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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虚名



    棋局很快结束了。

    胜利在望的程晓鹏在接下来的收束中并没有给郭天宇以翻盘的机会,顽强地将微弱的优势保持到了终局。

    没有必要收完单官,郭天宇很清楚自已将以一子之差输掉这一盘棋。

    “你的运气不错。”年轻棋手用向对手恭贺表明自已放弃了战斗。

    “呵呵,谢谢。”程晓鹏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地笑着答道:对方说的没错,自已这盘棋的确是非常走运,尽管水平有限,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得到自身边那个小男孩儿长考之后,对面年轻棋手原本冷静精确的招法便似乎乱了分寸,白棋几处必走的绝对先手居然反被自已抢到,连他自已都感到有点意外,不过就算是这样,下到最后黑棋也不过是盘面仅仅领先七目,要是按照分先对局贴还三又四分之三子的标准,自已还要输上半子呢。

    “不客气,运气也是棋艺的一部分。”嘴角微微一咧苦涩的一笑,郭天宇转身离开了棋客。

    “呵,飞飞,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刚才把他的思路搞乱,这一关我过得去过不去还很难说呢。”把关棋手走远了,程晓鹏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拍着身边小男孩儿的肩膀感谢道。

    “把谁的思路搞乱?”小男孩儿搞不懂程晓鹏说的是什么意思,瞪大眼睛迷惑不解地望着年轻的高中学生。

    “呵呵,就是右边点的那一招啊,从那以后他在我这盘棋里走了好几步缓招,要不是有那几步缓招,我哪儿可能撑到官子结束啊。怎么?你没觉察到吗?”程晓鹏笑着提醒道。

    当小飞飞走出那招反击妙手之后,这了应付这一意料之外的巧招郭天宇花费了五六分钟去计算其中的种种变化。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程晓鹏想好自已的下一招后还有空闲心去关心别人的棋局。

    “噢,你说的是那一招呀?嘿嘿。”被对方提醒之后,小飞飞这才恍然笑道。

    高度的精神集中力可以帮助棋手发现在一般情况下很难发现的手段,而这也是成为真正高手所必需的才能之一,假如一名棋手在实战对局中总是很容易就被棋盘以外的事物所干扰,很难想象他在围棋的天梯上攀到多高。

    不象程晓鹏那样能够一边下着自已的棋,一边还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别人的棋局,小飞飞一旦战斗开始便会把自已所有的力量投入进去,这一方面固然和小孩子的思想单纯没有过多的杂念有关,另一方面也和他一直受到的系统训练密不可分。

    “喂,棋下完了,可以走了吧?”坐在旁边等了半天的丁立梅两壶茶水都喝进去了,总算耗到这里的对局告一段落,于是赶紧走过来催促道。

    “走喽,玩跳床去喽!”棋下完了,小孩子好玩的天性再次回到小飞飞身上,一声欢呼,小男孩儿跳下椅子冲到妈妈身边拉着丁立梅的手兴奋得又蹦又跳。

    “哎,小弟弟,别走呀,再下一盘就能拿到段位证书啦!”以为对方不知道今天这次活动会有特别的奖励,程晓鹏连忙大声提醒着。

    “段位证书?那是什么?”小飞飞奇怪的问道。

    “呵,真是个小孩子。段位证书就是证明你围棋水平的证书,有了它人家就知道你的棋下得好到什么程度啦。飞飞,这个机会可以很难得啊,按照正常的情况,想要获得段位证书要么参加段位比赛,要么就得到棋院参加专门的测试,又费时间又得花钱,现在你过了第二关,只要再和有棋院授权签发段位证书的高段棋手下一盘,不管胜负最少都能拿到初段证书,机会难得呀!”没想到这个棋厉害得难以想象的小孩子居然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程晓鹏笑着给他解释着。

    “哦,原来是这个呀。那我就不下了。李老师说过,‘对于强者,段位是没有意义的。”听完程晓鹏的解释,小飞飞嘻嘻一笑,还是拉着丁立梅的手离开了茶园。

    “对于强者,段位是没有意义的,呵呵,这个小孩子,说出话来还真有点大高手的味道。”回味着这句话的含义,再看着小男孩儿幼嫩的身形,程晓鹏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呵,怎么?有感触啦?”仿佛是看到了程晓鹏内心的波动,郝志强来到高中学生身前笑着问道。

    “是呀,郝老师。您不觉得这句话很有哲理吗?”见是郝志强在问自已,程晓鹏反问道。

    “呵,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吗?”郝志强笑着问道。

    “出在哪里?”程晓鹏好奇地问道。

    “在第四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上,日方先锋依田继基以破竹之势连胜中方六位高手,直逼不动擂主聂卫平九段帐前,而他当时的段位只有七段,所以很多都对这么年轻的棋手有这么强的实力感到好奇,并就这个问题向日本代表提问。当时的日方发言人大枝雄介就是这么回答的。虽然在随后的比赛中这位日本围棋希望之星被聂卫平九段击败,但这句话却流行开来,成为年轻棋手激励自已勇于挑战强者的座右铭。”郝志强微笑答道。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从这短短的十二个字中,郝志强知道自已的老朋友又教出了一位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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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兵败如山



    职业棋手经常会说的一句话是:棋盘上的手段是客观存在的,之所以没能走出只是因为未被发现。

    这句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当手段被发现之后,它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没有谁可以改变。

    和布局阶段的交锋不同,局部攻防的最佳招法只能有一个。

    小飞飞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个局部最强的一招,那么对手便只能接受自已失误的事实,哪怕他是当今最顶级的棋手。

    郭天宇不是当今最顶级的棋手,同时,他也不是通俗小说作家,所以,面对小飞飞二路点入的妙手,他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就象黄家贞所预料的那样,在思考了近五分钟,屏弃了十数个参考图后郭天宇最终选择了老老实实原做活的方案。

    黑棋先是在角上先手定型确保一个眼位,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之后,小飞飞按照既订方案在下边二路爬,正式吹响了反攻号角。

    提掉一子连回当然是最简明的应法,但黑棋三路打吃,和失去黑空里的余相比,白棋在这里一无所得,而且如此软弱的招法对于职业棋手来说无异于是一种耻辱。

    所以,没有本份的拔掉一子进行妥协,黑棋在左下三路内碰,左边瞄着扳回,右边瞄着拉出二子,郭天宇进行着最顽强的抵抗。

    “大宇在寻找投了场。”看到这一招,黄家贞敏感地说道。

    所谓寻找投了场是指棋手在对局时于获胜已无信心,但棋局离结束还早的很,突然投子认输显得自已很无风度,所以棋手会故意在某个地方走出明显的失招,如果对方抓住了这个错误造成自已重大的损失,那么自已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认输了。

    “白棋真的没法再继续下去了吗?”看着上半部分还空空如野的棋盘,郝志强有些不解地问道:不错,现在的棋局的确于白不利,但在五子局中,白棋本来一开始就是处在苦战当中,虽说刚才强行动出一子的胜负手没有成功,但从全局来看也未必就比没走这一招之前更差呀?

    “如果做为单纯的让五子局,现在的局面白棋是还可以接着下下去,但从右边黑棋能够想出用二路点入的手法破解白棋胜负手的情况来看,这个小男孩儿的计算力已经不输于职业棋手,这不是能被让五个子的实力。而且看的出来,被黑棋妙手反击成功后郭天宇的心情受到沉重打击,他已经失去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心,所以才会想找个台阶来结束后边无益的战斗。”黄家贞解释道。

    对于一名职业棋手来说,坚定的信心的呈甚至比完美的技术更加重要,如果失去了求胜的信心,即使拥有再强的实力也难以发挥正常的水平,所以,一代棋圣吴清源先生才会用“平常心”来教导自已的学生。

    不过知易行难,尽管每一位职业棋手都知道“平常心”的重要性,但并非谁都能做到自已的情绪不被棋局的变化所影响,就算是最顶尖的超一流高手也很难做到在每一局棋中都达到这种境界。

    所以,郭天宇打算放弃。

    毫不犹豫,小飞飞将白棋二子拔掉。

    白棋二路扳,将这块黑棋的空几乎全部破掉,如果照从破空的角度来分析白棋无疑是大获成功。

    但是,围棋不是光靠空多就能占到优势的,二路扳回的价值的确非常巨大,但也仅只是巨大而已:由于黑棋先手拔掉二子之后这块棋已经如铁一般坚实,白棋在这里无论怎么走也无法影响到黑棋的死活,所以小飞飞把这里暂时放下转而在中腹虚罩,将白棋大龙纳入入自已的包围圈中。

    这迎头一击的威力很用具体目数来衡量,头被封住的白棋大龙只能在两侧黑棋的铁壁夹击中苦苦求活,但小飞飞杀心既起又怎么会屠刀轻放?

    点眼,倒扑,空挖,仿佛展示手筋的舞台,小飞飞在这里将他直线追杀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在黑棋强悍的攻击下,白棋整条大龙好象玻璃鱼缸之中的金鱼,虽然左冲右撞拼命挣扎,只却只见光明不见出路。

    “你过关了。”终于,郭天宇把捏在手中的白棋放回棋罐,侧过身去,把视线转到另一局棋上:

    白棋拼命的结果是整条大龙成为一气劫活,做为死活题,这已经是白棋最佳的结果了。

    然而此时黑棋在右边存有两枚绝对劫材,因以,做为实战当中的问题,这条有着二十余子的大龙已经死透了。

    “哈,儿子,好样的!”把心提到嗓子眼儿半天的王国立拍着儿子的后背兴奋地叫道。

    “嘻嘻。”能够赢了职业棋手已经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情,更何况是中盘屠龙而胜,小男孩儿得意地向爸爸炫耀着一口小白牙。

    “小纪,今天回去之后你要找机会和大宇好好聊聊,这盘棋对他的情绪影响很大。”不远处的黄家贞向站在身边的纪长风小声说道。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处棋局当中的郭天宇没有意识到由于这局棋的失利连带着影响到另一盘棋的进行,或许是那一瞬间的攻防挥在脑中挥之不去,年轻的棋手在和程晓鹏的官子战中屡屡走出失招,不仅没有将先前的差距缩小,反而被黑棋趁机在中腹挖去一目,此时全局已经只剩下一目两目的小官子,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算当年官子功夫号称天下一品的李昌镐来了也只能徒呼奈何。

    “嗯,我知道了。”纪长风也觉察到同伴在官子战中有失水准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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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妙手对强手



    五分钟又过去了,与这盘棋同时开始的另一盘局已经进入官子战,执黑的程晓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努力保持着细微的优势,把关棋手也在进行着最后的冲刺,一目,半目,在枯燥乏味的官子战中折磨着年轻学生的神经。

    “这个小孩子该不是钻了牛角尖吧?”郝志强有些担心的问道:十五分钟,对于很多爱好者而言下两盘棋都够用了,而这个小孩子居然为一招棋就能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呆上半天,不说别的,单止这份执着就够人瞧的了。

    “是啊,真搞不清楚这个小孩子在想些什么。”纪长风也是不解的说道。

    对于局部的死活题,无论如何的复杂难解,做为职业棋手十五分钟时间也足够计算清楚的了,如果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也就很难称之为职业棋手了。

    在这十五分钟的时间里,纪长风已经把下边,角上,以及右边的死活问题全部算清,得到的结论就是黑棋在下边只有退让,如敢动强,右下黑角将反被吃掉。

    这个小孩子既然会在这里花这么多时间,想必是不肯在下边退让,但若反击的话,二路反爬是唯一的一招,舍此别无它法,所以实际上黑棋在这里只有三路打和二路爬两个选择,纪长风想不出黑棋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长考出恶手,或许这个小孩子真的是想过头了。”黄家贞说道。另一盘棋已经接近尾声,正常走下去,黑棋将以一子到半子取胜,只不过一方是职业棋手,一方是普通的业余爱好者,以双方官子功力的巨大差别,走成这样的细棋可以说黑棋获胜的希望已经很小了。

    “呵,要不要先喝上一杯茶去?看这意思这个小孩子再想十五分钟也不是问题。”郝志强笑着提议道。

    话音还没落下,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稳稳趴在那里半天的小男孩儿松开托住腮的右手,伸出圆润的两根中食二子,轻轻从盛满云子的棋盒中捻起一枚黑色棋子,缓缓地移到棋盘上空,然后啪的一声,将这颗棋子稳稳地拍在棋盘之上。

    “呼。”放下棋子的同时,很明显可以感到小男孩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什么?”正在跟程晓鹏进行着最后官子争夺战的郭天宇显然没有料到黑棋会落子在这里,手举在这边的棋盘上,眼睛却盯住那边的棋盘,一时之间竟然动不了了。

    没有在三路打吃退让,也没有在二路爬反击,小飞飞长考之后的选择是右边二六位点入!

    “咦,这是什么意思?”连正在局棋国的郭天宇,旁边纪长风、黄家贞这样的职业高手都没有想到黑棋会走在这里,更何况是业余水准的郝志强。

    没有人回答,对于这出人意料的一手,黄家贞,纪长风也需要时间去消化。

    匆匆放下一子,郭天宇移身到小飞飞的对面站住,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对方刚刚落下的那颗黑子,年轻棋手原本波澜不惊的平淡神情慢慢变得严峻起来。

    “妙手,绝妙的一手”,不远处,一直关注着这局棋进程的黄家贞喃喃自语。

    “呃?小纪,怎么回事,这一招怎么妙了?”黄家贞站在那里陷入莫明的亢奋,郝志强不好在此时打断对方的思绪,于是转过脸去向同样是一脸错愕的纪长风寻求着答案。

    “厉害,实在是厉害,真没想到”,好象没有听到郝志强的问话,纪长风此时的注意力似乎也全放在了不远处的棋盘之上。

    “喂,两位别光顾着自已感叹,你们倒是有位解释一句啊!”别人越是不说,郝志强的好奇心也就越大。

    “怎么,老郝,你没看出这一招的妙味吗?”被郝志强的声音惊醒过来,黄家贞笑着问道。

    “没看出来。点这一下有什么用?这块白棋又没有死活问题。”郝志强不解的问道。

    “呵呵,是的,这块白棋是没有死活问题,但前提是必须要应一招。可是该怎么应呢?二路尖顶当然是最安全,但有这个交换之后,黑棋下边就能二路爬反击了,由于以后右边四路的挤是先手,黑角恰好能两眼做活,所以这个变化白棋肯定不行。

    因为关系到角上黑棋的死活,白棋无法退让,只能三路团反击,防此对方在四路挤的先手。之后,黑棋长入破眼,白棋一路跳阻渡,黑棋再二路爬一手后一路先手扳粘,局部白棋两眼做活,但黑棋从角上的收气都将成为先手,黑棋仍然是达到了目的。

    白棋最强的应手是在对方二路爬时一路反扳,假如对方打吃后补断,黑棋角上就没那些借用了。

    但在白棋扳的瞬间,黑棋一路空立是好手,上边可以扑劫分断,下边可以作眼对杀。白棋大体只能二路扳起延气,但借助右上星位的一子,黑棋可以强行收气对杀,最终的结果大体将形成打劫,这个劫黑棋输了不过是目数上的损失,而白棋输了则整块棋全死,所以白棋根本不可能打赢这个劫。

    当然,局部白棋或许还有其他应法,但都无法阻止黑棋利用弃子先手在角上做出一眼,而只要角上有了一眼,黑棋就能够放手在二路爬进行反击。虽然之前二路点入的一子成为损招,可是只要黑棋能抢到下边的作战要点,这一点点损失根本算不了什么。

    换句话说,这一招妙就妙在出手的时机上:早了,因为之前没在下边付出代价,白棋肯定会在二路尖退让,晚了,角上成了对杀就来不及了。

    现在,白棋必须在放弃下边两子和右边白棋的死活中进行选择,这不是坏与好的先择,而是坏与更坏的选择。

    我想,现在郭天宇应该是非常痛苦吧。”

    远远看着把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的年轻棋手,黄家贞深有感触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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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严峻的考验



    此时的局面是白棋左下角捞到不少实地,右边活的也不算小,但黑棋以放弃左下角实空和放右边白棋轻松活出为代价换取到对中腹白子的强烈攻势,在左右黑棋的紧逼之下,白方大龙局部眼位不明,如果贸然向上方逃出则正好顺应了对手的意图,黑棋将在上半部分落子,一面威胁着中腹白棋大龙的死活,一面趁机把上边的虚势走实,而若是让黑棋顺利的实现了这个战略意图,则之前白棋在左下角和右边占到的小小便宜便显得微不足道。

    想破解对方的战略意图,就地作活是最佳的结果,假如白棋能够在不付出太大代价的前提下先手作活并脱手手来在上边三路分投,将黑方的阵势打散,胜负的道路将会变得漫长。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终究棋盘上半部分才是决定这盘棋最终胜负的关键所在,如果被走得不好被黑棋包在里边,那边就算白棋把下边的黑空全部破掉也不足以弥补头被封住的损失。

    所以,趁着对方上边还未走实的瞬间,执白的年轻棋手毅然三路长出一子考验对手,如果黑棋稍做退让,则下边有了足够眼位的白棋就可以放心脱先了。

    “很严厉,大宇这一招使用的时机很好,黑棋如何应对是个难题。”粗略地计算了一下,纪长风低声评价道。

    黑棋的第一感当然是二路爬进行反击,白棋如果提掉一子连回,黑棋则三路打回,白棋官子虽然稍有便宜,但整体眼位情况并无改观。白棋依然苦战。

    所以黑棋若是这样反击,白棋必定三路长头,接下来黑棋只有四路接回,看起来二路爬回吃掉白棋三子和吃掉白棋二路子连回必得其一,白棋长出的几次成为送礼的大餐,但白子二路空弯,左边准备吃住黑棋两子,右边瞄着右下跳入杀棋,整个黑角凶多吉少。

    如果黑棋担心右下角的死活改为三路扳打,则白棋顺势拐下吃掉一子就地作活,不仅本身价值巨大,而且上方的出头和分投二者必居其一,尽管从全局角度分析如此进程并不能说黑棋就不行,但白棋局部的成功却是显而易见。

    全局性的攻防突然变成了一道复杂难解的死活题,问题的焦点完全落在了右下黑角的死活之上:黑棋反击之后白棋吃不住黑角,则多送两子的白棋在左下角和右边占到的便宜就全赔回去了。

    “右下角黑棋能活吗?”作为专职围棋记者,郝志强的实力也是相当不俗,虽然没法和纪长风这样的职业棋手相提并论,但深入计算之后还是很快便发现了当前问题的关键所在。

    “很危险。白棋二路跳入之后看起来黑棋可以利用对方破眼收气的弱点二路点入把右边这块白棋也变成打劫活,但白棋一路扳时为了收气黑棋只能挡,这里将形成摇橹之势,黑角瞬间死掉;黑棋若想避开连环劫而作成花六对杀,则双方收气,黑棋明显不够。”纪长风仔细想了想后答道。

    做死活题是职业棋手的基本功,虽然面对这种实战当中产生的死活题谁也不敢百分百马上得出正确结论,但十之八九也会和最终的答案相差无几。

    纪长风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可见要是动强的话右下黑角保住的可能性真的是微乎其微。

    “这么说黑棋只能放白棋活了?”郝志强敏感的问道:动强不行,那么剩下的也只有退让了吧?

    “应该会是这样吧,黑棋现在的形势还可以,没必要为了局部小利冒着崩盘的风险。”右手抚着下巴上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纪长风微微点头答道。

    “呵,郝大记者,聊什么聊得那么认真呀?”就在两个人对棋盘上的变化讨论时,一个爽朗的声音突然在二人背后响起。

    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微笑着走近自已。

    “老黄,这么快就回来啦?戏散场了?”来者正是此次围棋推广活动把守最后一关的职业高段棋手黄家贞七段,因为轮到他出场的时间还早,所以刚才趁着这段空闲时间自已跑到演戏的地方看戏去了。

    “是呀。那个扮诸葛亮的演员嗓子还真是不错,没有十几年的苦功不可能把人演得那么生动。”黄家贞意犹未尽地笑道。

    “呵,你这个戏迷。对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快过来看看这里该怎么走。”此时整个劳动人民文化宫里围棋水平最高的人无疑就是这位,郝志强连忙把黄家贞拉了过来。

    一堆人中,趴在棋盘上小飞飞的身影显得极为另类,“咦,原来是个小不点呀。”黄家贞有些惊讶地叫道。

    “是的,黄老师,这个小孩子的棋相当不错。”纪长风从旁答道。

    能被象纪长风这样年轻气盛的年轻棋手夸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黄定贞也对这个双手托腮,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盯住棋盘的小男孩儿产生了兴趣。

    “他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以黄家贞的实力当然很轻松便发现棋局的关键所在,白棋的三路长出的确严厉,看起来黑棋局部似乎真的是没什么好办法。

    “嗯,应该有十分钟了吧。”纪长风估算着答道:由于有两盘指导棋,而且事先有纪长风的特别叮嘱,所以把守第二关的棋手并不急于催促小飞飞赶快落子,任由他在那里苦思冥想。

    “不简单,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为一招棋想这么半天,搁一般人身上,恐怕早就三路打了。”一听这个小孩子居然为了一招棋能趴在那里想上十几分钟,黄家贞连连感叹。

    “呃,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里黑棋只能退让?”郝志强问道。

    “是的。虽然心情上很不情愿,但强硬反击有马上崩盘的可能。他能想这么半天肯定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来说,右下角的死活的确是太难了一些,不过他能花十分钟去计算这里的攻防而不是轻易选择最简明的招法,不论最后会走出什么,单只这份对棋局的执着认真就已经非常难得了。”黄家贞点头赞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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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同的策略



    没过多长时间,纪长风和另一位年轻棋手挤过人群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就是这个小孩子吗?”打量了一下坐在棋盘前跃跃欲试的小男孩儿,后出现的这位年轻棋手回过头小声向同伴问道。

    “对,就是他。”纪长风答道。

    “嗯,知道了。”后来的年轻棋手点一点头,显然,纪长风已经把这个小男孩儿的事情跟他讲过了。

    由于上一轮的闯关者除了王国立之外全军尽墨,所以这一轮的参赛者只有小飞飞还有经过特批的程晓鹏两个人。

    比赛规则大家都已经非常清楚了,废话也不必多说,几个人摆上棋子便开始对弈。

    让子棋可以分成几个级别,其中让五子已经属于中级程度,,序盘时下手一方已经不能倚仗子数的优势走棋。

    和六子以上的授子棋不同,让五子要经过布局阶段,由于边上已没有棋子,从白棋的角度来说有可能进行大模样作战,因为通常情况下下手一方很怕白棋构筑大模样,进行浅消时往往被上手封在里而被动挨打,走起棋来非常别扭。下围棋重要的就是要走棋顺畅,谁也不愿意走别扭的棋,所以对于执黑的下手一方在下让五子棋时最好的战法就是不进行布局而直接和对方作战。

    小飞飞是受过极为严格而正规训练的小棋手,虽然对这些理论上的东西理解不深,但下过的让子棋数量之多却绝不会少于任何一位同龄儿童。

    所以,从白棋第一粒棋子放在棋盘之后,黑棋便开始了强硬的挑战,其招法之凶狠和露骨简直令人咋舌。

    “小纪,你怎么看?”转到站在一边观战的纪长风身旁,郝志强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这个小孩子的自信心很强,从到现在的招法来看,他完全是在以分先的态度来下这一盘棋,虽然具体的招法有一些显得很幼稚,但其宏大的气势却弥补了这些细小的瑕疵。”一边远远盯着棋盘上的激烈的交锋,纪长风一边小声表达着自已的想法。

    “呃,为什么你给他这样的评价?做为上手方不是最希望在布局阶段就挑起激战吗?”郝志强不解地问道。

    既然是上手,实力自然会强于下手,而在让子棋中,特别是四子以上的棋局中,被让子一方一开始便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假如上手一方只是按照一般分寸慢慢悠悠的进行,棋局会很容易进入到官子阶段,而一旦棋盘各处均以定型,双方只能靠官子得失来决定胜负时,则先期巨大的差距将成为白棋沉重的负担。

    故此,与下手一方求稳求简明的立场相反,上手一方总是在想尽办法把棋局导入复杂难解的局面,在混乱中诱使对方犯错误,从而找到缩小差距的机会。

    现在黑棋这么强硬的走法不是白白送给白棋以扰乱局面的机会吗?从让子棋的角度来说这不是犯了策略上的错误吗?

    “呵,您说的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不错,做为上手一方是希望尽早把棋局搅乱,但其前提却应当由上手一方所主导。而现在的战斗并非是由大宇所主动挑起,黑棋依仗棋盘上先摆着的五颗棋子采取不拘小利的大规模正面进攻。在这种粗线条进攻当中,只要攻击的方向大体正确,具体招法略有瑕疵并不重要,五子局黑棋一方的本钱太厚,边边角角的些微得失并不足以改变局势,而一旦让黑棋通过大规模的攻击将各处连成一片,白棋后面再想找到机会就难了。

    换句话来说,黑棋现在的策略与其说是想通过攻击获取利益,还不如说他打算通过强硬的攻击逼迫对方尽早把棋局的各处定形,将棋盘缩小。

    然而麻烦的是,黑棋的这种策略现在看起来非常有效,大宇虽然明知对方的意图,但却一直无法从对方持续不断的进攻中抽出手来把棋局打散,照此下去,白棋虽然可以在各处占到不少便宜,但这种便宜占的越多,赢棋的希望也就越来越小。”纪长风把自已对棋局的看法向郝志强一五一十地回答清楚。

    “噢,原来是这样。呵,长见识了。那依你看大宇真的就一点机会没有了吗?”郝志强点了点头,对纪长风的见解深以为然。

    “呵,当然不会了。怎么说大宇也是全国个人赛的第六名,哪儿会那么容易就自动交枪?黑棋下边味道不是太好,我想他会在这里想些办法的。”纪长风笑道。

    观战的两个人这边交流着着意见,那边在棋盘前驻立良久的年轻棋手从棋盒中摸出一颗白子,重重地拍在棋盘上面。

    “胜负手,小纪,你说对了,大宇果然出胜负手了!”看到这一招,郝志强欣喜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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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采访



    第一关既过,两个人自然要转换战场,小飞飞从老爸腿上跳了下来跟程晓鹏一起来到另一张桌子前坐下,至于王国立,则已经退居二线,只有站到儿子背后观战的份儿了。

    “咦?小纪,怎么是那个小孩子坐在那儿了?不是应该他爸爸吗?”那盘棋结束之时程晓鹏还在远处拍照片,故此并不知道小飞飞曾经给王国立支招,而且正是因为这一招,把关棋手才提早结束棋局。

    “那个小孩子的棋很厉害,我估计五子局难不住他。”把关的年轻棋手轻声答道。

    “啊?!可能吗?这个小孩子看样子了不起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就算从懂事起便开始学棋最多只有两三年时间,这么小的年纪他就能有业余二段的实力?”程晓鹏吃惊地叫了起来。

    一般而言,业余棋手之间每相差一段则实力相差一子,通常情况下,业余六段高手可以让业余二段三到四子,职业低段棋手的实力基本和业余高段棋手相当,整体强些但也很有限。

    当然,这只是指在大多数情况下,由于业余棋手的段位是由地方组织定段,每个地区的围棋水平参差不齐有高有低,落后地区的三四段棋手在发达地区或许连入段都做不到,所以了解内情的人对五段以下的业余段位并不会太当回事儿。

    但现在说那个小孩子能过下一关的纪长风可是货真价实的职业棋手,他说让五子赢不了这个小孩儿当然是按照正常情况进行评估,而不是选用那些围棋偏远地区的特例做为标准,所以按照上面所说的常识则不难推出这个小孩子至少具有正常业余二段棋手的实力。

    可是,一个最多只有六七岁的小孩子真能有这样的水平吗?

    “郝老师,您要是问我理由我现在也答不上来,不过我有一种直觉,在棋盘上,这个小孩子绝对不会是一个能够被轻视的对手。”远远望着坐在椅子上正等待着第二关把关棋手出场的小男孩儿,年轻的职业棋手淡淡然答道。

    草原上生长的绵羊或也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老虎,但若是有谁把一头老虎放进羊群,绵羊仍然会感到强烈的危机而四散奔逃。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或许只有只有专门研究动物行为的专家才能够解释其中的道理。

    纪长风没研究过动物学,也不懂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但这并不防碍他身上职业棋手所特有的直感。

    “是吗?嗯,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了。”一听面前的年轻棋手居然如此评价一个站起来头才刚刚够到桌子面的小孩子,程晓鹏记者的敏感立刻被调动了起来。

    “呵,郝老师,您先过去吧。我去和大宇说一声,要他特别留意一下这个小孩子,争取能给您创造点儿写作的题材。”微微笑了笑,纪长风离开了人群。

    离下一轮比赛开始还有几分钟,抓紧这段时间,郝志强赶紧进行采访工作。

    “这位先生您好,我是《围棋天地》杂志社的记者郝志强,能向您简单问几个问题吗?”走到王国立的身边,郝志强先是表明了自已的身份和意图。

    “噢,《围棋天地》呀,呵呵,我经常看的,内容相当好。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听说是现在国内唯一的专业围棋刊物的记者要采访自已,王国立当然是满口应承。

    “呵,请问这位小朋友是您的孩子吗?”郝志强指一指坐在棋桌边的小飞飞问道。

    “对,他是我儿子。”王国立颇为自豪地答道。自古以来总是说母以子贵,其实做父亲的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郝志强接着问道。

    “噢,王一飞,平时我们都叫他飞飞,上个月刚过六岁生日。”王国立答道。

    “呵,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真是好名字,看来王先生对孩子的期望很高呀。”郝志强笑着夸奖道。

    《史记·滑稽列传》“齐威王之时喜隐,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沈湎不治,委政卿大夫。淳于髡说之以隐曰:‘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通“飞”)又不鸣,王知此鸟何也?’王曰:‘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呵呵,谢谢,让您见笑了。”王国立笑着谢道。

    “呵,望子成龙,天下父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对了,刚才听小纪说您的儿子棋下得非常好,不知道他学棋有多长时间了?”郝志强问道。

    “学棋嘛,算起来应该得有一年半了吧?”不知道幼儿园被那位速成班老师教导的时间该不该算上,王国立想了一下答道。

    “学棋一年半就有业余二段的实力,很不简单呀。”时间比自已刚才想象的还要短,郝志强连连点头称赞。

    “呵,郝记者,您猜错了。飞飞的老师跟我说飞飞虽然没有考过段位,但现在的实力绝不在一般业余三段之下。”王国立连忙纠正道。

    “哦?不知道他的老师是哪一位?”身为专职围棋记者,北京有点名气的高手几乎没有郝志强不认识的。

    “就是忘忧清乐道场的李飞扬李老师,您认识他吗?”王国立问道。

    “噢,原来是飞扬啊!呵呵,认得,认得,当然认得了。那次晚报杯他拿第四名的时候我们还交过手呢。”郝志强口中笑答,心中却是暗自疑惑:李飞扬是一位口碑相当好的围棋教师,从来不会不负责任的乱说话,难道这位叫做王一飞的六岁小孩儿真有业余三段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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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顺风车



    “噢!,原来是这样!呵呵,厉害,真是厉害,我说他怎么不走了,原来是知道再怎么走也赢不了。”听完小飞飞的讲解,程晓鹏是恍然大悟:如果说下棋输一百目和半目是一回事,那么反过来说输半目和输一百目也完全成立,对于那位把关的年轻棋手而言,这只是一盘无足轻重的指导棋而已,犯不着为此浪费太多的脑细胞。

    “你说的不完全对。的确,以现在的局势,白棋在右下角只能忍耐两眼做活,之后黑棋先手收官,双方盘面大体相差十目,在官子阶段,这样的差距不可能追回,从这个角度来讲,你的推测没错。

    不过这个结论是建立在黑棋以后收官基本正确的前题下,但恕我直言,我不认为以这位先生的实力能够在接下来的官子战中做到不出错误。从前半盘棋局的进程来看,追回十目虽然难度不小,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真正让我决定不继续下去的原因是这位小朋友。单从计算的角度来说这里的变化并不复杂,最多只有四五个变化图而已,但难就难在很少会有人想到先扑一下的妙手。能够在实战当中发现这一招至少是业余有段以上的实力,有这种水平的人在旁边做参谋,我不觉得白棋还有翻盘的机会。”这边几个人小声探讨棋局,那边的棋局已经结束了对局,转过身来,年轻的职业棋手向程晓鹏辩解道。

    职业棋手从心情上说是不愿意输棋的,哪怕那只是一盘无关紧要的让子指导棋,这一点或许一般棋迷无法理解,但正是因为这种对于胜负的执着才使得职业棋手有着常人难以达到的高度。

    “呵呵,小伙子说的是实话,飞飞的棋是比我好得太多了。”王国立笑着说道:年轻棋手的话虽然直白,但也等于从另一个角度夸奖了自已的儿子,有哪位做父母的不喜欢听人称赞自已的孩子,这可是比直接夸奖自已还来得开心。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您让您的孩子替您进行下一关的比赛,那样会比您亲自上阵机会更大一些。”想了想,年轻的棋业棋手说道。

    从规则上讲,王国立既然赢了这盘棋他就有资格进入下一轮的比赛,但事实却是若没有小飞飞的支招他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呵呵,当然,当然,谢谢你了。”王国立连声谢道:让儿子来代替自已闯关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总不能一会自已一边下棋一边还去和儿子商量?就算人家把关棋手不介意,别的人怕也会有意见吧。所以,与其坐在那里当牵线木偶,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儿子出战,而且人家也没有说错,自已七子局都闯不过去,等会儿的五子局就更别指望了。

    “呵,没什么,我也很想看看您儿子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年轻棋手笑了笑点头答道:所谓的闯关只是一种形式,只要他觉得谁有资格进入下一轮比赛不用动棋子也照样可以放行,终究这次活动的目的只是推广围棋,没那么多的原则可讲。

    “呵呵,飞飞,和职业棋手下让五子局,怕不怕?”见小男孩儿轻松得到进入下一轮比赛的机会,程晓鹏笑着问道。

    “不怕。”说到下棋,小飞飞只有兴奋,哪儿会感到害怕,至于什么职不职业,现在的他还没有那种概念。

    “呵呵,真是初生生犊不怕虎啊!”程晓鹏笑道,虽然看出这个小男孩儿的棋感比自已强许多,但他很相信一个只有六岁大的孩子能过职业棋手的五子关,终究,棋感只是实力的一个方面,经验,知识,眼界,心态,这些东西可不是从娘胎里能带出来的。

    “大哥哥,你不是也要下棋的吗?咱们一起下呀。”小飞飞热情地邀请着。

    “呵,不行,我得先证明自已有进入第二关的实力。”捏了捏小飞飞的脸蛋,程晓鹏笑着答道。

    “咦,你刚才不是说你的棋很好,有业余二段的实力吗?”小飞飞奇怪的问道:小孩子对于自已感兴趣问题的记忆力是超出常人想象的,虽然那只是程晓鹏和同伴的随口玩笑,小飞飞还是记在了脑中。

    “呵呵,我是认为自已有那个实力,问题是人家不知道呀。”程晓鹏笑着答道。

    “大哥哥,你能让他和我一起进入下一轮吗?”小飞飞还是不死心,转过头去向把关的年轻棋手问道。

    “这”,虽然决定权只在自已的念之间,但没动棋子就放人过去会引起其他参加闯关爱好者不满的,但小孩子满眼期待的目光让年轻的棋手很难说出那个‘不”字。

    “小纪,有什么事吗?”发现这边有些异常,有着管理任务的郝志强走过来问道。

    “噢,没什么,就是这位小朋友想让这位学生直接进入第二轮。”有经验丰富的郝记者出面,年轻棋手明显松了口气。

    “哦,小程,是你呀。”转脸发现是刚刚才认识的年轻学生,郝志强笑着说道。

    “呵,是我,郝老师。”程晓鹏笑着应道。

    “呵,你有段位证书吗?如果有初段证书可以直接进入第二轮。”郝志强问道。

    “段位证书没有,不过我有我们学校校运会围棋比赛的冠军奖状,这个可以吗?”程晓鹏也是有备而来,从口袋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张硬皮纸递给郝志强。

    “噢,是高中比赛的冠军,嗯,小纪,我看应该可以通过吧?”打开奖状看了一眼,郝志强向年轻棋手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的话那就就帮一下好了。

    “好吧,您认为可以就行了。”有别人拿主意,年轻棋手乐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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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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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还有办法吗?”发现儿子的眼睛紧紧盯住棋盘的一角,王国立心中忐忑地问道。

    经过刚才百多手的交锋,王国立事实上早对这盘棋失去了希望,大多数业余爱好者喜欢的是中盘扭杀,最烦的就是趴在棋盘上一目一目地收官子,当然,这也和大多数业余者的形势判断力偏弱,无法做到象高手那样将误差控制在三目,两目,甚至半目之内,往往细微看成小差,小差当成大差,很容易就丧失了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心。

    王国立也是典型的业余爱好者,所以,当白棋在自已唯一的宝库内翻云覆雨大施拳脚、并最终活出一块后他便知道以自已的实力是绝不可能把棋追回来的。

    假如不是儿子恰好在这个时间赶到的话,他已经打算等指导棋手再次转回到自已这盘棋时便投子认输,免得受人家小刀割肉般的慢慢折磨。

    “有,白角还没有活透,这里应该还有棋。”小飞飞还是盯住棋盘头也不抬地答道。

    “啊?是吗?嘿,儿子,真有你的,快告诉爸爸下边应该怎么走?”一听有戏,王国立是大喜过旺,兴奋地拍着儿子的头顶小声问道。

    “你先这么走,然后这么走,他要是走那里,你就走这里,他要是走这里,你就走那里。”经过十几秒钟的计算,小飞飞已经把这里的变化计算清楚,然后抬起头来把嘴巴贴在老爸的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把黑棋该怎么走,白棋会怎么应对的方法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这真的行吗?”王国立的计算力和他儿子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虽然有了小飞飞的提示,但一时半会儿还看不明白。

    “行的,一会你就照我说的走,保准没问题的。”小飞飞拍着胸口信心实足地答道。

    “好吧,死马当活马医,反正让这白棋这个角活出来也是个输,拼就拼了。”输一目是输,输一百目也是输,为了能进入下一关王国立也没别的可选了。

    这边父子两个研究好了对策,那边负责把关的年轻棋手已经将那张桌上的两盘棋结束,两位挑战者双双败北,没办法,职业棋手的七子关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回到这张桌前,年轻的棋手轻轻搔了搔鼻翼,静静等待着两位闯关者出招:为了节省时间,加快对局的速度,比赛组织者规定当把关棋手从另处的棋桌转回站到哪付棋盘前时,对面的闯关者必需马上落子。至于后面的招法是否需要时间去计算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啪!”王国立的水平虽然不怎么样高,但落子的手势却是专业级的,墨绿色的棋子稳稳地拍在棋盘上,清脆的响声很是振奋人心。

    “咦?”可能是没有料到对方会走出这样的招法,年轻的棋手条件反射般伸到棋盒中取子的右手停了下来,两只眼睛死死盯住棋盘的右下角,嘴角微斜,轻轻用门牙咬着下嘴唇。

    “有戏!”发现一直面无表情,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把关棋手神态上的异常,王国立原本七上八下的心脏跳动的速度更快了。

    观看良久,年轻棋手抬起头来打量着坐在棋桌对面的对手:由于面对的闯关者太多,棋手根本没有心情去留意对面的陌生人是什么样子。

    还是对局伊始的那个普普通通一个中年男人,但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中年男人腿上多了一个头发短短的小男孩儿,两只大大的黑眼珠叽哩骨碌在棋盘上四处巡视,那样子就象正在寻找猎物的小老虎。

    “这招棋是您想出来的?”年轻棋手把手从棋盒里收了回来怀疑的问道: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不需要看得太多,只从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招上,把关棋手便敏锐地觉察到好象有什么不大对劲儿。

    “你看出来了?呵,这是我儿子告诉我的。”不好意思地笑着,王国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虽然支招的是自已的儿子,但被人当场抓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

    “小孩子几岁了?”年轻棋手眉毛一挑惊讶地问道:虽然猜到支招的会是这个小孩子,但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依然感到意外。

    “呵,上个月刚过的六岁生日。”王国立笑着答道。

    “六岁?难得,非常难得。这盘棋我输了,您可以参加下一关了。”轻轻点了点头,年轻棋手转身去应付另外那位闯关者了。

    “什么?这就赢了?怎么回事儿?”不知什么时候,那位叫做程晓鹏的年轻学生已经挤到桌边,看到明明是白棋大优的局面却突然认输心中奇怪便小声问道。

    “大哥哥,是你呀?”听到声音,小飞飞抬起头来,见是刚才卖给自已拼图的年轻学生高兴地叫道。

    “呵,是我。小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白棋要认输呢?”程晓鹏笑了笑问道。

    “噢,黑棋一路立后角上有棋,白棋实空不够了。”小飞飞答道。

    “不对吧?白棋不是可以从里边挡吗?接下来黑棋要是右边一路托白棋就接住,哪儿有棋呀?”程晓鹏摇头说道。

    “那么走不对,正招应该是直接三路扑,白棋只能接上,然后黑棋一路扳先手搜到九目,实空差距一下就拉开了。”小飞飞答道。

    “白棋为什么要接?当然要直接拔掉一子了。”程晓鹏问道。

    “白棋要是直接提,那黑棋在上边一路托是妙手,两边的倒扑白棋没法同时防住,最后只能形成打劫,而现在黑棋满盘到处都有死子,随便一走就是劫材,白棋根本就赢不了。”小飞飞答道。

    围棋是一种非常讲究行棋次序的游戏,有时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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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阵父子兵



    “咦,你报名参加闯三关了?”眼光一扫,郝志强发现到程晓鹏左手指缝中夹着的棕褐色小木牌。

    “嗯,是我朋友替我报的名。”程晓鹏条件反射般地抬起手来把小木牌扬了扬。

    “哦,是二十七号,呵呵,这一轮棋快结束了,很快就到你了。”看清楚了小木牌上的数字,郝志强笑着说道。

    为了推广围棋,增短职业棋手和普通围棋爱好者之间的距离,中国棋院借着国庆长假机会和劳动人民文化宫合作,在劳动宫内的馨香园内举行互动交流活动,一连五天每天派出五位职业棋手坐镇这里来接受业余爱好者的挑战,具体形式是四名低段棋手每两个人分成一组轮流上阵,其中一位为让七子四面打,报名参与的爱好者若是获胜就可以跟另一位低段棋手下让三子四面打,如果还能赢下来,这位爱好者不仅可以获得同职业高段棋手对弈的机会,而且还会得到有国手亲笔签名的今年年初才出版的最新一版《中国围棋年鉴》,此外在对局过后,高段棋手还会根据业余爱好者在这局中所表现出来的水平做出书面评价,业余爱好者可以凭此证明到中国棋院领取相应的段位证书,当然,如果哪位业余爱好者对自已的实力有信心,并且有证据证明自已的实力有相当的程度,那他也可以跳过前两关低段棋手的检验而直接闯最后一关,问题是除非事先早有准备,有谁没事儿会带着段位证书来逛公园的?所以大部分人还是得老老实实从第一关打起。

    下棋是需要时间的,就算来公园玩的围棋爱好者中水平高的人很少,几位低段棋手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之击退,但一盘棋下来怎么着也得花上二三十分钟。

    所以,为了照顾棋手的体力和精力,同时也考虑到让尽量多的爱好者获得和职业棋手对弈学习的机会,组织者采取了编号管理方式,类似于现在商业银行中的排队,每位参加闯关的爱好者在交付象征性的十块钱指导费后便可以得到一个号码牌,然后爱好者依按照号码牌上的次序四个人一组下棋,如果有谁因故错过了对局时间则凭号牌退钱或另换新的号牌。

    郝志强身为《围棋天地》杂志的专职记者从这次活动开始的第一天起便盯在了这里,一方面是挖些新闻找找创作灵感,另一方面也是协助棋手作些协调管理的工作,所以对现在活动的进行情况他非常了解。

    “是呀。所以那边工作一完,我就赶紧跑过来,怕的就是错过了机会。”程晓鹏笑着答道。

    “呵呵,这个小朋友是你弟弟吗?虎头虎脑,很可爱呀。”轻轻拍了拍小飞飞的脑袋,郝志强笑着夸奖道。

    “什么?哈哈,程老师,您搞错了,小程是我们刚才才刚认识的!”丁立梅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意识到是郝志强搞错了状况,连忙出言解释道。

    “呃?,对不起,对不起。”知道是自已搞错了,郝志强连忙道歉,心中暗暗抱怨现在的人都打会打扮,结果搞得几乎无法从外貌打扮上看出四十岁以下女人的正确年龄。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你们俩聊,我带飞飞去找他爸爸了。”见人家两个人聊得投机,丁立梅带着小飞飞主动离开,免得影响别人。

    “噢,您忙您的。”郝志强和程晓鹏连忙客气道。

    离开二人,丁立梅拉着小飞飞走向了人群:北京人大多喜欢凑热闹,见到这里有人玩棋会玩的固然要好好看看,不会玩棋的也会跑过来瞄上两眼,因此正在下棋的人虽然只有八名,但围在桌子边上看棋的却有十好几位。

    人太多,丁立梅不好挤进去,但小飞飞可没有那些顾忌,加上个小身子灵活,三下两个便钻进了人堆挤到了王国立腿边。

    “爸。”扯了扯王国立的衣角,小飞飞小声叫道。

    “妈妈呢?”看见儿子到了,王国立回过头来很快便发现了丁立梅,看到老婆绷着的面孔,自知理亏的王国立不好意思地讪笑点头。

    给了老公一个大大的白眼,丁立梅自已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以她的经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儿子肯定会粘着老公在那里看下棋,自已去拉也是白费功夫,还不如趁着个机会好好喘口气,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会明白带着一个六岁在的小男孩儿逛公园玩是件多么累人的工作。

    见老婆暂时没有找自已麻烦的意思,王国立心里是安定了许多。

    “呵呵,飞飞,你来的正是时候,快给老爸支几招,老爸快不行了。”伸手把儿子抱上膝盖,王国立趴在小飞飞的耳边小声说道:为了吸引围棋爱好者们的参与积极性,这次活动规定每闯过一关参赛棋手都可以得到相应的纪念品,有茶杯,折扇,手链,钥匙坠儿等等,东西虽多,但若是不能取胜便只能站在旁边干瞪眼儿,尽管十块钱的报名费算不了什么大数,可王国立也不想白白打了水漂。

    “嗯。”其实不用王国立特意去说,小飞飞便已经把两只胳膊支在桌子沿边托着腮帮审视棋局。

    茶园的桌子很大,一张桌子上摆着两付棋,此时把关的年轻棋手正和对面桌上的两名爱好者摆棋,旁边的人见人家是爷儿俩便也不以为意。

    “老爸,刚才最后一招走的哪里?”小飞飞一边看着棋盘一边问道:从对手刚刚所走的招法可以了解对手的思路和意图,这对于在最短时间内把握棋局流向极为有效。

    “右下角,白棋刚刚二路接上活角。”指着棋盘,王国立向儿子说明道。

    王国立此时的水平连初段都够不上,虽然被让了七个子但依然被对手杀得丢盔弃甲,死子处处,白角活出之后全局实空甚至比黑棋都多,正常来看这盘棋显然是没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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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郝记者



    馨香园,顾名思意,当然是很香了。

    拐上岔路没走多远,淡淡的茶叶清香便随着微风从前面飘来钻入三人鼻孔。

    “噢,原来馨香园是茶园呀。”看到不远处古色古香的金漆招牌,再嗅到空气中飘荡着的茶香,丁立梅恍然大悟。

    这么多人在文化宫里游玩当然要有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哪里有需求,哪里就会有商机,文化宫的领导们不是光懂做报告,打官腔,基本的经济头脑还是有的。

    限于文化宫的性质和格局,太过市俗=损文化单位形象的项目不可以去做,那么有着千年历史底蕴的茶文化便成为绝佳选择。

    所以文化宫专门在园内圈出一块空地做为经营茶园之用,绿树掩映,花开艳丽,玩累了,逛累了的游人们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歇歇脚,又能赚钱,又能为游人们解决实际问题,还能展示中国古老的茶文化,一举数得,利已利人,大受欢迎。

    相对于文化宫其他各处的喧嚣热闹,这个地方无疑要显得安静许多,正所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虽然和正路相距不过几十米,这座用半人高竹栏围成的小小的茶园便如另一个世界相仿。

    茶园内大约有三十多张方桌,其中大部分或紧或疏地散布在盆景花丛当中,另有五六张方桌一字排开,不少人围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看,爸爸在那儿!”小飞飞从围观人群缝隙中一眼就找到了王国立的身影。

    顺着小孩子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第二张桌子旁正把脑袋深深扎向桌面的不是王国立还能是谁?

    “这个家伙到真会偷懒,把小孩子扔给别人,自已却找地方玩去了。”望着不远处聚精会神的丈夫,丁立梅是又好气又好笑。

    人是最容易被环境所改变的,本来王国立对围棋没什么兴趣,只是把这当做一种消遣解闷的游戏,但架不住每天在家儿子也玩,老子也玩,儿子倒还好说,通常是抱着本书自娱自乐,老子可就没那种耐心,非得要找个对手才过瘾,而此时小飞飞的实力已经超出他的爷爷太多,老王头虽然不以输给孙子为耻,但孙子却很难有兴致陪差自已四五个子的爷爷玩吃大龙,所以陪老王头下棋的任务就转到了王国立身上。一天如此,两天如此,没过多长时间,王国立便也对这种看自起来似乎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游戏上了瘾,从原先被老王头命令着陪玩到自已主动向老爸挑战,仗着搞技术的脑子好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便从陪太子读书迅速提高到和老王头有赢有输的程度,如此一来,王国立的棋瘾更大。

    也正因为如此,本来王国立只是想趁儿子玩碰碰车玩的上瘾的时候随便在园子里转转看看热闹,却无意间发现这里有人在下棋。所谓臭棋瘾大,正好处于这个层次的他当然要跑过来瞧瞧喽。

    “爸爸!”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爸爸,小飞飞松开妈妈的手兴奋地跑了过去,丁立梅和那个年轻人随后也跟了过去。

    小孩子的声音在这个相对清静的空间显得极为响亮,立刻招来不少人的侧目。

    “喂,小朋友,慢点跑,小心别摔了。”见到有一个小孩子突然从茶园门口跑了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连忙走过来提醒道。

    被人拦住,小飞飞停下脚步,瞪着一对大大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盯着对方。

    “呵呵,小朋友,是在找爸爸吗?”知道自已刚才有声音太急可能吓着了小孩子,中年人弯下腰堆出笑脸向小飞飞柔声问道。

    “嗯,是的。”小飞飞点头答道。

    “找到了吗?”中年人接着问道。

    “找到了,就在那儿。”小飞飞举起手来向人堆指去。

    “噢,原来正在下棋的那位是你爸爸呀。呵呵,过去吧,不要再大声喊,小心别影响到别人下棋。”小孩子找爸爸当然不能拦着,中年人直起身来笑着说道。

    “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儿,没给您添麻烦吧?”随后进来的丁立梅以为这位中年男人是茶园的管理人员,连忙赶过来不迭声的道歉。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子嘛,要是能老老实实不闹不叫反而会让人担心了。”中年人笑着答道。

    “您是郝老师吧?”给母子二人带路的年轻人似乎认出了这位中年人是谁。

    “对,我是郝志强,你认识我?”中年男人微微一愣,迟疑不决地反问道: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没见过这个年轻人。

    “呵,郝老师,我叫程晓鹏,是您的崇拜者,您在《围棋天地》上以‘冷眼天下’为笔名写的系列文章我是一章没落全看过,特别是那篇《论当今三国围棋后备力量现状》,我读了最少有十几遍,您在里面表达的观点我非常赞同,简直就象是我心里想的一样。”年轻人兴奋地答道。

    “呃?是嘛?呵呵,我那篇也只是即兴之作,里边有些观点现在回过头来看也略显偏激,没想到这样的文章还能得到你的赞同,实在是让我有些汗颜啊。”郝志强笑道。

    “呵,郝老师,不瞒您说,我对写作非常喜爱,经常给报刊杂志写稿,但能够刊出却几乎没有,不知道您能不能抽空指点一下?”程晓鹏笑着问道。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我也只是比你早一步开始写作,经验多了一点而已,指点不敢当,共同探讨吧。这样吧,我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个人邮箱,你回去之后把你的文章发给我,在备注里写上你的名字,我看到后会认真去读,然后再回给你我的看法,你看这样好不好?”郝志强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程晓鹏。

    “好好,谢谢您,我今天回去之后马上就把文章发过来。”得到崇拜对象的亲口许诺,程晓鹏是心花怒放,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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