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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守拙 第5局:



    相思成灰,死水无澜,不知道为什么允邻脑海里出现这八字。

    允邻无意识地摸了摸眼角的痣,侧头看去,刚好夕阳正红,静默中墨的脸在霞光映照里显得晶莹透亮。怎么可能?摇头把这一荒谬的想法抛开。就算小孩长得再漂亮精致,可这词怎么看都和七、八岁的小孩子不协调。

    正想得出神,允邻见墨的注意力松弛下来,不再看棋面,转头看去,果然看见棋盘上的黑子占了十之六七,八方差不多要赢了。

    还说自己不会下棋?允邻暗笑,真不会下棋的如刑远这个少年,稍懂点围棋的老村长,还是一脸迷茫的神情,根本不知道棋局早就大逆转,只有棋力高深的人才能看出来。

    看看你倒底有多少实力!允邻做了个手势让刑远的叔公让开位置,坐下,挽起衣袖捏一子“啪”一声气势十足放下。

    八方撇撇嘴也没说什么,反正在他看来,棋面下了大半,胜负基本已经确定,就算自家的公子来下,也不见得能反败为胜吧?早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思无常,特别是最近这几天更是古古怪怪的。别人没看出来,从小和公子一起的自己还能没看出来?八成是对那叫墨的小孩子感兴趣,不知道要想着什么办法捉弄人家是了。

    这叫允邻的到底想干什么呢?墨垂着眼帘,依然故我的沉默,可内里心思早就百转千回。

    白子连下十几手,渐渐的棋面又偏向白方。允邻又接着下十几手,八方的脸色越来越臭,看着看着,还是忍不住大叫一声,“唉,大公子,你太狡猾了!”允邻东一子西一子看起来似乎是杂乱无章地乱下,现在都和原来的连在一起,八方一时轻敌一下失去几块底盘,怎能不气?

    允邻忍不住偷笑,眼角有意无意间早就看见墨圆圆的眼睛盯着棋面,心中有几分得意,刚才的几下好手也是神来之笔,如果对手比八方的棋力再高点,可能就不会成功。

    八方眼巴巴看着自家公子又连下几个狠手,完全没有留手的迹象,原本好好大片的地盘被小白点分成几块,心疼得擂胸跺足尖叫,“啊啊啊,我的龙!”这时,连老村长等人都笑了起来。允邻看见墨嘴角几乎不可觉察地翘了几分,眼睛弯了弯,显然,墨很喜欢八方的活泼。

    墨显然注意到关切探究的视线,抬头,却见允邻眼睛带着笑一脸的儒雅看来,心中一颤,低头把视线集中在棋盘上。允家大公子在抛魅眼?不是不是,肯定是自己看错了!那种浅笑肆意飞扬,却说不清的危险。对,危险!墨觉得自己的秘密在对方眼中无所遁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再看两人你一子我一子下了几十手,看棋面应该快到最后收官的时候,墨正想着怎么先找借口自己回去,却看见白皙的手优美地伸出,一子落在棋盘之上。咦?墨有些奇怪,忍不住抬头看去。

    这边八方兴奋得跳起来,挽起两边袖子,口中直嚷着,“哎哎哎,公子您下定了可不能悔子哟!嘿嘿,我应该还有希望,这局谁胜谁负还没知道呢。”

    老村长和叔公在旁边连连叹息。这一步错子,让白子拦截黑龙的包围圈多了个缺口,本来应该偏向白子的局面现在又是混战一团,棋面更是复杂微秒起来,胜负也就是一两子之差,看来不到最后数子都不知道谁胜谁负。

    墨看见允邻只是闲闲雅雅地微笑,仿佛胜负只不过是一种游戏,转头再看棋盘。果然不出所料,只有棋子不会说慌,那人,是故意的吧?为了什么呢?再转头看去,却见允邻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带着知悉一切的意味深长。

    刚才,允邻是故意下错一子。

    允邻是官子高手,早就算出本来能赢八子现在变成赢两子而已,八方棋力不够,面对复杂的棋面是算不出来,不过允邻发现自己下子的时候墨漆黑发亮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不到一会又恢复正常,估计在那一小会的时候和自己同样已经算出最后的结果。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墨棋力还不敢说,可官子的能力绝对不比自己差。允邻感觉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背后出了一身微薄的汗水。这种感觉允邻很熟悉,每当自己遇到非常强劲的对手,身体自然而然产生兴奋的战意。

    墨似乎也发现允邻身上热血沸腾的战意,抬头看过来,又垂下眼帘。

    允邻笑了。

    老天似乎对自己太好了,刚遇见瓶颈的自己,只有在和更多高手的对抗中才能提升自己的棋力,这次四方游历最后的站点,似乎遇见一个非同寻常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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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的笛声,辗转清扬,细处若即若离,低处婉转欲醉。当然,如果忽视曲子吹到最后传来突如其来咕咕的鸡鸣声的话,那就很完美了。

    墨披上衣服推门而出,破旧的院子一片漆黑,在月色映照下看来更是静谧,只是……“老白,去,别吵着客人!”找出一些碎谷,好不容易把老白引到笼子里关起来,墨舒了口气,明天肯定会遭到老白的报复,可现在,“太晚了,农家人多数都比较早睡……”

    一口气讲了十来字,墨有些惆怅地站在一角,觉得现在的自己心态十分复杂,虽然明白到对方的探究,可自己怎么都厌恶不来,是因为对方那温柔的笑容吗?还是其它?

    山风吹过的林梢,传来呜呜的声音,月色下的那人影缓缓走来,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叹道,“秋天了,叶子落了很多。”

    “……”墨猜不到对方的意图,只能呆站在一角看着。

    “我等的就是你,你来。”允邻把一管小小的笛子放进怀里,从墨手上接过灯笼别在树枝处,转身走到树下那墨常用来切草的树墩,坐下,眼睛却盯着这边温柔地笑着。

    借着灯笼幽暗的光,墨才看到树墩上放着几样熟得不能再熟的东西,棋盘,棋子。

    “白天那盘棋,你能看懂的吧,是不是?”话是问句,可完全是确定的语气。

    墨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控制着表情不变。

    允邻抓出一把棋子放在棋盘面,面带微笑说道,“墨,来下一盘怎么样?”声音依然温柔,可凛冽的气势随之逼迫而近,仿佛面对的不是才八、九岁的小孩子,而是一个强悍的对手,一个可能比自己还高明的对手。

    这种气势,墨在前世遇见太多太多,每当往前进了一级,得到某一个头衔,赢得某一个棋赛的冠军……而允邻的气势,并不输给自己所能遇到的任何一个人。

    允邻,很强,应该说想象不到的强悍。自己一直以为就算来到古代,就算自己不再下棋,可受五千年文明的熏陶下,身为现代棋坛上也鲜有对手的自己,应该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对手,可,现在,似乎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奖金,冠军奖杯,围棋,似乎各种各样的东西在脑海里盘旋着,叫嚣着。下棋,去下棋,你自己不是最喜欢围棋吗?心底深处某个声音在叫喊着。不,不要再下棋了,不然的话目前平静的生活将会打破。又一个声音在劝阻着。

    墨这次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往回走。

    “……又准备逃跑吗?”允邻充满笑意的声音,带着陌生的戏谑。

    被迫转身,对上那双深邃却充满战意的眼眸。那人一举一动都极其吸引人,那俊秀的容颜配上儒雅出尘的风姿,流露着说不出来的清逸高贵。

    光线太暗,墨的脸在阴影下看不清楚表情,良久才吐出一句,“我,不会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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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棋名词解释:

    *十九道线:围棋棋盘由十九道线纵横交错,棋子下在交叉点上。

    *棋力:下棋的水平。

    *大龙:棋盘上,某一方的棋子连成一条线。

    *收官:围棋术语,是在盘面大局已经基本抢定,但胜负仍不明朗时进行对局部的争夺。

    PS:关于古代围棋的设定,我用了一些现代的术语,会下棋的朋友请不要较真。还有中国古代的围棋只有十至十二道,到后来的十七道,现代的十九道,我统一用了现代的标准。

    再PS:我没有设定男主到了古代就一定是无敌状态,以后会让孤僻的小孩受点挫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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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守拙 第4局:



    突如其来的暴雨之后又是艳阳天。天空是明亮纯粹的天蓝色,视线远处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再远,是蜿蜒的低矮山林,深秋的阳光收敛起暴乱的脾气,变得温和起来。

    “据说尧的儿子丹朱十分顽皮,尧老伯就想,以老子聪明一世,怎么可能让儿子坏了自己的名声?于是啊,尧老伯就想出一个办法……”声音悠扬动听,讲者丰神如玉雅淡脱俗,在座的小孩子都听得入迷。

    墨支着头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眼睛却看着窗外出神。那温柔的声音每每钻进耳朵里,脑海里允邻清雅温润的表情和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叠起来。墨的心里有点烦躁,似乎被掩埋在心底深处的某些东西蠢蠢欲动,

    这几天允邻在墨家住下,白天上午在村口祠堂里教课,教些简单的文字和算数,下午有部分小孩子要回家帮忙做农活,剩下的小孩就跟着允邻学习围棋之道。允邻讲课好象讲故事一般,把明明很枯燥乏味的文字变成故事来讲,小孩子们都愿意听,同时也就喜欢上这个临时的先生。

    不知道老村长和婆婆说了些什么,婆婆就不再让墨帮忙干农活,一早喂完牛和鸡后,婆婆就把墨赶去上学,一直呆到傍晚才陪着允邻两人一起回家。除了睡觉和早上去割草喂牛,墨几乎整天都和允邻八方一起。

    和允邻接触越深,越是发觉对方在温雅平淡背后的关切。每当那双温润的眼睛投过来没有掩饰的好奇和探究,墨觉得自己浑身好象被那温柔化成千丝万缕的目光包围着,挣脱不开。

    “于是啊,为便于记棋谱,围棋盘上的十九道线都有名字,大家知道叫什么吗?”巧妙地卖个关子,倾听着小孩子纷纷扬扬的叫喊,允邻笑眯眯地说,“分别叫一天,二地,三才,四时,五行,六宫,七斗,八方……”

    自己的秘密被看破了吗?或者,自己的行为不象一个小孩子引起对方的注意?墨转过头,正好迎上有意无意中投射过来的视线,一愣。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站在前面那人弯起眼睛笑得温柔,墨居然还能清晰看见对方眼角上的痣,一颗泪痣。

    “啊?墨儿愿意?上来吧!”允邻带着笑看过来。

    墨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被旁边兴奋的孩子们簇拥着推到前面的小桌案前。拿来当教案的小木桌上放着一个棋盘,上面摆着几颗黑白棋子,是最简单的吃子游戏。

    允邻微微靠近,把一颗黑色的棋子塞进墨的手心,绽出一个笑容,说,“来,试试,很好玩的。”那微笑很暖,不是惯常世家子弟般的优雅,也没有平日略带清冷的探究,有着连允邻自己也觉察不到的认真。

    墨愣愣看着黑线交错的棋盘,再看看自己手掌心那一颗小小的棋子,旁边小孩子的喧嚷似乎越来越远,允邻微笑的脸化成记忆中的他,心中那被压抑的东西尖锐地冲破记忆的重重封锁。耳朵嗡嗡地响着,拽紧衣襟,深吸一口气,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又闭上,猛地转身跑出祠堂。

    他没看见背后那双眼睛的惊讶和沉思,只是一味地跑,等力气用得差不多,靠在路边直喘着气的时候,刑远追上来了。

    刑远暗地里担心墨,可以少年的心态根本不可能了解真实的墨,只是单纯以为墨不喜欢围棋,等两人慢慢朝村里走的时候,看见村口的几棵老树下刑远的叔公和老村长在下棋。“叔公!”刑远快步走过去,同时拉着墨。

    听觉慢慢恢复,墨沉默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着刑远和老村长他们说笑着,时不时还照顾着自己,墨觉得自己很没用,居然就这么逃了。

    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可没过多长时间墨又看到通往祠堂方向的小路上两个人影缓缓而来,特别是不紧不慢走在后面那个雅淡脱俗的身影,手不由得再次捏紧,掌中的触感提醒着自己,里边有一颗小小的石头,那是黑色的棋子。

    允邻,会让自己目前平静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墨头一次有了厌恶的感觉。

    恰好这边厢老村长的棋下到一半,眼看着就要输了,见翩翩而来的允邻眼睛一亮,摸着胡子热情地迎上去,装出为难的样子,说,“允公子,来得刚好,快来帮老夫支几招,不然的话老夫的家底都要输光了。”

    允邻估计早就看见静坐在一旁的墨,心思一动,巧妙地绕开,说,“哎,棋院规定不能随意参加有赌注的棋局。这样吧,八方去帮帮村长。”边说着,边留意墨的表情,唇角泛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棋院是有这么个规矩,虽然老村长知道允邻是找借口推托自己,不过对方既然开口让手下的人来下棋,应该算是意外的收获,当即就把位置让给八方。八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下,看了棋盘一会,心中大概明白了目前的状况,拿起棋子下了起来。

    墨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静坐在一旁看着。

    允邻施施然站在一旁,根本就不去看棋,反而盯着小孩笑得云淡风清。

    小孩子的表面功夫修炼得不错,可有一大破绽。再沉默的小孩子,也会有对未知的迷惑,如果真的不会下棋估计也不会长时间把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可墨完全没有小孩子惯有的坐立不安,反而集中力惊人,眼睛清澈见底,有着高手对平庸棋艺了如指掌的平淡。

    是什么样的遭遇造就了面前这个怪异的小孩?

    允邻脑海里闪过墨刚才捏着棋子的表情,眼中闪过的悲愤、痴爱、迷惑、决裂等等然后全部淹没在那一双墨黑墨黑的深渊中。

    相思成灰,死水无澜。不知道为什么允邻脑海里出现这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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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涉及到的人物:

    *墨(秦问晴):没姓,被村里好心的老婆婆收养的孤儿,身份不明。

    *邢远:村里的小伙伴。

    *允邻:路过的遇难者,允家大公子。

    *八方:允邻的侍童。

    *老村长:就是老村长嘛!(又是费话==|||)

    *刑远的叔公:就是刑远的叔公嘛……(被PI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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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守拙 第3局:



    二十多岁的样子,淡香出尘、雅淡脱俗的容颜,就是换了一身最简单的布衣也一派清静自在的样子,言行举止间流露着说不出的清逸高贵。

    “老村长的意思是指,酬谢就不要了,让我们留下来教村里的小孩子一段时间,直到山路修通后,你们请的教书先生到来才走?”允邻,也就是马车里那个大公子姿态优美地打了个响指,笑得云淡风清。

    当时墨坐在路边也不再说话,没等一会刑远就把村长和其他人都叫来了。大家对这类事情见多了,知道该怎么办,也就齐心协力动手开挖。

    忙到深夜,总算把活的死的都挖出来,困在马车里两人一个是翩翩世家子弟模样的公子,一个是下人打扮的侍童,至于看上去好象是护卫和车夫的几人或是被落下的石头砸死,或是被埋在地里太久憋死,唯一一个没死的护卫估计是跑出远点被山石砸伤,昏迷掉下山沟,他那身血腥就是把墨和刑远吸引过来的原因。

    老村长眼毒,猜测对方很有来头,等那位公子报上名号眼睛猛地亮了几分,借口伤员死人都要处理,人都疲惫不堪,就把公子请到村子里休息,受伤的护卫也给抬到老村长的屋子里让村民上些止血的药物。等公子两人换上干净的衣服,老村长早就暗中和其他人互通了消息,开始说项起来。

    话说现在听见允邻语气中明显的调侃,老村长似乎一点也没觉察到,反而掐着胡子笑眯眯地说道,“啊呃,一下大雨,几天内这周围数里的山路都有崩塌的危险,何况刚才你也听到我们去请先生回来的人说了,这一路上的山路塌了好几处,别说马车走不了,就是骑驴也要牵着步行而过。”

    “是啊,大公子,这山路太危险了,而且七斗伤太重走不动,马车的轱辘也坏了,还是等海伯过来接我们吧!”八方,允邻的侍童,巴掌大的小脸皱在一起,听村长这么一说更是担心了。

    老村长在旁边察言观色,见有几分眉目又加上几句,“看公子身份高贵,也没必要冒这个险,在这里等着家里人来接就是了。这等着不也是等着吗?不如教一下村里的小孩认几个字,我们肯定会以礼相待。”

    允家?是不是殷都里那个允家呢?允家,围棋四大家之首,本家在仰韶国的殷都,家族里好手如云,出仕的比较多,而朝中更有大部分的官员都和允家开设的棋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这位大公子就算不是允家的大公子,估计地位也不会低。借着机会让对方留下来给小孩子上上课,如果看中其中一两个小孩带回殷都也算是好事,就算他看不上村子里小孩资质,听上几堂课对小孩子来说也是终身受用不浅。

    这边厢老村长谋划着怎么才能把人留下来,那边厢的允邻报上名字的时候看见老村长眼睛里精光闪过,然后千方百计想自己留下,就大概明白对方的想法,只是他倒没有想着怎么推托,心思反而转到其它地方去了。

    正好看见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墨和刑远从偏房走出来,允邻心中暗想着这小孩子眉目精致,神情却淡漠,看上去怎么都不象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子。印象最深刻最特别的是刚才从马车露出的小孔中看见小孩坐倒在泥石上仰天长望,有着根本不象同龄小孩的成熟和沧桑,听见自己报上名字无动于衷的样子,看见从马车上拿出来的一副黑白汉玉围棋时候的动容……

    或者,会遇见有趣的事情也说不定呢!允邻淡淡一笑,眯着眼睛嘴角一弯,指着墨说,“留下来可以,我要住他家!”

    “啊?”在场的几人愕然,老村长摸着胡子猜测莫非对方看中了墨这个小孩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墨走前几步,“回去。”看也不看旁边那双充满兴趣的眼神,转身离开。

    “啊,他的意思是让公子跟他回去。”刑远同样诧异,不过早就习惯了墨的说话方式,跳过来补充一句,然后就急匆匆地追上墨去了,“墨儿别走那么快啊,我送你回去!”

    老村长见对方留下教学的事情也落到实处,心中高兴,对他喜欢住哪里也就没有异议。何况公子对墨感兴趣的话,那对这个孤苦的小孩子也是好处,于是忙让人准备好干净的铺盖,然后领着公子侍童两人往墨的家走去。

    还没走到,就听见破旧的院子里传来鸡飞狗叫的声音,隔着篱笆门看见院子里一个幼小瘦弱的身影被只花白的物体追得跑来跳去,嘴里喊着,“……哎呀,老白别叮了,我上山遇见山崩救人去了,可不是故意忘记给你喂食的啊!”嘴里蹦出一连串的话,一点都不象刚才沉默不语酷酷的样子。

    允邻暗自好笑,打定主意看热闹。

    侧屋里走出一小个子白发的老婆婆,胖乎乎的脸全是皱纹,手里捧着两个大海碗,见院子里的情形笑了起来,连声说,“老白,墨都跟你道歉了你就原谅他吧。呐,远儿和墨儿一起进来先吃点东西,我来喂老白就可以了。”

    那只花白的物体一下跳到老婆婆的肩上,趾高气扬的咕咕叫了两声,原来是一只花母鸡。

    允邻看见孤僻的小孩跑得小脸潮红,头发零乱,扁着嘴欲哭无泪一副又委曲又可怜的样子,忍了几下没忍住,形象全无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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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涉及到的人物:

    *墨(秦问晴):没姓,被村里好心的老婆婆收养的孤儿,身份不明。

    *邢远:村里的小伙伴。

    *允邻:路过的遇难者,允家大公子。

    *八方:允邻的侍童。

    *七斗:允邻的护卫,重伤中。

    *老村长:就是老村长嘛!(费话==|||)

    *老婆婆:收养墨的婆婆。

    *老白:墨养的一只花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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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守拙 第2局:



    “哎,走慢点!这边路滑,小心!……啊——愀!什么鬼天气,早上还好好的出太阳,没一会儿就下大雨,啊啊——愀!……”伴随着几声哈欠,两条浑身**矮小的身影拨开枯枝茂叶,慢慢摸索着前行。

    墨上山采药,邢远怎么说都要跟过来,少年好奇心强,看见了新奇的都要拉着自己去晃上一圈,结果越晃越远,等想着回头的时候偏偏被突然而至的大暴雨淋个湿透。幸好大雨大概就下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慢慢小了,墨看天色渐暗心里担心家里的老婆婆,拉着邢远就顺着来路往回走。

    野生的山林树木繁茂,再经过大雨的扫荡更是到处都是枯枝乱叶,林间布满水气,几步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晰,山路狭窄又易滑,两人只能摸索着按印象中的回路走着。

    可是,这里究竟是在哪里?墨经常上山采药,对附近这几座山算得上熟悉了,可到现在却看不出这到处被**的雨水扫荡过的地方是在哪里。

    被雨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寒意从湿透的衣服传到皮肤上,然后慢慢渗入心肺,就算好动的刑远也受不了,更何况墨。这身体大概也就八、九岁大小,本来白皙松弛的皮肤经过三年墨刻意的锻炼,有了薄板似的肌肉,但毕竟年纪太小,晚秋的山林本来就很寒凉,现在浑身更加一阵阵发冷。

    正想得出神,背后装满草药的竹箩被扯开,盖上件衣服,虽然同样湿透但总算有些厚度,让身体的温暖不至于过度流失。

    转头看去,出奇明亮的眸子近在咫尺,是邢远有些苍白的脸,装出不在乎的笑意,“小心!……啊——愀!竹箩我来背吧,你小心点,路滑!”对方修长的身体上只剩下一件单衣,淋湿的眼睫毛带着雨水的潮气,却显得眼睛越加的清澈深黝。

    “还是走大路那边吧,虽然远点不过安全,如果能碰上进村子的马车那就更好了……”邢远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把小竹箩放到自己后面那个大一点的背箩里,伸手握住墨的手,继续前行。

    墨垂着头看着两人手握着的部分,仔细看着,盯着,瞧着。当然,他完全没有看到背着他一直往前走邢远的表情,还有雨中对方微红的耳根。一切,被掩盖在绵绵的秋雨中,温柔而清淡。

    雨水越来越小,渐细。墨和邢远早就找到围山的大路,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再过一个三叉分路就转到村子,这时候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别样的清新,带着青草嫩绿的芳香,还有一丝几乎微乎其微的……血腥味?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朝三叉分路的另一条路奔去。果然,前面几百米大路旁的山地崩塌了一大片,把整段路都塞满了大半。

    而最让人担心的是,泥泞石头之间露出一角乌黑的东西,那是马车蓬顶的一角。

    “墨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人!”邢远把背上的竹箩卸下,往村里急奔过去。这段山路一遇到大雨就很容易出事,也就是三年前墨原来身体出事的同一段路,村子里都习惯了一出事如果发现有人被山泥埋在里边就先救人。

    墨自己觉得身体里还残留着原来主人的意识,对死亡的恐惧渗透到每一个细胞。墨只是看着那露出泥泞一角的乌黑,直到看到它似乎在摇动着,有微弱声音从地底透出来。

    过去,快点救人!仿佛有人在耳边喊叫着。墨从放在路上的竹箩里抽出小药锄,慢慢踩着泥石爬过去车角的那边。走得越近听得越加清晰,是人微弱的呼叫声。

    走近,马车估计全部被埋在泥石中,露出的是蓬顶小小一角,敲了敲,那呼叫声高扬起来,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啊?有人来了……大公子,你……救人啊,能不能先……喘不过气……”

    手起刀落,蓬顶角被削开一段,继续挥刀,身体虽然还是幼小没力,可三年来的农活可不是白过的,没一会就削开一个小口,对方的惊喜声,“能见到光了,太好了,大公子我们得救了……咦?怎么是个小孩子?喂,小孩你能不能去把你家的大人叫来啊?喂喂,怎么不说话呢?快去叫人来,如果救了我们公子,会赏钱给你们的,那就能去买很多桂花糕和……公子?”

    墨没去理他,幼小的身体经过淋雨,长时间的冒雨前进,再加上刚才全力削开蓬顶角,已经完全脱力,坐在地上喘着气。

    对方停顿了一会,突然加进一个温柔平淡的声音,“谢谢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墨的耳膜嗡的一声,对方的声音和他太象了。

    [你的棋好利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问晴,你呢?]

    “秦……不,我现在叫墨……”眼眶一热,墨拼命捏着自己手上的小药锄,听见对方在说着,“墨啊,名字很好听啊。你知道附近有什么村子或者人家吗?能不能去叫人来帮忙,到时候我们会重重酬谢的!”

    “……小远去叫人了,一刻不到就会来的。”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和他太象了,还是想安慰对方,平时最不喜欢说话的居然说了好多个字,如果邢远在旁边听见肯定会大吃一惊。

    “呵,那好。墨你待在这里是陪我们的呀?谢谢啊!”

    温柔的声音,墨觉得脸上凉凉的,原来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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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涉及到的人物:

    *墨(秦问晴):没姓,被村里好心的老婆婆收养的孤儿,身份不明。

    *邢远:村里的小伙伴。

    *大公子:路过的遇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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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守拙 第1局:



    洪荒时代,尧至汾水之滨,见二仙对坐翠桧,划沙为道,以黑白行列如阵图。帝前问道,一仙指沙道石子:“此谓弈枰,亦名围棋,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戏,世无解者。”尧后教儿子丹朱围棋之戏,拓其智,闲其情。

    异史中夏朝长达数千年,后分为仰韶和龙山两国。夏朝时国力强盛,民风淳朴,崇文之风十分普遍,而六艺中的围棋由此得到巨大发展,无论仕宦还是平民都沉浸其间,特别是夏朝后期,名公巨卿纷纷游扬弈道,争一长短。

    等到仰韶和龙山初期,围棋开始形成各种各样的流派,出现了一大批知名棋手,呈现百花齐放、群雄争霸的局面,而其中名人辈出的四大家最是活跃。

    《守拙》——传说中二仙赠与尧的四本古棋经之一

    围棋攻守中,守势的制造非常重要,只会攻不会守的不是一个好棋手。在对方锐利的攻势下,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对方的弱点布局,达到守中有攻,即以守待攻的境界也是得以获取最后胜利很重要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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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秋的早上,或者说天还没大白,仰韶与龙山国境交界的群山间,某个小小的村子开始加入隐隐约约的人声。一个幼小瘦弱的身影步伐蹒跚地推开院子的篱笆门,在院子角落里,那刚好有个枯死的树墩做底盘,把背上竹箩放下,抽出柴刀开始把刚割来的草切成细细一段一段。

    对了,我们的男主秦问晴同志穿越到不知名的异世界。

    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变成大概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子。据说某天大雨磅礴遇上山路塌方,把路过的一车一马数人全都埋在泥沙流中,挖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死了,反倒是躲在马车角落最小的小孩子活下来。

    因为马车里有老有少,车子又旧又破,每人的衣着看上去也不象有钱人家,加上活下来的小孩子不爱说话,一个月下来也没人来寻,村子里的人都认定马车里的老少就是秦问晴的家人。于是,秦问晴在穿越后再度成了孤儿,被村里好心的老婆婆收养。

    这三年里,秦问晴开始学着作农活,学着天没亮起来去割草喂家里唯一的老牛,学着白天跟村民上山挖药草晒干了卖钱,学着空余的时间去村边的小水塘捉几条鱼给家里加菜……忙忙碌碌的只不过维持自己和收养自己的老婆婆两人温饱而已,等晚上累极爬上炕的时候,往往一下子就睡熟了,什么都没想,也根本没空去想。

    非常非常偶然的时候,看着破旧不堪的屋子,小窗外的一轮明月依然清淡,秦问晴只觉得世事无常,那对某人三十多年的爱恋早就无迹可寻,对围棋的痴爱也淡到极点,这才明白到一条恒久不变的真理,无求则安,无欲则刚。

    这里的民风淳朴,没有繁华下的世态炎凉,没有惟恐避之不几的嘲弄目光,只有安静而平凡的生活。

    秦问晴,很喜欢这朴实无华的小山村。他觉得既然老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就把前尘往事全部抛弃,连同自己的名字。墨,名字是善良的村民反复询问未果,由老村长起的,取意沉默的孩子之意,同样秦问晴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墨儿,墨儿……”带着浓厚乡音苍老的声音喊着,一个瘦小但看上去很精干的老头兴冲冲走进破旧的院子,“哎,墨儿啊,听见了也吱一声啊,你奶奶呢?”

    见小孩子依然没有回话老头重重叹了口气,自己跑进破房子里转了一圈又跑出来,平缓着语气说,“村子昨个儿凑了点钱,准备请个教书先生回来。墨儿你应该有七、八岁了吧?也该认点字识点数。你家的情况村里也知道,就不用凑分子了,到时候加个板凳儿就行。吶,记得你奶奶回来要跟她说啊,让她给你准备准备。”

    “……嗯。”墨一边应着,一边把切好的碎草集中在一个破竹篮里,然后倒到老黄牛前面的喂食槽里。

    其实根本不需要,墨早就发现这里的文字和中国古代的繁体差不多,幸好自己为了看懂古老的棋谱,对古文的几种字体倒是很容易就掌握了读和写。当然,这只是在自己单独一个人上山的时候,偷偷练的,村里人哪里能想得到一个平民的小孩就会读写字呢。

    “你这孩子啊,怎么就……”

    “啊,叶伯伯您怎么一早就在这里?”

    老头摇头晃脑地,正准备长篇大论地开始说教,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院子外走进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笑容中带著年少特有的青涩,洗成灰白的布衣却掩饰不了自信的飞扬,跳到墨身边径自就说,“叶伯伯,我记得爹约了您和几个人今天一起去帮青叔家割稻子吧?叶婶估计等着您回去吃早饭呢,叶伯伯您可别误了今天的活哟。”

    “小把戏!就知道护着小墨儿。得,我就不说他了。墨儿啊,记得你奶奶回来要跟她说啊。”叶老头笑眯眯的告辞离开。

    等老头走远,邢远,也就是刚才的少年,凑过来吞吞吐吐地说,“呐,墨儿啊,今天下午忙完地里的活后,去不去塘里捉鱼?快到冬天了,捉多点鱼晒干了好过冬呢。”

    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摇头,摸着老黄牛粗糙的皮肤,“病了,采药。”

    “你是说牛病了,你要上山采药给它?”得到墨的肯定,邢远有点泄气不满地嘟囔着,“对只牛都比对我要好……”当然,墨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就不知道邢远从哪一点儿看出墨表示出肯定的意思,反正墨没有反驳,而且除非必要的话墨向来懒得回答,他早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自问自答。

    墨没去理会有唠叨趋向的某少年,翻出些碎谷子拿去喂鸡,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做早饭。这几只老母鸡是邢远从家里摸出的蛋送给刚来村子时候的墨,墨自己没吃反而留下来,等孵出小鸡后又细心养大,三年来倒也给平实的生活加添不少的滋味。

    三十年不能说出口的爱,二十年世人不屑目光下的压抑,十年对爱人的绝望,墨早就失去说话的**,习惯了把思与想都收藏在心里。对众村民友善的劝导,邢远善意的接近,自己不是没有觉察到,只是,习惯了。

    邢远见孤僻的小孩做早饭的时候动作迟疑一会,还是再加了一把面条进锅里,眼睛不禁笑弯成一条弧线,心里就象上个月跟爹上集市吃的糖葫芦,那个甜啊。

    “墨儿,反正你家的牛病了今天也作不了农活,要不我陪你一起上山吧?前几天我娘的腰腿又犯病了,我顺便去采点药。”左右看了一下,邢远拿出放角落里的扫帚开始落力地打扫院子,嘴里却一直没停下,“就是你上次拿给我家的那种药草,不过我不会认,你得帮我啊,好不好?嘿嘿,这回爹应该不会再说我偷懒去玩了吧……”

    老牛向来都是借给邢远家做地里活,换来每年的一些稻谷。牛,是农家人最大的财产,所以墨对老黄牛还是很小心的。

    “好。”盛了两大海碗的面条,端到院子里那个树墩上,吃面。

    “哈,那就说定了啊!”邢远蹦跳着过来,坐在小板凳上开始狼吞虎咽,“嗯,好饿,还是墨儿好……”吃到半晌想去一事来,凑过来笑着说,“对了,村里请先生的事情叶伯告诉墨儿了吧?爹说除了识字算数外,还要我在六艺里学多一个。我昨大半夜没睡就想这事呢。我爹属意书和画,棋也不错……墨儿准备学什么?要不咱们一起学好不?你学什么我就去学什么好了!”

    棋……眼前浮现出熟得不能再熟黑白的棋盘,棋盘上点点血迹,棋盘对面盘坐的那人,还有那盘没有下完的棋,心中绞疼起来,捂住胸口。

    原来,心中那道伤口只是被掩埋在平静朴实生活的沙子下,只要稍稍碰触就会原形毕露。

    “书。”墨收敛起动荡不安的心绪,垂下眼帘,夹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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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涉及到的人物:

    *墨(秦问晴):没姓,被村里好心的老婆婆收养的孤儿,身份不明。

    *邢远:村里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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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未下完的棋局



    眼前情景间隔摇晃着,秦问晴慢慢看不清楚,头某个地方越来越疼。

    要弃权吗?不,秦问晴等这个对弈的机会等了两年了,年纪越来越大再也不象年少时候的思维敏捷,虽然师傅一直说自己的棋艺比以前更是成熟圆润,可问晴却知道自己棋风已定,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对胜负未知的兴奋,比如说眼前这盘,一百多手下来,问晴知道自己将会赢!

    这五天下来,秦问晴和他各有胜负,只差最后一盘就能获得无上的荣膺:他手上最后一个头衔。

    头越来越疼,有什么东西在刺穿着,眼睛几乎看不清楚了,耳边是记时器嘀嘀的声音,只是这盘对局的千变万化早在心中,下一手是什么根本不用多想。

    对面的他依然如故,冷静地低头看着棋面沉思,就算明明是下风却依然冷静地思考着寻找最后一丝生路。也是,秦问晴爱的就是这人永不言败的坚毅。

    好久没见到他了,想想看距离上一次公开对弈有两年时光,平时只在电视或者录像中看到那坚毅而带着微笑的脸庞,这一次的机会,让秦问晴仿佛回到了童年五、六岁刚跟师傅学棋的时候,自己总是在旁边愣愣地偷看,就算那人眼中除了围棋还是围棋,现在想来,那时候暧昧未明的青涩也是甜蜜的吧?

    咽喉里涌起一丝过于甜腻的味道。

    告白,被师傅驱逐,努力下棋回到这个圈子,初战胜利,连胜三十盘后遇见他,输了,输在对方的无动于衷,输在自己对他无从挣扎的迷恋。之后的一段日子,只要一遇见他问晴就会输。圈子里传出和他的诽闻,天知道他碰见自己一直都视而不见,连句话都不肯说,更不用说单独约会了。

    就算诽闻也好,在暗中意淫的对象从来都是他,秦问晴无数次无耻地幻想着诽闻变成真实,幻想着他的身体,幻想着他在身下辗转缠绵的样子……直到听到对方结婚的消息。

    秦问晴崩溃了,沉默了。自己被圈子里某些观念守旧的老顽固孤立起来,而他则杜绝了一切我能在私下见到他的可能性。之后的十年中,除了在国内外各种各样的比赛,秦问晴只能在电视、报纸或者网络上看到关于他的一切消息。

    秦问晴捏起一颗棋子,轻轻放在该下的位置。好了,该结束了,是不是?无论是棋局还是生命!还有暗藏在心中三十年的爱恋,该结束了!

    对方依然沉思着,记时器嘀嘀的声音开始尖锐,那是说明时间不多的提示。看见他迟疑不决地提起一子放下,问晴轻轻笑了起来,引起胸口一阵的气闷,压抑着那将要喷洒出来的腥甜。时间不多了,还差最后一手,问晴用尽全身力气捏起一子,伸出手,颤抖着根据脑海里的位置放上去。

    啪,手上突然没有了那熟悉的触感,对面那人猛地站起奔过来,四周惊骇的声音,秦问晴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低头看去,却见棋盘上除了多了一些点点的斑点还是好好的,只是手无力而掉落的那子却刚好落在自己的网眼……

    身体被拥入一个温暖却又陌生的怀抱,他声音里的绝望和悲愤是为了我吗?是吗?秦问晴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表现出来异乎寻常的关切,可是却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猜测。

    瞪大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无数个黑白的色点在乱舞,鼻端是熟悉清草的味道,那是他的味道。

    不要多想,不要去想这么多年疏离孤立的原因,不要去想他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过自己,不要想,那怕是最后一丝一毫的臆想妄念都会让现在的自己怨恨……算了就这样吧,结束前,有他在自己的身边,被他拥入怀里,这样就够了。

    秦问晴心满意足地摸索着他嘴唇的位置,凑过去点了一下,“我……的……爱……”一切都结束了……真好!他的嘴唇和想象中一样的柔软,他的怀抱和想象中一样的温柔,很舒服,舒服得自己都想睡上一觉。

    秦问晴渐渐失去了意识。

    可惜了这局还没下完,还没和他决出胜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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