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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意外(中)



    “你是逸舟?”

    许啸锋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竟兴奋得扑上前去拥抱住了那个青年,原来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冯大虎的第二个儿子——被不少人称为“神童”、二十一岁就成为留美医学硕士的冯逸舟。

    “嘿,我说你这小子,一个月前不是说就回国吗?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许啸锋拍着冯逸舟的肩膀,故意带点生气的口吻说。

    冯逸舟像个孩子似的,朝着他做出一个极度委屈的鬼脸,“好哥哥,原谅小弟我吧。我本来那时候真的要回来,可是恰好遇上美国那边闹流行『性』传染病,我们这些留学的小医生都要去帮忙,所以就只能延期了。要是爸爸和妈妈怪我的话,你可得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啊,你也知道传染病有多吓人,要是不注意的话,连我可能也要成为病友中的一员,搞不好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呢。”

    “呸!说什么鬼话?大吉大利!行了,看在你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的份上,老师跟桂阿姨那边由我替你摆平。”

    许啸锋拍拍胸脯大笑两声,又想起忘了件事,连忙指着珩儿给对方介绍。

    “对了,逸舟,她是……”

    “是叶珩儿小姐对吧?”

    冯逸舟打断了他的话,上前便去向珩儿问好。

    “叶小姐,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和啸锋哥的消息了,他能交到你这样好的女朋友真是福气。”

    冯逸舟大胆的一席话,说得珩儿竟有些不好意思。许啸锋却在一旁『摸』着脑袋,一边咕哝着:“那报纸还真够无聊,什么事都拿来做新闻,什么体育报道?根本就是八卦杂志,不就是拍个拖么?居然都发到海外去了。”尽管冯逸舟回来,让他感觉很开心,但这毕竟是他和珩儿的约会时间。多了个“电灯泡”,珩儿一定更要叫他回去训练,他还得强作镇定,这种难受的滋味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到了十字路口,许啸锋和珩儿终于依依不舍地朝着各自的要去的方向行走。冯逸舟在一旁看着,偷偷捂着嘴笑,许啸锋发现了这小子的神情,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头,他这样子哪里像个留美医学硕士?分明是个“八卦专家”。的确,冯逸舟跟骆岩一样,都有像冯大虎的一面,只是这兄弟俩像父亲的地方不在一处,所以他喜欢这些并不稀奇。

    “啸锋哥,你应该和语曼还有来往吧?”

    冯逸舟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埋着头走路的许啸锋几乎立马跳了起来。

    “喂,你没看到我的女朋友吗?难道珩儿是布娃娃?居然问我这种话,不会是以为我脚踏两条船吧?”

    “你别激动,我不是那意思,其实我今天回到北京的时候,先去了和爱医院跟那边的领导交涉,明天就正式开始在那边上班。可巧,我刚办完入职手续,准备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人从『妇』产科出来,很快我就认出那个人是语曼。我正想追上去和她打声招呼,主任却突然把我叫进办公室了。”

    冯逸舟一面安抚着许啸锋的情绪,一面解释说。

    许啸锋听到这里,才觉得真有些古怪,“逸舟,你说你在医院看到语曼从『妇』产科那里出来?难道她生病了?”

    “我看不是生病那么简单。”

    冯逸舟想了想说。

    “语曼出去的时候,脚步迈得飞快,差不多是跑着出医院大门的。据我从医的经验来看,她的情绪应该很不稳定,加上她又看过『妇』产科,恐怕是……”

    冯逸舟言词闪烁,似乎有什么隐情,而听在许啸锋耳里,却令他心头一震。头上明明顶着个大太阳,但他仿佛连天气的炎热也感觉不到,一股凉意从脚趾冲上了脑门儿。天啊,可别让他给猜中,这个程语曼……

    程语曼低着头,在街道上缓慢地行走,迎着黄昏的斜阳,她就这样走着。街上没有碰到熟人,或许她也不愿意被人碰到,原本她就是一个女强人,除了许啸锋之外,别人从来没看到过她脆弱的一面。而现在,一向步履如飞的她,此刻的这种步伐,似乎慢得有点离谱。

    早在一个星期前,她就有了一种奇怪感觉,发现自己最近在公司的状态不大好,有时候会出现微微的眩晕感。最近两三天,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吃东西的时候常常感到油腻而想吐,于是本来爱吃西餐的她开始吃起了中餐。她突然对这种现象产生了惊愕和惶恐,自己不会是怀孕了吧?她努力地说服自己,不会的,因为在美国的时候,她交过好几个男朋友,也有过多次同居的经历,都没有中过这种“大奖”。在纽约那边,她也去看过医生,医生告诉她,她的生理期一向都很紊『乱』,***的机率小得可怜。因此,她才会很放心地和男人交往,并且可以说是经验十足。但这次她却完全判断错误,检查的结果表明她真的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就算不信也已经成为了事实。

    为什么偏偏会在这时候倒了这等霉呢?面对这件事,她觉得比许啸锋跟她说自己爱珩儿还要痛苦,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决定腹中孩子的命运。她很清楚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因为自从回北京以后,跟她发生过关系的就只有一个人。但令她感到艰难的是,她心中所爱的人依旧是许啸锋,即使许啸锋和珩儿的恋情已经上了报纸,她仍然没有对他死心。若是要她为了孩子放弃她最爱的人,那可能比让她死还痛苦,为什么上天总喜欢跟人开玩笑?

    “语曼?”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思『潮』,她不由一怔,不该出现的人为何偏就出现了?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人,正是许啸锋。

    “啸锋,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语曼惊讶地抬起头。

    “我刚在道场训练完,准备出来吃完晚饭再去三潭棋社找珩儿。语曼,你也是刚忙完公司的事吧?既然咱们都遇到了,那就一起去‘老北京’吃碗面吧,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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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意外(上)



    别让我爱你爱得太深,在漆黑的夜里,我常常迫使自己用遗忘来结束我们的过往。我想轻松的、笑着携你的手,却又害怕那些梦想都成为你的负担。啸锋,登上纽约班机的那一天,我后悔莫及,我以为我们各自的一半真正出现的时候,就会把曾经潇洒地抛掉,然而向前走真的好难。

    半遮的花伞下,一双人影,在八月的阳光下拉得很长、很长。

    北京和南方『潮』湿的天气不太一样,即使八月常常是炎夏三伏的末伏,阳光产生的紫外线很强,但在有树木或建筑掩映的地方,还是能在炎热中感觉到几丝凉爽。

    有不少的人,大概又乘着汽车到天津去赶海了,许啸锋携着珩儿的手,一面踱步在石板路上,一面想象着天津塘沽海滩热闹的情景。今年是他最忙碌的一年,尤其是从杭州回来之后,已经两个月了,恐怕就是因为开了那个“可恶”的记者招待会,他如今难得抽出一天的空来陪珩儿散步。不过,他还真在围甲联赛上创造了四连胜,其中战胜的对手也再次包括了骆岩,珩儿自然也颇感欣慰。

    而令许啸锋感到有点意外的是,他本来想带珩儿去天坛公园走上一圈,珩儿却偏要说等下次,这次就逛逛老北京的胡同。许啸锋心想,三潭棋社的装修不就有老北京的风味吗?干什么还要去胡同里转悠?后来转念一想,珩儿对自己说过,她父亲是北京人,或许是她的乡愁又作怪了吧,虽然已经身在北京,却还要追溯到更久以前的北京。

    但话说回来,老北京胡同的确是反映北京民俗风情的一大特『色』,绝对值得一逛。北京人非常讲究走路,大街小巷也几乎都是纵横交错、横平竖直,走路不可能取巧,到了拐弯处都是硬生生的折过去,没有圆滑的弯儿。走北京的大街,市容倒是整洁,看着也挺气派,但一塞起车来,可就变成了『乱』哄哄的一片。因此,有不少人不爱走大街,偏爱穿胡同,尽管胡同之间的道路是石板路或土路,但至少你可以避开你不想看到的东西。

    “啸锋,原来北京有这么多的胡同啊。”

    珩儿跟着许啸锋在胡同里转来转去,好像满有兴趣。

    许啸锋回头冲她一笑:“我虽然不是北京人,但自从八岁跟着老师到北京之后,韵秋姐就经常带我钻胡同。听说在明朝的时候,北京的内城加外城的胡同一共就有上千条,到新中国成立的时候就上了两千,现在应该是四千多条了吧。”

    “这么厉害?”

    “可不是?我刚来北京的时候,跟着韵秋姐穿胡同,要是她不在,我准『迷』路。”

    “为什么?我倒不觉得容易『迷』路。”

    珩儿不解地望着他的脸。

    许啸锋立刻接上她的话:“那是因为你爸爸是北京人,虽然你生长在台湾,但你骨子里始终带着北京味儿。在我的家乡重庆,如果你去问路,人家指路的都会跟你说前后左右。可在北京就不同了,这里的人方向感简直是超强无比,大家都说东南西北。后来韵秋姐告诉我,元朝的时候,那些皇帝建设城市时留下了一些东西,就是胡同和四合院,让整个北京城变成了军营一样的‘豆腐块’,不论是大街还是胡同,朝向都是正东、正西、正南、正北。蒙古人就给咱们留下了这些玩意儿,好处是不少,可对我们外地人来说,要适应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记得自己真正学会分东南西北,好像也学了一个月,最后总算不会再『迷』路了。”

    听许啸锋说起从前的事,珩儿一直都觉得是一种享受,其实并不需要到什么风景名胜去游玩,就这样跟他一起散步,她已经感到很幸福。挽着他的手臂,她轻盈的迈着步子,仿佛脚跟也沾不上一点尘埃。她感受着老北京那特殊的风情,心想着,父亲当年应该也住在某一个宽敞的四合院里,每天要穿上几条或十几条的胡同,但鞋跟上一定不会带土。因为他是一个非常爱整洁的人,走路也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那是一种古典的儒雅之风,俊逸而潇洒。如今自己所踏足的路,其中是不是就有父亲曾经走过的那几条呢?

    就在这时,许啸锋的电话忽然响了,是冯大虎打来的,似乎是要他准备下一轮的比赛。珩儿抬头望着他,只见他傻笑着,表情极度无奈。

    “是不是明天就要开始准备比赛了?”

    “嗯,不过不是围甲,是下个月的三菱杯总决赛,老师说要给我做魔鬼式的冲刺训练。”

    许啸锋遗憾地摊着双手,自和珩儿正式交往以来,他尽管可以抽出一点时间陪她,但对于一个职业棋手来说,比赛依然是最重要的事。对珩儿,他常常是满肚子的愧疚感,尽管每次都能让珩儿谅解,自己却依旧觉得对她有点不公平。

    “如果是准备比赛,你就去训练吧,我也是棋手,尽管不是职业的,却一样很清楚你们的事。呐,我们现在就回去,到那个十字路口再分头走。”

    珩儿没等他说话,便拉起他的手往回走,许啸锋想要开口,偏偏珩儿看见他有开口的“前兆”就摇头,他只好无精打采地跟着她走上了归途。天啊,人家谈恋爱都是甜甜蜜蜜、暖洋洋的,为什么他和珩儿就这个样子呢?好容易在散步中制造出了那么一点点气氛,接下来本来应该做点儿什么,可巧这讨厌的电话总是无情地充当着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咦,这不是啸锋哥吗?”

    刚走到胡同口,一个爽朗的男声让有气无力的许啸锋猛然朝某地方集中了注意力。只见胡同口靠北的方向站着一个青年,他穿一身淡蓝『色』的t恤和短裤,中等身材,自然卷曲的头发,浓眉大眼,灿烂的微笑在脸的两边形成了两个小酒窝。这人乍一看起来,挺像一外国人,但走近前细看,珩儿倒突然想起了冯大虎和骆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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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重返北京(下)



    冯大虎无奈地『摸』着额头,“许太太,我知道你很疼啸锋,毕竟他是你唯一的儿子,可你知道啸锋这次无故缺赛,造成的负面影响有多么大?围甲联赛是团体赛,啸锋是北京队的主将,积分为零的事不提也罢。可报纸已经把这件事登了好几天,记者不是挤在大虎道场外面就是挤在棋院外面,我和北京围棋队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被搞得焦头烂额。难道我真的吃错了『药』?啸锋终于回来了,我只是要他给我和北京队一个交待,也给媒体一个交待,哪里是真想赶他走?”

    “啸锋,你瞧,他妥协了不是?”

    沈天瑶在儿子耳边偷偷笑着,右手对着后面的邹俊崎也竖起了大拇指。

    “妈,不要闹了。”

    许啸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上前朝冯大虎深深地鞠了一躬,令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万分。

    “老师,因为我的无故缺席,造成了北京队积分的损失,也影响了北京围棋队的名誉,虽然说抱歉已经没有什么用,我却还是只能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这次回到北京,我原本就准备写检讨,也会请语曼的经纪公司帮忙召开记者招待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将尽我全部的力量去为北京队创造连胜的成绩,让大家看到一个全新的许啸锋。”

    天啊,这是许啸锋说的话吗?不论是冯大虎、沈天瑶,还是“四虎将”,视线纷纷停在小伙子身上,竟忘记了看向别处。眼前的这个人,真是那个长期被称为“浑小子”的许啸锋?只不过是去了一趟杭州,他居然说出了这种严肃的字眼,还如此认真地给自己下了一份无形的保证书。

    邹俊崎则更是比任何人都诧异,他甚至认为,许啸锋说出这种话,完全是不经过大脑的想法。连胜?用这种方式对自己的保证,恐怕全世界的棋手都没人敢轻易作出,即便是经常实现连胜神话、夺取冠军如探囊取物般的韩国棋手崔银翔,也从来没对自己做过这样的承诺。这小子是疯了吗?还开记者招待会宣布他的“光荣决定”,分明就是在引火烧身,奇迹本来就是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的东西,他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一想到这里,他便为许啸锋捏上一把冷汗,这小子要逞英雄,保证要是没有奏效,英雄立刻就要变成狗熊,简直比『自杀』还可怕。

    “许啸锋,你果然有气魄,看来我自动放弃一场比赛,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

    棋室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许啸锋猛然一怔。那不是骆岩的声音吗?可是,骆岩并没进来,众人只看到他的身影从棋室门口掠过,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骆岩!骆岩你等等!”

    听到骆岩的声音之后,许啸锋拔腿便追了出去,终于在道场的花园里拦住了他。

    “你把话说清楚,北京队和浙江队的那场比赛,因为我的缺席,你们浙江队不是应该被判为获胜方了吗?放弃一场比赛到底是什么意思?”

    骆岩止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用一种似冷似热的目光对着许啸锋的脸。“你离开北京这么久的时间,难道都没有看过一次报纸?许啸锋,我本来以为你是真的找回了三菱杯半决赛之前向我挑战的那股霸气,可现在看来,好像是我的判断错误。如果你是真的想做一个全新的许啸锋,实现你的承诺,把口号和实际行动合为一体,就不难猜到我放弃那场比赛的用意。”

    许啸锋听了骆岩的话,猛然想到了原因,也完全明白了自己不在北京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骆岩,这个一直视他为强劲竞争对手的男子,自三菱杯半决赛之后,他便发誓要和自己战斗到底。骆岩对他的感觉就是那样,既喜欢又讨厌,既羡慕又嫉妒。

    其实,骆岩已经在和许啸锋的对弈中,逐渐接受了力战型的棋风,但由于他与生俱来的矜持,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向许啸锋当面妥协。另外,珩儿心中所爱始终不是他,而是他眼前的这个男子,也更坚定了他一心要在棋盘上打败对方的决意。

    许啸锋无法拒绝骆岩的挑战,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从他进入三菱杯总决赛的那一刻起,骆岩的韧『性』就变得更加强大。骆岩的语言中,虽然总是带着些许冷嘲热讽的意味,但他亦能发现,这个男子的确从内心深处渴望着和他战斗,这种战斗甚至会持续到永远。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过我会尽全力去做到连胜,弥补曾经给北京队造成的损失,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对我说过的话后悔。”

    许啸锋伸出右手,搭上骆岩的肩膀。

    “骆岩,我知道三菱杯和珩儿的事令你还对我有成见,不过我不会在意。或许应该这样说吧,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去恨过一个人。尤其是像你这样好的竞争对手,我只会敬佩,嫉妒是一种什么东西,我从来都不清楚。只是我需要超越自己,也要像珩儿所说的那样,下属于我许啸锋的围棋,坚持自己的棋道。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是我的幸运,也是推着我往前走的一股强大动力啊。”

    “好一个明日之星!”

    骆岩忽然仰天长笑,周围的花草树木似乎也在与他的笑声应和。当他沉静下来,脑海里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父亲冯大虎的影像,和许啸锋的身影重叠着,一种莫名的情感像喷泉般涌上了心头。父亲能教导出这样的徒弟,不能不说令他感到震撼,即使他此刻依旧不能原谅冯大虎,但怨恨的成份好像真的减少了许多。他甚至有些想去见冯大虎,可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

    “听说珩儿也跟你一起回了北京,我想我要回三潭棋社去看看她。”

    骆岩握了他的手,微笑着转过身去,说了声再见,便迈着大步走向了道场大门。

    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战斗,唤醒了他的心吗?许啸锋望着骆岩远去的背影,欣慰地笑了,或许,离他原谅冯大虎的日子,也不太遥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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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重返北京(中)



    杭州,因为许啸锋和珩儿的言归于好,以及“准媳『妇』见婆婆”一关通过,接连上演了一幕幕感人至深的剧情。而此时的北京,却充满着严肃的气氛,这种气氛最集中的地方,正是大虎道场。自从许啸锋失踪之后,刚参加完本轮主客场比赛的岳智兴、邹俊崎、吕恒宣都回到了北京,加上林之韬、骆岩和程语曼也几乎是每天来道场关注许啸锋是否回来,搞得众人都是万般焦躁。

    冯大虎这些天都是一个劲地抽着烟斗,只要一提到许啸锋,他就一副好像猛虎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的架式。围甲联赛的积分榜上,北京队少了一整场比赛的积分,连上海队和山东队也快赶了上来,如果主将许啸锋从此就缺席下去,那北京队只好走退出联赛这一条路。不过,退赛这种事,对冯大虎来说,简直比『逼』他服毒自尽还残忍。终于知道许啸锋正从杭州赶回北京,但他们这次偏偏坐的又是火车,还得花上一两天的时间。时间不等人,报纸照旧发,体育频道关注的焦点都是北京围棋队和许啸锋,并不断有记者前来大虎道场采访,真是一种摧残人身心的极刑。

    “老师!啸锋回来了!”

    棋室外面忽然传来邹俊崎的呼喊声,冯大虎和几个弟子并没听错,不一会儿,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棋室里。许啸锋还是那身白『色』短袖t恤、黑『色』短裤,只是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比从前更加干净又清爽,那脸蛋还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有喜事发生了他身上。

    “老师,兄弟姐妹们,我许啸锋今儿又回来啦!”

    许啸锋蹦蹦跳跳地上前,把在场每个人的肩膀都拍了一下,最后到了冯大虎面前,扮出一个可爱的鬼脸。范韵秋在旁边仔细看了看,无奈地搓了搓手,这小子还做鬼脸呢,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世界大战”。

    “老师,是我,啸锋啊!您不认识我了吗?”

    许啸锋看到冯大虎没有任何反应,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又伸手在他面前晃动了几下。

    好半天,冯大虎终于说话了,声音很低,和平常不太一样。“我不认识你?呵,你这小子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老师?”

    许啸锋试探『性』地再叫了一声。

    冯大虎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那笑容看在许啸锋眼里还真是有点可疑。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在场所有人差不多都要吓破胆。“你,回来啦?回来得好,回来得好啊……臭小子,马上从我面前消失!滚出去!滚!”

    “天啊,有没有搞错?”

    许啸锋吓得蹭蹭地后退了好几米远,“大嘴虎”的咆哮实在是太恐怖,这次是他听到过的最有震撼力的一次。他早就知道自己一回北京,肯定会碰到这样的待遇,却没想到这待遇的“威力”超乎了想象。

    “是谁对我的宝贝儿子这么凶悍?还会千里传音?”

    就在冯大虎“咆哮”完毕之后,一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传入众人耳畔。只见沈天瑶提着精巧的红『色』手提包,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来,加上一身火红『色』的连衣裙,真是全场“惊艳”。

    “那不是啸锋的妈妈沈阿姨吗?”

    邹俊崎首先认出了进来的人,接着他的师兄师姐们也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记得当年许啸锋跟着冯大虎来北京学棋,这位超级宠爱着的儿子的母亲就是一路跟来,非要看到儿子平平安安到达了大虎道场,才愿意回重庆去。沈天瑶是一个非常喜欢旅游的人,一旦到了陌生的城市,她总会想要把这座城市都走个遍。可这一次,她怎么又会出现在了北京?

    “你是……许太太?”

    冯大虎一见沈天瑶,顿时傻了眼,他完全不知道许啸锋身后还跟着一个母亲。刚才的大吼大叫,被沈天瑶听得一清二楚,以她的脾气,非和他杠上不可。

    沈天瑶上前几步,点头朝冯大虎打了招呼:“冯先生,好久不见。”

    “许太太,你好,许先生他还好吗?”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冯大虎,见到沈天瑶在对他微笑,只好勉强笑着回应。

    谁知沈天瑶回答得飞快:“国宗他很好,谢谢你的关心,说来我还记得十五年前冯先生亲自登门寒舍造访,和国宗把酒谈心的事呢。那时候孩子才只有这么高,晃一晃都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啸锋能成才,我和国宗都感谢你对孩子的栽培。可是现在看来,冯先生好像已经不需***们啸锋留在这里了,那我就顺你的意思,把这孩子带回重庆去。”

    “许太太,你这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啸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所以带他回家之前,我在此郑重地向你说声抱歉。说句实话,这孩子八岁就到北京学棋,国宗是非常赞成的,我却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态度。啸锋他也清楚,他选择成为职业棋手,导致他到现在还是只有小学的文化程度,就算他得到世界冠军,我也怕他将来会产生另一种自卑感。冯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今天就让阿锋去收拾行李,明天就跟他一起回家。”

    冯大虎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沈天瑶果真不是一般的“强悍”。他很清楚这女人有着典型重庆人的火辣『性』子,说要带儿子回去,还真就会那样做。他不禁在心底一个劲儿责备自己,早知道沈天瑶来了,自己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对许啸锋发飙,这下可好,最后的希望就要濒临破灭的危险。

    “妈,我拜托您别这样了,这次我回来北京,本来就是要跟老师认错的,您说什么要带我回重庆去,不是让老师更没面子吗?”

    许啸锋悄悄在沈天瑶耳边说着,带着焦虑的语气。

    沈天瑶冲着儿子白了一眼,放低声音说:“傻瓜,我就是要他亲口把你留下来,试探试探他到底对你有多重视,你也不想听见他再骂你对不对?所以你听我的话,乖乖站在这儿别说话也别动,冯大虎由我来对付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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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重返北京(上)



    时过、境迁,或许我们彼此都不再是懵懂的少年,从北到南,从南再到北,我们终于可以心怀同一片蓝天,共谱一曲特别的歌。那支歌的名字,我想把它叫做“重生”,或者叫做“蜕变”。其实我们都不愿被束缚,只是在记忆交错的时间和空间里,在交叉的十字路口相遇,编织着黑白的故事。

    “你们俩……认识?”

    许啸锋与珩儿的相遇,已把沈天瑶惊得目瞪口呆。尽管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珩儿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她是一个眼力颇为敏锐的人,尤其是看到儿子的眼神,已然确定了她的猜测没错。那对双眼皮的小眼睛,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他脸上的肌肉在轻轻颤抖着,嘴角微扬,仿佛在忧伤和欢喜之间徘徊。沈天瑶早听珩儿说起她的爱情故事,可是,世间为何就有如此巧合的事?为什么那个伤害到这姑娘的人偏偏是她最宝贝的儿子许啸锋?

    珩儿的惊愕并不比沈天瑶少,与沈天瑶从认识到相处的一幕幕,不断闪现眼前。难怪从沈天瑶身上能感受到强烈的亲切感,难怪这位阿姨的一举一动都令她有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她就是许啸锋曾经常提到的那位好母亲。这不是故事,也不是电视剧里的情节,眼前的画面绝对真实。沈天瑶在完全巧合的情况下充当了她和许啸锋重逢的指路人,指引着满怀思念却找不到方向的许啸锋从北京来到了杭州。

    “珩儿,我是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就在我的面前吗?”

    许啸锋上前抓住了珩儿的肩膀,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他似乎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呼喊她的名字,但发出的音调却很微弱。

    珩儿没有答应,只是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凝视着他,她微启樱唇,好像是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非常不想跟我说话,可我的确触碰到了你,我能确定这不是在梦里。珩儿,我不奢求你会原谅我,但能够在这里见到你,我真的好感谢老天……”

    他的眼光流动着,那恳切、那渴望、那惊喜,他真的是那个曾经对不起自己的许啸锋吗?珩儿心头不自觉的一热,为什么她还会对他产生这种感觉?再这样下去,这种感觉恐怕很快就会使她心软,会让她立刻就向他妥协。叶珩儿,你到底还是不是你自己?为何你不能像那时在北京一样,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你是什么时候来杭州的?”

    她终于开了口。

    “已经来了快一个星期,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引领我来到了这里。我只是发现心里有一种叫不出名字的奇怪感觉,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里丢失了一样,所以我来了杭州,想确定自己到底丢失了什么。”

    许啸锋的语言始终是单调而简朴的,没有甜言蜜语,更没有一丝故意的矫『揉』造作。他是个很容易对人敞开心扉的男子,干净得像一张不带半点墨迹的白纸,尤其对珩儿如此。

    “为什么要这么傻?到杭州快一个星期了,那……你不是没有参加北京主场的比赛吗?”

    珩儿垂下头去,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是一个优秀的棋手,是中国围棋队的未来之星,怎么可以放弃那么重要的比赛?你无故放弃比赛,若是再回北京,一定会受到严厉的处分,甚至会被剥夺主将的资格。冯伯伯会伤心,骆岩会不甘,中国围棋队的很多人也会因此看不起你,你到底明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我不明白,也许我以前明白,可是当你离开的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好像所有的神经和细胞都被搅得『乱』七八糟了。唯一清楚的,每时每刻都是同一个名字——叶珩儿,叶珩儿,叶珩儿……”

    许啸锋伸手捧起珩儿带泪的脸颊。

    “珩儿,你曾经对我说过,***下自己的围棋,下属于许啸锋的、充满快乐跟活力的围棋。可是,在失去你的日子里,我的活力和快乐也一并消失了,有时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我又该怎么去下棋?我的棋,早已有一半是你的了,失去了那一半,另一半到底能支撑多久?我不知道,就是现在也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程语曼的事?”

    珩儿强忍住心里的酸楚,问出这样一句话。其实,紧闭的心门已经逐渐在打开,只是她一想到那天看见许啸锋胸前的吻痕,时间就又在那一刻停止。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就算解释几千几万次,又有什么用?如果你可以相信我,我即使一个字也不解释,你也会体谅我的苦处,不是吗?”

    许啸锋脸上挂着苦涩的微笑,珩儿从那个笑容之中,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讯息。

    “啸锋……”

    珩儿伸手抚上他的脸庞,那种触感令她的手指轻颤了一下,他分明消瘦了不少,一阵刺痛顺着手指传递着,直到她的心里。

    “珩儿,谢谢你,谢谢你……”

    许啸锋激动而欣慰地拥她入怀,这一刻的幸福,终于让他等到了,原来,自己并没有失去珩儿。她没有拒绝他,那阵熟悉的清香,好像梦一样,却又如此真实。

    “咳——咳!”

    沈天瑶的咳嗽声把两人猛然从梦幻般的情景中拉了回来,二人似乎到此刻才发现还有一个长辈在这房间里,许啸锋『摸』着脑袋傻笑,珩儿则是满面通红。

    “瑶姐,抱歉……”

    “阿姨,真是对不起……”

    两人同时对沈天瑶致歉,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沈天瑶拾起地上的玫瑰花,朝着两人笑了一笑:“啸锋,你这臭小子真是不老实啊,有了珩儿这么好的女朋友,居然也不跟妈说一声。既然伤了女孩子的心,就得好好去补偿人家,呐,明天给我去花店,买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跪下来送给她。要是少了一朵的话,你就准备好跟我回重庆,让我和你爸把你扔进嘉陵江去喂鱼!”

    “阿姨,您别这样……”

    珩儿连忙拉住沈天瑶的衣袖。

    “瞧瞧,我们家啸锋还真是有福气,珩儿心疼了,舍不得他被扔去喂鱼呢!”

    沈天瑶爽朗的笑声洋溢在小小的房间里,像是一阵和风,吹散了所有的烦恼与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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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相逢总在离别后(下)



    黄昏的西湖之畔,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沿湖的小径上迈动着脚步,影子落在地上,拉得又细又长。或许是今晚的月光非常明亮,那些爱好欣赏西湖美景的游客们,都在沿着湖边漫步。许啸锋并不是第一次来杭州,只是第一次注意到“三潭印月”的奇景,不过他仍然只在那个地方停顿了几分钟,便又踏上了另一方土地。

    风声、虫鸣声、游客的谈笑声……各种声音从他耳边飘过,一波接着一波,他却丝毫提不起精神。他连自己为何会抛下比赛来到杭州的原因也弄不清楚,或许他觉得,不管去到什么地方,都比留在北京要好,结果他的想法完全错了。北京如何?杭州又怎样?脑海总会浮现着同一张秀丽的面容,口中也只会念着同一个名字——叶珩儿。

    好容易鼓起勇气,许啸锋重新打开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大堆未接电话:冯大虎的、范韵秋的、程语曼的、骆岩的、林之韬的,甚至还有身在外地的岳智兴、吕恒宣、邹俊崎等人的号码。比赛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北京队少了他这个主将,浙江队一定已经用最轻松的方式获胜了吧,他望着手机屏幕,苦笑了几声。

    忽然,珩儿《吹过海峡的风》铃声响起,许啸锋一看那个号码,连忙接通了电话。只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嗓门不是一般的大:“啸锋,原来你还活着啊?这可恶的臭小子,关了好几天的机,连老妈的电话都不接,还以为你已经死掉了呢!”

    “妈,您给我打了好几天的电话?是……家里出事了吗?”

    许啸锋听到母亲怨怒的口气,猛然担心起来。

    “呸呸呸,大吉大利,你希望家里谁出事?你爸他好得很,只是这些日子厂里的事太忙,没办法回家。偏偏重庆天气太热,听说你要来杭州比赛,我就想顺便到杭州来避避暑,也好看看你。喂,你要什么时候才到杭州啊?”

    “我的老妈,i服了you!您怎么又看错报纸了?那是浙江队的棋手到北京比赛,不是北京队到杭州客场作战。”

    “天啊,不会吧,我又看错了?那我不是还得上北京来找你?”

    “得了,您不用上北京,我现在人就在杭州,您先告诉我您住的宾馆,我马上过来。”

    等到母亲说出住址,许啸锋立刻挂了电话,去公路边叫计程车。然而今天的游客颇多,计程车的生意出奇的好,不容易叫到。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才拦下一辆没有载客的车子,连忙钻了进去。

    “沈阿姨,您在吗?”

    珩儿轻敲着沈天瑶的房门,等待里面的回应,忽然发现那扇门并没有关牢,她便放轻了脚步,直接走了进去。

    “阿姨,都到晚上了,您怎么不关门啊?”

    进得房间里的小厅,珩儿看见沈天瑶正坐在那儿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琼瑶早期的电视剧《青青河边草》,沈天瑶一面跟珩儿打招呼,一面津津有味地关注着里面的剧情。

    “珩儿你瞧,这男主角真是有福气,两个女人都那么爱他,一个从北京追到扬州,一个从扬州追到北京。不过这种浪漫的剧情,恐怕只有电视剧里才有吧?”

    珩儿坐在沈天瑶身边,听到她的话,突然想到了骆岩。电视剧里的情节,虽然看起来不太贴近现实,但现实中有时却真能遇到吧。骆岩不就是从台北追寻着她到了北京的吗?一想到那个人,她始终抹不去心底的那份愧疚感。此刻的骆岩多半人在北京,也不知道他和许啸锋在围甲的对弈结果如何,她不想看到许啸锋,到了杭州之后,连报纸也没有买上一份。然而,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难免会有关心起许啸锋的一股冲动,只是把那股冲动拼命压抑着而已。

    “我还是去帮您把门关上好了,天已经晚了,开着门始终不太安全。”

    珩儿说着站起身,要朝门口走去,沈天瑶却一把拉住她,“不用,不用,这门我是故意开着的,我儿子来杭州了,他说一会儿就到。珩儿,你也留下来见见那傻小子吧,虽然他算不得什么帅哥儿,却是挺幽默的一个人,相信有他在,你的心情也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面对沈天瑶的热情,珩儿从来都无法拒绝,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但她倒真的对沈天瑶的儿子产生了些许好奇心,像这样一位童心未泯的阿姨,她的儿子一定也是个不错的人。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有些搞怪的男子声音:“请问,是不是有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迷』死人不赔命的沈天瑶小姐住在这里呢?”

    是谁故意装出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珩儿不禁一愣,先是觉得有些滑稽,但猛然吃了一惊,这声音怎么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呢?

    “呵,我的宝贝儿子果然来了!”

    沈天瑶笑嘻嘻地捋了捋她今天才烫好的卷发,拿出小镜子朝着自己的脸上照了照,确认是够美了,才“哈”地咳嗽一声,走到那半掩着的门旁边。

    “我的小王子,来了杭州这么远的地方,你会不会连花也忘记带给公主了啊?没有漂亮的花朵,你休想得到公主深情的吻喔!”

    沈天瑶的语言真是幽默到了家,珩儿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这门内和门外的人,真是一对母子吗?她甚至有些怀疑,但这样的一对母子,的确让她打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温暖。

    “瑶姐,真是抱歉,时间太晚,花已经下市了,我好不容易才弄到一朵玫瑰,可别嫌我吝啬。”

    门外的人说着便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朵艳红的玫瑰。沈天瑶竟像是返老还童一样,扑上去就亲儿子的脸,一边朝着里面喊着:“小姑娘,他就是我家臭小子,你快来瞧瞧看是王子还是野兽吧!”

    珩儿带着疑『惑』,从椅子上站起来,望向门的那一边。就在这两人对视的一刹那,男子手上的红玫瑰竟无声地落下,花瓣碎了,两人几乎是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珩儿……”

    “啸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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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相逢总在离别后(中)



    “嗨,你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令正要打电话的骆岩猛然回过头。这不是那天在酒吧遇到的那个姑娘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骆岩心中一惊,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没错,对方的确就是那个和他有过“一夜缠绵”的女人,今天她仍旧穿着那身黑『色』衣裙。他倒抽一口凉气,原本以为那晚以后,他们从此都不会再相遇,可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棋院?而且,现在看到这个女人,他越觉得更是眼熟。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怀疑地望着她的脸。

    程语曼盈盈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骆岩手中。“这也是我想要问你的话吧?通常只有棋手和棋手才会在棋院这种地方碰头,看来我们的缘份真的很不一般啊。那么,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程语曼,大虎道场冯大虎九段门下外弟子,职业二段,现在自立门户,开了一家棋手经纪公司。”

    “你就是程语曼?”

    骆岩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看得她那么面熟,原来她就是报纸上登过的站在许啸锋身旁、自称是许啸锋女朋友的人。冤孽,真是冤孽!他在心里一个劲埋怨着自己,老天爷的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连消遣的时间都会让他碰上一桩倒霉透顶的事。

    “你是……”

    程语曼凝视着他的侧脸,仿佛也明白了什么。

    “中国台北队的二品棋手——骆岩。”

    带着无奈的声音传到程语曼耳里,好像一个突如其来炸雷,她的全身似乎都要在一瞬间变得麻木。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人不是许啸锋的情敌吗?自己得不到许啸锋,骆岩得不到珩儿,他们两人却被一间酒吧硬牵到了一处。

    “你是程语曼就对了,你最好快点告诉我,三潭棋社的叶珩儿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骆岩忽然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急迫地追问着她。

    程语曼见到如此状况,一股无名之火顿时从心头窜起。“喂!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呢,叶珩儿跟我又不是很熟,她去了哪儿我怎么会知道?又不是我把她藏起来的!”

    “你还想跟我玩花样?本来我还以为是许啸锋那小子始『乱』终弃,害珩儿气得跑掉,可我知道你就是程语曼之后,我算彻底明白了事实的真相!你一心想得到许啸锋的爱,所以千方百计要对付珩儿,甚至当着大众媒体的面冒充是许啸锋的女朋友,还故意让记者拍到你和许啸锋进了你的办公室。程语曼,你这个女人真的好狠毒啊!”

    骆岩的声调越来越高,语气也越来越尖锐,他看着程语曼的眼神,就像瞪着一个罪大恶极的歹徒。

    “你放开我!”

    程语曼感到肩膀被骆岩抓得发痛,用力地挣扎着,却摆脱不了那双铁钳似的手。要是骆岩用这种力度掐住她的脖子,她恐怕很快就会停止呼吸。

    “你听到没有?我叫你放手!要不然我喊非礼了!”

    “你倒是喊啊!”

    骆岩眼中冒着愤怒的火焰。

    “你做得出这种恶毒的事,有本事就当着我的面承认,现在算什么?假装害怕?告诉你,程语曼,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你真是莫名其妙!就算这一切真的是我设的局,叶珩儿喜欢的人又不是你,你在这儿为她瞎『操』哪门子的心?你以为伤心的人只有你骆岩一个人?啸锋他也失踪了,难道我就不伤心、不难过吗?在这一系列的战斗之中,我们两个人不过都是失败者!”

    程语曼的话令骆岩猛然松开了手,他紧咬着嘴唇,几乎要把下唇咬破。失败者?自从三菱杯半决赛输给许啸锋之后,“失败者”这三个字就成了一剂能让他疯狂或沮丧的毒『药』。他痛苦地背转过身,仰面朝天,或许只有天能包容他内心所有的失落。

    “骆岩,你没有理由对我发脾气,我也同样没理由跟你闹。我们已经失败了一次,你难道还想再失败一次吗?或许我跟你不一样,啸锋走了,我会动用公司和媒体的力量,把他找回来。你呢?你准备去什么地方找你的叶珩儿?如果你能让叶珩儿回到你的身边,我也会尽全力让啸锋回到我的身边,让一切都回到原点,这不是很好吗?”

    程语曼轻轻握起他的手,让他重新转过来,用一种劝慰似的口气说着话。

    骆岩转身,眼里的火焰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冷漠与讽刺的目光。“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女人?珩儿的心不在我这里,我怎么都不会勉强她,我希望的是她有一天想通了,可以自己接受我的感情。但是你呢?许啸锋碰到你这样的女人,真是比得了癌症还要恐怖,枉你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竟然用他最厌恶的手段去抢夺他。你对许啸锋的占有欲到底有多强?是不是得不到他,不惜亲手毁了他也行?”

    “没错,不管你怎么说都好,啸锋是我这一辈子唯一所爱的男人,他只能属于我程语曼,为了得到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程语曼的声音异常凄厉,但骆岩却似乎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那流不出的泪水正像海浪一样往内心深处灌去。他对她的态度突然间转变了,程语曼何尝不是跟他同类的人?只是她的做法比自己极端一些罢了。她分明是在骗自己,因为她好胜的『性』情,使得她始终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输给了珩儿,但实际上却输得很惨。

    “行了,算我刚才把话说得太严重,你不需要这样。”

    骆岩伸手揽住她纤细的手臂,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他觉得此刻的程语曼,需要一个肩膀靠一靠。或许那一夜之缘,真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她那里寻求解脱呢?

    然而,这一幕却意外地被范韵秋发现了。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会在棋院这种地方倚靠在一起?要不要告诉老师呢?范韵秋心中一片疑『惑』,她思考了良久,才打算把这件事暂且忘记,因为她不敢肯定冯大虎知道后会怎么样,但这或许是能让许啸锋和珩儿言归于好的机会。

    她悄悄地离开了,花园里的风景,在耀眼的阳光下,微带着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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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相逢总在离别后(上)



    心与心之间,或许冥冥中就有了交点,那个交点的名字就叫做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或许是一条无形经纬线在指引着我,暗示我你所在的方向,是哪一个角度。因为我无法忘记你的音容,原本就无法遗弃的东西,又如何能勉强自己把它忘掉?原来,海角天涯还有另一种含义——两个背对着、越走越远的人,其实在越走越近。

    这天,是北京队主场迎战浙江队的比赛,林之韬与冯大虎这对冤家再次碰了面。原本两人又想在比赛前吵上一架,意外却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发生了。

    一边是范韵秋惊恐的声音:“老师,啸锋不见了!”

    另一边是林之韬接到的电话:“林先生,叶教练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什么?”

    冯大虎和林之韬几乎同时诧异得惊叫起来,而刚刚走进棋室的骆岩,仿佛头顶上遭了个晴天霹雳。

    许啸锋这臭小子,他竟然敢在围甲的比赛上玩失踪?骆岩咬着牙关,忿忿地朝着墙上用力捶了一拳。原本他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还想这次回北京之后,替珩儿狠狠教训许啸锋一顿,想不到那小子竟然也消失了影子。而围甲这样重要的比赛,作为主将的许啸锋代表着北京围棋队的整体形象,今天是主场比赛,更是对北京队有大大的利好,他的缺席实在是令人费解。

    “冯九段,北京队的主将缺席,你们全队的积分会大大减少,要是许啸锋六段再不出现,那么这场比赛就会直接被判为浙江队胜利。”

    主办方的负责人示意裁判员,对冯大虎做了一次提醒。不过林之韬在旁见到这种情况,要是从前的他,一定会认为自己的围棋队遇到了绝佳的机会。可是电话里提到珩儿,他心里感到非常难受。许啸锋和程语曼上报纸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一向对棋社极端负责的珩儿竟然被打击到离开了棋社,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听副教练的口气,珩儿应该是去了杭州,可副教练怎么非要到现在才对他说这种话?分明就是故意的!

    冯大虎脑子里则更是一团糟,许啸锋不声不响地从大虎道场“人间蒸发”,事先竟一点前兆也没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究竟明不明白比赛的重要『性』?冯大虎拨打着许啸锋的手机,对方只一次又一次传来关机的语音,气得他差点大骂起来。

    “老师,啸锋他会不会是去找珩儿了?”

    范韵秋悄悄在冯大虎耳边说。

    冯大虎摊着双手,焦急地说:“他去找珩儿?他知道珩儿在什么地方吗?我看那傻小子真的是疯了,为了一个女孩子,连这么重要的比赛都可以放弃,枉我还把他当成未来的希望,现在看来他没我失望透顶,我就阿弥陀佛了!”

    范韵秋叹了口气:“如果我能替换啸锋就好了,偏偏围甲又是不允许女棋手参加的……”

    就在北京队的众人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之际,一个人忽然走到裁判面前,斩钉截铁地说出一句话,不禁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万分。“裁判先生,我是浙江队主将骆岩,我愿意代表浙江队放弃这场比赛。”

    “骆岩,你这是做什么?”

    林之韬这才发现情况不妙,慌忙上前,一把拉住骆岩的衣袖。

    骆岩转过头来,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师叔,真的很抱歉,许啸锋他人不在,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在这里一心一意地比赛。如果您要开除我出队,我也毫无怨言,我之所以参加围甲,只是想代表浙江队的主将与北京队的主将来一次公平交手。”

    “阿岩……”

    站在不远处的冯大虎看到儿子如此做法,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热流。他似乎觉得,骆岩并不是完全因为许啸锋不在的关系,才决定放弃比赛,而是因为儿子对他这个父亲还存着一丝关切。尽管骆岩每次到大虎道场,对他所说的话在大家听来都异常刺耳,但血缘这种东西,始终是一根无法斩断的无形纽带。

    “阿岩,这一次……算爸爸欠了你一个情,真的谢谢你。”

    冯大虎上前几步,伸手搭上儿子的肩膀,低低的声音里流『露』着几分激动。

    骆岩的语气依旧冷漠,“冯九段,你不用对我说感谢,我一个做晚辈的可承受不起。我之所以放弃比赛,完全是因为许啸锋不在,并不代表着我承认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这次的比赛你们北京队主将缺席,我作为浙江队主将同样放弃比赛,那么两队在这场比赛的积分就都为零,自是站在了一个最公平的立场。但之后两队都会面临别队的挑战,能不能在明年打到总决赛,就看我们这两支少了一整场比赛积分的围棋队谁会比较努力了,不是吗?所以,我也劝你们尽快把许啸锋找回来,否则他在三菱杯赢我的意义就从此失去,因为他还没有和我交手,就会先败在自己手上。”

    骆岩说完话,转过身再向林之韬点了点头,便朝着棋室门外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大群人在里面,惊讶的惊讶,感动的感动,叹息的叹息。裁判在积分榜上作了零积分的符号,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许,今天的事就是两支围棋队在互相开着玩笑,不过被捉弄的是他们主办方,倒让他们一个个都哭笑不得。

    “可恶的许啸锋,竟然在这种时候逃跑,你如果想躲开我,故意不跟我下棋,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

    骆岩走在棋院的花园里,心中暗暗“诅咒”着他的对手,眼看就要走出棋院的大门,心底却生起了另一种情绪。这许啸锋莫名其妙不见了踪影,真是不愿意跟他下棋吗?不,以许啸锋那豪爽、率直的个『性』,反悔这种事绝对不是他会做的。脑海中猛然闪现出珩儿的面容,珩儿是被许啸锋气走的,那小子失踪,一定也和珩儿有关。对了,那件事牵扯的人之中,除了许啸锋、他自己和珩儿之外,还有一个叫程语曼的女棋手,如果能找到程语曼,应该能打听到些什么。想到这里,他快步朝着电话亭走去,准备查出“语曼经纪公司”的电话和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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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迷迭香(下)



    到底是什么促使她再次来到了这个阔别已久的“梦乐园”,她不愿去想,也许只有咖啡和舞曲能让她找到一点安慰。时而有一个男子走过来,做出邀请她喝咖啡或是跳舞的姿势,甚至抛上几个飞吻,她也只是朝着他们骄傲地瞧了一眼,玉手一摆,那些男子便知趣地离开。并非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上流社会”的人,不屑跟这些人打交道,而是她心中由始至终只有一个许啸锋。自回国以来,和许啸锋之外的陌生男子接触,似乎都会令她不时觉得反感。

    而坐在她不远处的一个咖啡座里,也有一个特殊的男人。他同样是孤身一人,一个人喝着咖啡,一个人听着音乐,一个人掏出香烟,自己给自己点上——一个也拒绝女伴的人。在灯红酒绿的“梦乐园”里,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刚从杭州回到北京的骆岩,没有在三潭棋社找到珩儿,却不知怎么的晃悠到了这里。

    他平日里其实并不喜欢抽烟,只有在应酬的时候,才偶尔会尝一下烟草的味道,那味道还令他有点厌恶。台上金发碧眼的美国女歌手正在唱着一首经典的英文歌《loving you》,骆岩也跟着她的拍子在那儿哼唱,把调子降低了八度。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骆岩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那样低的歌声会吸引了程语曼的注意,这个女人之前不是拒绝了很多男士的邀请吗?怎么现在会走到他这儿来了?身上穿着黑『色』衣裙,头上别着黑『色』的发夹,连手提包也是黑『色』的,她整个人简直就像一朵世间罕见的黑『色』玫瑰。

    “你如果想坐在这里,我倒是不介意,不过我没有义务陪你喝咖啡或是跳舞。”

    他抽了一口烟,左手轻轻托腮,半闭起眼睛。

    程语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本来就没想过那两件事,只是觉得很奇怪,先前歌手唱过那么多的歌曲,为什么你都无动于衷,偏偏唱这首歌的时候,你就有了应和?难不成你和我一样,也喜欢这首歌,还准备在这里跟我一起高呼失恋万岁?”

    骆岩听了她的话,发出一声冷笑:“像你这样既高傲又洋气的美女,也会失恋?或许是你甩男人的次数比较多吧?”

    “是,我的确甩过很多男人,却偏偏就对一个男人动了真情,可惜,我始终得不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对了,看你好像不是会常来酒吧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让你这样的斯文人也想沉醉在灯影和笙歌里呢?”

    程语曼拿起旁边的打火机,会意地为他点燃第二支烟。

    “呵,我们俩怎么会这么像?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骆岩耸着肩膀,竟然对着她大笑起来。

    程语曼也端起咖啡杯,和他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好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来,我们喝完咖啡,再叫红酒好了,今夜让我们一起醉在这里,你说好不好?”

    朦胧的光线,催动着朦胧的思绪,红酒的确是非常能醉人的东西,程语曼在美国或许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骆岩却是头一次醉得如此之深。他和程语曼摇摇晃晃地牵着手,一起晃进了舞池里。她很自然地把身体轻靠在了他的身上,舞步轻盈而妙曼,骆岩的舞技的确和她非常契合,可以令她越跳越欢。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跳到深夜,终于感到有些疲累,于是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到一间陌生的房里。或许并非两人的头脑已经不清楚,而是彼此寻求着安慰,才让骆岩把身边的女人看成了珩儿,让程语曼把身边的男人看作了许啸锋。

    房间里的那张双人床很快就成了他们醉意中的道具,程语曼仿佛是天生就带有『迷』迭香的女子,便是骆岩这样的男人,也丝毫无法抗拒。他乘着酒意,失去理智似的,把她紧紧地压倒在了床上,她的手臂也疯狂地环住了他的脖子。没有挣扎和反感,有的仿佛只是原始的***,两个***的躯体,在沉醉中堕落着,直到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的安眠……

    清晨的阳光照进了小小的房间,骆岩缓缓睁开朦胧的睡眼,只看到一片陌生的景象。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自己身上没有穿任何衣物,旁边还睡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猛然间叫出声来。程语曼被他的惊叫声吵醒,开始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谢谢你叫醒我,要不我睡过了头,恐怕连上班都会迟到吧。”

    她一面说话,一面穿着衣服。

    骆岩更是吃惊之极,原本他猛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景,大概是自己喝多了的关系,把这个女孩当作了珩儿,才会做出这种让自己都觉得脸红的事。可是眼前的程语曼,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还能那么平静地对他说谢谢,惊奇瞬间转为了莫名其妙。

    “小姐,你……没事吧?”

    他走上前去,怀疑地看着她的脸。

    程语曼看到他的眼神,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却笑了起来:“怎么,难道你想跟我说抱歉?还是你想对我负责什么的?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你的年龄看起来还比我大几岁,为什么思想就那样僵化?酒吧这种地方本来就是供人消遣的,昨天不过是寻找一点失去的***而已,连我都不介意了,你也把它忘了吧。”

    “啊?你……我的意思是……”

    骆岩实在是对她的这种反应感到震撼,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来。

    “你不用说什么,大概也多亏了昨天晚上的事,我的心情好多了,你自己也把情绪好好调节一下吧。如果有缘,相信我们还会再见,到时候做个朋友也无妨,难道不是吗?”

    程语曼微笑着靠近骆岩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吻,接着大方地说了声再见,便提着手提包飘然而去。

    “黑玫瑰一样怪异的女孩,昨天没看清她的脸,怎么现在看起来倒有点儿面善呢?”

    骆岩呆呆地望着楼下,那婀娜的倩影,携着万种风情,她就那样踏着轻盈的步子离去了,身畔却留下了温润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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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迷迭香(中)



    沈天瑶奇迹般地出现,可说是珩儿到杭州之后,遇到的头一件让她感到舒心的事。而此刻的北京,却好像成了被上帝遗忘的地方,上帝也同样遗忘了大虎道场,遗忘了那个伤心的许啸锋。

    许啸锋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不管别人如何劝说,就算要把他五花大绑起来去医院,使狠劲也拖不动他一下。自从那天珩儿在他寝室门口离开,他倒在范韵秋怀里大哭一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眼泪,当晚竟高烧到四十度。范韵秋知道,那天他依旧跑去了三潭棋社找珩儿,但方紫蝶却把他痛骂了一顿,说珩儿已经不在北京了。他恨自己没有在珩儿走后马上跑去棋社找她,于是又跑去了机场,但非常遗憾,机场的登记表上竟然没有珩儿的任何出行记录。

    也许,珩儿根本不是离开,分明就是“人间蒸发”!许啸锋一直这样想着,否则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连半个人影都找不到?或许就像范韵秋的故事里所讲的那个围棋女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走便走了,不留下任何线索。这次连冯大虎也被吓到了,许啸锋这副颓丧的模样,哪里还是从前的阳光男孩?那双小眼睛几乎一整天都不会眨一下,更别说像以前那样偶尔还会臭美地对别人“放电”。他还是每天照旧练棋,但是没有表情,练完就走;他还是每天照旧回寝室休息,却会忘记关门,什么人进来他都不拒绝。

    有一次,邹俊崎实在受不了他再这样下去,狠狠地揍了他两拳。要是从前的许啸锋,别人揍他可没有不会还手的事,对方一定会被他打得更惨。可是这次,他不但不还手,还嚷嚷着指着自己的脸,要哥们儿再来几拳,打得越重越好。邹俊崎当时便恼得冲出了他的寝室,在走廊上一个劲捶打着墙壁,心痛得比刀割还难受。

    “啸锋,你在吗?”

    一个低低的女声,传进了许啸锋的寝室,进来的人是程语曼,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好像有些害怕。饭厅里没有人,她朝着里面的卧室探过头去,仍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只看见床上的被子里蒙着什么东西,一动也不动。

    “啸锋……我是语曼,我来看你了。”

    她试探『性』地拉起被子的一角,突然吓得倒退了两步。许啸锋果然蒙在被子里面,但他并没有在睡觉,那双眼睛里充满着血丝,直盯着她的脸,神情出奇的可怕。他是在恨她吗?那种恐怖的眼神,她还从来没见过,珩儿的失踪竟会让他怨恨她到了如此程度?

    “啸锋,你不要这样……你这样看着我,我觉得好吓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来看你,给你买了些你爱吃的东西,也……希望让你快点好起来,跟我一起回我们的公司……”

    程语曼哆嗦着缩到墙角,把手提包抓得紧紧的,好像自己正在面对着一头对她虎视眈眈的野兽。

    许啸锋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他的声音很低,却让程语曼觉得『毛』骨悚然。“你说什么?我们的公司?什么叫做我们的公司?”

    “啸锋,我……我说错话了吗?那家公司,我本来就是为你而开设的,我想让你早点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难道……难道我这样做错了吗?我是那么的爱你,我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比博士学位更重要的东西,可你就一点也……一点也体会不到我的苦心吗?”

    “真是可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却来跟我说爱我,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话在我听来很虚伪吗?语曼,在你的心里,我什么时候变成了最重要的东西?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对你的爱早就随着你去美国而消散很久了,你突然间告诉我说爱我,或许就因为这样,我差点就又陷入了你的圈套。你先是故意撞上我,然后故意去找珩儿,接着请老师支持你开棋手经纪公司,再接着就当着媒体的面宣布你是我的女朋友,让珩儿伤心。你以为你设个完美的局打击了珩儿,就能让我重新爱上你?可惜啊,你完全想错了,珩儿离开北京,我的心也早就不在北京了,不会属于你程语曼,也不会属于任何人。”

    许啸锋说完这一席话,转身走向窗户旁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我不许你这样说!”

    程语曼扑上前去搂住他的腰,拼命地搂紧了他,声音呜咽着。

    “啸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如果真的不爱我,那那天晚上在办公室,我那样对你,你先前不是也没有抗拒吗?我知道你一定还爱着我,我们从小就认识,就了解对方,你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对我死心的!”

    “不管你信不信都好,我只会朝着一个方向走,也就是前面,绝不会再回头。”

    简单的尾音,让程语曼的手颤抖着松开了。她是第一次看到许啸锋的情绪如此平静,语调如此郑重,只是那对她来说是严酷的刑罚,他甚至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你走吧,语曼,你的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忙,不是吗?”

    带着心碎的痛感,在许啸锋要求下,她走出了寝室的门,只留下一张巴掌大的纸片在桌上。当许啸锋转过身来,发现它的时候,才看清那是一张泛黄的明信片,日期恰好是当年程语曼离开的那天,自己就寄出去的。原来,她收到过它了吗?只是如今,那明信片上印着的红玫瑰,早已被岁月的痕迹染上了一袭昏黄。

    酒吧这种地方,在北京是不容易找到的,而程语曼偏偏就能寻到这样的场所。那是一条住着不少外国人的街巷,里面就有一间美国人开的酒吧,从前她念北大的时候,也常和同系的一群朋友到这里寻开心。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年,没想到那间酒吧还开着,生意也还和从前一样兴隆。

    这间酒吧的名字叫“dream-park”,中国人很喜欢叫它为中文名“梦乐园”,一走进大门,就能感受到浓烈的美国风情。咖啡的香气充满着整个空间,乐队在奏着爵士乐,歌手在低温浅唱着蓝调。几分钟过去,一对对男女翩翩起舞,随即响起舞曲音乐,程语曼已经分不清楚那是探戈、伦巴还是华尔兹。她只是坐在咖啡座前,左手擎着小巧的杯子,右手拨动着勺子,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杯里那褐『色』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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