然,这布局就是为了更好的进行战斗,没有好的布局,战斗时就会很吃力。布局阶段双方一般是互相抢占大场,占据有利地形,为今后的战斗创造有利条件。在布局还没有完成的时候,选择战斗是没有什么把握的,所以高手是不会在这时候去和对手纠缠在一起的,等到各自地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划分,地盘少的那个人才会去想办法挑起战斗,以挽回布局阶段的不利局面。”

     木森用手一指旁边两个孩子的对局,又说道:“你们再来看看他俩的对局,这盘棋前面的三十几手,对局双方都是使用跳,小飞,拆等手段在巩固自己的地盘,到了第四十手的时候,棋盘上的空地基本上已经有了归属,白棋认为互相围下去将输给黑棋,于是打入上方黑棋的阵营,希望用破坏黑阵的手段来取得地域上的优势,这时候黑围绕着白打入的棋子展开攻势,中盘战斗就开始打响了。”

     木森说完这些,又问小正:“说说看,你们俩一上来就进行战斗,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正和那孩子相互看了一眼,又抓了抓头说道:“今天上午我和张星在围棋杂志上看到韩国国手赛上的一篇棋谱,韩国的李正选九段的就是一上来就在角部和对手展开了战斗,其他的角都还空着的,所以我俩就——就——”

     木森闻言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没有布局的战斗局面啊,对局的双方也可以不通过布局直接开始进入中盘战斗的阶段,不过这样的情况比较少见。两个喜欢通过战斗来决定胜负的棋手碰到一块,也许会直接开始战斗,而忽略到布局,这样的棋是没有布局的。”

     在一旁叫做张星的孩子又问道:“可是李九段的这盘棋到了五十六手的时候,又在开始抢占角部,这算不算是布局呢?”

     木森沉吟了一会说道:“应该也可以说是布局吧。”

     小正又接着问道:“木老师,那就说先战斗再布局,也是可行的一种下法吗?”

     木森楞了一楞,显然是被两个孩子的问题困扰了,想了一会说道:“从理论上来说是完全可行的,但是我并不主张你们去这样做,前面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布局和中盘战斗之间的关系了,尤其是你们还处在学棋的初试阶段,这种下法还不是你们所能完全理解的。当然,你们俩这种勤与学习,敢与尝试的劲头还是值得老师肯定的。”

     木森说完这些,心中有一种羞赫的感觉,他忽然发现对孩子们提出的关于布局与战斗之间先后的问题,自己也是不甚了了,只能说这些话,先浅显的向孩子们解释一番。他决定到周末的时候,就这个问题要向竹田好好的请教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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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三十 鏖战)



     刘长风终于是坐在了曹摒真的对面,可以看的出来,曹摒真对面前的这个精神委顿,满脸病容的对手也有着不小的好奇。

     猜先的结果是刘长风执黑先行。

     刘长风轻轻吐了口气,用手拿起一颗黑子,沉稳而有力的拍在了星位上,拈子的那一刻,刘长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一双眼睛炯炯的放出光来,脸上也起了一抹异样的艳红。

     曹摒真抬头看了一眼刘长风,眼中满是讶然,小小年纪的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刚才还委顿无力的刘长风,为什么会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仿佛便似换了一个人。然而少年老成的他并没有过多的关心这些,看着刘长风放置在星位上的那颗黑子,他并不着急,稳稳的坐在那里,眼睛默默的盯着棋盘,久久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的消逝着,从刘长风落下的第一颗子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曹摒真还是没有动,瘦弱的身形微微的弯曲着,眼睛盯着空荡的棋盘,仿佛那上面唯一的一颗黑子,已经成了他了他此时最大的敌人。

     在一旁围观的记者终于是忍耐不住,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眼看着允许记者拍照的时间就要过去了,可是曹摒真还是没有落子,这在他们的记忆里可能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十分钟堪堪将尽,曹摒真终于是欠了欠身子,拿起一颗白子,重重的打在黑子对角的星位上。

     记者们也终于是舒了口气,刹那间,对局室的闪光灯亮成了一片,喀哒喀哒的快门声此起彼伏,不绝与耳。

     记者们拍完照,纷纷退了出去,对局室又安静了下来,棋盘边只剩下这一老一小默默的相对坐着,两人同样的瘦弱,又同样的安静沉稳,便仿佛是两座一大一小的塑像。

     刘长风选择了他执黑时惯用的中国流布局,曹摒真应了平实的二连星。

     接下来,刘长风按照自己行棋节奏不紧不慢的下着,曹摒真却一反刚才的态势,刘长风刚一落子,曹摒真便随即应着,仿佛是在开盘的那十分钟里,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的招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长风明白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对手,对自己的棋必然是做了深刻的研究的。曹摒真此刻虽然是落子如飞,但每一着无不是应对自己着法的正手。

     刘长风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由于最近一段时间里,身体上的病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无暇也根本无力去好好的研究曹摒真的棋谱,只是在来武汉之前,和温快两人草草的看了一下曹摒真在第一阶段里的对局棋谱。

     以现在的局面看来,刘长风在气势上已然是落了下风,更让他头痛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能撑多长的时间。

     好在这只是慢棋,刘长风有着充足的时间。因为对曹摒真缺乏应有的了解,刘长风决定先以稳字当先,按照他的想法,除了自己身体上的因素,到了中盘时,经验将是决定这盘棋胜负的最大因素,尤其他面对是一个实战对局远远少与自己的孩子。数十年的积累让刘长风对自己的实战经验有着足够的自信。

     刘长风一俟决定了下来,在棋盘上更是有意的捞取着实地。

     曹摒真依然是行棋如飞,他似乎对刘长风的这一战术早已经是了然于胸,棋子多是落在了一些高位上,十数手过去,隐隐然在棋盘的中央布下了个颇具气势的模样来。

     刘长风突然之间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棋盘上他想要占的点全部都如愿以偿的占到了,可是局面上却看不到半点领先的样子。

     刘长风清楚的知道,现在下棋的孩子都有着惊人的计算力,如果这样平稳的下下去,到了关子阶段,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来看,怕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胜机。

     刘长风如是的想着,终于是陷入了开盘后的第一次长考当中。

     黄鹤楼的上空,云气依然是沉沉的弥漫着,所幸的是雨终究是没有下下来。黄鹤楼外的空地上,原先预定的大盘讲解正按时的同步进行着。

     一张硕大的棋盘前,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围着数百的棋迷,或是坐着,或是站着,嘴里纷纷小声的议论着对局势的看法。

     此时,负责挂盘讲解的温快早已是满头的大汗,沉闷的天气加上对刘长风的担忧让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更多的是把讲解的任务交给了和他同时主持的一位职业女棋手。

     温快接过工作人员送来的最新的对局棋谱,匆匆的扫了一眼。

     温快的心一沉,他最不想看到和最怕看到的局面终于是出现了。现在棋盘上白棋和黑棋的实地已经是相差无几,但是白棋的势力却似乎更加厚实一些,而现在唯一对刘长风有利的一点是——他仍然握有先手的权利。

     温快又仔细的看了一眼棋谱,轻微的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的说道:“战斗吧,大哥,战斗是你唯一的选择了!”

     在一旁观战的众多棋迷中,也不乏一些好手,他们从温快的表情和棋盘上的局势上已经看出,刘长风现在的棋似乎是有些不妙了。

     有人说:“哎,这不是刘长风的风格啊?太稳了吧?对付一个小孩子,有这个必要吗?再这样下下去的话,贴目很困难啊!”

     此语一出,附和声四起,棋迷们群情惶惶,相比起温快焦急的心情来,也是不遑多让。

     黄鹤楼上,对局室内,刘长风依然是在长考着。

     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白棋的右上角里,他正在竭尽全力的计算着黑棋打入后会出现的每一种变化。

     刘长风忽然间长出了一口气,他到底还是没能算清全部的变化,眼看着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中午封盘的时间了,他决定不再去想那么多。“无论如何,自己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战斗,先点进去再说,且看看这个孩子的应手吧。”刘长风如是想着,终于是拿起了棋子,轻轻的拍在了白棋的角里。

     曹摒真没有马上应着,手里捏着颗棋子轻轻的翻转着,看的出来,面对黑棋的挑衅,他正在选择着——选择着是去战斗还是暂且的忍让。

     沉思良久,曹摒真终于是选择了忍让,让黑棋轻松的活在了角里。

     此时的刘长风并没有因为掏掉了白角而轻松下来,相反的,他的脸色却更加的凝重,这几手走下来,白棋的中腹更加的厚实了,也因为如此,自己上边的那块棋就显得更加的单薄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刘长风对自己刚才轻率的打入有了一丝后悔,随后又用力的摇摇头,告诉自己现在并不是后悔的时候,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量走好下面的每一步棋。刘长风粗粗的点了一下目,加上刚刚在白棋角部活出来的目数,现在的棋盘上的实地已然是自己领先了,只要找出好的方法去侵消白棋中腹的模样,黑棋仍然是有的一战。

     “现在唯一侵消白棋模样的方法就是抢下棋盘上最后的一个大场,再进一步扩大实地的同时,徐图渐进,慢慢的蚕食白棋的模样。”刘长风如是的想着,但是在瞟了一眼棋盘上方的那块黑棋后,刘长风又犹豫了。

     刘长风的这块黑棋显然是没有活尽,如果现在就去补一手的话,曹摒真会毫不犹豫占据棋盘上双方必争的也是唯一的大场,如此一来,白棋的目数势必大大的增长,黑棋不用说是贴目了,就是盘面也要落后与白棋。

     刘长风进退两难,再一次的陷入了长考。

     黄鹤楼外的雨在酝酿了一个上午之后,终于是飘飘洒洒,畅快淋漓的下将了起来。楼外的大盘讲解在雨中坚持了几分钟之后,也终于是抵挡不住夏雨的淫威,草草的收场了。围观的棋迷却并没有因此离去,而是纷纷找了个避雨的地方,三三两两的依旧讨论着棋盘上的局势。

     温快顾不上擦去身上的雨水,快步来到了设在黄鹤楼底层的研究室。研究室内,中日韩所有参加这次比赛的选手都在研究着这盘棋。

     温快找了一个棋盘边人相对较少的地方,将棋盘上的局面又仔细的研究了一遍。现在的局面是,黑棋如果补棋当然是净活,如果脱先的话,白从中间点入,黑棋一时间看不到活路。

     温快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换了是自己的话,应该如何来应对这样的局面呢?”默想了片刻,温快觉得目前唯一的取胜之道只能是脱先,下出最后的胜负手,以大龙的死活来决定最后的胜负!

     对局室里,依然是一片静谧,只有窗外的雨噼噼啪啪的打在屋檐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一只避雨的蝴蝶翩然飞了进来,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昏了脑袋,振翅间,它竟然是落在了棋枰之上。

     刘长风和曹摒真都看见了这只蝴蝶,然而谁也没有动,只是相互静默的坐着。

     其时的蝴蝶正在这黑白的世界里跳跃着,偶尔扇动着艳丽的翅膀,它似乎把这当成了展示自己美丽的舞台,在它的眼里,这满盘的黑白棋子就是最具绅士风度的,也是它最忠实的观众。

     终究是少年心性,看着蝴蝶忘情的独舞,曹摒真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手指也不自觉的动了动,仿佛便是要去捉这蝴蝶,然而那只是刹那间的闪念,片刻后,曹摒真又恢复了原先的姿态,眼里闪现的又是先前的镇定,让人不由感叹这少年异与常人的老成。

     刘长风的眉毛忽然一扬,他终于决定不再犹豫,棋盘上方的那块黑棋,他已经想好了若干种突围的方法,尽管都不是必然成立的下法,但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

     “来吧,小伙子,看看是我这块老姜烈一点呢!还是你这块嫩姜更辣一些!”刘长风在心里大吼一声,一股逼人的杀气破胸而出。

     依旧在棋盘上旋舞着的蝴蝶,随这刘长风心里的这声大吼,原本美妙的身形忽然窒顿下来,它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是的,那是一股杀气,一股令它窒息的杀气向它奔涌而去,它甚至来不及向它那些忠实的观众来一次谢幕,便扑扇着翅膀仓皇的离去。

     刘长风看着远去的蝴蝶,嘴角轻轻的挂上一丝笑容,突如其来的豪气让他轻松了很多,忽然间,他想到了伯牙与子期,想到了那妙绝人寰的高山流水之韵。

     刘长风微微叹了口气,目送着那只蝴蝶从窗边逸走,心道:“我终究不是你的知音,你这样的小生灵又怎能当的住我这满腔的豪气呢?今生今世,我刘长风命中注定的知音,只能是,也只须是这满盘的黑白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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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二十九 风雨欲来)



     武汉是一座历史悠久而又具有传奇色彩的城市。位于武汉市北郊的商代盘龙城遗址,可以证明武汉城市发展的历史大约有3500年。经古代文明孕育,至东汉末年时,龟山、蛇山筑有军事城堡,奠定了汉阳、武昌城市的基础。至明成化年间,汉口镇开始形成,遂完成三镇鼎立格局。

     武汉号称“九省通衢”之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名胜古迹数不胜数,归元寺、东湖、古琴台、长春观、阅马场……而为个中翘楚的则是黄鹤楼。

     到武汉游览的人第一个目的地大抵是要去黄鹤楼的,在外人的印象中,除了武汉夏季的天气严热之外,便算是黄鹤楼与人的印象最为深刻了。

     黄鹤楼称江南三大名楼之一,原址在湖北武昌蛇山黄鹤矶头,相传乃一辛氏女子开设的酒店,一道士为了感谢她千杯之恩,临行前在壁上画了一只鹤,告之它能下来起舞助兴。从此宾客盈门,生意兴隆。过了十年,道士复来,取笛吹奏,道士跨上黄鹤直上云天。辛氏为纪念这位帮她致富的仙翁便在其地起楼,取名"黄鹤楼"。黄鹤楼濒临万里长江,雄踞蛇山之巅,挺拔独秀,辉煌瑰丽,很自然就成了名传四海的游览胜地。历代名士崔颢、李白、白居易、贾岛、陆游、杨慎、张居正等,都先后到这里游乐,吟诗作赋。而崔颢的《黄鹤楼》诗,一直被认为是千古佳作,很多人都能背诵。因这首诗,使很多人产生了对黄鹤楼的怀念。关于黄鹤楼还有许多动人的传说。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个传说是有一位名叫费韦的人,在黄鹤山中修炼成仙,然后乘黄鹤升天。后来人们为怀念费韦,便在这黄鹤山上建造了一座黄鹤楼。崔颢的诗与此有关,诗云:“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中日韩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便在这风景优美的黄鹤楼边正式的拉开了帷幕。而根据组委会的安排,所有的对局都会将在这让人遐思无限的黄鹤楼上进行。

     此时的温快正站在黄鹤楼下,娓娓的向琳风和刘长风讲述着有关于黄鹤楼的故事。

     刘长风的身形依旧有些佝偻,脸上的气色也不是太好,但因为是第一次来到武汉,站在这雄伟的黄鹤楼下,心情显得十分兴奋。而在一旁的琳风却对如斯的美景毫无兴趣,眼光只是定定的落在了刘长风的身上,眸子里满是忧虑和担心。

     温快一边看着手中的旅游地图,一边向两人介绍道:“现在的黄鹤楼是在原先老楼的基础上重建的,原先的古黄鹤楼共有三层,高是九丈二尺,加铜顶七尺,共成九九之数,而现在的新楼则要雄伟多了,共有五层,加五米高的葫芦形宝顶,共高五十一点四米,比古楼高出将近二十米。古楼底层各宽十五米,而新楼底层则是各宽三十米。所以说,黄鹤楼不是修复,而是重建的。它保留了古楼的某些特色,但更多的是根据现在的需要和人们对审美观点的变化来设计的。”

     刘长风在一旁连连点头,说道:“好啊,好啊,能在这黄鹤楼上与棋界高手手谈一局,也就不枉来到这世上一回啊!”

     温快用手遥指黄鹤楼的对岸,问琳风:“你知道对面的山是什么山吗?”

     琳风摇了摇头问:“什么山啊?很有名吗?”

     温快笑着说:“那就是龟山了,它也是来武汉旅游的人必去的地方,倒不是风景有多秀美,而是位于龟山西麓的古琴台实在是太有名了。”

     琳风呀了一声道:“是不是就是伯牙遇子期的那个古琴台啊?”

     温快点了点头说:“不错,这个古琴台正是为了纪念伯牙弹琴遇知音钟子期而修建的,它又名伯牙台。

     刘长风在一旁说:“我从小到大只知道下棋,不过这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说还是听说过一二的。”

     温快微微的笑着说:“《列子。汤问》里有载,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温快顿了一顿,又说道:“这上面记载的就是伯牙与子期的故事,也就是大哥说的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

     刘长风和琳风在一旁听温快娓娓道来,脸上俱都浮现出悠悠神往之色,琳风叹了口气说:“这伯牙到底还有子期这个知音,也不枉了他的绝妙琴音,只是现在的这个世界,想找到一个知音真的是太难了!”

     温快轻摇着手中的折扇,打趣的说:“你有了我还想再找个知音吗?”

     琳风看着温快,眼中满是温柔与愉悦,脸微微的红了一红,却没有说话。

     刘长风在一旁说道:“琳风说的对啊,天下虽大,但说得上知音的人却没有几个,今天龟山是去不成了,但是这古琴台却是不可不看,咱们这就上楼吧,哪怕就是在这楼上觅得一丝古琴台的影子也好啊!我虽然听不懂高山流水之韵,但既来之,则安之,沾上一点先人的清雅之气,也就不枉此行了。”

     琳风在一旁却说道,:“大哥,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你明天就要比赛了,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休息,等比赛结束后,我和温快再陪你在武汉好好的玩一遍,这武汉风景好的地方还多着呢!”

     刘长风摇了摇头说:“你不用担心,在床上呆了这么久,心情实在是郁闷的很,你再等我一下,我到楼上去四处看看,先熟悉熟悉环境,咱们再走,好吗?”

     琳风还想说什么,却见温快在一旁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便自住了口,只说:“好吧,大哥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只是不要误了吃药的时间就行了。”

     没想到刘长风又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两天药就不吃了,这药用了后,脑子不是太好使,我不能耽误了明天的比赛。”

     琳风闻言有些急了,说:“那怎么行,不吃药怎么可以?医生说了,药是一天都不可以少的,否则的话——否则的话——”琳风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刘长风已然是病入膏肓,这吃不吃药确实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刘长风之所以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一股强大的信念支撑着的,想到这里,琳风不由得悲从心起,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刘长风看到琳风的样子,心中也悲伤难抑,却兀自强忍着,笑着说道:“好了,好了,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走吧,咱们这就回去吃药。我也有些累了,下午好好的睡上一觉,这黄鹤楼还是等明天比赛的时候再来看吧。”

     温快在一旁说道:“大哥,我瞧前面有给人照相的,咱们三个人就在这黄鹤楼下留个影吧,也算是照个全家福吧。”

     刘长风说:“这个主意好,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还是小温你心思细一点啊!”

     琳风在一旁也是抹去了眼泪,强作笑脸道:“大哥你不知道,当初我看上他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的心思比我们女人还要来的细一些呢。”

     刘长风点了点头,欣慰的说:“那就好啊,看来你当初的选择还是对的啊,大哥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鬼迷了心窍,差一点就硬生生的将你们俩拆开来了。”

     温快在一旁笑着说:“大哥,这些都过去,还提它干什么?咱们现在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刘长风说:“好,不说了,咱们这就去照相。”

     第二天上午,黄鹤楼下已是黑压压的挤满了闻讯前来观战的棋迷。然而今天的天气却一扫昨天的万里晴空,灰蒙蒙的云气在整个天空缓缓的弥漫着,偶尔飘下几滴零星的雨点,仿佛在昭示着什么。有人抬起头,望着天空,问旁边的人:“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啊,也不知道今天的大盘讲解还会不会进行啊?”

     旁边的人回答着说:“我看悬啊,这雨要是下大了的话,就是我们愿意看,也没人愿意摆啊。”

     那人又说:“唉,这不急死人吗?听说今天担任讲解的除了温快之外还有职业的棋手呢!”

     旁边的人没再答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也是一脸焦急和忧虑的神色。

     此时的刘长风正一个人站在黄鹤楼上,凭窗远眺。极目望去,却是空蒙蒙的一片,从雾气中隐约闪现出的景色早已是模糊不堪,刘长风叹了口气,可惜着自己昨天没能上来一览这大好的河山,又念着伯牙子期知音一说,心中遗憾不已。

     现在离正式对局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刘长风身在的这层楼正是组委会安排的对局室。对局室的中央孤零零的放着一张木桌,两把木椅,在桌子上放置着一张古黄色的楸木棋枰,旁边放的是用细藤编就的棋钵,棋钵的盖子早已经打开,里面晶莹闪亮的正是刘长风做梦也不会忘记的黑白二色的棋子。

     刘长风看着这些,心里茫茫的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些什么。他又将头转了过去,默默的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色依旧,只是风似乎大了一点,雨终究还是没有下下来。那一层漫漫的迷雾也随着风翻卷开来,幻化出无数灰色的图象,迷蒙中竟有一些云卷云舒的意气。

     刘长风深深的吸了口气,清凉而满含了水雾的空气顺着他的喉咙迅速沁入了他的肺腑,刘长风感到全身一振,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头脑也异常的清晰起来,他忽然贪恋起这初夏季节里难得的清凉,不由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场地里已经有人开始走动起来,几位担任记谱和读秒的小裁判已然是在那正襟危坐。有人走过来提醒刘长风已经快到对局的时间了,让他准备好。刘长风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到了代表韩国出战的小棋手曹摒真正站在了棋桌的旁边。

     刘长风有些惊讶,他早已知道曹摒真只有十三岁,但是却没有想到曹摒真竟是如此的瘦弱,细细挑挑的身材,个子可能只有一米五左右,和同年龄的孩子相比,曹摒真似乎小了整整一号。曹摒真一脸的稚气,站在那里,不停的用嘴咬着指甲,嘴唇上也淡淡的起了一层茸毛。

     刘长风轻轻的叹了口气,在心里暗暗的感叹着少年出英雄,恍惚间,不到四十的他竟然有一种苍老了的感觉。

     刘长风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今天的这盘棋无论如何都要拿下,他决不能输在这个少年的手中,他不能将这千斤的重担让温快一个人独自承担,他更不能让几百个站在风雨里为自己加油的棋迷们失望!

     刘长风想到这里,又深深的吸了口气,移步向棋桌走去。就在这时,刘长风的腹部忽然有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便是有了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狠狠的抓挠着。渐渐的,这阵疼痛弥漫到刘长风的全身。刘长风拿手用力的抵住胃部,他知道自己刚才不该贪恋那几口清凉的空气,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抵不住任何外来的侵袭了。刘长风这几天仍然是没有吃药,他总是在琳风回头的一瞬间将药悄悄的藏起来,他现在口袋里唯一可以抵抗疼痛的就是一瓶止痛药了,这也他早已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怕在对局的时候出现这样的问题。

     刘长风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药,背转身去,一气服下了四粒,这时,刘长风的额头上已经涌出大滴的汗珠。

     有人看出刘长风的异样,走过来问:“刘先生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刘长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来人又说:“我看你的脸色很难看啊,头上又出了这么多的汗,真的是没什么问题吗?”

     刘长风微微一笑,淡淡的说:“没关系,这都是闷的,今天看来真是要下大雨了。”

     来人闻言,心里也是舒了口气,说:“是啊,天公不作美啊,但愿这雨不要下的太大,不然的话,楼下的那些棋迷可真不知道怎么安排了,你的身体真的是没有什么问题吧?”那人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刘长风笑着说:“你放心吧,我没问题。”

     来人说:“那就好,那就好,没问题就好,否则的话今天可就热闹了。”

     刘长风问道:“时间到了吧?”

     来人看了看表,点点头说:“这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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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二十八 豪气冲天)


     光阴荏苒,转眼间已是数月过去。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只有在早晨或者是傍晚的时候才会有一丝让人凉爽的气息,在这样的时刻也总是让人依稀想起刚刚离去的春天给人的美好感觉。

     日子仿佛就这样的平静了下来,木森似乎又回到从前的那段时光里,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着生活着,曾经犹豫烦杂的心情也渐渐的平复了下来。他时常在心里默默的问着自己“那刚刚经历过的一切莫非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国华公司的上市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李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木森联系了。在忙的焦头烂额的同时,他还不忘记抽空去秦思思那里转转,真正是做到了爱情工作两不误。有仁也如约来到了国华,他和歌磐两个人承担了整个公司全部的技术工作,李理一再告戒他们,在这冲刺的关口,技术和安全是整个工作的重中之重,决不能有任何的失误。

     木森对国华的事情也很关心,但他却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偶尔的打个电话给李理,询问一下工作的进展,顺便也说上几句鼓励的话。只是这样的电话十有八九是打不通的,李理的手机不是不在服务区内,就是正在通话。到最后,木森索性不再去打,他相信李理的能力,而且他也知道,只要国华能顺利的上市,李理会在第一时间里拎着酒来找他。这么多年的交往,让他们形成了这样的一种默契,无论是谁,也无论是有了高兴的或者是悲伤的事情,两人都要在木森的宿舍里喝上一个通宵的酒。他们哪里也不去,只是坐在这个静谧安宁的小屋里,用大量的酒精来飞扬自己的激情,用最醇厚的友情来宣泄自己的愤懑。从轻狂少年到三十而立,这个小屋装满了两人太多的欢乐与泪水。然而这几年里,随着李理的发展,两人在小屋的聚会越来越少,但是这次木森却坚信,李理一定会来找他的。

     木森在心里默默的为李理祝福着,也在默默的等待着分享李理的激情与光荣。

     木森每天晚上依然上网,而每次在他登陆的时候,他都能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林之鱼。这个自诩聪明的姑娘总是默默的跟着木森的后面,看着他的每一次对局,一盘都不肯少了。而她奇怪的战绩也总是让更多的人浮想翩翩,以至于她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会跟着一群想要一探究竟的棋迷。最初的一段时间,木森在登陆的时候换了几次用户名,他想看看这个林之鱼究竟是不是象她说的那样神通,能毫不困难的认出自己。但他在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是明白了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每次在他换了名字的时候,林之鱼都会及时的在他的密谈窗里送上一张好看的笑脸,并且会问:“你想逃跑吗?”又或者是说:“如果你认为逃跑是一种美德的话,那么我将鄙视你的美德。”

     木森每次都是给弄的哭笑不得。渐渐的,每天晚上在下完棋后,他都会和林之鱼聊上一段时间。林之鱼是个极为健谈的人,两人之间的话题几乎都是她先提出来的,从生活工作到娱乐政治无所不包。尽管木森对围棋以外的事情都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他仍然在和林之鱼的交谈当中获得了很多的收益和乐趣。他时常感佩着林之鱼的博学和睿智,也经常会将自己工作和生活当中遇见的一些无关与围棋的事情向林之鱼请教,而林之鱼每次都会详尽的帮他分析,以至于最后提出解决的方法。每每在这样的时候,木森都觉得自己是个超级的白痴加弱智。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消逝着,即将在武汉举行的中日韩三国业余棋围擂台赛的第二阶段的比赛也悄悄的拉开了帷幕,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数月前在日本进行的第一阶段的比赛里,中方的战绩差强人意,三名棋手出战只赢了一盘。中方首先出战的先锋胡平先声夺人,中盘胜了韩国的李旋一,但在次盘与日本老将中村治的较量当中以半目惜败。在以后的比赛当中,中国出战的两名棋手因为心理压力过大,竟然无一胜绩,也由此造成了第二阶段比赛里中方被动的局面。在第一阶段的比赛里,日本的老将中村治与韩国的小将曹摒真出尽了风头,两人分别为自己的代表队赢得了三分,也因此获得了组委会设置的连胜奖,各自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韩国的小将曹摒真,年仅十三岁的他在今年年底就将参加他的第一次定段赛,而这次能代表韩国出战是因为他在国内的选拔赛上获得了第三名的成绩,要知道在韩国的业余棋界里也不乏从职业棋手上退下来的顶尖好手,一个弱冠少年能获得这样的成绩,比他在同年龄组里面拿上一个全国的冠军要困难的多。曹摒真也因此得到了韩国媒体极大的关注。

     日本的老将中村治在凭借着深厚的功底战胜胡平之后,又一鼓作气连胜了两场,在曹摒真出场之前就率先拿到了组委会设立的连胜奖。就在他意气风发欲获得奖金翻番的第四场比赛的时候,遭受了少年曹摒真的迎头痛击。中村治第四盘的开局伊始,根本就没有把眼前的这个小孩放在眼里,布局时就强手连发,意欲一举拿下早就在计算在自己名下的这盘棋。然而过了中盘时,由于中村治前面的招数太过无理,全盘竟然出现了三块孤棋,曹摒真抓住这一弱点,徐图渐进,最终是让老将中村治中盘认负。

     此后的曹摒真势头依然强劲,在连挑中日两员大将之后,获得了比赛当中的第二个连胜奖,也由此将其锋芒直直的刺向中方的副帅刘长风,

     至此,中日韩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的第一阶段以韩方的胜利暂告一段落,日韩双方在第一阶段的比赛里各胜三场,中方仅有一胜。日本和韩国都剩下三名队员,而中方仅余副帅刘长风和主帅温快。即将在武汉举行的第二阶段的首场比赛,正是由刘长风攻擂,挑战韩国的少年棋手曹摒真。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职业棋手在与韩国和日本的较量当中大多以失败告终,这几年虽然小有起色,但与棋迷心中的期盼仍然是相去甚远,以至于一部分棋迷将中国职业围棋与中国的足球相提并论,称其是国内体坛第二个最令人失望的甚至是绝望的体育项目。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由温快和刘长风领衔的中国业余围棋选手,在国际比赛当中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在世界业余棋坛上刮起了一阵经久不衰的中国风,大大的提升了国内棋迷的心气。尤其是温快更是获得了中日韩业余棋手争霸赛的三连冠,将自己书写成了世界业余棋坛里的一段传奇。

     这次在中国武汉举行的中日韩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的第二阶段比赛,更是引起了中国棋迷的广泛关注,在中国职业棋手屡屡从世界大赛上铩羽而归的今天,他们更多的将自己殷殷的期盼倾注在中国业余棋手的身上。尽管第一阶段的成绩不尽如人意,但是他们仍然是信心十足,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还有战神般的刘长风和一把惊艳绝伦的温柔快刀——温快!

     他们有理由相信,在占据了天时地利和人和的武汉,中国获得最后的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而在日本和韩国的代表团的先行人员已经到达武汉的同时,中国仅剩的两名棋手——温快和刘长风,却兀自在刘长风在北京的寓所里相对而坐,默然无语。

     两人之间唯一不同的是,温快坐在椅子上,而刘长风却是坐在他对面的床上。温快微微的低了头,似乎正在想着什么,而刘长风却是昂首前视,从眼里散发出炯炯的目光来。

     温快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充满了疲倦和无力,温快说:“大哥,我看你还是听从医生的话吧,这样的比赛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刘长风摇了摇头说:“你别再劝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次比赛可能是我参加的最后一次世界大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温快皱了皱眉,又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仿佛是决定了什么,抬起头来又说道:“大哥,我不想再瞒你什么了,医生说了,你最近的病情又开始恶化了,这一关能不能过的去,还很难说。你现在需要的就是绝对的静养加上积极的治疗,你明不明白啊?”

     刘长风闻言,淡淡的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也明白,我刚才和你说过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了解。自从我得上了这病之后,我就已经把生死看的很轻很淡。而让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琳风,但是现在有你照顾着她,我就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我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能下完这次比赛,何况我得的只是胃癌而不是脑癌,我的脑子还好使的很,慢说我现在还能走动,就是我的两条腿现在废了的话,只要我的脑子还行,我就是爬也要爬着去下完比赛。”

     刘长风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平静的仿佛是在娓娓叙说着别人的故事,除了眼里散发出逼人的亮光,脸上竟显不出一丝的波澜,可见他的这一番话早已在自己的心里说过不知是几千几百次了。

     温快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劝下去的必要了。作为一个同时代的棋手,作为一个与刘长风鏖战了数十年的对手,他深深的理解着刘长风对围棋的感情和对棋道的执着,他也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是自己换了刘长风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只恨自己在以前的岁月里没能真正的了解刘长风,却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原由交恶数载,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刘长风的心里只是和琳风相关联着的,他还远远没能和眼前的这个大哥做上一次真正的朋友。

     温快终于是没再说什么了,他在心里暗暗的做出决定,他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刘长风完成比赛,他也希望在这一段时间里,能让刘长风真正把自己当成一个朋友来看待,而不仅仅是因为着琳风。他深深的知道能被刘长风这样的硬汉引以为朋友将是自己终身的骄傲。

     忽然间,温快想起了在木森宿舍里看到的那句话——宁独遗与世,亦当皓首穷经,但有所得,无悔无怨。

     温快看着眼前的刘长风,脑海里想着木森的这句话,心中感慨万千。一时间,对刘长风的怜惜和感佩,对命运不公的怨气和世事无情的无奈,诸般的感受杂糅在心中一股脑儿的激荡,最后竟化成一股冲天的豪气破胸而出,他双手一拍,大声的将在木森宿舍里看到的那句话朗朗念出:“宁独遗与世,亦当皓首穷经,但有所得,无悔无怨。”

     温快看着刘长风有些吃惊的样子,便把在木森那里看到这句话的经过说了出来,并说:“我觉得这句话和大哥此时的情形一般无二,心中有些感受,便念了出来。”

     刘长风叹道:“这个三儿果真是一个绝世的棋才,单就凭这句话,日后的成就必不可限量,只可惜匆匆一面,再见面时却不知道是在今生还是来世了啊!”

     温快情不自禁的握住刘长风的手,大声的说道:“所谓英雄惜英雄,三儿对大哥您也是敬重的很啊,只要这次大哥和我痛痛快快的把比赛拿下,我就陪着大哥走一趟,咱们一起去看三儿!”

     刘长风闻言哈哈大笑:“好,好一句但有所得,无悔无怨,咱哥俩就齐心协力,痛击日韩,然后一起去看三儿这个好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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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二十七 师兄论棋)



     温快和琳风按照预定的行程,在这次比赛结束之后,将要去他们蜜月里的第二个目的地——琳风的娘家,他们要一起去看望刘长风。无巧不成书的是,秦思思的家和刘长风的家恰恰是在一个城市里,三个人便约好了同行。而得知这一消息的李理更是大喜过望,硬是死皮赖脸的掺乎了进去,说什么也要陪着三个人一起走,秦思思拗不过只是涎着脸苦求的李理,只得答应了下来,但是却和李理约法三章,两人约定,到了秦思思的家,李理决不可以说出两人的关系。李理只求和秦思思多呆一天便是好的,当下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四人走的那天,木森将自己这几天多方搜寻的一些利胃保胃的中药托几人带给了刘长风,并让他们转告刘长风,自己倘若有空的话,一定会去看望他的。

     木森和歌磐送走四人,从机场往回走。歌磐开着车,木森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两人各怀了心思,一路上竟是无话。歌磐开车将木森送到了棋校,临下车时,木森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木森问道:“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家的吗?”

     歌磐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木森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难为你了,歌磐。”

     歌磐微微一笑说:“三哥,你这段时间好象瘦了很多,你一个人要多学着点照顾自己才行。”

     木森点了点头,心中忽然烦躁了起来,一股强烈的欲望让他想要去拥抱面前的这个女孩,他强自压抑住自己的冲动,淡淡的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也得给孩子们上课了。”

     歌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调转车头离开了棋校。木森站在那里,痴痴的望着远去的车影,一时间有些出神。

     赵成从门口转了出来,看着正兀自出神的木森,酸酸的说道:“好福气啊,木老师,香车美人,天下的好事让你一人占尽了啊!”

     木森转过头来,看着赵成笑了笑,说:“你之谓甜,我之谓苦,世上的事情要是可以一眼就能望穿,也就没有什么苦甜之分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赵成被木森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弄的一头雾水,看着木森的背影,半天才喃喃的道:“真他妈的一个怪人,说的什么意思呢?”

     竹田将手中的烟斗装满了烟丝,问木森:“你要不要试试?这可是上好的黄烟啊,是有仁托人从云南那边给我带回来的。”

     木森摇了摇头,笑着说:“这个我可不行,太呛了。”

     今天是星期五,木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到竹田这里来了,下午刚好没课,便和胡子兰打了个招呼,匆匆的赶到了江城。

     竹田又问木森:“你刚才说,有仁准备去大理那边工作了,是吗?”

     木森点了点头,又把自己和有仁在棋馆里巧遇的事情,详细的向竹田说了一遍。竹田听了这些,不由的大感欣慰,说道:“好,好。有仁这孩子从小就有点调皮,这长大后虽然好了一点,但毕竟还是让我不放心啊,现在到了大理那里,有大理照应着他,再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木森笑了笑,说:“依我看,有仁倒是比大理来的稳当一点,大理这人是天不怕地不怕,最喜欢的便是无事生非了。”

     竹田闻言,摇着头说:“非也,非也,我看大理这孩子虽然飞扬跋扈,桀骜不驯,但这只是天生的性情使然,真正做起事来的时候,我见他却是却是沉稳周密,滴水不漏。如果说这围棋是一门学问和艺术的话,这经商也是如此,它所需要的综合能力犹在围棋之上,大理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绩,可决不是胸无丘壑之辈啊!”

     木森笑着说:“大理要是听到师兄在背后如此的称赞他,非乐晕了不可,少不得又要自吹自擂一番了。”

     竹田闻言也乐了,说道:“这孩子的性格就是这一点我最欣赏,直白的可爱。”

     木森见竹田说到这里,不禁又想起了李理和秦思思的事情,便又将李理是如何涎着脸给秦思思送花,又是如何堵着人家的门做了朋友的事情一一的说了出来。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好好,这年轻人的爱情原本就该如此,大理今天是没来,不然的话,老夫少不得要和他好好喝上一杯!”

     木森见竹田高兴,便又将自己这段时间里的遭遇全部说了出来,竹田听到温快和刘长风的那段时,不禁也是感慨连连,并对木森能以一对二,还能取得胜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竹田说:“三儿,你不妨把那两盘棋摆出来让我看看,这刘长风和温快虽然只是业余棋手,但比起一般的职业棋手,实力也不遑多让啊!”

     木森点了点头,伸手拿过棋子,在桌上先将那天和温快的棋一一摆了出来。

     竹田先看了布局,不禁对温快的棋力大加赞赏,说:“三儿啊,你这布局的功力可没见长啊,这温快的基本功确实要比你要深厚一点啊!”

     木森叹了口气说:“是啊,师兄说的一点没错,前半盘里,我虽然是有先手之利,但却丝毫占不了上风,每个局部我都觉得自己的着法没有什么太出错的地方,即便是没有得利,也是两分的感觉。但是数十手下来,纵观全局,先手之行已然是不知不觉中送给了别人,自己却全然不知,这正是这段时间里让我苦恼的地方,百思而不得其解啊!还盼望着师兄能给我解惑。”

     竹田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不用太着急,你布局的功力确实是弱了一些,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你有几招倒是有点别出心裁,可见你还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的。所谓的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下棋也是如此,倘若你布局时,全部是照般定式,没有一丝的变化,这棋大半是下不好的。又倘若是天马行空,肆意妄为,遇见低手那也没什么,若是遇上高手或者是平手,这样的棋不免就显得是无理了。而你这两样全不占,而又全都占上了。”

     木森听到这里,对竹田的话有些疑惑,问道:“全不占而又全都占上了,这是什么意思啊?师兄?”

     竹田呵呵一笑说道:“你棋的弱点有九分是在布局之上,上次你从我这走后,我对你和我下过的几盘棋又重新好好的研究了一下。我发现你布局的时候,对棋形的认知上还是有所欠缺的,就拿你和温快的这盘棋来说吧,左下角你们两人下成了这样的定式之后,你这手依照常规应该是跳起来的,但你却是强行的扳头,虽然对白棋有一定的压力,而且自己也没有死活之忧,但是自身的留下的薄味却太多。这样的棋虽然不能说一定不能下,但却总有点无理的嫌疑,这也是你这盘棋布局不利的败招之一。”

     木森点了点头说:“师兄说的是,我当时考虑的是要保持自己的先手,一味的用强,没有想到这着看上去是先手的棋,却正是先中后的恶手啊!”

     竹田说道:“不错,这手棋正是你肆意妄为的例子,虽然是稍感无理了点,但却不是你布局时最大的恶手。”

     木森急急的问道:“还有比这更坏的一手吗?这手棋盘后我也曾想到过是我的恶手,其它的倒没怎么看出来有太坏的地方,师兄快说说,这一手是在哪里呢?”

     竹田将手中的烟斗又装满了烟丝,点着后大大的吸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再布局时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木森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然是棋子之间要左右呼应,以最少的手数获取最大的空间了,并且还要抑制对方的布局意图,以便让对手在进入到中盘的时候跟着自己的步调行棋了。”

     竹田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又认为前人所创造的千百种的定式在布局的时候又会起到什么作用呢?”

     木森沉吟了片刻,回答道:“所谓的定式是前人在千万次棋局里总结出来的,它是在序盘时和棋盘角部里所产生的各种变化的一定之规,掌握了这种规律,就可以在对局的时候节省大量的时间。”

     竹田又点了点头说:“不错,这两点你说的都不错,现代围棋更讲究的是效率,这种效率里当然也包括时间上的效率,一个棋手不可能在初盘时就对一个普通的角部定式去苦思冥想,这样的话这个棋手至多只能算是一个业余的初级棋手。

     竹田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之所以问你这两个基本的常识问题,是因为我觉得你在布局的时候选择的定式有很大的问题,你说说看,星位上的一子在对手小飞挂角之后,你觉得是小飞守角好还是尖顶后守角好呢?又或者是夹攻,还是干脆就脱先呢?“

     木森笑了笑说:“这恐怕还要根据当时棋盘上的局面来决定的吧?“

     竹田呵呵笑道:“你别以为我这是拿一些入门的知识来考你,你是棋校的老师,这些东西向你的学生早已不知说过千百遍,但是我仍然觉得你正是在这些小的地方有所欠缺。”

     竹田说完用手一指棋盘,又接着说道:“温快的这手挂角,你完全可以不理,或者是高夹一手,而你却选择了守角,被他跳出来之后,你中腹的几颗棋子不免就显得孤单了许多。”

     木森说道:“我当时是想中间的地方还很大,这几颗子想要做活的话还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竹田说道:“这也只不过是你一相情愿的想法罢了,倘若你遇见的是一个高手,他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只是温快的这手小飞进角也是大大的败着,他只要一连串的跳压,整个局势便会牢牢握在手中,你以后哪里还会有翻盘的机会呢?即便是如此,你的形式还是大大的落后与他啊!”

     木森沉默了半晌,又问道:“师兄的意思是说我选择的定式不对,影响大局,是吗?”

     竹田说:“不错,定式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你有的时候又太拘泥了,与你前一个定式所下出来的扳头完全是天壤之别,全然不象是一个人下出来的棋,这也是我说你两样都占而又都不占的原因。你这两个局部的着法,单单的看来都还可行,但是综合全局来看,却又是矛盾之极,可以这么说吧,你这盘棋的布局是完完全全的失败了,全无一丝可取之处。”

     木森听了竹田的这番话,心头顿悟,喃喃的道:“师兄说的极是,您说的这些话,早先我也对自己的学生们说过,以为自己很明白,却没有想到自己原来根本就是狗屁不通。难怪我总是在布局的时候就落后与别人,而却找不出原因,今天我总算是明白了。”

     竹田哈哈大笑,说道:“你明白了就好,只是这些道理原本就很通俗,天下知道明白的人真是不计其数,但是真正能融会贯通,将它运用到实战当中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啊!三儿,你也不用着急,这布局的功夫讲究的是水滴石穿,你今天只要真正明白了这些,就已经是大大的进了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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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二十六 成功的背后)



     木森和温快坐在包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琳风和歌磐坐在对面,悄悄的说着些什么,两人时不时的一起抬头看一眼木森,复又低下头吃吃的笑着。

     木森这几天一直带着温快在棋校里指导学生,温快虽然没有教过学生,也没收过徒弟,但他显然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弄得胡子兰在一旁成天嚷嚷着要请温快来做他的校外指导员。木森和温快一有闲暇的时候,就会摆上一盘棋,木森也一反常态,在下棋的时候也和温快聊上一些棋坛趣事。两人也点点滴滴的说起自己对围棋的理解和看法,由浅及深,最后却发现两人彼此对棋道的理解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两人因为意气相投,话题也由围棋渐渐的引申开来,天上地下,无所不谈,每每总是到天黑尽了,温快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棋校。

     今天是温快和琳风留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天,两人商量要请大家吃顿饭,一是为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里对他们的照顾,二来也是为了补上李理那餐没能吃上的喜酒。李理原本不肯让他们两人请客,说是到了他的地界,没有这种规矩,但温快执意如此,李理才勉强答应。现在四个人早早的来到酒店,只是等着李理一人。

     木森这段时间见到歌磐的时候,话越来越少,一种对未来的恐惧感时常的侵扰着他。他清楚的明白着歌磐对他的好感,但在初遇歌磐时的激情与冲动渐渐的缓解后,他强迫着自己理智起来,他告诉自己,自己的明天和未来容不下这般美好的女子,自己只不过是一根蔓延盘旋的树藤,围棋便是他生命里的参天大树,失却了这棵大树,自己的生命也将失去唯一的目的和意义。歌磐对于他来说,更象是一抹雨后的彩虹,绚烂多姿,但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只是自己生命里的过客,是自己生命旅程里里眼见的最美丽的风景,但却仅仅如此,也只能如此。

     每次当歌磐的眼光转向木森的时候,木森都仿佛置身在一片静谧安宁的海洋里,然而他却要强制自己从这样的感觉里跋涉出来,而每次走出来的时候,却又被一种自卑疑惑和恐惧的感觉更深刻的包围着,这种感觉让木森更加的痛苦。

     此时的歌磐也隐隐的感觉到木森的改变,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但是她从木森那闪烁的目光里仿佛又读到了些什么,一如她第一次见到木森时,从这个男人的眼眸里读到的是一片深深的爱慕。她告诉自己,自己的感觉永远都不会欺骗自己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将是她生命的归宿,她暗暗的决定,无论今后会有怎样的风雨,她都不会放弃,因为她无法去背叛自己的感觉,而这般的感觉便正如她牵起木森衣袖的那一刻。

     温快似乎是有点等的着急了,对歌磐说:“大理怎么还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走不开啊?”

     歌磐轻轻的笑着说:“我忘了和你们说了,我哥在等一个人,呆会他们会一起过来的。”

     温快奇怪的问道:“还有一个人吗?是谁啊?”

     琳风在一旁笑着说:“等一会你见到她,自然就明白了,这个人是你认识的。”

     温快见自己的妻子也卖着关子,心中不由的更加好奇,正要开口相问,却见琳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说:“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温快对着木森叹了口气,摇着头笑着说:“女人啊——!”

     话音未落,却听见李理在身后大声的说:“女人怎么啦?这女人能顶半边天!谁敢说女人的一个不字啊?”

     温快和木森转回头看去,却见李理意气风发的站在门口,脸上洋溢任谁也抹不去的笑容。

     木森奇怪的问道:“大理你今天怎么了?容光焕发的,好象有什么喜事啊?”

     李理哈哈的笑着道:“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帅特酷啊?”

     李理说完向身后瞧了一眼,又神秘兮兮的说:“我今天给大家带来了一位客人,你们看看是谁。”

     温快早就想问李理带的客人在哪,正欲开口相问,却见秦思思从李理的身后走了出来,冲大家浅浅一笑说:“大家好。”

     温快吃了一惊,说道:“呀,怎么是你啊,小秦。”原来两人曾经同在棋坛老名人张昌南的门下学过棋,只是进门有先后,秦思思算起来正是温快的小师妹。

     李理在一旁大声的说:“哈,认出来啊,对了,这就是世界女子职业锦标赛的新科女状元秦思思女士。”顿了一顿,又嘿嘿的笑着说:“也是鄙人的女朋友。”

     话未说完,李理就被秦思思掐了一下,秦思思红着脸说:“你怎么到处胡说啊?谁是你女朋友啊?也不嫌害臊。”

     李理哈哈大笑,露出一些先前的本色,说道:“好好,我不说你是我女朋友了,我只说我是你男朋友总行了吧?

     秦思思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是恨恨的白了李理一眼,嘴里说:“人来疯,不理你了。”说完便挤到歌磐和琳风的中间坐下。秦思思和琳风同是女棋手,相互间早已经认识,只不过一个是职业的,一个是业余的罢了。而歌磐和两人的关系自不待言,当下三个人便热闹成一团。

     李理看着三个人亲热的样子,伸手将桌上的酒拿在手中,一边拧着盖子,一边呵呵的笑着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一点都不假,来,温哥,三儿,咱们喝咱们的酒,不去管她们了,咱们今天是不醉不归啊!”

     温快笑呵呵的问道:“大理啊,你和小秦早就认识了吗?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

     李理回答道:“也是这次比赛时才认识的。”

     温快奇道:“那你速度可真够快的啊!这就成女朋友了啊!”

     李理嘿嘿一笑,说:“我这人办事情向来喜欢快刀斩乱麻,既然喜欢人家又何必遮遮掩掩的,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说还羞的事情只有你和三儿这种斯文人才干的出来,我是酸不来的。我的策略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成就成,不成的话,咱再酸上一把也不迟啊!”

     温快和木森闻言都是摇头笑着,在心里都是对李理的言行都是三分的惊叹,七分的佩服,试问一下自己倘若是换做了李理,这样的事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

     李理又捅了木森一下,低声道:“三儿,你要不要跟哥哥我学几招啊?我看你最近好象有点不大对劲啊。”

     木森笑了笑,也不说话,他对李理终于有了着落打心眼里的高兴,伸手从李理的手中拿过酒瓶,给温快和李理的杯子倒满酒,说:“来,大理,这杯酒先恭喜你终于有了女朋友,再祝福你争取早日摘掉王老五的这顶帽子,咱们三个先干了这杯!”

     李理呵呵笑道:“多谢多谢,,温哥是先行了一步,咱们哥俩就彼此彼此吧!”

     三个男人中除了木森是别有心思之外,其余的两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两个心情畅快的男人加上郁闷的木森,这一场酒喝的是昏天黑地。三个女人在一旁是无论如何也劝阻不下来,只得由着这三人的性子酣畅淋漓的喝着。

     李理算是吸取了上次在温快家的教训,心里又总是惦记着秦思思,怕第一次带她出来就给她丢脸,三个人里总算是他喝的最少。温快是东道,也多少压着点,倒是木森郁闷烦杂,一杯接一杯的喝个不停,好在他天生酒量颇大,但也让在一旁时刻关注着他的歌磐心痛不已。

     木森已经记不太清自己是怎样离开酒店的,他只记得迷迷糊糊之中,有人开车将他送回了棋校的宿舍,当自己一头扑在了床上之后,一股巨大的倦意向他袭来,再以后的事情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

     歌磐静静的坐在木森的床头,看着木森因为酒精的侵袭而显得苍白的脸,心中不禁涌起万般的柔情。她起身去拧了个热手巾,然后轻轻的在木森的脸上擦拭着,木森消瘦而又苍白的脸因为热气的熨敷,渐渐的润红了起来。原先沉重的呼吸也慢慢的平复下来,渐渐的转换成轻微的鼾声。

     歌磐看着木森沉沉的睡去,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映,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出酒店的时候,李理和温快都不放心她送木森回棋校,坚持着让他们来送,歌磐却一一拒绝了,她知道,两人酒都喝的差不多了,倘若换了他们来送的话,将会有更多的人不放心。到了棋校后,她在看门老大爷的帮助之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木森从车里搀扶进了宿舍。然后帮他脱去了鞋袜,盖上了被子,而后就这样一直的坐在木森的床边,静静的看着木森。

     看着木森平静的睡着,歌磐这才抽空仔细的看了看木森这间简陋的宿舍,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木森的居住的地方。宿舍不大,只有二十平方米的样子,墙角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旁边是一个仿佛衣橱模样的柜子,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寒酸而简陋。看到这些,歌磐在嘴角轻轻的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单身宿舍没有什么区别。但让歌磐吃惊的是,在木森的床对面伫立着三个巨大的书架,上面层层密密的摆满了书,远远的望去,便仿佛是一堵用书来砌成的墙面。

     歌磐站了起来,移步走了过去。到了近前,她才发现整个书架上除了一小部分耳熟能详的中外名著之外,几乎全都是些自己看不懂的围棋书籍。她随手抽了一本下来,拿在手里翻了翻,却发现书中每页纸的空白处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歌磐有了一些好奇,又换了一本书,仍然和上一本一样,到处都写满了木森看书时心得和体会,好奇的歌磐几乎翻遍一栏的书,却发现莫不是如此。

     这些书有的已经是破烂不堪了,看上去有了些年月。再往下看,歌磐又发现这里并不全是些书,还有数十本的笔记,打开来看,全都是些木森自己画的棋谱草图,旁边仍然是写满了字。歌磐细细的看了,发现原来这些都是木森自己的对局,每每记了下来,旁边写是他当时在对局时的感受和体会,还有一些是他复盘后的心得,字迹的颜色也并不一致,显然有很多是他若干时日后,对先前的看法有了不同的认识后才加上去的。

     看了这些,歌磐的心里有了极大的震动,她想起李理曾对她说的一句话,李理说木森是个天才,一个为围棋而生的天才。然而今天歌磐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天才,而那些成功的或是即将要成功的人被人们诩为天才,那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天才要经过怎样艰苦的努力才能换来些许的成功!歌磐回头看了看沉睡的木森,心中的柔情百转,漫漫的又升腾起对木森的敬意,这般的爱意敬意相互杂糅,一时间,歌磐的心中真正的是滋味百千。

     感叹了良久,细心的歌磐又发现在每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同样的两行字,第一行是“棋道漫漫,吾将上下而求索”。第二行字是“宁独遗于世,亦当皓首穷经,但有所得,无悔无怨”。

     歌磐看到这里,方才对木森最近奇怪的举动隐隐的明白了一些,她看着手中的书,喃喃的说道:“好一个独遗于世,无悔无怨,只是你明不明白?这样苦了你自己,也苦了我呢。”

     歌磐抬起头来,陷入了沉思,良久,又轻轻的叹了口气,悠悠的说:“若是没有遇见你,那便也算了,只是上天让我看到了你,又把你放在了我的心里,那便是要我去爱你,顾你,我又怎会让你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受苦呢?”

     歌磐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正兀自在床上酣睡着的木森,她此时的心境便如同从这小屋的窗户漫漫透进来的月光一般,宁静而又平复,不起一丝的波澜,然而她口中的悠悠话语却显得异常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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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二十五 表白)



     秦思思早上起床的时候,感觉头有点晕眩,用凉水洗了把脸之后,才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昨天晚上的宴会上,大家便如众星捧月般围着秦思思,嘴里滔滔不绝的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手里的酒杯也蜂拥上来不停的敬秦思思的酒。当时的秦思思正处于夺冠后的兴奋,加上她豪爽的性格,尽管喝的只是红酒,但是酒精的作用到底还是今天早上凸现了出来。

     精神上的亢奋消退后,再加上红酒特有的后劲,秦思思感到全身的慵懒无力,她索性打电话给领队,推掉了今天组委会给棋手们安排好的活动,又躺在了床上,静静的回想着昨天自己夺冠后发生的一个个片段。

     当昨天黄院长给她颁完奖的时候,李理走上前去给她献花,当时的秦思思以为这只不过是作为赞助商一方的祝贺形式,也没有太多的在意,笑吟吟的接了过来,并向李理说了声谢谢。然而此时全场却是一片哗然,秦思思这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当全场所有的记者和摄影师的镜头都对准她手中的这束花时,她这才看到自己手里捧的竟然是一簇惊艳若火的玫瑰。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的脸究竟会有多红,玫瑰的芬芳和眩目的闪光灯汇聚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却又无法言喻的感觉向她袭来,那一刻,她后悔着自己鲁莽的接过这束花,明天的报纸和电视新闻天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消息来。然而,隐隐的,在心里却有一丝甜蜜浪漫的幸福感,她知道自己面前这个豪放干脆,却又总是不经意间会脸红的男人是彻底的爱上了自己。

     秦思思想到这里,不由的微微叹了口气,脸上若有若无的透出一些笑意。她对李理并不是没有感觉,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她就听同行的女棋手们说起了这个男人。在她们的口中,李理被描绘成一个豪爽幽默却又时常带有一些羞涩的钻石王老五的形象。当时的她也很仔细的听着,却并没有在意,只是把它当成无聊旅途上的一个消遣寂寞的话题而已。

     然而在她参加比赛的闲余,因为好奇心,她也曾仔细的观察过这个男人。李理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粗线条的男人,说话做事都是大大咧咧的,然而在他粗犷大气的作风下,秦思思分明看出了李理异于常人的睿智。

     秦思思自己也是个粗线条的女孩,在棋界就以心直口快不谙世事闻名,因为性格上的相仿,她对李理渐渐的有了些好感。随着开赛后,李理对她别于常人的细心照顾,又让她体会到这个男人坚硬的外表下隐藏的细心与温柔。从两人相识开始,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这个男人的形象在不经意间,一丝一缕的却又无可避免的嵌入了秦思思的心房。

     从秦思思到达这个城市的第二天开始,她的房间每天都会有一个清新脱俗的姑娘给她送上一束鲜花。开始她以为这是组委会给大家统一安排的,也没在意,直到后来其他的女棋手用好奇艳羡的眼神看着这些花的时候,她才感觉到有些不妥。

     她问送花的姑娘,是谁给她送的这些花。

     送花的姑娘调皮的看着她,说:“你猜猜啊!”

     秦思思心里一动,那一刻她想到了李理,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再是心直口快,却也说不出李理的名字,只是故做茫然的摇摇头。

     送花的姑娘轻轻的笑着,说“你知道的呢,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是吗?”

     秦思思的心思被送花的姑娘一语道破,也不再扭捏,也笑了,问道:“那你又是谁呢?怎么会天天帮他送花啊?”

     送花的姑娘眨着明亮似水的眸子,调皮的说道:“你再猜猜啊!”

     秦思思说道:“让我猜的话,我就猜你是他的秘书,对不对?”秦思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没由的在心里掠过一丝茫然,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子,靓丽脱俗,全身却又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亵渎的气质,秦思思在心低问自己,这般的女孩子究竟会是谁呢?

     送话的女孩仿佛看穿了秦思思的心思,格格的笑着说:“说什么呢,他是我哥呢。”

     秦思思躺在床上,想到歌磐给她送花的这一幕,不由得在嘴角挂上一抹好看的微笑,从那天起,她和歌磐就成了朋友。

     秦思思看了看手上的表,心里想:“歌磐知道今天组委会安排的有活动,怕是不会再来了。”

     秦思思正想到这里,房门却被人得得的敲响了。

     秦思思以为是歌磐来看自己,便一跃而起,嘴里说着:“是你吗?歌磐。”

     飞快的拉开房门,秦思思定睛一瞧,站在门外并非歌磐,却正是送自己玫瑰的李理。

     秦思思的心小鹿般的一阵狂跳,下意识的羞涩让她将房门砰一声的关上。背靠着房门,秦思思说:“怎么是你啊,也不说名字。”

     李理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苦笑着说:“我看大家都出去玩了,只少了你,怕你有什么事,特意过来看看的。”

     秦思思说道:“那你也应该先报名字啊,女孩子家的门是随便敲的吗?我还以为是歌磐呢。”

     李理仍是苦笑,说:“我刚准备开口说话,没想到你开门的速度那么快,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秦思思哼了一声,说:“那也不行,你是不是经常这样敲女孩子的门啊?”

     李理没想到秦思思会这样的问自己,他知道纵是自己再有理,面对一个女孩子,怕也是说不清的,更何况这个女孩子还是自己爱慕的人。

     李理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行了吧,开开门吧,你总不能就让我这样站着说话吧?”

     秦思思也笑了,她对自己面对李理没由来的娇嗔感到了一阵羞涩,她捂着自己狂跳的心口,说道:“你等着,我换身衣服。”

     秦思思匆匆的将自己身上的睡衣换下,又洗了把脸,淡淡的上了一层妆,这才将房门打开,冷冷的对李理说:“进来吧。”

     李理嘿嘿笑着迈进了房间,找了个沙发刚想坐下,却听秦思思冷冷的说:“站着。”

     李理老大的奇怪,问道:“站着?”

     秦思思轻轻的一笑,复又咬着牙说:“对,站着,没让你坐呢。”

     李理问道:“这是为什么啊?我又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要是刚才的事情,我不是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吗?”

     秦思思哈的一笑,说:“我没那么小的气量,和刚才的事情无关。”

     李理挠了挠头,在心里嘀咕道:“这个姑奶奶可不好服侍啊,怎么漂亮的姑娘全都这样呢?可没一个象歌磐的,这三儿也是真他妈的有好福气。”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放出些讨好的神情,说道:“那我可就想不起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了。”

     秦思思见李理一副涎脸无知的样子,不由的心里一急一气,将脚重重的在地上一顿,脱口道:“我问你,你昨天是什么意思?”

     李理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秦思思这是为了昨天自己当众给她献花着恼呢,在心里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你认为我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会不明白吗?”

     秦思思恼怒的说:“你这样一来,我以后还怎么出门啊,那些媒体的记者们还不知道渲染成什么样了呢!”

     李理收了脸上的笑容,定定的看着秦思思,平静的说道:“别人怎么想我不去管,我只知道我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足够了,同时,我也希望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李理说完,顿了一顿,没等秦思思开口,又接着说道:“你不用慌着回答我,我希望你能静静的思考一下,再回答我,因为你的回答对我很重要,也许——也许你的回答将会决定着我一生的幸福与否。”

     秦思思没有想到李理会如此的直白,面对着这个让自己有些心动的男人,她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莞尔一笑,说道:“你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李理的眼睛看着秦思思秀美的脸庞,再也不肯挪开,静静的说:“我知道现在就说这样的话有点突兀,甚至有点滑稽,但是这些我都不想去管,因为我心里的感觉和本能促使着我要去这样做。我现在并不是在向你在暗示什么,我只是在向你表白,我要让你知道我的想法,让你知道——”李理顿了一下,又肯定的说:“我要让你知道,我爱你。”

     秦思思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顿时起了一片潮红,咬着嘴唇轻轻的说道:“你不用再说什么了,我们相识才不过短短的一个星期,说这些都太早了。”

     李理说:“时间并不能代表什么,也许它可以检验出一段感情的坚贞与否,但是它和感觉无关,和缘分无关。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时,我终于明白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见钟情这个词。我今天来说这些话的目的,并不是想得到些什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思。无论以后会是怎样,我都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一个让我爱你的机会。”

     秦思思听了这些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双眸子悄悄的垂了下来,再也不敢面对李理那双火热而又执着的眼睛。

     李理也没说话,他只是痴痴的看着秦思思,仿佛再等待着什么。

     两人真的就不再说话,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两颗火热的心兀自发狂的跳着,咚咚之声在彼此之间清晰可闻。

     良久,良久。

     李理终于说话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秦思思抬起头,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李理那双火热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自己,脸上又是一红,将头飞快的低了下去,终于是没有说话。

     李理按捺着性子,等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见秦思思仍是没有说话,不禁一跳三尺,双手一拍,高声道:“成了!”

     秦思思被李理的举动吓了一跳,终于是将头抬了起来,见李理一副癫狂疯傻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大大的给了李理一个白眼,说道:“讨厌啊你,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什么成不成了的。”

     李理嘿嘿笑道:“你现在想要否认可来不及了,我明天就要对所有的人宣布,我李理终于有了女朋友了,也好让那些暗恋我的女孩,全都死了这颗心吧!哈哈!”

     秦思思闻言,大是羞恼,道:“你敢说,说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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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二十四 一腔温柔)



     李理在对局室的门口踱来踱去,脸上有些焦急和期盼的神情。这已经是世界女子职业锦标赛的第六天了,对局室里正进行的是本次比赛的决赛,对局者双方是秦思思和日本的山下小美。自从那天在欢迎晚宴上和秦思思初次见面后,李理的一腔心思仿佛都放在了伊人的身上,不仅是对秦思思的的比赛进程密切关注着,在生活上也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有些事情自己不方便出面,李理便让歌磐跑前跑后,到是把琳风冷落了不少。好在琳风和歌磐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对李理的异常举动早已看出几分,私下里还经常拿他开着玩笑。

     黄院长和钱立也在研究室和对局室之间不停的来回跑着,由于这次比赛日本和韩国参赛的女棋手的水平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中国方面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几天的比赛下来,秦思思成了四强里硕果仅存的一位中国女棋手,韩国人在其中占了两席,日本人占了一席,这与上届比赛里中国棋手包揽四强的格局大相径庭。好在秦思思昨天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是闯进了决赛,也让众人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昨天半决赛的比赛结束后,黄院长就不停的在李理的面前感叹道:“没想到啊,实在是没想到啊!我真的没想到日本和韩国的新人进步是如此的神速啊!比赛前我就预料到咱们在这方面和别人有了差距,却没有想到差距竟然是如此之大,这还是在咱们自己的家门口作战啊!好在小秦还算是为咱们保留了一些希望,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棋迷和媒体交代了,唉,这次也让你失望了。”

     李理却反过头来安慰黄院长,李理说:“您就甭担心了,我看这秦思思行,有些大将的风度,您就等着给她颁奖吧。”

     李理嘴上是如此的安慰着别人,可是自己心里却总是七上八下的,所谓的关心则乱,大家在研究室里摆着棋盘上衍生的各种变化,讨论着孰优孰劣的问题,李理却没有心思看上一眼,只是焦虑的抽着烟,时不时的从对局室的门缝里望上一眼。

     对局室里却全然没有外面的嘈杂,红色的地毯,原木的桌椅,静谧祥和,纤芥不扬,两位眉目如画的姑娘正屏气宁神相对沉思着,除了记时钟照例发出的滴答声,偶尔响起的也只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好听的脆然之声。

     李理在门外只能隐约的看到里面的情形,由于他所处的方位不错,恰能看见秦思思的侧面。现在的秦思思面沉若水,微微的咬着嘴唇,不经意间,脸上会露出一丝好看的微笑。李理见到秦思思这样的表情,心中也是放松了很多,通过这几天的比赛,李理对秦思思的棋风有了很深的了解。秦思思的棋风偏硬,中盘的力量比较大,善于在乱战中取胜。从第一轮的比赛开始,秦思思一路杀进四强,除了有一盘是以数目决出胜负的,其他都是通过力战之后中盘获胜的。现在秦思思的表情正向李理昭示着棋局进程仍然是她在掌控着。

     李理的所料不差,现在棋盘上的局面正是秦思思大好的局面。两位姑娘从序盘开始就在左下角下出了大雪崩的定式,秦思思在安定了自己外围的两块黑棋之后,又是挂在了山下小美右上角的小目上。山下小美在长考了一段时间后,仍然是托了一手,秦思思不依不饶的顶了一手,山下小美退回,秦思思下扳,山下小美心生怯意,平稳的接了一手,没有将这块棋下成如上的大雪崩。然而这样的着法却正是秦思思所希望看到的局面,虽然黑棋的实地稍稍落后,但是中腹的潜力巨大。果然,数十招过后,秦思思利用先手之利在中腹做成了一个小小的模样来。由于两个角部已经定型,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是雪崩定式,棋盘的面积已然是大大的缩小,秦思思这个巴掌大小的模样又再一次的让山下小美陷入了长考之中。

     黄院长从研究室的监视器上看到对局的进程,压在心头的重负悄然放下了一半。她来到李理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理,说道:“小李啊,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着急啊?本来呢,这几天忙着比赛,也没顾的上给你们好好介绍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可用不着我这个老太婆再多嘴了。”

     李理打了个哈哈说道:“黄院长你又说到哪里去了,我的心情和您老的还不是一样的吗?您关心的是棋,我关心的是我的投资,虽然咱们的目的不一样,但还是殊途同归啊!”

     黄院长轻轻一笑,说道:“又来胡弄我了,别人可都向我反映了哦,说你对个别棋手是照顾有加,厚此薄彼,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李理闻言只是嘿嘿的笑着,也不说话。

     黄院长又说:“小李啊,秦思思这孩子呢,各方面真的是不错,就是好胜心太强了点,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缺点。我也看出来了,你对她是动了心思,不过我可警告你,这孩子比较单纯,除了棋其它的什么都不太懂,你可别把你们商场上的那些坏习气传染上给她了。”

     李理见自己瞒不过黄院长,而且自己的这段心思还得仰仗她帮忙,当下便叹了口气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这不是在单相思吗?”

     黄院长闻言乐了,说道:“本来呢,我是想给你们彼此介绍介绍的,可是你自己现在倒先动了这个心思,也就没我这个老太婆什么事情了,一切就看你们自己的缘分了吧!”

     对局室里,山下小美已然是到了读秒的时间,裁判的一声声读秒声已经容不得她再去长考了,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将手中已经捏出汗来的棋子放在了黑棋的角部里,终于是下出了她所能见到的唯一之胜负手的地方。在山下小美长考的这段时间里,秦思思也没闲着,她早已预料到山下小美会有这样的一着。如果是平稳的应对,让出一点局部的利益,自己还是有盘面十目的优势,但是由于生性使然,秦思思不肯做出丝毫的让步,她决定要以最大的优势让对手臣服。

     利用山下小美长考的时间,秦思思已经算得很清楚,如果强杀这颗白子的话,最后的结果将是形成一个巨大的劫争,劫争的胜负也就是整盘棋的胜负,但很显然,自己的劫才远远的多出对方,山下小美将不会有任何的机会了。

     李理跟着黄院长终于是到了研究室,他也明白自己在对局室的门口晃来晃去终究是显得太过突兀,虽然他并不在乎别人是怎样的看自己,但是现在的棋局明显是对秦思思有利,获胜只是迟早的事情,自己实在是用不着象刚才那样的紧张了。

     李理到了研究室,眼睛仍然是紧紧的盯在显示器上。显示器里的山下小美不停的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她仍在努力的寻找着劫才,此刻裁判口中清脆的读秒声让她的绝望在此时此地渐渐升腾。

     当李理看到山下小美黯然的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钵的时候,悄悄的在心里吐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他匆匆的走出了研究室,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拨通了歌磐的电话。他决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给秦思思送上祝贺的鲜花。

     “你想送什么样的花呢?”歌磐问道。

     李理沉吟了片刻,还是拿不定主意,又问歌磐自己应该送什么样的花好一些。李理说道:“你是女孩子,对这些比我一个大老爷们要清楚些,你看着办吧,不过和颁奖仪式上的要有区别,我这是以私人名义送的。”

     歌磐在电话那头吃吃的笑着,说:“那可就难了,又要与众不同,又要显的别具匠心,哥,你就明说了吧,是不是要我帮你准备九十九朵玫瑰啊?”

     李理闻言,一张老脸没由的臊红了一下,嘴里却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贫了啊?我不是说了吗?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李理刚要再嘱咐歌磐几句,但是歌磐却把电话挂了,李理皱了皱眉,刚准备再拨,却没有想到身后有人叫着他。

     “哥,这样的花你满意不满意呢?

     李理转过身来,却见歌磐手捧着一簇火红的玫瑰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脸上一副顽皮捉狭的神情。

     李理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歌磐眨着眼睛,轻轻的笑着说:“你不是紧催着我给你送花吗?怎么?我送来了你又不想要了吗?那我可就走了啊!”

     李理展颜一笑,这才明白原来歌磐早就猜出了自己的心思,早早的就替自己将花儿准备好了,不由的在心底暗自感佩自己的这个妹妹的冰雪聪明和善解人意。

     李理伸手爱怜的刮了一下歌磐的鼻子,说道:“你这个丫头真是个精灵,谁要是娶了你,可不知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呢?”叹了口气,又说:“真是便宜了你三哥,这臭小子哪点好呢?”

     歌磐闻言脸一红,咬着嘴唇说:“哥,你又来了,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吧,赶紧的去吧,别让人家捷足先登了,自己落个空欢喜哦。”

     李理把脸一板,说道:“就凭你哥我这模样,这气质,怎么也能算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了吧?谁能和我争啊?”

     歌磐笑着不说话,只是将自己手中的玫瑰递给了李理,李理伸手接了过来,想了想又对歌磐说:“对了歌磐,还要麻烦你一下,呆会你下去帮我在西餐厅定个位子。”

     歌磐奇怪的问道:“今天晚上的吗?恐怕秦小姐不会有空吧?”

     李理笑了笑说:“当然不是,我这是给温快两口子安排的呢,这两个人简直把比赛当成蜜月来度了。琳风忙着比赛,温快又被你三哥拉去了棋校,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了。怎么说咱也是东道主,不能怠慢了人家,今天就做主给他们安排一下,也好让这两口子在蜜月里浪漫一下。”

     歌磐笑着答应了,又和李理说了些公司里的事情后,便转身走了。李理一个人手捧着鲜花站在那里,惯见了大场合的他,忽然之间要对自己给秦思思送花这件事上有了些犹豫,没由的情怯了起来。

     “啊呀,李总,你跑哪去了,让我这一番好找啊,大家都在等着你呢,这颁奖仪式可少不了你这个大赞助商啊!”钱立满头大汗的从走廊拐角奔了过来,嘴里急切的嚷嚷着。

     走到李理的近前,看见李理手上的一捧玫瑰,不由的楞了一下,问道:“嘿,好漂亮的玫瑰啊!给谁准备的呢?”

     李理笑了笑,没有说话,钱立便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贼忒兮兮的低声道:“哈,我明白了,李总你可真是够浪漫的啊!我要是小秦啊,见了这花,保准会幸福的晕了过去。”

     李理不置可否的一笑,也懒的和钱立多罗嗦,转身便向会场走去,钱立见状,也摇晃着肥硕的身躯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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