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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一 视而不见



    黑棋顶,白棋挡,黑棋四路断,李永铉如愿以偿地挑起了战斗。

    白棋三路退,黑棋五路长头,这是作战常型:四路压住看似紧凑,但让白棋扳起二子头反而麻烦。

    面对李永铉的强硬挑战,王子明胸有成竹,三路拆二碰,白棋施展出腾挪战法。

    “白棋好调,黑棋的挑战似有过早之嫌。”长谷直一轻轻摇头说道。

    “是的,白棋的碰绝好,黑棋难以发力。如果下扳,白棋借势反扳腾挪,弃去二路一子,不仅可以先手将黑棋压在低位,而且只要周边稍厚,被分开两子的拐出来将极为严厉,黑棋不能不防,如此白棋可战。”曹灿说道。

    “呵,其实没必要那么麻烦,黑棋下扳时,白棋大可以老老实实地退回,四路的扳头黑棋受不了,只能挺起,如此白棋向中腹跳起,中间出头顺畅,左边二路拐下随时可以做活,这样白棋的姿态更佳。”宋玉柱笑道。

    “下扳被借调,那长头呢?这样白棋不就借不上劲了吗?”李紫芸问道。

    “这么下是稳健一些,看起来白棋没有好的后续手段,但白棋四路贴起却是意外的强手,黑棋攻击乏力。”宋玉柱答道。

    “啊!那不是正好凑黑扳二子头的俗手吗?”李紫芸奇怪地问道。

    “呵呵,刚才还叫小黄不要犯了教条主意,没想到你马上也来了。黑棋扳二子头心情上是很痛快,但扳过以后呢?白棋反扳,黑棋如果能再扳当然满意,问题在于白棋可以看轻边上二子打吃后出头,对方若敢去吃弃子,则下方两颗黑子已难以动弹。所以在白棋反扳时黑棋只能先行处理下方两子。如此白棋六路挺头姿态极佳,黑棋自顾尚且不暇,哪可能抽空去攻这块白棋。”曹灿笑道。

    “上长不行,下扳也不好,这么说只有上扳了?”黄妙龄问道。

    “大概也只能这样吧,虽说让白棋得以顺利飞出,但总比前几个参考图处境好些。”长谷直一说道。

    “难道说黑棋的顶断是问题手?”李紫芸实在是不能理解,如此有气势。有魄力的一招居然怎么会得不到好的结果。

    “嗯,顶是应该的,否则让对方顶在同处,这块白棋太厚,早先右下黑棋的厚势将无用武之地。不过接下来的断确实有过早之嫌,正常地进程还是先在右上小飞守角,白棋左下二路先手扳后再下方跳起围空,如此将形成细棋局面。”宋玉柱答道。

    “不过李永铉最擅长的贴身缠斗。官子功夫非其所长,真要走成那样平稳的局面,他对贴子大概没有充分的信心吧。”长谷直一猜测道。

    长考二十分钟之后,黑棋最后还是选择了上扳,他当然想下的更严厉一些。但面前坐着的人并非等闲之辈,把希望寄托在对手走出错招上绝不是高手所为。

    白棋退,黑棋四路接实,白棋五路飞出。下边两颗黑子棋筋不能放弃,只有向中腹单关跳,白棋跟着再跳,进程完全和研究室里的结论一致。

    “现在的局面怎么样了?”黄妙龄问道。

    “实空上地差距不是很大,左边两块棋对跑,白棋顺调进入中腹,将黑棋右边的形势自然而然地侵蚀大半,现在言及优劣虽然为时尚早。但黑棋的断之后的作战显然并不成功。”宋玉柱判断道。

    “这么说白棋形势应该是非常乐观吧?”李紫芸欣喜地问道。

    “呵,话是这么讲,不过对手可是韩国的『乱』战之王,他非常擅于在艰苦的战中寻找反击机会,形势越是危急,他的斗志越是旺盛,所以现在白棋虽然不错,但还不能轻言乐观。”曹灿笑道。

    黑棋尖冲下方星下白子。一方面压缩下方白空。一方面加强中腹弱子。

    白棋三路爬,黑棋下扳凶狠。双方的战斗已到关键时刻。

    白棋二路下扳,让研究室内地人们大为紧张。

    “白棋不怕打劫吗?”李紫芸担心地问道。黑棋的虎一眼可见,虽然局部看起来很勉强,但白棋若敢断打,则黑棋将鼓出打劫,白棋一旦劫败棋将马上结束。

    “是呀,白棋走的好象有些过强了。黑棋右下角有两枚绝对劫材,左边的跨白棋也不能不应,打劫应该是打不赢的。”长谷直一也很奇怪:这个手段太过明显,没理由王子明会看不到。

    “难道是白棋有了误算?”黄妙龄脸『色』紧张地问道:这种地方地失误不同于一般『性』质的失误,要是错了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现在只能看实战了。”宋玉柱也是面『色』阴沉地说道。

    五分钟之后,出人意料的,李永铉没有虎下造劫,而是中腹飞起,强行扩张中腹。

    ”咦?黑棋为什么不虎下去?难道李永铉认为打不赢这个劫?没道理呀!”长谷直一不解地叫道。

    “是很奇怪,形成打劫地话黑棋劫材绝对有利,如果说王子明因为错觉而在二路扳的话,那李永铉没有看到这招强手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宋玉柱抚着下巴也是难以理解。

    “这里是不是没有劫?”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看棋的孙敏忽然问道,倒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坐在这张棋桌旁的又是一流又是超一流棋手,以她的水平实在是没有发言的资格。

    “怎么,你看到什么了吗?”曹灿奇怪地问道。孙敏的实力他当然很清楚,比起业余四段强些,五段就弱些,总之,在业余棋手中也很难算得上高手,而现在连天超一流棋手都没搞明白的问题她怎么会知道。

    “呵,我是觉得黑棋要是虎下,白棋没必要非得从上边打呀,如果改为从左边二路叫吃,黑棋好象也没有严厉地手段。”孙敏脸上微微一红,在这么多高手面前提出不同的意见,的确是很需要些勇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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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 平淡的好手



    黑棋上靠,白棋反托三三,看来曹灿说的对,王子明对于模仿棋没什么兴趣。

    黑棋星位顶,白棋挡住,由于征子不利,黑棋三路打吃之后立下的手法不成利,所以李永铉五路挺头取势。

    白棋虎补:如果四路硬爬,看似紧凑,实则被黑棋扳二子头,棋形反而局促。

    黑棋三路靠下,白棋二路扳,黑棋长,白棋先在四路团,待对方退后再二路爬,黑棋跳,此处的变化告一段落。

    “白棋二路扳的时候黑棋怎么不先打一下呢?被白棋先手一团,黑棋好象有点亏吧?”李紫芸问道。

    “按定式正变来讲黑棋是应该先打一下,不过实战的走法和今后定型收官的方法有关,只可以说互有短长,各有优劣,是好是坏要看对局者怎么运用。”长谷直一答道。

    “黑取势,白取地,大概李永铉是想要亲身体验一下王子明的治孤本领吧。”曹灿说道。

    “对,昨天他对我说过,今天这盘棋他将尽量发挥自已的长处,以已为主,绝不能被王子明牵着鼻子到处跑。”长谷直一说道。

    “呵,看来李永铉对前几盘棋的研究已经有了心得,就不知道这种策略是不是真有效果。”宋玉柱笑道:想要取得优势无法是两种办法,一种是尽最发挥自已的长处,正面比一比谁发挥的更好,另一种则是努力限制对手长处的发挥,看看谁更适应不熟悉的局面。金炳辉和长谷直一用后者没有取得效果,因此李永铉改成另一方法也是在情理之中。

    得到先手之后,白棋左上角四路飞起,态度极为从容。

    “咦,这不是缓手吗?”黄妙龄看到这手棋惊讶地问道。

    对于小目的高挂。四路飞起是属于比较本份的应招,假如上边有子,白棋在对方三三托退之后可以在二二挺入搜根兼占空的话,则这一招是非常漂亮地一手。

    问题是现在上方整条边路还空空如野,白棋真敢挺入二二的话,则三路的紧『逼』成为绝好点,借着危胁白棋三路被夹下的弱点,以右上星位为中心。黑棋将形成巨大的阵势,白棋肯定不能接受。

    若是不敢挺头,则白棋只能在二路虎,如此黑棋顺利在左边开拆,这个棋形虽然古已有之,也被列为小目高挂定式的一型,但白棋步调缓慢,实地稍损早有定论。因此在越来越强调速度和子效的现代围棋中越来越当见了。

    “呵,小黄,你这就是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了,你光看到白棋步调缓慢,实地稍损地缺点。可是却忘记了它的优点,那就是坚实,同时还是先手。

    黑棋在右下角的外势极厚,白棋假若采取夹击之类的招法。看起来好象主动一些,但黑棋马上出动,一旦在这里形成急战,则这道厚势就容易发挥出威力了。

    现在白棋高高飞起,一方面避开了急战,一方面抬高位置,将头伸向中腹,早早地为今后中腹的战斗做准备。同时有此一手,黑棋在上边已经没有合适的开拆点,看似平淡,但却是意境深远,一举三得的布局好手,如果不是对围棋有着深该的理解,很难体会到这其中地妙味。”曹灿笑道。

    “对,曹老师说的对。所谓欲速则不达。有时候棋走的积极并不等于主动,走的缓慢也不等于被动。先中后,后中先,能把这其中的奥妙完全融会贯通,那么你在围棋地境界上就迈进了一大步。”宋玉柱点头说道。

    “是吗?”黄妙龄怀疑地说道。对于围棋,高手有高手的理解,低手有低手的理解,即便同样是高手,理解也很有可能不同。黄妙龄身为职业八段棋手,实力之强在中国也排得进前五十名,但同男子一流高手比起来还是有相当的差距,具体地招术容易模仿,但其中的道理就不是那么容易懂了。窗纸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只是如果你捅不开,那么就别想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黑棋托三三,白棋扳,黑棋退,白棋二路虎,黑棋三路拆二,尽管李永铉不想被王子明的行棋步调所带动,但在对方朴实无华的布局好手面前,却是欲拒无力。

    顺利地将先手抢到,白棋占据了下边星位下一路,全局的大场很多,比如若上的挂角,左边地拆边,可这里却是最重要的,虽说右下角的直接断吃住黑棋二子实质很大,但黑棋二路立下弃子封势,白棋未见便宜。

    利用右边的厚势,李永铉在左下挂入,如改成另一个方向挂,则白棋单关跳应后,局势将走向平稳,假如右侧黑势不能发挥出作用的话,那么贴目的包袱将越来越显得沉重。

    白棋左侧大飞,用心深远:尖顶是常用的攻击手法,但黑棋挺头之后,边路中间的白子将受到黑棋地严厉地攻击,厚壁的威力也将显现出来;小飞也是一法,但因为近了一路,黑棋二路小飞就地生根地下法便容易出手多了。

    黑棋直接点三三抢占实地,凶狠:李永铉当然想先在中间镇头,这是全局『性』的好点,假如白棋向左飞出时再去点角,如此步调堪称绝妙,只是问题在于王子明肯这么听话吗?假如白棋另一侧飞起,『逼』黑棋罩头后再三路小飞做活怎么办?黑棋阵势看起来虽然很大,但白棋实利毕竟太大,这种先损实地,再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以后中腹成空多少上的棋不是他的风格。

    白棋挡下分断当然,黑棋爬,白棋长,黑棋二路先手扳粘,白棋接住,黑棋再爬,白棋虎补。

    “咦,怎么不顶住?不怕黑棋从这里分断吗?”李紫芸奇怪地问道。

    “如果这样走,黑棋有可能马上活动被分开的一子,比如说简简单单的跳起,由于右下黑势的存在,被分开的一颗白子不是很好处理。”长谷直一答道。

    “可是这么走黑棋的顶断不是很严厉吗?”李紫芸问道。

    “呵,那就战斗好了。你和王子明学了那么长时间的棋,应该知道他不是个害怕战斗的人吧?”曹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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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九 模仿还是不模仿?



    今天的比赛是李永铉执黑先行,星、小目,这种起手式是现在最为流行的开局方式之一:位置高,利于快速向边路开拆抢战大场,其中一角为小目,可以根据情况随时加补一手形成无忧角,变为以取地为主的坚实布局,灵活多变,易于把握。

    王子明针锋相对,同样应以星、小目,两两相对,一模一样。

    黑棋此时的下法极多,比较常见的是右边中间连片,形成高位或低位中国流布局,右下守角也经常可以看到,这一盘棋黑方选择的是左上高挂,这是最积极主动的下法,李永铉打定主意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

    对于黑棋的挂角,白棋下托,二间高夹或是一间低夹都是很常见的应对,不过王子明现在同样走的是右下高挂。

    “是想走模仿棋吗?”长谷直一饶有兴趣地猜测道。

    “应该不会吧?王子明的棋灵活多变,大概不会喜欢这种有点取巧味道的下法吧?”曹灿轻轻摇着头怀疑地说道。

    “这可不好说,王子明似乎什么棋都敢下,如果真走出了模仿棋应该也不会太让人感到奇怪。”宋玉柱说道。

    所谓围棋的模仿棋,就是一方随着另一方在棋盘的对称处下棋,最后形成一盘黑白方完全对称的棋局,这就是大家俗称的模仿棋,在中国还有另一个别称叫作“东坡棋”。

    关于“东坡棋”的由来是这样的:苏轼, 字子瞻, 号东坡居士, 绝顶聪明。不仅是家,诗词歌赋样样皆精,书法尚列当时四大家之一,然而就是棋艺不精。苏轼的小儿子苏过爱下棋,而且下得好。苏轼无论怎样都输给苏过。一次,苏轼跟儿子下棋,苏轼第一手下天元。然后随儿子的对角,对边地着子。几十手后,竟然是细棋模样,苏过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奇怪地向父亲求教问这是什么棋?结果苏轼笑着答道︰“这是东坡棋。”

    当然,这只是民间流传的趣事,历史上是否真有其事那就没人敢说了,只不过这也反映出模仿棋古以有之。并非今人独有。

    在有详细记载的现代棋战中,第一局模仿棋是由昭和棋圣吴清源与围棋大豪木谷实下出来地。当时因还没有实行贴目制,所以吴清源执黑一上来就先走天元,然后木谷实执白下在哪里,吴清源执黑也在对称处下哪里,亦步亦趋,丝毫不变。

    由于采用“模仿棋”在正式棋战中进行比赛,这在日本还是第一遭。因此全无心理准备的木谷实长考频频,简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对付。第一天中午封盘时,木谷实就向裁判嘀咕,说如果再这么一直模仿下去,这棋就没法下了。但裁判为难地说。模仿棋没有违反规则,裁判无权干涉对手的下法。

    得不到裁判的支持,无可奈何的木谷实只有硬着头皮接着下了下去,痛苦当然是痛苦。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这种痛苦一直到吴清源第六十三招变招之后才得以结束,虽然这盘棋最终因吴清源一招失误而败北,但获胜者木谷实也是累得苦不堪言。

    这件事后,模仿棋遭到日本棋手所有人的反对,认为模仿棋是一种缺乏艺术而又不尊重对手的下法。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棋手执黑走过模仿棋了。

    在围棋实行贴目制之后,执白棋与对手走模仿棋地首创者是日本已故著名棋手藤泽朋斋。这位第一位通过大手合制度成为九段的著名棋手经常在比赛中执白棋学黑棋走二三十步,弄得对手很头痛。抱怨和他下棋实在是件苦差事,实在是太累人。想想也是,你在那里苦思冥想,耗死了多少脑细胞才好不容易下出来的招术,对手可以一秒不用、不加思索地拿过来化为已用,而不必担心局面不利,反正要坏大家是一样的块,要好大家一起好。换谁是被模似一方心里也没法舒服。

    曾经一位记者采访藤泽朋斋时直言不讳地说很多棋手都认为模仿棋缺乏艺术和创造。是棋道的倒退,但藤泽朋斋马上反驳说。他下模仿棋完全是对对手所下棋的判断,一旦觉得对手下的不是好棋,他就马上会终止模仿。因此藤泽认为模仿棋决不是为了模仿而模仿。

    严格地说,白模仿棋是一种严重的“条件模仿棋”,因为黑方(在不考虑胜负地情况下)可以随时中止模仿棋--只要走天元即可。如果黑棋不贴目,白棋不会选择模仿,总是慢半拍自然有败无胜。而贴目制下,压力就在黑棋的一方。天元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走的。如果天元一步效率不高则会导致局面落后。另外还可以通过对角征子对付模仿--只适用于白模仿棋。但不论是走天元还是造征子,都要保证对方变招后自己不至于吃亏。这在实战中很难把握。白棋一方压力也不一定小,因为变招是迟早的事,掌握不好时机反而会亏损。总之,模仿棋中双方的风险都很大。模仿棋地胜率也不高。

    日本棋手除藤泽朋斋以外,著名棋手桥本宇太郎和坂田荣男也在正式比赛中下过模仿棋。以务实精神著称的著名棋手赵治勋也认为:“模仿棋也能被称为一种布局吧,而且可以说是漂亮的布局。虽然对模仿棋有各种各样的批评,如:没有独创『性』,或者没有深度等等。但是,我以为在批评之前,还应多想想破坏模仿棋地方法为好。只要能有好办法破坏对方的模仿,那么战胜模仿棋也就非常简单了。”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到了现在,不仅围棋的规则已经修改了很多次,原先的不贴目到现在已经成了大贴目,而且对于围棋的认识当代棋手和前辈们也有了很大不同,模仿棋不仅在正式比赛中近乎绝迹,甚至在业余棋手的对局中也是极为少见。

    今天,王子明会不会再给大家一个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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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八 再遇老友



    八月二十二日,中、日、韩三国围棋擂台赛第十一轮第二场的比赛如期在金玉大厦举行。由于此一战的对阵双方均是本国最后一位选手,今天之后,必定有一方要退出本次擂台赛,因此很多中韩两国棋『迷』一大早就聚集在大厦门前广场,想要为已方选手加油打气。

    八点三十七分,两辆标有中国棋院字样的桑塔纳轿车先后从马路拐入大厦停车场,车门打开,韩国代表团的三位成员和三位日本代表团的成员分别从各自的车里走了出来。

    由众多记者和更多棋『迷』组成的人『潮』立刻涌上,将一行数人包围起来,问候声,加油声,相机开关按动声响成一片,简直要把这小小的一支队伍完全淹没。

    好在大厦对此情况早有准备,四五位保安马上冲了过来,将首当其冲的李永铉牢牢护住。

    “呵,韩国的棋『迷』可是真够热情的。”山本三十六笑着向朴奉胜说道:有了几位保安的加入,后者这才从人『潮』的旋涡中心退出来,此时正擦着头上的汗水调整着呼吸。

    “是啊,我们韩国人民族自豪感最强,这场比赛事关重大,每一位韩国人都会全力支持,能有这样的表现一点也不奇怪。”朴奉胜颇为自豪地笑道。

    “呵呵,幸好这里是北京,算是你们的客场,如果是在首尔,恐怕就要动用警察来维持秩序了吧?”山本三十六笑着调侃道。

    “哈,山本先生您这可就说对了,当年曹薰铉获得首届应氏杯世界大赛冠军回国时,前去机场迎接的棋『迷』足有上万之众,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不亚如国家元首访韩,要不是市『政府』果断出动警察维持秩序。只怕是曹先生连机场大门都走不出去。”朴奉胜笑道。

    “曹先生是使贵国围棋由弱转强的重要人物,称之为英雄毫不为过,他的确当得起这样的待遇。”山本三十六随声附和道。对于真正优秀人物的敬慕是不分国界地,尽管立场不同,但没有人能否认他们曾经做出的贡献。

    “哈哈,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希望李永铉这一次会做的比他的前辈更好。”朴奉胜笑道。

    “呵呵。以您的立场当然是这样想了,不过在那之前,似乎要闯的难关还有不少哟。”山本三十六别有意味地笑道。

    “如果胜利得来的太过容易,那么得到胜利时的快乐岂不是也会少了很多?”朴奉胜反问道。山本三十六想要地当然是希望日本棋手取得最后的胜利,两国交锋,各为其主,做为艺术而言,围棋是不分国界的。但做为竞技项目,棋手却是有国界的,棋『迷』也是有国界的。

    “哈哈,有理,有理。”山本三十六开怀大笑。

    棋『迷』们关注的焦点是棋手。通常只有记者们才有心情去理会两个谈天说地,说说笑笑的半大老头子,因此,在李永铉等人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吸引开之后。这两个人轻轻松松地便走进了大厦正门。

    “奉胜!奉胜!这边,这边!”快要走到电梯门口地时候,有个人在大声地招呼着韩国代表团团长。

    “啊,是太贤呀,哈哈,你也来观战来啦。”停住脚步回过头去,朴奉胜很快便认出了自已的老朋友。

    “呵呵,那是当然。这么重大的比赛我当然要来了。”车太贤和另外一个中年男士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大前天晚上你大老远的赶来看我,结果我一个人自已睡着,把你晾在一边,实在是太过失礼了。”朴奉胜先是一躬表示歉意。

    “呵,没什么,老朋友了,这点小事儿算得了什么。”车太贤笑道。

    “呃。朴团长。原来那天晚上你也喝醉了?哈哈,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不行了。原来你也是一样啊?哈哈。”山本三十六闻言笑道。那天晚上他和黄家贞合作一起想把朴奉胜灌醉,结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回去之后自已也没好受,此时听到对手亦也如此,心中当然是受用许多。

    “哈,始作俑者,还好意思笑话别人。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山本三十六先生,日本棋院副理事长,此次日本代表团的团长,这位是我小学时地同学,车太贤博士,医学专家,这位先生是......?”介绍道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时,朴奉胜迟疑地问道。

    “噢,这位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新民医院院长,医学整形权威,彭定远先生。”车太贤侧过身来向大家介绍道。

    “朴先生您好,山本先生您好。”中年男人彬彬有礼地问好道。

    “您好。”两个人连忙还礼。

    “彭先生是中国人,这一次大概不是为韩国棋手来加油地吧?”虽然都是东亚人种,都是在说着同样的中国话,但中国人和外国人还是有区别的,简简单单的一个问候,山本三十六已经可以确定对方的国籍。

    “呵,那是自然,他当然是为中国棋手来加油的。”车太贤代为答道。

    “两位棋『迷』在一起共事,想必平时关系一定非常好了。”山本三十六说道。

    “哈哈,好当然是好了,不过只限于棋盘之外。一旦沾上下棋,他就是我最大的敌人了。”车太贤笑道。

    “呃,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朴奉顺不解地问道。

    “呵呵,是这样,在我没来之前,他可是新民医院的第一高手,可是我来了之后,他就只能退居第二。为了抢回第一地位子,他可没少向我挑衅,可是结果总是碰得个头破血流。经过事实的教育之后,他终于有了自知之明,知道和我下棋占不到便宜,此路不通便开始另想办法,不谁谁的棋更好而改成比谁的眼光更准。这不,今天我们就用半个月的薪水打赌,看看到底这盘棋谁能赢。”车太贤笑着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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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七 安排



    “是啊,您的怀疑很有道理,其它方面还好说,但棋力上的问题确实是很难找到恰当的解释。”听完山本三十六提出假设的理由,井上裕太脸『色』凝重地点头说道。能成为管理一百多人商贸公司的主管,头脑自是不会差,山本三十六提出的问题有依有据,的确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思路。

    “我也觉得山本副理的猜想很有道理。去年大体这个时候,我曾经陪同小林先生一起去乌鹭社去拜会王子明,曾经在二楼的特别对局室里挂着很多幅前辈棋手的亲笔书法,记得当时我还奇怪一个规模很小的郊区棋社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真品,现在想起来,如果王子明就是那个人,这个问题便不难解释了。”工藤武夫点头补充道。

    “对,相貌的不同可以通过整形手术来做。现在这方面的技术水平已经达到相当高超的地步,如果有心,做到让人从外观上认不出来并非难事,王一飞九年前曾因车祸在脸上留下伤疤,也许他就是借着做去疤手术的同时改变了相貌。”山本三十六说道。

    “如果真的是他,那这次擂台赛的前景就不容乐观了。九年前的棋魔已经是实际上的世界围棋最强者,有他参加的比赛夺冠率几乎可以达到七成,现役的这九位超一流高手除曹宰贤因成名较晚没赶上外,其他八位有谁没在他面前吃够苦头,无论是李永铉还是宫本先生对他的战绩都是负多胜少,拿他一点半法没有,现在九年时间过去了,以双方年纪和发展潜力来看,情况只怕会更加糟糕。”井上裕太忧心重重地说道。

    “对,从这几盘棋的实战进程和众多高手的评论来看。你所担心的更糟糕问题已经迫在眉睫,而我们除了慢慢等待那一天的来临,并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宫本先生地超水平发挥之外便无能为力。唉,正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儿孽,不可活。如果当初不是在急于挽回丢掉的面子,棋院也不会做出举办三国擂台赛的决定。情况也不会变得如此难以收拾。”山本三十六叹息道。

    “山本先生,关于举办三国擂台赛的原因松下先生也和我说过一些,棋院的事情我这个局外人不好评价,如果早知道王子明就是王一飞的话,当初让他把日本业余棋界打得抬不起头来也就算不上什么耻辱。可是谁都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谁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就算到了现在。很多人也只会把两个人在棋上的特点进行一番比较,但能想到是同一个人恐怕没有几位,至少在您提到之前,我就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处在当时的环境,棋院作出这样地决策可以理解。至于出现现在的困境,那是事前无法预料的意外,您不必过于内疚。”见到山本三十六情绪低落,井上裕太出言开解道。

    “呵。井上先生,谢谢您的安慰。的确,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虽然擂台赛的问题我们无法再有什么好的对策,但在赛场之外,我们要做地事情还有很多。”山本三十六苦笑道:他今年已近六十,亲身经历过的大多大浪可谓数不胜数,眼前的问题虽然棘手,但还不至于让他不知所措。

    “对。井上先生,松下理事长应该已经和您说过,山本先生这次亲自来到北京,一方面是为了陪同长谷先生参加比赛,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查明王子明的真实身份。现在虽然我们已经有了调查方向,但那终究只是个猜测,还不能当做铁证。您已经在北京先期进行了几个星期的调查,不知道有没有查到一些眉目?”工藤武夫问道。

    “在接到松下先生地指示之后。我已经通过各种关系进行调查。不过除了一些棋院早就知道的信息,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资料。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中国棋院上下几百人中,知道王子明真实身份地只有叶荣添和黄家贞两位院长,其他人,包括李志民,马金波那种职位的干部也一直在对王子明的身份表示怀疑,但说到理由,却也只是王子明的表现太过出『色』。”井上裕太答道。

    “你能肯定只有叶荣添和黄家贞知道事情真象?”山本三十六问道:这两个人都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老狐狸,如果真是有意隐瞒,想要从他们俩嘴里挖出有用的东西还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能,通过各种渠道反馈回来地信息,中国棋院内部对王子明身份的讨论是现在最大的热点,每个人,包括后勤管理,一线棋手,少年队员一谈起来就争得热火朝天,但无论在公开还是私下场合,只有这两位院长听到别人谈论这个话题只是说笑打岔,即不解释,也不制止,由此可以看出,对于现在的情况早在他们俩人的意料之中。”井上裕太答道。

    “嗯,这也在常理之中。当时提出王子明参加擂台赛时,中国棋院内部反对声音很高,但两位院长却力排众意,非常强硬地将他推了出来,如果不是心中确实有底,那就是脑子发疯了。”山本三十六沉『吟』着说道。

    “要从这两个人身上找证据恐怕很困难,如果肯说,他们也就不会拖到现在了。”工藤武夫说道。和中国棋院的这两位领导他也曾直接打过很多次交道,非常清楚那将是怎样的难题。

    “要不要我们借助媒体把这个猜想捅出去?就算找不到真实的证据,最少也能揭『露』中国棋院地阴谋。”井上浩太提议道。

    “呵,什么阴谋?难道指责中国棋院派出一位前职业棋手参加现役职业棋手之间地最高决斗?这是在给我们挽回颜面还是要在伤口撒盐?”山本三十六自嘲般地笑道。如果说在王子明第一次访日时这种作法叫做自欺其人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就应当称之为欲盖弥彰了。

    “啊,对不起,是我地眼光太短浅了。”井上浩二也感到自已的建议不妥,连忙自我反省道。

    “呵,没什么,你是刚刚知道真相后的直觉反应,没有看得远些也很正常。这件事情现在不能太急于公开,不论在三国擂台赛中,还是在世界棋坛,王子明的真正身份都将是个重镑炸弹,我们必须有了实足把握才能计划下一步行动。”山本三十六说道。

    “那山本先生,下面我们该怎么做呢?”井上浩二问道。

    “嗯......,这样吧,你以后将调查重点放在以前和王子明私交不错的朋友身上,看看从他们那里能不能找到突破口。明天比赛结束之后我将返回东京,和松下理事长研究一下今后的对策。如果李永铉能赢,自是不用再伤脑筋,如果他挡不住,呵呵,恐怕也只有公布王子明身份一条路可走了,终究败在横行棋坛十余年的一代棋魔手下总比输给一位业余棋士手下说出来面子上要好看一点。”山本三十六再次自嘲般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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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六 各有任务



    位于海淀区知春路知春里的西格玛大厦紧临着着中国硅谷称号的中关村,因此,有不少跨国的IT行业公司在这里都设有分支机构,计算机『操』作系统霸主微软公司的中国地区总部也曾经设在这里,由于名气过大,虽然其早搬到朝阳CBD地区时日已久,但很多人还习惯『性』地称之为微软大厦。

    大厦十五层的一五零四、一五零五、一五零六号一连三间房间都属于日本NCL电器中国分部,下午两点来钟,大多数业务员都出去拜访客户还没回来,宽敞整洁的办公区内显得有些冷清。

    “叮咚。”随着声音,两个男士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抬头看了一眼钉在电梯旁的公司分布图,转身便向NCL公司走来。

    “您好。”正无聊地数着门上挂饰灯穗的前台小姐连忙站起来微笑着问候道。

    “您好。这位是山本先生,和你们的总经理井上约好两点十分见面,请您通知一下。”中年男人点头答道。

    “是,请您两位稍等。”前台小姐拿起内部电话向上汇报。

    放下电话不久之后,一个头顶发亮,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快步从大厅里面走了出来。

    “您好,我是井上裕太,请多指教。”来人深鞠一躬,恭恭敬敬地施礼问候道。

    “您好,我是山本三十六,请多指教。”“我是工藤武夫,请多指教。”来客依次还礼。

    寒暄已毕,井上裕太将二人让入总经理办公室坐下。

    “山本先生,昨天的棋输得真是可惜,本来以为下面一个交锋,长谷先生就能一口气取得领先地位。没想到黑棋会有那么不可思议的一招,反倒让白棋吃了大亏。现在日,中,韩三方各有一人,中方棋手的状态又是如此之好,擂台赛的形势实在是让人担忧啊。”井上裕太首先谈起了三国擂台赛的形势。

    “是啊。陈海鹏的突然发病是个意外,本以为这是会是个绝好地消息,换其他人上台只会对我们有利。谁知道前脚走了只狼,后面来了头虎,要是早知道王了明的实力会这么强,当初怎么着也不会同意让他代替陈海鹏出场。不过在他连胜三位超一流棋手之后再说这些也只能是马后炮了,围棋的世界是强者的世界,不能在棋盘上战胜对手而只会指责对方的参赛资格只能让世人嘲笑我们的无能。”山本三十六感叹道。

    “那么棋院是不是已经研究好了相应的对策?宫本先生是不是有战胜王子明的把握?”井上裕太关心地问道。

    “呵,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对策可好想地,前期的铺垫工作做得太过成功了。三国擂台赛的印象早已深深刻在每一个棋『迷』心中,即使我们现在想再通过什么手段将擂台赛的『性』质、地位改变的话也难以取得太大的效果。除了尽全力帮助宫本先生赢取胜利之外,我们别无他路可想。”山本三十六苦笑着说道。无论怎样的阴谋算计,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到了最后都只能成为一场噩梦。非常可惜地是,日本棋院现在很可能就处在这样的境地。

    “哦,这么说您和我一样,也认为王子明将战胜李永铉?”井上裕太问道。

    “对。李永铉虽然号称韩国第一高手。但实力其实同其他几位超一流棋手还是在伯仲之间,王子明连胜三位不同棋风,不同特点的高手,而且其中两局都是从头到尾的完胜局,这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不会在这个等级之下。三十出头地年纪,正是棋手棋力,体力,经验处在巅峰的时候。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李永铉都没有优势可言,加上王子明连胜之下气势正盛,结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道。”山本三十六说道。

    “呃?我倒没象您想得那么多,只是直觉上觉得王子明会赢。您说的棋力,体力方面我都同意,可是要说经验上李永铉也不占优就有点难以理解了。”井上裕太不解地问道。

    “呵呵,如果是昨天之前。我也不会把经验方面的优势放到他这边。”山本三十六笑道。

    “哦?为什么呢?”井上裕太惊讶地问道。

    “呵。昨天在听李永铉和宋玉柱他们分析棋局地时候,李永铉曾经说过这么一句。‘王子明在围棋上的才华实在是太惊人了,如此敏锐的嗅觉和卓越的大局观,恐怕也只有当年的昭和棋圣吴清源和十年前的棋魔王一飞才能相题并论’,听到这句话,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山本三十六笑道。

    “难道......,难道您是说......?”井上裕太略一思索之后难以置信地惊声叫道。

    “对,你猜的就是我所要说的。”山本三十六点头说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根本就是两个人,长得一点也不象啊!如果真是一个人,认识他地人那么多,怎么可能会一直隐瞒到现在?!”井上裕太摇着头大声说道。

    “对,长相的确是完全不一样,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虽然意识到这两者之间的天赋相近却不把脑筋往这方面去想的原因。所谓油灯底下最黑,说的也就是同样的道理吧。但是如果我们先做出了这个假设,然后再把各个方面的情况往里去填,就会突然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相似点居然那么多,诸如年龄都是三十出头,都精通日,韩两国语言、文字,都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等等。当然,如果只是这些,中国人口那么多,出现情况相似地现象并不奇怪,可是最重要地,同时也是最不可能相似的一点就是两个人在围棋上地天赋!会下围棋并非难事,只要有正常的智力,只要肯下工夫,任何人都可以在棋上达到相当的程度,可是要想凭这些就能成为真正的高手,那就叫异想天开了。实际上,在现在日、中、韩三国近七千万的围棋人口当中,有着超一流称号的棋手只有九人,一流棋手也不过一百左右,现役职业棋手全加起来最多也就一千来人,试问,要想在那些相似处之外再达到这点相似的可能『性』会有多高?”山本三十六自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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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五 散心



    艳阳高照,热风阵阵,八月中下旬正是北京天气最热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猫在屋中吹着冷气,路上行走的人们也尽量将身体躲在树荫楼影下面,以闪避火辣日光的烤灼。

    以秋日红叶,西山晴雪最为闻名的香山公园旅游旺季通常是在每年十月至十一月份上旬,每到这个时候,香山公园内都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最多时甚至每天可以达到八万人次,以至于很多人自我调侃:大老远跑到这里是为了看红叶还是看人?

    只不过在这个月份,这种调侃显然无人会信,正所谓小路通幽处, 空山闻鸟鸣,此时此刻走在上山的石径小路上,除了在远处缆车上指点山川景『色』的观光客,很可能走上十几分钟都看不到一个游人。

    “呵,朴先生,真没想到您的身体这么好,走了这么半天山路,您居然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李志民把头上的竹编凉帽摘下来一边扇着,一边向精力充沛的朴奉胜笑着称赞道。

    “哈哈,李主任,怎么,感到累了?哈哈,这可不好啊,年纪轻轻的居然体力比我还差,你以后可要多多注意加强锻炼了。”朴奉胜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着说道。

    “我也想呀。可是棋院里一天到晚都是事儿,难得有个正常的休息日,想锻炼也没时间呀。”李志民顺势在山路旁的大石上坐了下来,摇着头苦笑着说道。

    “呵呵,这可算不上是个好的借口。要说忙,也许你比我更忙些,但肯定不会相差得太多,不过无论怎样的忙,我每个星期都会抽出一天时间或者去爬山或者去游泳。中间从来没有间断过,所以现在身体状态比一般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也差不了多少。如果你也能坚持做到这一点,相信体质很快就会得到很大的改观。”朴奉胜说道。

    “呵,好吧,那我就照您说的试一试好了。”李志民答道。

    今天是八月二十一日,也是三国擂台赛第十一轮比赛的休息日,应朴奉胜地请求,中国棋院安排日韩参赛人员到香山游玩散心。除山本三十六和工藤武夫以外,其他四人包括李永铉也来了。

    “哟,怎么不走了?”第二梯队的三人从山路拐角处转了过来,见到李志民和朴奉胜正坐着休息,李永铉问道。

    “呵,走不动了,先歇一会。你们也休息一下吧,这里风大。吹在身上很舒服。”李志民笑着提议道。

    “好,那咱们也歇会?”李永铉转过头来向长谷直一征询着意见。

    “早就该休息了。好嘛,跟你们在一起这哪儿叫游玩啊,根本就是玩命!下次打死我我也不跟你们一起爬山了。”长谷直一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来『揉』着两条腿说道,看来他是真的在为自已早上的决定而后悔。

    “呵。长谷先生,您的年纪和我可是相差无几,说这样的话不觉得有些太泄气吗?”李永铉笑着说道。

    “呵,泄气就泄气了。总比把自已累得半死强。我说你怎么明天有比赛还要出来玩,放着现成的缆车不坐非得自已爬,原来是心中有底,怪不得气定神闲。”长谷直一笑道:爬山是一项非常消耗体力地活动,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顾实际情况硬要斗气的后果只有自已知道。

    “哈,是呀。李先生,在统计人数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您会出来,还以为您会在饭店里准备明天的比赛呢。”李志民『插』言道。

    “还有什么好准备的,该玩玩,该乐乐,老把自已闷在房间里也没有用。”李永铉答道。

    “哦,这么说你已经想好明天迎战王子明的对策了?”长谷直一敏感地问道。

    “呵,哪来的对策。王子明的棋你比我更有切实体会。准备不准备实际上都没有太大意义,还不如放松心情。到时候以最佳地状态,发挥自已的长处去一争胜负。”李永铉笑道。

    “唉,是啊,我昨天输就输在太想破坏他的布局意图,处心积虑地要早早取得优势,结果反而是欲速则不达,自已被自已下的套陷了进去。王子明这个人思路灵活之极,技术又非常全面,一种构思被打破,马上就会有另一种构思产生,因此和他下棋,与其想办法限制他优势的发挥,还不如强调自已优势地发挥,否则和他一起在自已不擅长的领域战斗,吃亏的很可能就是自已。”长谷直一深有感触地说道。超一流棋手之所以能成为超一流棋手,除了他们自已所具备的天赋和努力外,善于并经常总结自已每一盘棋地经验教训也是非常重要。

    “对,我现在也是这样想的。事实上,我们现在谁也不能确定王子明的弱点是在哪个方面,我们看到的只是他的棋在各种风格,各种战术中不停地变来变去,因此,我们所认为的长处肯定就是长处,但所以为的短处却未必是短处。孙子兵法里不是说过:知彼知已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已,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已,每战必殆。在不知道对手虚实的情况下,盲目放弃自已地优点而去迫使对手走成未必是他不擅长的棋,这本身就是问题。”李永铉点头赞同道。

    “话是如此,不过知易行难,实战当中,又有几个能做到这一点呢?”长谷直一叹道。围棋是越下越难的游戏,棋手水平越高,越会感到围棋的高深莫测。

    “呵,你们两个呀,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现在是游玩时间,那些技术上的问题可以回去之后大家慢慢聊。长谷先生,李主任,怎么样,体力恢复上来没有?”怕日本棋手的感慨影响到李永铉对明天棋战的信心,朴奉胜连忙『插』口打起了岔。

    “好了,走吧,好在离山顶也没多远了,不过事先声明,下山的时候我是一定要坐缆车,到时候谁劝我也没用。”抬头看了看前面地道路,长谷直一大声答道。

    “哈,和我想地一样,长谷先生,到时候咱们俩儿可以就伴了。”李志民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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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四 约定



    入夜,乌鹭社的三楼热闹非凡,除了孙敏,李家姐妹,赵长亭等人外,管平,纪长风等熟人也跑了过来庆祝胜利,知道王子明不喜欢太过张扬,管平从仙鹤楼订了一桌酒席送来,众人酒杯频举,筷箸齐动,吃得是不亦乐乎。

    “来,让我们为王老弟的三连胜再次举杯,祝他后两盘棋再接再励,把李永铉和宫本武雄打下擂台,赢得三国擂台赛的胜利!”管平再次举起酒杯大声提议道。

    “对,什么日本棋圣,什么韩国围棋第一人,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王大哥,给他们个厉害瞧瞧,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两颊微红的李紫芸也大声附和道,几杯啤酒下肚之后,两颊发红,原本就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的小姑娘在熟人面前更是无所顾忌。

    “呵,干杯。”听到两个人的说词,众人会心一笑,纷纷举起手中的啤酒白酒一饮而尽。

    “哈,王老弟现在是名声大振,风头之劲,当今棋界无人能出其右,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不用说他本人的实力最为重要,但话说回来,里面我的功劳还真是不小呢。”管平放下酒杯,一边拿起酒瓶给别人满杯,一边笑着给自已邀功请赏。

    “呵,管平,看你也没喝多少,怎么净说醉话?”纪长风笑道。

    “就是,管大哥,要是论功劳大小,排在第一的肯定是我和姐姐,要是没有我们俩,王大哥说不定早就饿得找不着北了,哪还会有心思去下棋比赛。王大哥,你说对不对?”李紫芸不服气地向王子明问道。

    “呵呵,对,对,民以食为天,饿着肚子怎么下棋,你说的对。”王子明笑着答道。小姑娘争强好胜,他自是没必要自找麻烦。

    “哼。死丫头,如果这也算理由的话那也是紫茵和我的事儿,你自已下过几次厨数都数的过来,还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地吹牛,别的不论,单论脸皮地厚度你肯定是第一了!”用食指戳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孙敏是又好气又好笑。

    “那,那。那你们做饭的时候我还陪着王大哥下棋你怎么不说了?”被揭了老底,小姑娘小脸更红,只得强词夺理地辩解道。

    “哈,紫芸,你的功劳没人有否认。不过那只是属于日常工作,重要固然重要,但和王老弟现在的成就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从这个角度讲还是我的功劳最大。”管平笑道。

    “那你说是怎么个功劳法。你可别说什么开车送人去参加比赛。”李紫芸『逼』问道。

    “呵,你们大家想想,王老弟是怎么开始进入棋界的?如果不是我出的主意,他会和刘浩对局吗?不和刘浩对局,他怎么参加地晚报杯比赛?不参加晚报杯比赛,李宽莲怎么会找他挑战?不把李宽莲杀得抬不起头来,日本棋院怎么会派田村平治朗来找事儿?田村平治朗不来找事儿,王老弟怎么会去日本回访?不去日本回访。怎么叫桑原秀吉输得心服口服?不叫桑原秀吉输得心服口服,日本棋院怎么会想到用举办三国擂台赛的办法来找回面子?没有三国擂台赛的举办,王老弟又怎么会用三连胜杀得日韩高手丢盔卸甲?当然,陈海鹏的突然发病也是重要的直接原因之一,但推及根本,你们说是不是我的功劳最大?”管平一连串的问话问的大家是一时哑口无言。

    “哈,有这么大功劳不知道是谁在王大哥晚报杯回来之后吓得脸都不敢『露』一下,现在看见人家出成绩子就跳出来往脸上贴金。嘿嘿。羞羞不羞呀你?”李紫芸无理可辩干脆不辩,直接也揭起了对方地糗事。

    “呵呵。我那叫忍辱负重,胸怀大局,目光长远,舍身取义,小丫头,好好的学着吧。”管平笑道。他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让李紫芸的几句话就给问住。

    “切,好好的几句成语,让你一用就全变了味了。不理你了,大家吃菜吃菜,让他自已吹牛去吧。”李紫芸做个鬼脸,举起筷子招呼起了大家,滑稽的表情引起了众人一片笑声。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一阵彩铃声从卧室传来。

    “王大哥,怎么还用那么老地曲子,你的手机不是能下载音乐吗?明天我给你下首最流行的,免得让人听了说你太落伍。”李紫芸转过头来说道。

    “呵,谢了,你喜欢的那些动不动就死去活来地音乐我是欣赏不了,还是你自已留着听吧吧。”笑了一笑,王子明起身离桌走进了卧室。

    “切,好心没心报,敏敏姐,我可真为你将来的生活担心呀。”撇了撇嘴,李紫芸一脸担心地对着孙敏说道。

    “去,死丫头,哪儿都有你的事儿!给,把嘴堵上!”把卷好烤鸭的薄饼放到小姑娘的碗中,孙敏是又好气又好笑地低声叱道。

    “喂?”走进卧室的王子明自是没有听到李紫芸的胡言『乱』语,伸手从书桌上拿起手机掀开了机盖。

    “哈哈,恭喜恭喜,真是大将出马,一个顶俩儿,刚一出手就来个三连胜,看样子这些年的隐居生活不仅没让你地棋艺荒废,境界上反而更上了一层楼。”话筒那边传来的是十分熟悉的声音。

    “呵,失之桑隅,得之东篱,在这个世界上是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失必有一得,得到的未必珍贵,失去的未必无用,得失之间,有谁知道到底值不值呢。”王子明笑道。

    “哈,少来,别又给我讲禅机,一听这个我脑袋就大。没别的,长话短说,后天和李永铉的那盘棋你一定要好好下,我可是把半个月的薪水都押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话筒里地人威胁道。

    “呵,尽人事,听天命,棋我当然是会好好地下,但会不会让你失望就不是我决定的了啦。”王子明说道。

    “哼,就知道你是这话。别偷懒,明天我会去现场看大盘讲解,要是你赢不了你可别怨我第一个喊倒好!”话筒里地人笑道。

    “呵,好呀。如果你肯把赢来的那半个月的薪水掏出来请客,我倒是不介意你想喊什么。”王子明微微一笑。

    “好,一言为定,后天见。”话筒就此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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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三 自食其果



    “不行了。”下午三点二十分,长谷直一将一颗被提掉的黑子放在棋盘之上。

    此时棋局又进行了一百多手,不甘束手就缚的日本棋手使出了浑身解数,为了争胜强行侵入上方黑空,王子明因势力导,放任白棋从中间轻松穿了下去,而自已则顺调右上出头,不仅将中腹白棋可能存在的成空潜力侵消大半,而且还把左右两块白棋分了开来,秋后一算账,却是得失相当,形势并无改观。

    困兽犹斗,长谷直一不顾右边白棋的薄弱,硬在中腹飞起,想要将本已不大的中空完全封起。王子明不急不忙,先是扩张右下黑空,『逼』对方抢占左下大官子,然后中腹一跨,把右边白棋分断,等到长谷直一后手补活时,再中间叫吃突破,步调虽慢,却是招招夺命,白棋虽然左挡右拐,竭尽腾挪之术,奈何棋形弱点太多,防不胜防,最后一招黑棋中腹呆并,左边马上就要拉回一子吃上方大龙,右边瞄着虚跳罩吃白棋五子,二者见合无法兼顾,长谷直一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又是一局完胜。”研究室内,李永铉一声叹息:王子明上一盘和金柄辉的对局就是从头到尾的完胜局,这一盘棋又是如此,对方的状态是越来越好,而只要再过一天,自已就将和这位棋手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进行一场决定韩国和中国谁还能留在擂台上的决战,如果说心中没有一点压力,那才叫咄咄怪事。

    “是呀,自第四十一手凌空恰入之后,棋局的进程已经完全在黑棋的掌控下,一直到棋局终了,白棋都没有找到搅『乱』形势的机会。反而越走越差,最终导致崩溃。综观全局,黑棋布局构思奇特,用意深远,中盘战斗转换灵活,进退自如,官子阶段井然有序,无懈可击。而白棋通盘半没有明显的问题手,在被黑棋妙手击中弱点之后依然全力拼搏,在困境中寻找胜机,虽然最后子死棋败,但那也是形势所迫,非战之过也,所以我相信,这一局棋列入本年度最佳对局将毫无疑问。”宋永柱说道。

    “嘿嘿。我就说嘛,王大哥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犯错误。他这个人就是喜欢给人下圈套,总是先给人个橙子,等人家辛辛苦苦地剥开皮之后再一把抢过来一口吞下,依我看。他根本就是看到了那招妙手才故意装出上当受骗的样子,把人家送上来地美味全部吃掉,最后当交饭钱的时候却抄起饭碗偷偷溜走了。”李紫芸笑道。

    “呵,小丫头。虽然例子举的有些奇怪,但细细想来却也颇有道理。”宋玉柱笑道。所谓童言无忌,也只有李紫芸这样的小姑娘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吃饭不给钱来形容别人的棋风。

    “呵呵,棋局已经结束了,王先生是不是早就看到那手棋直接问他一下不就行了。何必在这里猜来猜的白废时间。”朴奉顺笑着提意道,今天他的立场就是坐山观虎斗,谁胜谁负并不重要,重要地是从这盘棋中能不能找到下一轮对手的弱点。

    “对。他们开始复盘了,咱们快走吧。”宋玉柱率先站起来出门外走去,李永铉,李家姐妹,孙敏,管平等人也随后跟了出去。

    “山本理事长不过去看一看他们的复盘吗?”朴奉顺站在门口回过头来向脸『色』铁青的山本三十六问道。

    “噢,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山本三十六应声道。

    “那好。你们快点啊。”朴奉顺转身走出了门外。

    “山本理事长。咱们还是早点过去吧,去晚了怕影响不好。”又坐了半分多钟。工藤武夫见山本三十六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担心地提醒道。

    “嗯,是啊,棋输了,不能再把风度也丢了。走吧。”山本三十六猛地深呼一口气,双手在两条腿上重重一拍站了起来。的确,身为日本棋院的副理事长之一,且又是此次日方代表团的领队,如果在已方棋手输棋之后躲在一边不去安慰,那些嗅觉敏锐地记者们不知又能编出多少故事。

    对局室内围绕着棋桌已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最里边的当然是两位对局者和李永铉,宋玉柱等职业棋手,外边站着的则是业余高手和相关人员,最外边的则是高高举起相机和录音话筒的记者们。

    “完全没有想到,如果早知道黑棋有这一手,我说什么也不会走这一招了。”最内圈,长谷直一摇着头叹气道。

    “对,我原以为你会走单关跳,那样黑棋靠,白棋外扳,黑棋虎住,如此黑棋先手处理好这块棋再转向中腹侵消,虽然黑方形势略优,但双方差距不大,胜负地道路将变得极为漫长。”王子明答道。

    “啊,王先生,你是在白棋走了小尖时候才发现的这招棋吗?”李永铉吃惊地问道:假如事实真是如此,那王子明的胆子也实在是忒大了点。

    “噢,那到不是,如果不是事先看到了有这一招,我也不敢走四路硬贴的防守,否则无论让白棋先手封住还是四路冲断黑棋都无法承受地。”王子明答道。所谓谋定而后动,制胜不迟疑,不做充分的准备,却将希望寄托在对方没有走出最佳招法之上,抱有这种思想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成为顶尖高手的。

    “这么看来白棋的败招并不是这一尖,而是右下的试应手了?”宋玉柱问道。

    “是的,假如白棋没有损那几手,中间的三颗黑子便不能弃掉,否则走成实战地结果后白棋将右边投入,黑棋实空上的优势将『荡』然无存。”王子明点头答道。

    “唉,看来当初还不如别想的太多,干脆闭着眼睛按照直觉七路飞罩,这样的效果反而更好。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小『性』命。”长谷直一摇头苦笑道。

    “呵,长谷先生您也不要自责了。在王先生没有走出这招妙手之前,我们这么多人在研究室里都认为您的下法非常漂亮,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您的运气不佳,碰到了王先生这种善于下套子的高手。”李永铉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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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二 一个人的表演



    第七十手六路飞起,这是下午续弈后的第一着:经过中午一个多小时的仔细判断,长谷直一已经意识到棋局的危急,如果再老老实实地下下去,结果只能是坐以待毙,所以尽管左边棋形存在破绽,但也只能视而不见,先行抢占双方阵势消涨要点,至于左边黑棋严厉冲击,那就只能见招破招,见式破式,『乱』中求胜了。

    既然白棋强硬脱先抢占中腹要点,王子明当然毫不客气地左边四路靠,冲击对方棋形上的薄弱点。

    白棋只有上扳,妥协:中腹白棋子力虽多,奈何中间几颗白子气太紧,根本无法发力。

    黑棋三路退,下一手的五路扳出极为严厉。

    白棋右上角三路紧紧『逼』住黑棋的大飞角,长谷直一的这手棋引起了研究室内一片哗然。

    “什么?白棋不怕被扳出分断吗?”李紫芸吃惊地叫了起来:由于气紧,白棋切断显然不能成立的,可是不去切断而放黑子顺利出头的话,那么原本中腹白茫茫的一片模样不仅颗粒无收,而且中间和左上两块白棋棋形支离破碎,反而成了对方的攻击目标,随时都面临着崩溃的可能,长谷直一如此抢空,胆量也太大了些吧?

    “怕当然是怕了,不过长谷先生这么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从棋形上来看,白棋的本手应当是在五路退回联络,问题是经过这个交换之后,黑棋不仅压缩了中腹白空,而且自身又增目不少,得到先手再转向右边补棋,具体的着点很多,但无论拆边还是护角。白棋想要再闹出大事已无可能。而现在的局面是黑棋实空大幅领先,就算中腹让白棋把空完整的封起,双方的差距也在十目以上,更何况此时左边黑棋还有往里渗侵的余地,如此下去,安全固然是安全,但棋却是必输无疑。所以长谷先也只有不管不顾,先在黑阵里打进个钉子再说。否则到时就是想拼命也找不到地方了。”李永铉答道。输一目是输,输一百目也是输,对于职业棋手而言,如果棋赢不下来,那么下的无论怎样漂亮也是毫无意义。

    “呵,事急马行田,到这个时候了,再讲分寸不分寸地已经没什么用了。只能是什么招狠就上什么招了。现在白棋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乱』战中黑棋走出致命错招,坐以待毙不是长谷先生的风格。”宋玉柱笑道。

    毫不迟疑,王子明马上从五路扳了出来,这既是棋形要点所在,同时也是对局气势所然:你敢脱先。那么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只有获取没有付出的事情。

    苦苦思索半天,长谷直一一声轻叹,无奈地六路跳起。将中间四子先逃出再说:棋局虽然不利,但在这种地方还要硬撑那不叫拼命,而是叫送命!

    五路打吃,王子明是得理不饶人,招招都直奔长谷直一的后胸勺。

    苦笑着摇着头,长谷直一上方尖顶,一方面挤压上边黑棋,一边将星位角一子拉回:虽然很有心情将被叫吃的一子逃出。但黑棋横着呆长一手,整个左上角将完完全全地被黑棋一口鲸吞而下,实空出入将在三十目以上,白棋无论如何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不理上边地尖顶,王子明干干净净地将白子一招拔净。所谓一花三十目,虽然中盘战斗时一朵花的价值比不上序盘阶段,但有此一手,不仅白棋中腹的模样已经烟消云散。而且双方在这里的攻防立场互易。其价值也是大的不得了。

    白棋三路虎下,这是白棋被中腹拔花的代价。尽管远比不上中腹损失的价傎,但现在也只能聊以自慰了。

    黑棋立下,白棋冲,黑棋机敏的四路挤:如果随手一路渡回,则白棋可以先手三路扳下整形,有此交换,这块白棋地整体厚薄将大有不同。

    白棋顽强地一路扳硬抢实空:补断虽然安全,但黑棋渡回,白棋在这里得到的便宜极为有限,不足以争胜负。

    黑棋五路叫吃,先手将这块白棋一分两断,中腹白棋原本的厚势此时已是千疮百孔,危危可岌。

    白棋左上角二路跳下补角,虽说很想远一路小飞,可是黑棋存在三三尖的余地,味道实在是太坏了。

    黑棋先手提子『逼』迫对方粘住,现在左边的黑棋和上边已经连牢牢连在了一起。

    “白棋地胜负手似乎没有起到作用呀,局势好象更加恶劣了吧?”孙敏问道,由于长谷直一的顽强,白棋在实空上的确追上来不少,可是黑棋连通之后,中腹左边,上边以及右边那颗白子都显得极为脆弱,想要不付出一点代价便把几处都处理好,这在这种职业棋手的对阵中根本没有可能。

    “是啊,长谷先生可能是对黑棋扳出来地严厉『性』估计不足,不过话虽如此,为了争胜负白棋大概也只能这样去拼了吧。”宋玉柱深有同感地答道。

    “对,我想不论哪位棋手被黑棋的序盘妙手击中,心情都没有可能不受到一点影响,长谷先生能顽强地战斗到现在已经难得了。”李永铉点头表示赞同。

    “嘿嘿,不过战斗下去也是枉然了吧,王大哥最擅长的就是处理这种局面,实空领先,对方又存在好几块弱棋,剩下的就将是他一个人的表演,以我的经验,这种时候最佳的选择就是投子认输,否则的话只能是越下越难受。”李紫芸笑着说道。她和王子明下过地棋数以百计,对于王子明在优势局面下的那种让人无可奈何的收束手法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现在黑方的领先优势极为明显,就是她自已上去也有信心把棋赢下来,更何况王子明这种狡猾得不能再狡猾的家伙?

    李家姐妹,孙敏,管平等人不加掩饰的兴奋谁都看得出来,宋玉柱尽管含蓄很多,但脸上的笑容却也是不问可知,李永铉,朴奉顺,金正浩三人神情严肃难猜忧喜,山本三十六和工藤武夫则是一脸铁青,情绪低落.

    有人欢喜有人愁,围棋做为游戏来说是让人愉快地,但当其成为一种战斗时,其残酷地一面便体现了出来。

    中腹象步高高跃起,王子明开始了他的个人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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