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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六十三 网上比赛)



    “这大过年,你非把我弄到你这儿来,我真是闹不明白你想些什么?可怜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这年是过一个少一个喽!”钱立窝在椅子上,摇晃着脑袋,对着李理埋怨的说道。

    “唉,我也不想啊,老钱,这是名人赛的十六强战,虽然是在网上举行,可咱们双方总得出人在这盯着啊!这边我是头,棋会那边你是竞赛部主任,又是比赛这方面的权威,数来数去,咱俩谁都跑不掉。”李理一边安慰着钱立一边惊讶着钱立头顶上刚长出来的一层细细的茸毛。

    钱立说道:“这个我明白,我是说这十六强赛干吗不在棋会里进行正式对局,非要在网上弄?”

    李理笑道:“老钱你想想,这要真的进行正式的对局,这大过年的,有几个记者会去采访?再说了,这一反一复,一进一出,咱们要省下多少费用?”

    钱立哼了一声,说道:“别咱们咱们的,这省钱的是你,可挨骂的是我们。我就想不通,黄会长是怎么被你说服的,这么大的比赛居然弄到网上来进行?你难道不知道,这网上比赛会有多大的水分吗?”

    李理心里很清楚,钱立并不是为了比赛的事情而生气,这只不过是他拿来发泄情绪的一个幌子,让钱立真正郁闷的是,这除夕夜刚过,初一的饺子还没吃上几口,他就不得不坐上几个小时的飞机来到这里。

    李理说道:“这网上的比赛是有水分,可那都是业余的棋赛,不外乎就是请职业的来做枪手,或者是几个人合在一块跟别人下。但是这次十六强的比赛除了那个叫一劫倾城的家伙之外,可都是清一色的职业棋手啊?谁还帮着谁啊?”

    钱立问道:“职业的就不会做假?”

    李理呵呵笑道:“这次比赛只有进入了八强才有奖金,十六强的选手只有几百块钱的对局费,现在的棋手谁还在乎这几个小钱?再说,这次比赛只有进入四强的棋手才被你们棋会记算等级分,这大过年的,如果不是真正靠实力打上来的选手,谁会为这没名没利的事情浪费自己的时间?还有,这些参赛的职业棋手用的都是实名,真要是有人做假,这传出去了还能混吗?”

    钱立又是一哼,却没有说话。

    李理看着钱立气呼呼的样子,心中暗觉好笑,悠悠的说道:“如果真的有职业棋手做假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钱立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李理嘿嘿笑道:“那只能说明你们棋会的思想政治工作没做好啊!虽然老钱你不是主管这个的,不过怎么也得负一点责任吧?”

    钱立也乐了,说道:“好了好了,斗嘴我斗不过你,不说这个了,总之一句话,你是怎么省钱怎么办,瞧你把这个比赛弄的不伦不类的。”

    李理心中暗道:“知我者钱秃子也,我管他谁进入八强?谁进不是进?我只要省钱就好。”心中这么想着,嘴里却说道:“老钱你要这样说,可真是太不凭良心了,你想想,去年一年,我赞助了你们棋会几项比赛?你总不能让我把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到棋赛里面来吧?就拿咱们合作的围棋网站来说吧,说是合作,可你们掏一分钱了吗?不仅没掏钱,等到将来有收益的时候,还得分一份给你们。老钱你在棋会这么多年了,碰到过我这样只知付出,不图回报的合作者了吗?说句老实话,我现在基本上就给你们榨干了,看见黄会长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钱立笑道:“得了得了,要说你为围棋事业做出了一些贡献,这我承认,可是这哭穷就没有必要了吧?你的国华公司去年又是上市,又是收购韩国的天成,这几个小钱还放在你李总的眼里?”

    李理哈哈笑道:“我的钱大主任,你太看的起我们国华了。”

    钱立忽然皱了皱眉毛,问道:“哎,我刚才听你的口气好象和那个一劫倾城并不是很熟啊?可是报纸上都说他是你朋友啊?”

    李理微微一楞,随即反映过来,说道:“听我口气?哈,我和他都是老朋友了,有必要那么客气吗?”

    钱立问道:“哎,你说说,你这个朋友到底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他的几场比赛我都看过,实力不错啊!”

    李理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我的朋友还会有错吗?至于他姓甚名谁,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对不起老钱,我无可奉告。”

    钱立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他今天赢了下来,你还怕我见不到他吗?”

    李理闻言呆了一呆,心中立时‘砰砰’的跳了起来,钱立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个他一直忽略的问题,那就是一旦木森赢了今天的这盘棋,那么在八强赛当中由谁来参赛?

    李理原本是打算让木森输了这盘棋的,在今天这盘棋结束之前,如果一劫倾城还没有找上门来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了。可是令人头痛的是,他现在和木森已经失去了联系,如果木森赢下了这盘棋,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解决这件事情了,而且他也相信,木森绝对有这个实力。

    李理想来想去,终是不得其解,他只有暗暗的祈祷木森输掉这盘比赛,虽然他知道这有点对不起朋友,可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同时,他也做好了木森赢棋的准备,真到了那一步,他只有劝说木森退出八强战,至于这以后的媒体会有什么样的反映和炒做,他还没有想的那么多。

    与此同时,正被李理反复念叨着的木森,在成都的大街上正焦急的四处寻找着网吧,他刚刚找到的几家不是没有开门,就是被一群玩游戏和聊天的孩子们给占满了,偶尔有一两个空位,可是那里面的气氛实在是让木森吃不消。

    木森看了看表,他决定再走一条街,如果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折回头跟那帮孩子们挤一挤了。

    木森找了半天,终于是没能如愿,叹了口气,转过身往回走。一想到那些孩子们发出的高分贝的噪音,木森的头皮就一阵阵的发麻。

    就在木森绝望的匆匆往回走的时候,一家咖啡馆的招牌吸引住了木森的眼光。

    木森没有想到这间咖啡馆居然还可以上网,尽管一小时的收费高达二十元还不包括咖啡,但木森仍然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走了进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间咖啡馆无异与美丽的天堂。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木森轻轻的滑动着手中的鼠标,液晶显示器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大厅里舒缓的钢琴声透过门缝悠悠的传来,一杯香浓的咖啡在手边袅袅的冒着热气。

    “感觉很不错”木森满意的笑着“是一个下棋的好地方,只可惜他们不提供茶,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找到了下棋的地方,木森终于是静下了心。现在离比赛还有十来分钟的时间,木森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享受这杯香浓的咖啡。

    “不错的咖啡。”木森想。

    “确实是不错的咖啡!”钱立摇头晃脑的说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正宗的巴西咖啡豆现磨现煮的哦,招待你钱大主任,我敢用次品吗?李理呵呵的笑道。

    钱立大笑道:“光喝不行,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着也得给我带一点回去吧?”

    李理说道:“钱主任发话,我敢不从吗?”虽然对钱立这种行径早已是司空见惯,但是李理在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钱秃子。

    “咱们到对局室里去吧”李理说道。

    “好,走吧。”钱立吃力的从椅子上恋恋不舍的站了起来。

    对局室内,八台电脑一字排开在长桌上,歌磐正守着其中的一台电脑,痴痴的凝望着。

    李理走了过去,轻声的问歌磐:“你三哥上来了吗?”

    歌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密谈打开了吗?”李理又问。

    歌磐轻轻的叹了口气,回答道:“没有。”

    李理皱了皱眉,说道:“在对话框里发消息给他吧,用词尽量隐晦点。”

    歌磐摇摇头,说道:“没用的,对话已经被屏蔽了,他看不见我们说话的。”

    李理骂了一句:“妈的,这小子哪根神经搭错了?电话不打一个,连密谈都给关了。”

    歌磐笑道:“哥,三哥既然上线了,就说明他现在很平安,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理苦笑一声,低声说道:“钱秃子在这,现在不方便说这些,你记住,等棋结束后,你一定要想办法和三儿联系上,好吗?”

    歌磐点了点头,说道:“我尽量吧。”

    钱立在一旁大呼小叫:“哎,李总啊,你朋友的那盘棋呢?我怎么看不见啊?”

    李理叹了口气,走过去说道:“转换一个棋室就可以了。”

    钱立点了点头,依言换到了木森的那个棋室。

    钱立忽然又惊讶的说道:“李总啊,你朋友今天的运气可不怎么好啊,他碰上的是费立新啊!”

    李理笑道:“老钱啊,你这个竞赛部的主任是怎么当的?这十六强的对阵表可是经你的手发出来的啊!”

    钱立闻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道:“老了老了,记性不行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看来你的这位朋友今天可真是凶多吉少了,小费最近这一段时间可风光的很啊,上个月的中韩新人王对抗赛,他可是零封了韩国的朴金柱啊!”钱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理。

    “嘿嘿,越厉害越好,碰到张清弈才好呢。”李理心中暗自窃笑,他打心眼里希望木森能输掉这盘棋。

    钱立惊讶的问道:“你对你朋友这么有信心?”

    李理笑道:“那是。”

    钱立皱了皱眉毛,说道:“照你这样说,那他肯定是职业棋手,可是他会是谁呢?职业棋手没我不认识的啊?”

    钱立想了片刻,终于是没有找到一个可疑的对象,抬头看了一眼李理,却见李理正若无其事的玩着电脑,仿佛根本就听见他说话,便闷闷不乐的说道:“哎,不猜了不猜了,伤脑子。”

    翻了翻电脑旁的对阵表,钱立又道:“你还别说,你的朋友要是赢了今天的比赛,他下一轮碰的极有可那就是张清弈。”

    李理放下手中的鼠标,问道:“是吗?这我倒没仔细看。钱主任,这张清弈现在还是等级分第一吗?”

    钱立点点头,说道:“是啊,小张在这个位子已经呆了快两年了,从去年五月份开始,他在国内还没输过呢。”

    李理说道:“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去年在正大杯和富通杯这两项国际比赛里都是进了决赛吧?”

    钱立说道:“是啊,还有两项大赛分别是进了四强和八强,今年中国能不能拿一个世界冠军,就看他的了,唉,说起来惭愧啊,咱们中国居然有三四年没拿过一个国际比赛的冠军了,咱们这些搞围棋也真是没脸见人了。

    李理闻言,心中也是一阵黯然,他对钱立虽然是没什么太多的好感,但是听了钱立的这一番话之后,他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动。

    “也许,老钱也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吧?”李理对这忽然的发现感到有些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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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六十二 火车上的对局)



    “哎,这是咋个回事情哦?”柳勇半蹲在座位上,用四川话喃喃的念叨着。

    不过是短短的十来分钟,在木森一连串的手筋之后,原本属于黑棋的实地被白棋连攻带消,只剩下四十目左右。

    这些并不足以令柳勇头痛,虽然自己的实地大大的缩减了,但是白棋的实地也未因此而渐长,让他感觉到麻烦的是棋盘右边的那个劫。在开这个劫之前,他自信满满,觉得白棋的劫材无论如何都没有自己多,他有足够的信心去打赢这个劫。

    然而真正的走下来,柳勇才知道现实情形远远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毫无疑问,这个劫黑棋要重的多,当初选择开劫,那是因为黑棋仗着劫材有利,但是当木森在中腹走了一手看似毫无关联的棋之后,柳勇才恍然的发现,白棋已经根本不需要去打赢这个劫了。

    柳勇痛苦的拔着胡子,现在的情况是,他即便打赢了这个劫,白棋也将在中腹围出近二十目的巨空,如果放弃这个劫的话,那整个形式将会更加的惨不忍睹。他没有想到,木森当初作劫的意图根本就不是为了破点自己的一点空,他只不过是利用打入的残子将白棋的外围走厚,这样一来,无论劫的输赢,白棋都将稳操胜劵。

    “唉,高者在腹啊!不行了不行了,这盘我输了。”挣扎了几步之后,柳勇终于是很爽快的认输了。

    “老弟啊,真是没有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啊!你刚开始说让我两子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呢,这一盘棋下下来,我才知道,敢情你这还是在让着我啊!”柳勇由衷的说道。

    “哪里,哪里,老柳你过奖了,让你两子我也感到很吃力啊。”木森笑着说道。

    柳勇摆着手说道:“老弟你不用谦虚,我棋虽然下的不怎么样,可是好坏我还是能瞧的出来的。我平时和别人下棋的时候,也有输有赢,赢棋且不去说,就是输,也知道自己到底是输在哪里。可是今天和你这么一下,我连自己是怎么输的都搞不清楚,胡里糊涂的就不行了。不瞒老弟说,再开这个劫之前,我还以为你输定了呢,嘿嘿。”

    木森说道:“其实老柳你棋下的真的是很不错的,你只是忽略了我这几个残子的作用,如果你的走法再紧凑一点,这盘棋认输的就该是我了。”

    柳勇笑道:“老弟你不用安慰我,你刚才的几步走法不是我这个层次的水平所能看出的,如果不是看着你下出来,任是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样的着法来。”

    柳勇递了一只烟给木森,接着问道:“你下了多少年的棋了?我看你的棋不象是我们业余的这种水平啊?”

    木森接过烟来点上,回答道:“从小就喜欢下棋,不过到现在也没去考过什么段位,我估计自己大概有业余五六段的水平吧。”

    柳勇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绝对不止,咱们成都的业余棋手没有一个能让我两子的,最厉害的也不过是让先,而且还互有胜负。哪象老弟你杀我就象磕瓜子似的,你绝对不止五六段。”

    说到这里,柳勇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上下打量着木森,疑惑的问道:“老弟你不会是职业棋手吧?你可别没事拿我这个业余的开心啊?”

    木森哈哈一笑:“老柳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你仔细看看,我这全身上下有哪一点象职业棋手的样子啊?”

    柳勇仍然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说道:“职业棋手凭的是棋力,又不是什么模样,再说了,我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还真有些高手的味道。”

    木森笑了笑,说道:“好了,老柳,咱不说这个了,我们再接着下。”

    柳勇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尽管他心中仍有点疑惑,也尽管刚才输的是心服口服,但是他对这接下来的一盘棋依旧是充满了渴望。除了想扳一盘回来之外,他还想看看眼前的这个有点高深莫测的老弟到底有多高明。

    这一盘棋木森没有再客气,一上手他就尽量的和对方战斗,他知道,对手已经有所防范,如果还象第一盘棋那样不紧不慢的去下,这盘棋怕是凶多吉少。

    果然,在木森一连串强手甚至与无理手的攻击之下,柳勇很快就陷入了被动。从盘面上看去,白棋不仅追回了两子的差距,而且在实地上也稍微的领先。

    柳勇叹了口气,从棋盘的形式上看或者是从理论上来说,他现在唯一能翻盘的机会,就寄托在能否全歼中腹的白棋大龙,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连他自己都看出了这块白棋做活的几种简单的方式。

    “哎,再多拼几步是几步。”抱着学习的态度,柳勇向中腹的大龙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木森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他对柳勇这种顽强的斗志颇为欣赏,这也激起了他的斗志,落子时便更加的强硬。

    数十手下来,木森不仅将中腹的白棋安全的做活,顺手还擒住了柳勇的两颗棋筋。

    柳勇终于是长叹一声,说道:“不来了,不来了,这哪里是下棋啊?这分明就是在遭罪吗?老弟啊,刚才的那盘你是用软刀子来杀我,这盘可好,直接就用大锤夯了下来,一点面子都不给嘛。”

    木森笑道:“我看老柳你下的比较硬,也就忍不住和你战斗起来。”

    柳勇说道:“我就说嘛,刚才你的实力肯定有所保留,你还不承认。”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怎么样,咱们还接着下吗?”

    柳勇点头,说道:“难得有你这样的高手陪我下棋,怎么着我也得多讨教几盘,不过,这盘你可不能让我两个子了,至少得让三个,不然的话,这实在是没办法下,你没劲我也没劲。”

    木森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便又和柳勇杀将了起来。

    柳勇的棋力也相当的不错,被木森让三子后,双方都互有胜负,两人都是棋痴,一盘盘的下来,竟然是熬了个通宵。

    天已亮,酒已尽,当俩人睁着通红的眼睛收拾棋盘的时候,这一列空荡荡的列车在零星的炮竹声中缓缓的驶入了成都火车站。

    “老弟,成都有熟人吗?”柳勇在站前广场问木森。

    木森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

    柳勇说道:“我看这样吧,老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家住上几天,你看怎么样?”

    木森笑道:“老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要是平时的话,我也就不客气了,只是这大过年的,谁家还不走走亲戚串串门的?我去你家的话,实在是太打扰了,我就在这附近先找个旅馆住下来,明天是初二,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就别操心了。”

    柳勇想了想,也没在坚持,说道:“那好,我看这样吧,我丢个电话和地址给你,后天,就是初三这天,我在家等着你,到时候我介绍几个成都棋界里的朋友给你认识。”

    木森点点头,说道:“好,我一定会登门拜访的,老柳,你别再耽误了,嫂子和孩子一定在家等的急了。”

    柳勇掏出纸笔,一边写着一边问道:“对了,老弟,我光知道你姓木,大名还没请教呢。”

    木森笑道:“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咱俩还客套什么?我单名一个森字,木森。”

    柳勇‘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惊讶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木森?”

    木森说道:“是啊,怎么了?”

    柳勇又问:“就是那个参加三国擂台赛的木森?”

    木森笑道:“对,是我。”

    柳勇一拍脑袋,兴奋的说道:“哎,你瞧我这记性,这全国上下有几个姓木的?这下棋的又有几个姓木的?在火车上我就应该想起是你才对,我说呢,难怪棋下的这么好!”

    木森微笑着站在那里,他没有想到柳勇会认识自己。

    柳勇接着说道:“老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干吗刚开始的时候不对我说你是谁呢?”

    木森说道:“老柳,相识就是缘分,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你叫我小木和老弟不是很好吗?,再说了,我木森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说出名字来谁知道你是老几啊?”

    柳勇说道:“拜托你老弟,你就别再谦虚了好不好,现在下棋的还有几个不知道你啊?”

    木森苦笑着说:“我有那么大的名气吗?”

    柳勇一脸的激动,说道:“那是当然,不说你在三国赛上的表现了,就是你的那篇关于定段赛的文章就让人大大叫一声好之后,再乖乖的伸出大拇指。”

    木森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定段赛’三个字让他的心情立刻黯淡了下来,自从在网上发出了这篇文章之后,他就刻意的躲避着它所带来的后果,无论是上网还是看报纸,他只要一看到定段赛三个字,马上就会条件反射似的跳过。在心底,他热切的希望着这篇文章能带来积极的效应,这也是他写这篇文章的初衷。但是他又怕见到那些他曾经热爱着的人们因此会受到某种伤害,或者是说某种应有的惩罚。他知道,这种想法很自私,也很矛盾,他也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但是让人无可奈何的是,他确实是这么想着的。

    “老弟,我可从来没佩服过什么人,可是对你的举动我真是打心眼里的敬佩你,不为名不为利,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下棋的人!”柳勇仍自滔滔不绝的说着。

    “哎,老弟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累了?”柳勇终于注意到木森难看的脸色。

    木森笑了笑,说道:“是啊,熬了一夜,有点吃不消了。”

    柳勇说道:“那好,老弟你先去休息,不过你一定要记好,后天我在家等着你,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的聊聊。”

    木森点点头,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柳勇笑道:“那就说定了,初三那天我还有几个朋友要来,到时候我把你介绍给他们,这几个家伙都是我们成都的好手,平时一个比一个牛,到那天,老弟你帮我好好的给他们上一课。”

    木森笑道:“时间不早了,老柳你先回吧,这大过年的别让家人担心。”

    柳勇不放心的又叮嘱了木森几句,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木森看着柳勇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四处环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广场,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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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六十一 思恋)



    柳勇笑着解释道:“你不用吃惊,这的的确确是私人灌装的,严格的来说,这酒根本就不是商品。”

    木森来了些兴趣,问道:“我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吧?”

    柳勇说道:“是啊,不过这个故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大致的了解一点,据说是有人在祖宅里挖出了数坛的竹叶青,由于年代久远,谁也不敢贸然的品尝。好在主人对酒之一道颇有些见识,花重金请来几位高级的技术人员,经过鉴定,这酒至少有百年开外的历史,由于时间太长,酒已经呈半凝固的状态,几坛酒凑到一起也就堪堪的一坛。主人不忍心见这酒白白的浪费,又请来兑酒师,将这一坛酒加入清水花蜜,再经过数次的蒸制,最后兑入上好的汾酒,入窖贮藏了两年而成。据说,这坛竹叶青经过加工后也只有三坛而已,在分瓶灌装后就被一位商人以重金全部收购。”

    说到这里,柳勇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在市面上根本就看不到这种酒,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给我碰上了。老弟啊,这酒可不是用金钱就能衡量的,它的收藏价值远远的超过它本身的价值啊!”

    木森笑道:“啊呀,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是有些后悔了,我的那位长辈原本有四五瓶这样的酒,全都给我和一位朋友喝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最后的一瓶。现在想来,这样的好酒给我这种俗人喝了,还真是白白的糟蹋了。哎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还没喝就能肯定这是你说的那种酒呢?”

    柳勇的脸上露出一丝羡慕和痛惜的神情,微微的叹口气,解释着说:“你看见那酒瓶上有个‘金’字了吗?据说当年这酒的主人就是姓金,而且用的也是这种陶土制的酒瓶,我乍一见面,就隐约猜出了三两分,再闻其香,品其味,便确信无疑了。”

    木森呵呵的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柳勇也笑道:“我也算是跟着老弟你沾了光,这种酒是可遇不可求啊!”

    木森说道:“听老柳你这么一说,这酒咱们可不能再喝了。”

    柳勇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咱们喝的不多,这酒还有保藏的价值。就这样喝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今天能得尝其味,作为我们这些制酒的人来说,也算是天大的幸运了。”

    木森无所谓的说道:“这酒好是好,不过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柳,这酒就归你了。”

    柳勇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不行,不行,咱们俩初次见面,哪能收这份厚礼,不敢当,不敢当。”

    木森笑道:“不过是半瓶酒而已,老柳你不用客气,与其让这种好酒被我这个不懂酒的人喝了,还不如给它找一个懂它的知音,老柳你是做这一行的,我相信它对你肯定会有所帮助,你就收下吧。你要是真跟我客气的话,那咱俩干脆就把它给喝了。”

    柳勇兴奋的脸都绿了,说道:“好好,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柳勇说完便将酒重新仔细的封好,又在瓶口用塑料纸密密的缠了几层,这才说道:“老弟你稍等,我去拿两瓶酒来。”

    片刻之后,柳勇将酒拿了过来,两人坐在那里重又开始喝了起来。

    “老弟,这大年三十的怎么还在外面跑啊?”柳勇一边往嘴里塞着饺子一边问道。

    木森微微一怔,柳勇的问题让他有些茫然,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我单身一人,从小到大,都是憋在一个地方过年,没什么意思,趁着春节出来走走,算是旅游吧。”

    柳勇哈哈笑道:“还是老弟你潇洒啊。”

    木森问道:“那你呢?”

    柳勇满口塞着饺子,含混的说道:“别提了,我是倒霉透了,厂里派我出趟差,原本算好了是前天回来的,临时有事耽误了一天,等事情办好之后,这车票又买不到了。没办法,只能在火车上过年了。”

    柳勇说完猛灌了一口酒,沮丧的又说:“老婆孩子还在家眼巴巴的等着我呢,临上车前,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让她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年,可是她死活不同意,非是要在家等着我。”

    木森笑了笑说道:“你和嫂子的感情很好啊!”

    柳勇得意的说道:“那是,我老婆跟了我十几年,从来就没和我红过脸。”

    柳勇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木森身边的书,说道:“那是什么书?好象是本棋书吧?”

    木森拿起书递了过去,说道:“在车上闲着没事,随便翻翻。”

    柳勇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老弟也喜欢下围棋吗?”

    木森笑道:“是啊,怎么?你也喜欢下围棋?”

    柳勇兴奋的说道:“是啊,除了我老婆和孩子,我最爱的就是这围棋了。”顿了一顿,又道:“嘿,我今天运气可真不错,虽然是没能在家过年,可是遇上兄弟你,真算是不虚此行了!不仅弄了瓶极品的好酒,还碰上了个棋友,老弟啊,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木森也感叹道:“是啊,是啊,天下之大,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就这么认识了,还在一起喝的不亦乐乎,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柳勇举起杯子,大声的说道:“来,老弟,为咱俩的相识干一杯!”

    木森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遗憾的说道:“只可惜这里没有棋盘,要不然的话,在这手谈一局,可真是大大的美事啊!”

    柳勇呵呵一笑,说道:“别担心老弟,我包里带着有磁盘围棋,虽然小了一点,可是也勉强的能用,总算是聊胜与无吧?等我们喝完了酒,就好好的下它一夜。”

    木森惊喜的说道:“你带的有棋盘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看这样吧,咱们边喝边下,你看怎么样?”

    柳勇点点头,说道:“好主意,老弟你把这收拾收拾,我去拿棋盘来。”

    木森笑道:“好好,老柳你快去,这几天没摸棋,手正痒的慌。”

    木森等柳勇将围棋拿过来,先递了根烟过去,说道:“老柳啊,我有个坏毛病,下棋的时候不太爱说话,到时候你可别见怪啊!”

    柳勇呵呵一乐,说道:“一样,一样,这下棋的时候话一多,就容易分心。”

    木森见柳勇这样说,心中也觉高兴,对柳勇其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柳勇将棋盘放好,说道:“老弟啊,这没下棋之前,我得弄清楚你的水平如何,不然的话,这下起来没底啊!我十几年前就考了个业余二段的证书,现在自己估摸着差不多有三四段的水平吧。”

    木森沉吟了片刻,他觉得和柳勇初次见面,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有多厉害,便说道:“怎么说呢?老柳,这证书我是没有,不过我原先做过几天棋校的老师,你说你有三四段的水平,我估计差不多让你两子吧。”

    柳勇用惊讶的眼神看了看木森,说道:“真没想到啊,老弟你还是个高手啊,嘿嘿,今天我算是赚大了,既有酒喝,又有高手陪我下棋,来来,我们这就开始。”

    木森笑了笑,也不再说话,等柳勇摆上两颗黑子后,便拿起棋子落在了星位上。

    柳勇想了片刻,占了另一个星位。

    木森小飞挂角,柳勇尖顶,木森长出,柳勇再小飞守角。

    两人招来招往,片刻后,棋盘上所有的大场被俩人占尽。

    木森考虑到和柳勇是第一次见面,尽管对手的实力要比自己差了很多,但是也不好意思一上来就走些强手,他决定开盘时走的平稳一点,等进入了中盘时再发力不迟。

    柳勇对木森的话多少有些不信,他觉得一个连业余段位证书都没有的人,凭什么能让自己两子?但是看在那瓶竹叶青的份上,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二三十手棋一走下来,他见木森的布局平平淡淡,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柳勇点了根烟,自得的吸了一口,现在棋盘上的形式对他相当有利,该守的已经守住了,攻出去的棋形状也很漂亮。再反观白棋,除了可怜的一点实地之外,其他的棋子都三三两两的四处散落着,乍一看上去,对黑棋似乎没有丝毫的威胁。

    棋入中盘,木森终于开始了反击,略一沉吟,他点了黑棋角部的三三。

    柳勇微微一笑,自信的立了一手,这一步他早已经料到,他知道白棋在外部还会有些借用,但是只要自己将这个角牢牢的拿下,纵观全局,黑棋的实地还是相当的可观的。

    当木森在晃晃悠悠的火车上和柳勇一边喝着酒一边自得其乐的下着棋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在他的故乡,正有一个人遥望着黑沉的夜空,默默的思念着他。

    “歌磐,时候已经不早了,去休息吧。”李理站在歌磐的身后温柔的说着。

    “我爸和我妈呢?”歌磐问道。

    李理笑了笑,说道:“舅舅和舅妈正和我爸我妈打麻将呢,看来今天又是一个通宵了。”

    歌磐也笑了笑,说道:“唉,这四个老人怎么象孩子似的,一玩起来就没日没夜的,一点都不知道累。”

    李理苦笑着说道:“谁说不是,今天一整天都没下桌子,连吃年夜饭的时候都叨咕着麻将经,看来过了年,咱们得给他们找一点别的活动了,不然的话,整天的趴在麻将桌上,保不准哪天就出了什么毛病。”

    歌磐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满天的烟火。轻叹了一声,幽幽的问道:“哥,你说三哥现在会在哪儿呢?”

    李理闻言,不由的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会在哪,这小子打小就喜欢一个人溜达,从没有一个准数。”

    歌磐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离开江城呢?”

    李理惟有苦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的去回答这个问题。

    歌磐忽然转过身来,轻轻的靠在李理的怀中,说道:“哥,我现在的心里真的是好乱,我有一种感觉,三哥现在在离我们很遥远的地方,而且,而且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李理轻轻的拍着歌磐的肩膀,说道:“傻妹子,当初他要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呢?”

    歌磐离开李理的怀抱,说道:“哥,你不理解的,三哥有他的理想,有他的追求,离开这个城市只不过是他走出去的第一步,我又怎么能阻止他呢?我只想在他的背后静静的看着他,祝福他。只要他还在我的视线里,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理长叹一声,安慰着说道:“歌磐,你不要想的太多了,你现在去好好的休息,哥明天就去把这小子给你找回来。”

    歌磐轻轻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哥,我说过了,这些你不理解的。我现在心里有些乱,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三哥在哪里,我想,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我只要能得到他平安的消息这就足够了,我并不奢求他会立刻的出现在我的眼前。”顿了一顿,歌磐又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理茫然的摇了摇头。

    歌磐的脸上绽放出好看的微笑,悠悠的说道:“因为我相信,只要有一天他走的累了,走的倦了,他就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你相信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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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六十 火车遇棋友)



    木森坐在座位上静静的看着书,这是一本他从地摊上买来的围棋书籍,薄薄的一册,讲述的是现代围棋与古代围棋布局之间的区分。

    轻轻的舒了口气,木森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揉了揉有些昏涨的太阳**,将目光慢慢的移向了窗外。

    这是一列开往成都的火车,车厢内空荡荡的四处散坐着五六人,或卧或伏,都是昏沉沉的半睡着,异常的冷清。现在的时间距离新的一年还有整整八个小时。

    从中午开始,车窗外就不时的传来劈啪的鞭炮声,每穿过一个村庄或乡镇,这声音便越发的震荡着人的心魄,刺激着人的耳膜。即便是列车行进到了看似无人居住的荒野,也扔有零星的鞭炮不甘寂寞的兀自响起,让原本稍微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轻轻的一跳。

    木森点起根烟,默默的抽着。从离开江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先来四川走走,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一种奇怪感觉促使着他要去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这一点也让木森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勉强的理由,木森的母亲是四川人,她的童年就是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度过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也算是木森的半个老家了。

    “家?一个从未见过的家吗?”木森自嘲的笑了笑,他对这个勉强的理由感觉很不满意,“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总是让人想到家呢?”木森的心情有些黯淡。

    “各位旅客,大家好,欢迎大家在这辞旧迎新的日子里乘坐本次列车。”

    车厢的尽头,两位身着制服的女列车员正面带微笑,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将正昏昏欲睡的旅客一一的惊醒。

    话音刚落,从两位列车员身后挤出一个推着餐车的男人,身上的制服表明了他正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

    清了清嗓子,列车长用一种极其热情的声音说道:“长夜漫漫,旅途遥遥,能和各位在本次列车上共同度过这个大年三十,这是一种缘分,更是我们全体工作人员的荣幸。在这里,我谨代表本次列车上的全体工作人员向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春节愉快,万事如意,天天发财!”

    冷清的车厢立即热闹起来,大家都被列车长的那句‘长夜漫漫,旅途遥遥’给逗乐了。

    有人叫道:“领导,别光说不练啊!是不是该给我们整点年夜饭了啊!”

    列车长挥了挥手,笑道:“少安毋躁,少安毋躁,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拍了拍餐车,列车长接着说道:“大家看见了吗?这里面就是我们为大家准备的年夜饭,大家猜一猜,这里面会是什么好吃的?”

    一人举着手叫道:“饺子!”

    列车长一伸大拇指,说道:“这位朋友够聪明,说的没错,这里面就是我们全体工作人员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为大家包的饺子。这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大家说说,这样的年夜饭怎么样?”

    众人都是高声叫好。

    “而且”列车长提高了声音。

    “领导,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要不然的话饺子就该凉了。”先前的那人说道。

    大家都被这人逗的哈哈大笑,车厢里的气氛愈加的热烈。

    “好了好了,长话短说,这一个个车厢的说过来,我也架不住了。”列车长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笑着说道:“两句话,首先,今天晚上的饺子全是免费的,而且管够,第二,大家吃饱了喝足了之后,也不要接着睡觉,欢迎大家到餐车里去,那里有我们为大家准备的一个小小的联欢会,到时候会有我们美丽动人的列车员小姐为大家送上动听的歌声和优美的舞蹈,希望大家都能踊跃的参加,同时也希望各位能主动的献艺,做到真正的联欢。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不耽误大家吃饺子了。”

    木森看着这位热情且有些风趣的列车长,心底不禁荡漾起些些的温情。

    十分钟后,在应付过一阵小小的哄抢之后,略显疲惫的列车长终于是推着他的餐车和两位美丽的列车员小姐走进了下一节车厢,开始了他又一次热情的演讲。

    车厢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大家都摩拳擦掌,开始对付起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饺子。

    木森又点根烟,他没有什么食欲,他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喝点酒。

    “兄弟,跟你一块坐不介意吧?”

    木森抬起头,讶然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在木森的面前站着一个壮实的汉子,剃着极短的平头,红润的脸庞,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看着木森微微的笑着。

    “啊,请坐,请坐。”木森慌忙站起身来,表示欢迎。

    那人一**坐在木森的对面,笑道:“这大过年的,不喝酒可不行,可是一个人喝又实在是没意思,兄弟你不介意陪我喝一杯吧?”顿了一顿,又说:“都是出门在外,我看兄弟一个人坐着,就忍不住跑了过来,有什么冒昧唐突的地方,还请兄弟多多原谅啊。”

    木森看这人直爽,心中便有了几分好感,笑了笑,说道:“哪里的话,我也正想喝两杯呢。”

    那人惊喜的说道:“原来是同好啊!好好,看来我是找对人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带来的塑料袋里向外拿着东西。木森看去,除了列车上发的两盒饺子之外,还有一包油炸花生米,一只烤鸡,甚至还有一瓶‘王致和’的豆腐乳一瓶自制的辣酱。

    那人忽然一拍脑袋,站起身向回走去,说道:“忘记了拿酒,等我一会儿啊。”

    木森一把拉回那人,笑道:“别跑了,我这准备的有酒。”

    那人笑了笑,也不客气,重又坐了回来。

    木森随即从包中取出离开江城时竹田硬塞给他的那瓶竹叶青。

    那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木森手中的酒,惊讶的说道:“兄弟,这是竹叶青吧?拿这么好的酒出来喝?使不得,使不得!”

    木森笑道:“管它什么好酒坏酒,终究是要喝的,没什么使不得的。”

    那人说道:“兄弟,你知道你手中的这瓶酒有多大的价值吗?我看咱们还是换一瓶酒吧?”

    木森说道:“不过是一瓶酒而已,能值几个钱?”话未说完,手中早已是加力将酒打了开来。

    那人轻叹一声,看着木森如此的暴殄天物,眼中似有不忍之意。

    木森看着那人的神情,心中觉得好笑,便道:“还没有请教老哥的高姓大名呢,我姓木,木头的木,您就叫我一声小木吧。”

    那人笑道:“我姓柳,全名柳勇,今年四十二岁,你就叫我老柳吧。”

    木森取出两个纸杯,将酒慢慢的倒入。

    柳勇看着杯中金黄带绿的竹叶青,忍不住闭起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股浓郁的酒香顺着鼻端丝丝的沁入了他的肺腑。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柳勇叹道:“好酒好酒,真正的极品啊!”

    木森看着柳勇陶醉的样子,心中颇觉奇怪,问道:“老柳,我也知道这酒不错,可是看你这陶醉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柳勇抬头看着木森,惊讶的道:“这酒的价值你真不知道?”

    木森摇摇头,说道:“这是我的一位长辈送给我的,以前在他那也喝过一回,也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啊。”

    柳勇叹了口气,说道:“小木啊,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酒被你喝了,可真是——”说到这里,柳勇欲言又止。

    木森哈哈笑道:“老柳,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被我糟蹋了啊?”

    柳勇苦笑不语,眼光中分明流露着‘正是如此’的神情。

    木森奇道:“老柳,这酒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你说来听听。”

    柳勇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这个竹叶青是产自何地吗?”

    木森略一沉吟,回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产于山西吧。”

    柳勇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山西的名酒。”

    微微一顿,柳勇又问道:“你知道这酒为什么叫竹叶青吗?”

    木森说道:“观其色,闻其名,我想应该是和竹子有些相关吧?呵呵,老柳啊,我对酒是一窍不通,你别老问我了,你知道什么就说给我听吧。”

    柳勇笑了笑,说道:“好,我说,你听。这竹叶青酿制的方法最初仅仅是在酒液中浸泡嫩竹叶,以取得淡绿清香的色味,后而得其名。”

    柳勇说到这里端起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眯起眼一付回味无穷的样子,片刻后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后来由于白酒的普遍生产和饮用,这竹叶青便多以白酒为酒基,再配以竹叶、栀子、香山奈、公丁香等10余味中草药,成酒金黄带绿,纯净透明,饮时香甜柔和,略有淡淡的苦味。根据个人的口味也可以加入清水或是饮料兑饮,而不破其原有的风味。酒的度数也多在三十八到四十五度之间。”

    木森赞叹道:“哎,老柳啊,真看不出来你对这些挺有研究的啊!”

    柳勇笑道:“不瞒老弟你说,我的职业就是兑酒师,你说我能不了解这些吗?”

    木森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真是没有想到!哎对了,老柳你既然是行家,你不妨多向我介绍介绍这酒里面的知识,喝了这么多年的酒,我对酒文化还真是一无所知。还有,你说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明白我这瓶竹叶青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柳勇点点头,说道:“拿一般的竹叶青来说,多是以汾酒为酒基的,而这汾酒必须是七十度的汾酒,再加入用蛋清提纯的糖液和各种草药。酿制完成后,通过过滤、品尝、鉴定、分类定级,按照质量优劣入库密封贮存。当然,在出厂前还要进行再次的勾兑。”

    木森摇头赞叹道:“看来这竹叶青比起一般的酒来,工艺要讲究很多啊!”

    柳勇笑道:“这还只是一般的竹叶青,虽然好,却远远比不上咱们现在喝的这一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木森茫然的摇了摇头。

    柳勇喝了口酒,接着说道:“竹叶青这种酒自古有之,现代的竹叶青酒用的是经过改进的配方,据说这一配方是明末清初的爱国者、著名医学家傅山先生设计并流传至今的。就酒质而言,现在的竹叶青无论是在口感上还是在配方的科学性上,都远远的超过了古人酿制的竹叶青。但是酒这个东西,讲究的是一个年份,也就是说酒贮存的越久就越是值钱,如果这种酒贮藏的年份已经远远的超过一般的贮藏期,那么这种酒就已经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了。”

    木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老柳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喝的这瓶应该有些年份了?”

    柳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有些,而是很有些年份了。”

    木森摸了摸头,看着酒瓶,疑惑的说道:“不对啊,我看这酒的包装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十年,这是怎么回事情呢?”

    柳勇笑道:“不错,这是八年前出产的,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酒的包装和一般的酒有什么不同吗?”

    木森仔细看了看,惊奇的说道:“哎,老柳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酒瓶上面出厂日期和厂址什么的都没有啊!”

    柳勇说道:“不错,这是私人灌装的,哪来的什么厂址和生产日期啊。”

    木森楞了一楞,问道:“私人灌装的?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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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五十九 寂寞的雪景)



    木森立在门前,呆呆的望着漫天的大雪。

    院落里早已没有了初来时满目的青翠,入眼的只是一片银色的世界。原先的那道砖墙相隔出的内外,也因这皑皑的白雪,漫漫的模糊,渐渐的相融,直至共成了一色。

    雪地里只有一排纤细的脚印,给这寂寞的雪的世界凭添了三两分的生气。

    “这应该是彩凤踩出来的来吧?”木森在心里这么想着。

    院落一角的石制的棋盘上积累了数寸厚的雪,远远的望去,便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玉盘,爬伏在竹架上的各种植物的枝蔓也被这漫漫下了两天的大雪,塑成了晶莹剔透且形态各异的雕饰。

    “好大的雪,今天怕是不会停了吧?”木森慨叹着,伸手去空中扑捉如精灵般飘逸的雪花。入手时,透心的凉,待得眼前看时,早已是消逝的无影无踪,只余一片盈盈的水渍兀自嘲笑捉它的人儿。

    有阵风烈烈的渐起,原本漫漫而落的雪花顿作飞舞,飘扬间,竟没有一丝的缝隙。天色顿时暗淡了下来,和着肆虐的风,原本曼妙的雪花也毫无忌惮的向未曾被它涉及的空间汹汹的扑去。

    木森后退了一步,摸着隐隐发痛的脸,喃喃的道:“哎。好象是下雪籽了啊!”

    风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间,一切又回到了片刻前的宁静。

    木森再望去时,院落中所有的物体都失去了原有的棱角,全都静静的蛰伏在弧线优美的雪层当中。木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排脚印,他惊讶的发现,那排深深浅浅的脚印在顷刻间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雪啊!”有人在身后大声的赞叹。

    木森转过头,却见竹田穿着一身不知是从哪里买来的棉制长袍,正拢着双手看着他微微的笑。

    “师兄起来了吗?”木森笑道。

    竹田叹了口气,说道:“老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喽,天气一冷,就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你看看你,就穿一件单单的羊绒衫,我这个老头子却裹的象一个粽子似是。”

    木森笑而不应,他忽然想起李理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永远不要和两种人讨论年龄的问题----一种是女人,另一种就是老人。

    竹田迈出门外,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今天才是真正的雪,昨天下了停,停了下,断断续续的让人心烦。”

    木森说道:“飞雪迎春,看来今年的春节就要在这漫漫的大雪中度过了。”

    竹田轻叹了一声,说道:“是啊,这一年就算是过去了,这雪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一年,在北海道,也是这么大的雪,在一次比赛后的宴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有仁的妈妈----”

    竹田悠悠的说着,眼色渐渐的朦胧。

    木森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有点想家了?”

    竹田点点头,说道:“是啊,一别十余年,又怎会不想家呢?”

    木森走到院中,蹲下身来,用手捏了一个雪团,然后用力的向空中扔去,雪团急速的穿过飞舞的雪花,远远的不知所踪。

    “你也有些想家了,是吧?”竹田问道。

    “我吗?”木森微微的一楞。

    摇了摇头,木森说道:“我孤身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家。”轻叹一声,又说:“我就是家,家就是我,天下之大,所至之处,哪里不是我的家呢?”

    竹田哈哈大笑,说道:“这一大早的咱们就说这些让人心烦的话,没意思,没意思。三儿,昨晚的那盘棋怎么样了?”

    木森淡淡的说道:“赢了两目。”

    竹田点了点头,高兴的说:“是吗?这可真不错!要是再赢一场的话,就可以进八强了啊!大理这下怕是要乐坏了,可惜昨天我回来晚了,没能见到这盘棋。”

    木森说道:“呆会儿我摆给你看,这里面有几个变化我还有点吃不透,昨天下的时候没有时间细算,只选了稳当的着法,能赢两目也算是侥幸。”

    竹田点了点头,说道:“三儿,你这几个月的进步可不小啊,名人赛的十六强,别人要是知道你只是一个业余选手的话,怕是又要在报纸上风光一回了。”

    木森笑了笑说:“这些都是师兄的功劳啊,这段时间里,如果没有您尽心的指导,我哪能打到十六强啊?说句不谦虚的话,我自己也觉得现在的水平相比起以前来,确实是有了很大的提高。”

    竹田摇摇头说道:“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以前就对你说过,你所欠缺的就是基础,这一课补上了,其他的就可以举一反三,甚至于举一反十。你原本水平就不差,又极有天赋,只要你再仔细的多琢磨琢磨,多和高手们对局,成为一个一流的甚至是超一流的棋手那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木森说道:“这一大清早的,咱爷儿俩个就在这里互相吹捧,要是叫别人听了去,怕是肚子都要笑痛了。”

    竹田哈哈笑道:“说的是,说的是,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十几年前说这些话,可没人敢笑我,好歹我也拿了五六个世界冠军。”

    轻叹了一声,竹田又接着说道:“若不是上次你告诉我,你就是一劫倾城的话,我还以为我仍旧是当年的那个竹田呢!唉,这十几年算是荒废了,人不服老不行啊!”

    木森一脸的歉意,说道:“师兄,真是不好意思,瞒了您那么久。”

    竹田摆摆手,说道:“这些话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不要一说起这件事情,你就要给我道歉。对了,这件事情大理知道吗?”

    木森摇摇头,说道:“他不知道我就是一劫倾城,我也不打算对他说这件事情。”

    竹田惊讶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木森解释道:“在网络围棋里,一劫倾城这个名字我不敢说是最有名,但它肯定是最神秘的一个名字。自从和师兄您下过三番棋后,我就再也没有用过这个名字,倒不是我故弄玄虚,主要是我生性好静,怕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师兄您也知道,我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除了在三国擂台赛时出了一回风头,定段赛的风波更是让我臭名远播,围棋圈里说起我木森,相信不知道的不多。大理那小子无风也要搅起三尺浪,若是让他知道了我就是一劫倾城的话,保不住就把我给卖了。”

    竹田呵呵笑道:“这我倒相信,大理要是知道你就是一劫倾城的话,不把你拉去当成活广告才怪。”

    木森笑道:“所以我坚决不给他这个机会。”

    竹田说道:“说真的,当我知道三儿你就是一劫倾城的时候,我真的是大吃了一惊,我一直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刻意的下出两种风格来,后来仔细的一琢磨,我算是明白了,也只有你这样基础不牢,还没有形成自己风格的人才能下出这样的棋。你要知道,一流的棋手在对局时,是很难改变自己惯有的风格的,特别是在棋逢对手的情况下,如果勉强改变的话,进入自己不擅长的格局,那是以己之短迎敌之长,这种举动无异于自杀。当然,若是碰上了比自己弱很多的对手,这还是可以偶尔为之的。”

    顿了一顿,竹田继续说道:“从这点上来看,你离一流棋手还有很大的差距。单就以你对棋的感觉和计算力来说,你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就算比起当今最强的几位超一流的棋手你也不遑多让,但你缺乏的却正是他们在十岁左右就打下的基本功。虽然这段时间你在这方面有了些进步,对布局的理解和棋形的把握都提高了不少,但这还远远不够,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将这些东西完全融汇贯通,最后形成你自己的风格。而当你真正的做到这一步的时候,我相信,这天下就没有多少能击败你的人了。”

    木森闻言,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微微的向竹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师兄的指点,师兄的这番话让我知道了以后的路该如何的去走。”

    竹田看着木森似有所悟的样子,心中也觉高兴,笑道:“好,我也只能在这方面对你有所帮助了,这以后的路还要靠你自己一步一步的去走。这最好的方式就是多和高手对局,这次名人赛进入本赛的除了你以外,都是清一色的职业棋手,这是一次极好的锻炼机会,倘若是你再胜一场,进入了八强,你面临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那时候也将换成正规的对局,这正是你磨练自己的大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才是。”

    木森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

    竹田忽然一声喟叹,心中似有所感,说道:“想来惭愧啊!就是你这样一个未成风格的业余棋手,都能将我杀的落花流水,这十几年来我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棋力竟然一退如斯!哪里还有当年刺刀的半点影子啊?可叹的是,若不是遇上三儿你,嘿嘿,我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木森安慰着竹田说道:“师兄十几年来都没有真正的碰过棋了,棋力有所减退那是正常的,但是以我看来,只要师兄您愿意,找几个高手过几招,找回当年的感觉,再拿几个世界冠军也是有可能的。”

    竹田咦了一声,说道:“咱们爷俩好象又在相互吹捧了吧?再这样下去,围棋的世界冠军咱是别指望了,我看这吹牛的世界冠军咱爷俩倒是可以包圆儿。”

    木森楞了一楞,随即和竹田相视大笑起来。笑声中,竹田也走到院中,似顽童般堆起了雪人。

    木森瞧的有趣,便也帮着弄了起来。

    “哎,对了,刚刚大理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明天来江城。”竹田一边捏着雪团一边对木森说。

    “明天过来?没说什么事情吗?”木森问道。

    竹田直起身子,说道:“这小子说是要来给我拜个早年。”

    “拜年?”木森楞了一下,随即想到了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句话。

    木森忍住笑意,说道:“那我可得提醒您老人家一句,您那两瓶上好的竹叶清可千万要记得收好。”

    竹田啊了一声,说道:“说的是,说的是,这两瓶酒是我准备着除夕夜咱爷俩喝的,说什么也不能给这小子再骗了去。”

    叹了一口气,竹田又接着说道:“大理这小子酒品不好,可怜我那些收藏了好些年的酒,白白的全给他糟蹋了,只余得这最后的两瓶。”

    木森笑道:“您要是真不给他喝,就怕他在这赖着不走啊!”

    竹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哎,对了三儿,自从你来到江城之后,有仁这孩子就没回来过,电话也很少打来,不会有了什么事情吧?等明天大理来了,我要好好的问问。”

    木森呆了一呆,心中隐隐料到有仁的心思,想来是怕见了自己有些尴尬吧?

    木森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江城也不是自己长留之地。这年关将至,他又怎能忍心看着这两父子因为自己而不能团聚呢?

    木森说道:“师兄啊,你那两瓶好酒我怕是喝不上了。”

    竹田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

    木森说道:“我想回老家看一看。

    竹田奇道:“你不是说老家没人了吗?”

    木森故作轻松的说道:“老家里还有几个叔伯兄弟,俗话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么多年没有回去了,也应该去看看了。”

    竹田沉默了片刻,说道:“血浓于水,这老家也是家,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咱爷俩说好,这年一过,你可就得给我赶回来,那两瓶酒我留着,还是咱爷俩喝。”

    木森看着竹田那张期待的脸,不由的眼中微微的有些湿润,哑着嗓子道:“好,我一定来。”

    其时,风已停,雪已住,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凝固在这一片茫茫的白色当中,剩下的---只是深深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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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五十八 真挚的友情)



    “你真的这样决定了?“李理皱着眉头问道。

    木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理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一见面就对我说你已经辞了职,还对我说你要离开这个城市,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你总该给我一个理由吧?”

    木森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当然会给你一个理由的,如果我不说清楚了,你会放我走吗?”

    李理点了根烟,说道:“那你还废话?快说。”

    木森喝了口茶,将发生在定段赛前后的事情又娓娓的说了一遍。

    李理听木森说完之后,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说道:“三儿,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木森点了点头。

    李理说道:“就这件事情而言,无论是从道义还是社会公德上来说,我想只要是稍具良知的人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而作为我来说,我不管这件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也不管这件事情将会怎样的结束,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也无论你是对还是错,我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你。”

    木森苦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说的再好听再动人,我也不会被你感动的。”

    李理眼睛一瞪,说道:“你真煞风景,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表达一下我的爱心,你居然这样说我。”

    木森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大理,我的心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糟糕,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

    李理哈哈一笑,感叹道:“都说你小子是个木头,可是怎么一和我在一起,你就变的那么聪明?还真的是近朱者赤啊!”

    木森冷笑道:“不是我有多聪明,而是你有够笨的,还近朱者赤呢!”

    李理手一挥,说道:“说正经的,三儿,你相信吗?如果换了我是胡子兰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

    木森淡淡的‘哦’了一句。

    李理接着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胡子兰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棋手和老师了,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商人,而且还是属于奸商的那种。既然是商人,那么他看待问题就会很现实,趋利是商人的本能,从这点上看,胡子兰选择的方式没有错,换了我,一样会如此。”

    木森摇摇头,说道:“不,你说错了,胡子兰也错了,你错是因为你是一个商人,胡子兰错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商人。你混淆了这一点,他也混淆了这一点,以你们的观点来看,这样的方式无可厚非,但是有一点你们忘记了,那就是你们彼此的服务对象并不一样,你是为商而商,他却是为棋而商。”

    木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都是一个商字,但这里面的区别却是有天壤之分。顺便说一句,我并不认为换了你是胡子兰,你也会这样做的。”

    李理哈哈一笑,说道:“为什么?你太高看我了吧,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奸商啊!”

    木森淡淡的道:“很简单,你执着却并不疯狂,但胡子兰不同,他为了他那个所谓的梦想,已经是走火入魔了。”

    李理凝视着木森,说道:“三儿,我真的是有点摸不透你了,别人都说你是根喜欢钻牛角尖的木头,有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认为,就拿你和歌磐的事情来说吧,很简单的就是爱与不爱三个字,可是你却非要弄的愁云惨雾的。可是今天我又发现,你在对待胡子兰这件事情的认识上竟然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深刻一些,而且解决的方式也比别人超脱一点,我真是搞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木森苦笑着说:“别说是你弄不清楚了,就是我自己也时常有这样的疑惑。”

    李理看着木森认真的说道:“三儿,我看你有必要到心理医生那里去咨询一下,这样下去,我怕你会得精神分裂症的。”

    木森笑道:“你别他妈的扯淡。”

    李理嘿嘿一笑,说道:“好,咱们不扯这些了,说些正经的吧。三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歌磐怎么办?还有,真的有必要离开这个城市吗?就仅仅是为了这件事情?你不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

    李理的问题让木森又想起歌磐桌子上的那束玫瑰花,心中不禁又隐隐的痛了起来。

    李理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

    木森苦笑着说道:“你让我说什么?让我去对歌磐说‘我爱你’?这现实吗?”

    李理急道:“这有什么不现实的?我看你小子就是他妈的死心眼,你难道还要让歌磐跑来对你说‘我爱你,三哥,我要嫁给你,三哥’?我呸,你还蹬鼻子上眼了你!”

    木森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对,我离开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有一些事情我暂时还不想说,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木森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想:“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歌磐早已经找到了她真正的归宿了吧?”

    李理拿眼瞪着木森,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开口,只是坐在那里气呼呼的抽着烟。

    两人相对沉默了半天,李理终于忍不住说道:“说说你以后的打算吧,总不会去四处流浪吧?”

    木森笑了笑,说道:“那倒不至于,不过也差不了多少。我打算先去江城,下了这么多年的棋,心中有很多自己弄不明白的地方,我想在师兄家的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跟着他老人家的后面从头学起。”

    李理问道:“打算在那儿呆多长时间?”

    木森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也许是三五月,也许是一年半载,到时候再看吧。”

    李理说道:“这倒不错,江城离这不远,找你小子喝酒也挺方便的。对了,这以后还有什么打算?

    木森回答道:“具体的我还没想好,不过我有个初步的打算,我想用半年的时间去四处的走一走,你知道,我从小就在这个城市长大,出了校门后就开始工作,几乎就没出过什么远门,西藏的蓝天,内蒙的草原,这些都是我从小就想要去看的地方。现在闲了下来,四处游历一番,也算是圆自己的一个梦吧。”

    李理嘟囔了一句:“妈的,老子倒有些羡慕你了,还西藏的蓝天,内蒙的草原!你可真会滋润自己的。”

    木森笑了笑,懒的理他。

    李理发完了牢骚,对着木森正色的说道:“三儿,说归说,笑归笑,有两件事情你必须得答应我。”

    木森问道:“什么事情?”

    李理说道:“第一,名人赛说话就要到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劫倾城那家伙还没找上门来,但是这始终是我的一个心病,所以不管到了哪里,你小子都必须给我参赛,不然媒体那块我没法交代。”

    木森在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道:“好,你放心,既然我冒充了一回,也就不在乎冒充这第二回,我答应你。”

    李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情很简单,就是你不管到了哪个地方,都必须先给我来个电话。”

    木森笑道:“为什么?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还要早请示晚汇报吗?”

    李理瞪了一眼木森,说道:“你他妈的别臭美,我管你在哪旮旯,我这是为我妹子问的。”

    木森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我答应你。”

    李理笑道:“哎,这就对了嘛。”

    李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对了,你手头宽裕吗?这四处的跑一圈花费可不小啊!还有,你到了江城,这租房子吃饭什么的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木森的眼中泛起一丝暖意,说道:“这你就别操心了,我好歹也工作了十几年,平时基本上没什么花费,大部分的工资还躺在银行里吃利息呢,在加上前年我那座老房子的拆迁款,七七八八的拢到一起,我差不多也算的上是一个小财主了,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这个大款的朋友吗?”

    李理‘切’了一声,说道:“你想的倒美。”

    木森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对了,大理,我答应了你两件事情,作为回报,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两件事情。其实,这应该算是我的两个请求吧。”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说是请求,我想我离破财这两个字就不远了,好了,你先说来听听吧。”

    木森也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这两件事情倒真是要让你破一点财。”

    李理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样子。

    木森说道:“这第一件事情就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终止和大地棋校的合作,我希望你能继续赞助孩子的比赛,否则的话,我会对不起那些孩子们的。”

    李理闻言皱了皱眉头,没有表态,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呢?”

    木森说道:“我有个朋友叫黑皮,你还记得吗?”

    李理点了点头,说道:“记得,听你和有仁说起过,好象他还有个儿子,叫什么来着?”

    木森说道:“叫小正,黑皮是个卖花的,俩父子相依为命,家庭环境也不太好。小正这孩子对围棋很有几分天赋,我不忍心见他就此埋没,就帮着他进了棋校,你也知道棋校每年的学费有多贵,我这一走,我担心他父子两个会承担不了,所以,我想……”

    李理打断了木森的话语,说道:“这没问题,这孩子每年的学费我包了。”

    木森摇摇头说道:“这倒不必,我走的时候丢了一万块钱给他们,我想这一时半会,他们还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困难的。我只是希望你没事的时候,代我去看看他们,真有什么困难的话,再帮也不迟。你要是忙的话,让有仁抽空去看看也行,他们俩很熟的。”

    李理笑道:“小事,小事。哎,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真是个土财主啊,一甩手就是一万啊!”

    木森笑了笑,说道:“你第一件事情还没答应我呢,给个说法吧。”

    李理说道:“说实话,你这一走,胡子兰那老家伙我还真就懒的理他,不过,我看在咱们俩从小玩到大,你从来没求过我什么的面子上,就勉勉强强的答应了你吧。”

    李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又接着说道:“我还以为你这小子到死都不会求我办一件事情呢?没想到你今天会求我办事,而且一求就是两件。”李理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说句实在话,我真的是挺佩服三儿你的,就说这两件事吧,虽说是求我来办,可是却没有一件是为了你自己的,我真是有点怀疑,你打小生出来是不是一个怪胎啊?”

    木森也乐了,说道:“你就放心吧,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给这个机会的,你那可怜的且充满铜臭味的虚荣心就让别人来满足你吧!好了,咱们别在这里扯淡了,找个地方喝几杯去。”

    李理高兴的说道:“我早就想这么说了,这几杯茶喝的我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

    木森走出秀水茶楼的时候,心情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和李理在一起的笑骂和调侃让他轻松了不少,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现在的平静和轻松,都只是暂时的,要完全的从定段赛的阴影和对歌磐的那种锥心的思念当中走出来,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做到的。也许,离开这个城市是一种无奈的逃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未必不是一剂苦口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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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五十七 离别棋校)



    木森环顾着这间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宿舍,心中多少有些酸楚的味道。棋校这些年来扩建了不少,和木森刚进校的时候面貌已然是大相径庭,惟独剩下这一排原先作为老师宿舍的平房孤独的伫立在校园的一角。除了木森住的这一间,其余房间大多做了储藏室,每到夜晚,这里的气氛总显得有些阴森,学生们也很少来这边玩,只余木森一人守望着这十多年来的风雨。

    早上十点钟左右,当木森将辞职信递到胡子兰的手中的时候,胡子兰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只是相对默默的坐着。

    木森临走时,对着胡子兰深深的鞠了一躬,胡子兰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木森的这一鞠躬里包含着怎样的意思。

    出门时,胡子兰叫住了木森。

    胡子兰只说了一句话,他对木森说——无论到什么时候,只要我蓝胡子还在这个学校里,这个学校的大门就随时朝你敞开着。

    木森转身疾行,他怕再次的停留会让自己做出相反的决定。

    “十几年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吗?”木森坐在宿舍里静静的抽着烟,他在心中反复不停的这样问着自己。

    “老弟,你这是准备干什么?要搬家吗?”

    沉思中的木森闻声抬起头,却见黑皮正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已是凌乱不堪的宿舍。

    “老王来了啊,我正等着你呢。”木森递了只烟给黑皮。

    “是啊,小正中午回家,说是你让我下午来一趟,我把手里的活收拾了一下,就紧赶慢赶的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黑皮用汗衫擦着额头上的汗,关切的问道。

    木森将黑皮让了进来,说道:“有些事情我想拜托你帮我办一下。”

    黑皮指着满地的书籍和杂物,说道:“咱们俩还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是要搬家了吗?”

    木森苦笑了一下,说道:“就算是吧。”

    黑皮疑惑的问道:“你好象情绪不对头啊,老弟,出了什么事吗?”

    木森摇摇头,故做轻松的说道:“没什么事情,我要出趟远门,近期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

    黑皮皱了皱眉,问道:“要出远门吗?什么时候回来?”

    木森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一年,也有可能时间会更长一点吧。”

    黑皮不解的问道:“那你学校里的工作怎么办?”

    木森回答道:“学校这边我已经辞职了。”

    黑皮闻言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道:“老弟啊,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有事,不过我是个大老粗,你们这些斯文人的事情我弄不懂,其实就是知道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你尽管开口吧。”

    木森感激的拍了拍黑皮的肩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些书和笔记是我十几年的心血,也是我最为割舍不下的,你帮我找个地方存放起来吧。我想最好是能放在你的家里,小正以后也可以看看。”

    黑皮点点头,说道:“你放心,这些都交给我,等你以后回来的时候,保证不会少掉一个字的。”

    木森笑道:“好,处理好了这些我也就放心了,还有,这台电脑我也用不上了,你搬回家给小正用吧,其他的杂物你看有什么能用的上的,也一并带回去吧。”

    黑皮苦笑着说:“老弟啊,你这哪里是让我来帮忙啊?你这分明是让我来捡便宜嘛。”

    木森叹道:“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也不多,这大半年来,我没事就去你那喝酒,小正也总是叔叔长叔叔短的叫我,说句实在话,我早已经把你们当成自己的亲人来看待,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吗?”

    木森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好了,老王,我还要去和几个朋友告别一下,这里就麻烦你了,另外——”木森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个厚鼓鼓的信封,说道:“下个学期是小正最关键的一年,能不能有所作为,就看他在这段时间里的努力了。原本我可以督促着他,可是现在我要走了,也帮不上他什么了,这是一万块钱,就算是我这个当叔叔的给他礼物吧。”

    黑皮立在那里,沉默了半天,终于是将信封接了过来,说道:“兄弟啊,我还是那句话,我一个大老粗,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一句话,没事就多回来看看,咱哥俩好好的喝个痛快!”

    木森告别了黑皮,转出校门,径直奔向国华大厦。

    国华大厦,李理的办公室内。

    “木先生,您不再等等了?我估计李总快回来了。”李理的秘书说道。

    木森摇摇头,说道:“不用了,麻烦你转告他,说我在秀水茶楼等他。”

    木森出了门,向有仁的办公室走去,但是他很遗憾的发现,有仁竟然也不在。

    木森苦笑着叹了口气,他决定去歌磐那里看看。

    在来之前,木森就一直很犹豫,他渴望在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能再次的见到歌磐,但是一想到歌磐那双清澈的明眸,就感到一阵阵的心痛。他不知道见面后,自己是否还有勇气从容的离开歌磐的视线,他也不知道,这匆匆的一转身,再见伊人又是在何年何月。

    歌磐的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木森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稍微平复了紧张的心情之后,他伸手轻轻的在门上敲击。

    房间内没有人应答,木森再次的敲门。

    当木森确定歌磐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在瞬间充溢了他的整个胸腔。恍惚中,仿佛是受到了房间里歌磐留下的气息的蛊惑,木森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木森第一次走进歌磐的办公室,房间里一尘不染,布置的十分素雅。

    在房间拐角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古黄色的棋盘,棋盘上星布着黑白两色的棋子,旁边放着一本打开的棋书。

    木森拿起书翻了翻,这是一本关于布局和定式的围棋书籍。

    木森有些奇怪,他不知道歌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棋的,他忽然想起当初歌磐也曾说过要和他学棋的事来,只是在那以后,自己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她,这学棋一说便再没有提起过。

    木森微微的叹口气,心中多少有些感触,他放下手中的书,将视线又移向了歌磐的办公桌。

    玫瑰!一束火红的玫瑰正骄傲的在桌子上刺激着木森的神经!

    那仿佛是一团正在跳动着的火焰,夺人心魄,让人窒息,木森很清楚,这样的一团火焰究竟代表着什么。

    木森深深的吸了口气,微颤着手拿起了花里摆放的卡片。此时,这一张轻若鸿毛的卡片在木森的手里,竟是忒般的沉重。

    ‘没有勇气面对着你说些什么,但是这美丽的花儿却是我最恰当的表白,生日快乐──有仁’木森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和精力仿佛都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在瞬间抽干。

    木森踉跄了两步,深邃的悲哀让他无力支撑自己的身躯,他一只手抓住桌角,另一只手却无意识的重重的压在玫瑰花上。骄傲的火焰终于愤怒,不甘被侵犯的它,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唯一的武器深深的扎入木森的手里。

    “混蛋,怎么会是有仁?有仁也爱着歌磐吗?”木森在心中大声的嘶吼。

    “不,不,这很正常,象歌磐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人来喜欢她呢?我这是在嫉妒吗?难道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一幕吗?对,一切就应该这样的,这样的结束才是完美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我?我又算什么?木森啊木森,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人,你拿什么去爱别人?”木森心中有如刀割,巨大的痛苦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用力的握紧着手中的玫瑰,任凭掌中渗出的鲜血溶入到跳动着的火焰里。木森这种无意识的碾压,终于是让这团火焰慢慢的熄灭,花瓣四处的飘散在桌子上。远远望去,混着点点丝丝的血迹,凌乱的花瓣竟是那样的惊艳与妖媚,让人心悸。

    “我这是在痛苦吗?不!我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我甚至不敢开口对她说一个爱字,我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又凭什么痛苦?”木森嘶哑着嗓子,喃喃的问着自己。

    当木森沉浸在让他心碎的痛苦中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正痴痴的凝望着他。

    看着木森微微颤抖着背影,歌磐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原本清澈的眸子里此时竟有着说不尽的兴奋与幸福。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深深眷念的这个男人竟然是爱的如此的深沉。

    手掌中传来的阵阵刺痛终于是让木森渐渐的清醒了一些。

    “木森啊木森,这样不是很好吗?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你原本就承受不了这样的爱,你应该为他们祝福才对啊!”

    终于,木森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让自己彻底的恢复了正常的思维,他深深的吸气,努力的让自己颤抖的身躯慢慢的平静下来,然后转身轻轻的离去,任凭身后那些散乱的玫瑰是如此的显眼,是那样的突兀。

    木森转身的时候,歌磐从隔壁的房间里悄悄的走了出来,她默默的注视着木森孤独的背影,任他渐行渐远,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歌磐咬着嘴唇,在心底默默的对自己说:“看见了吗?歌磐,你的三哥是这样的骄傲呢,他宁愿这般的痛苦,都不肯对你说一个爱字。可是,他越是这般的孤傲,你便越是爱他深一些,唉,这真是好没道理啊!是了——总有一天,你会让他亲口对你说一个爱字,让他爱的心甘情愿,让他爱的不再孤独——总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歌磐痴痴的站在那里,清澈的眸子愈发的明亮,脸上绽出好看的微笑,嘴里喃喃的低语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三哥我会等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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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五十六 毅然辞职)



    木森站在胡子兰办公室的门口,郁闷的抽着烟。现在是晚上七点钟,胡子兰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办公室里似的,竟是早早的打开了灯。

    木森知道胡子兰是在等他。

    自从参加定段赛结束之后,回到学校的木森尽量的躲避着胡子兰,即便是迎头碰上,也只是微微的点点头。但是在两人眼光交错的那一瞬间,木森还是在胡子兰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的歉疚。

    木森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的逃避着已经发生的事实,无论如何,事情总该有个了断。这几天里,木森想了很多,他决定今天和胡子兰开诚布公的谈一次话,不管谈话的结果会是怎样,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件事情画上一个句号。

    木森推门走了进去。

    胡子兰正在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看见木森进来,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木森坐下。

    胡子兰甩过来一只烟,说道:“定段赛已经结束了,有些事情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而且我还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很高兴,今天你终于来了,有什么你就尽管的问吧。”

    木森吸了口气,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胡子兰笑了笑,说道:“当然,我们在一起共事已经有十多年了,我不敢说我有多么的了解你,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情你决不会轻易的放过,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想怎么办?”

    木森苦笑着说:“你想我怎么办呢?”

    胡子兰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的样子。

    木森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胡子兰轻笑了一声,说道:“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太幼稚了。”

    木森皱了皱眉,问道:“幼稚?”

    胡子兰反问道:“你不觉得吗?”

    木森默然。

    胡子兰说道:“好,那我就说说我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吧,其实很简单,我两个字就可以回答你,利益,知道吗?利益!”

    木森闻言,脸上泛起一丝怒气,张口欲言,却被胡子兰打断了话头。

    胡子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想和你争论,今天我坐在这里等你来,也不是想对你解释什么。我只想咱们俩坐在这里象以前一样,静静的谈谈心,说说话。”

    木森叹了口气,说道:“好,你说,我听。”

    胡子兰微微的锁着眉,将视线慢慢的移向了窗外,悠悠的道:“你知道吗?小木,自从大地建校之后,我有多久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吗?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学校里的大小事务就开始在我的脑子里不停的旋转,到了晚上,也总是靠酒精的麻醉才勉强的入睡,然而到了夜里,却总是会从睡梦里惊醒,我怕住校的学生们会打架,我怕学校的食堂会失火——还记得吗?小木,你来大地的时候,我可是正经的职业二段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偶尔的和你下上两盘棋之外,我几乎就没再摸过棋子了,现在别说和你下了,就是咱们学校的那些半大的小孩,我也赢不了几个了,唉,想起这些来,感觉到挺好笑的,有时候也会有一点点的悲哀,不知不觉,我竟然失去了这么多的东西。”

    木森坐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胡子兰,他的眼神也渐渐变的柔和,再没有刚才的质疑和愤怒,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胡子兰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道:“可是即使是这样,我却从来没有后悔过,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的,我之所以心甘情愿的付出这一切,是因为我的心中有一个梦想,我希望能把大地建设成一个世界上最大最好最完善的棋校!我要为咱们中国培养出一百个一千和甚至于无数个的世界冠军来!”

    木森不能不承认,他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略带点疯狂的半大老头所感动了,他甚至有一种想要去拥抱胡子兰的冲动,但是一想到定段赛前后所发生的一切,木森的心里又黯淡了下来。

    胡子兰说道:“本来我不想对你解释什么的,可是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你不妨把我刚才说的这段话当成我给你的解释吧。”

    木森问道:“你没有后悔过吗?”

    胡子兰反问道:“你是指什么?定段赛吗?”

    木森点点头。

    胡子兰笑了笑,说道:“怎么说呢?要说没有后悔那是假的,定段赛刚开始的时候,我不仅有些后悔,而且还有一种恐惧感。可是后来没有了,随着比赛的推进,我更多的是兴奋和渴望。”

    木森问道:“为什么?”

    胡子兰回答道:“很简单,我开始的后悔和恐惧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而当我真正的置身于其中的时候,我发现并不是我一个人在这样做,有些人甚至比我们更疯狂,更直接。而且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不这样做的话,别人也会这样做,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们。”

    木森本已压抑住的怒火随着胡子兰的这番话,不知不觉的在心里又渐渐的升腾了起来,木森咬牙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吗?你又知不知道,这样的循环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是的,你现在可以沉浸在这个循环带来的小小的辉煌当中,可是若干年后呢?到那时,咱们中国的棋坛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没有?”

    木森深深的吸了口气,平息着自己急遽跳动的心脏,说道:“校长,你可曾想过,你现在的做法和你刚才所说的梦想是完全相悖的吗?”

    胡子兰眼中的闪动的光亮在木森的这番话中渐渐的熄灭,喃喃的道:“是的,我知道,你说的这一切我都明白,可是面对这已经发生的一切,我又能怎样呢?”

    胡子兰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以前我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可是一旦投身到其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后退了。你知道吗?小木,你所谓的恶性循环对我来说,就象是一只滚滚而来的车轮,它的方向是由众多的利益和一只无形的手来掌控的,它卷起的洪流让人无法抗拒,如果不想被淘汰,你就只能投入其中,管他是邪恶的也好,罪恶的也罢,这些都不是你我所能改变的!”

    木森听到这里,心中反倒是一片平静,胡子兰的这番话让他彻底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木森站起身来,看着胡子兰静静的说道:“你错了校长,在我看来,这只车轮只会将你碾的粉身碎骨,而它最后的下场也将是分崩离析,它将为世人所不齿,将被后人所唾骂!”

    木森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小木。”胡子兰叫住了木森。

    木森定定的站在那里,对身后的胡子兰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校长。”

    胡子兰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其实我并不是在怕什么。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所做的事情以前有,现在有,而且我可以肯定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它还将继续的发生着。很多年来,不是某一个人在做着这样的事情,而是有很多的人在做,它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维持着。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你一个人是对抗不了这些的。”

    胡子兰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说这些这并不是在乞求你什么,我只是作为你的领导,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兄长,对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木森慢慢的转过身来,说道:“我相信你校长,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这些事情我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而且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即便是有,我也不期望着我能改变什么,我只是一个围棋老师,一个甚至连业余段位都没有的围棋老师。用蚂蚁撼树和螳臂挡车来形容我实在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但是,人立于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现在只是去做一些我应该做的事情,至于结果会是怎样,那已经不是我所能左右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胡子兰看着木森离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滋味,他对这个可以说是自己眼看着成长起来的年轻人,说不清是怜惜还是痛恨,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在内心深处确实是深深的敬佩木森。

    走出了胡子兰的办公室,木森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宿舍。

    一路走过,木森看着眼前这些早已深深烙在了自己脑海里的风景和那些仍在操场上戏耍的学生们,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深邃的悲哀牢牢的包围了他。

    木森在网上找到林之鱼的时候,林之鱼正和别人杀的不亦乐乎。木森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他不敢确信林之鱼是否可以帮助他。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比赛顺利吗?”林之鱼吃了对手的一条大龙,心情显得十分的高兴。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木森顾不上客套,直接提出了要求。

    “当然,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吧。”

    “我有一篇文章想发在网上,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的操作,你知道,我除了会在网上下棋和看看新闻,其他的就什么也不懂了。”

    “没问题,你把文章发到我的信箱里吧,对了,你不会连电子信箱也没有吧?”

    “信箱倒是有的,只不过很久没用了。”

    “没关系,不行的话就重新申请一个,还有,你的文章想发表在什么类型的论坛上?我想,它应该是有关于围棋的吧?”

    “对,是有关于定段赛的事情,我希望能发在所有与围棋有关的网站上,可以吗?”

    “什么精彩的文章?要如此隆重的推出啊?”

    木森犹豫了片刻,便将定段赛前后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他知道,现在除了林之鱼,再也没有可以帮助他的人了。同时,他也希望林之鱼说说她自己的看法,他相信,以林之鱼的智慧对他绝对会有所帮助。

    “真没想到,围棋界竟然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还一直以为下围棋的没有坏人呢!”

    木森苦笑了两声。

    “对了,你准备用什么样的网名?”

    “不用网名,就直接用我的本名好了,我姓木,叫木森。”

    “你疯了?你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躲在阴暗处,这不是我的性格,大丈夫敢做敢当,既然做了,就没什么好怕的。另外,我也想对这些人有所警醒,用真名的话,可能效果会大一点,毕竟在棋校和道场这一块我还算是小有薄名吧。”

    “给你个劝告,最好不要指名道姓的,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一些内幕和一些操作的流程写出来而已,为此,这几天里我几乎把我所认识的棋校和围棋道场的老师都联系了一遍,我想,我将要写的这篇文章不敢说有权威性,但至少在内容上还算是很详尽的吧!”

    “你可能会因此丢掉工作哦”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其他的倒无所谓,只是一想到就要离开那些朝夕相处的孩子们,我就会很难过。”

    “别想这么多了,你记住,不管别人怎样,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你把文章发过来,其他就不用管了,那些围棋论坛我会尽量的去贴,不过我想贴在论坛上面意义不是很大,我会把它直接放在中国棋院的网站上的,别的不敢说,我至少可以让你的这篇文章在上面呆上半天。”

    “真是太谢谢你了。”缺乏网络知识的木森只是简单的说了句谢谢,他并不知道,林之鱼这句淡淡的话里,包含着怎样的的风险。

    “以后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忙吗?”

    “再说吧,你先帮我做完这件事,好吗?对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还没向你问好呢,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

    “你到现在才想起来向我问好啊?看来我做人可真是很失败呢!”

    木森和林之鱼的这次谈话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当他下线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寂静的深夜,木森宿舍的灯仍兀自的亮着,灯光中,伏案的木森振笔疾书。

    木森写完这篇长达数千字的文章之后,坐在那里整整的抽掉了半包烟,当他再次拿起笔写下‘辞职信’三个字的时候,他的泪水不可遏止的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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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五十五 承受不起)



    同样是这个袄热且烦闷的夜晚,身处在韩国汉城的李理却有着完全不同于木森的感受。

    无可否认,汉城的夜晚是美的,她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妖艳的绚烂,但作为一个异乡人,要想真正的去领略这般的绚烂,最佳的方式并不是置身于某个视角宽广的地方去独自的打量着,而是需要忘掉所有烦恼和忧愁,毫无顾忌的投入到其中,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溶入到这繁华的夜景中,方可得其味。

    现在的李理正是将自己溶入了这样的夜景当中。

    李理微微的倚靠在游艇的栏杆上,任凭着汉江上的夜风梳捋着他那本就凌乱的头发。

    “真美啊!”李理赞叹了一句。

    “是啊,这样的夜景我不知道看过了几千几百次了,可是从来没有厌倦过,她永远是那样的艳丽和鲜活。”李音姬站在李理的身旁喃喃的说道。

    “谢谢你,音姬,这是我看过的最美丽的夜景了。”李理说道。

    李音姬笑了笑,问道:“真的吗?难道在中国,在你的家乡看不到这样美丽的夜景吗?”

    李理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不,我家乡的夜景比这更美,只是——”

    李音姬问道:“只是什么?”

    李理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我从来没有用心的去看过,我总是在不停的奔忙着,为了一个自诩为理想的东西奔忙着,在我的记忆里,我好象从没有在什么地方真正的停留过。”

    李音姬微微的转过身子,静静的看着李理,黑夜里,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显得分外的明亮。

    “你是不是感觉到有点好笑?一个浑身铜臭味的商人居然也会抒情?”李理笑着问道。

    李音姬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陪着你在这看夜景吗?”

    李理问道:“为什么?”

    李音姬将视线缓缓的移向远处的岸边,不紧不慢的说道:“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看见你正为了一盘棋而发火,而你当时的口吻象足了一个流氓,但是我必须得承认,从那一刻起,我就认为你是一个真性情的男人。”

    李音姬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我喜欢和真性情的人呆在一起,所以,我不仅在这里陪你看夜景,而且对你刚才的所谓的抒情,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相反,我听到的只是一个男人的无奈。”

    李理讶然的看着李音姬,苦笑着说道:“看来我得早点离开你了,音姬。”

    李音姬不解问道:“为什么?”

    李理哈哈笑道:“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我要是不早点离开你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一不小心的喜欢上了你。”

    李音姬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点害怕了?”

    李理仍是大笑,说道:“是,是,我真的是很害怕,我害怕回国后就会有人拿刀来砍我。”

    李音姬说道:“你不用笑的这么大声,通常的来说,一个人心虚的时候总是喜欢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笑声越大就越代表你心虚,你不会告诉我你是真的害怕了吧?”

    李理收敛了笑声,微微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李音姬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指着前面的大桥说道:“那就是永登大桥了,如果咱们早一点来的话,在这个方位看晚霞是一种最美妙的享受了。”

    李理说道:“汉江的桥可真多啊!”

    李音姬笑道:“你能记得名字的有几座呢?”

    李理想了想,说道:“我算算啊,有汉江大桥,圣水大桥,东湖大桥,扬花大桥——对了,还有城山大桥,再加上眼前的这座永登大桥,我一共记住了六座大桥的名字,怎么样,我的记性还算不错吧?”

    李音姬咬着嘴唇,漫漫的说道:“记得又怎样,转瞬间,还不是忘的干干净净。”

    李理咳嗽了两声,没有将话题再继续下去。

    李音姬也没再说话。

    沉默了良久,李音姬忽然小声的哼起了歌。

    渐渐的,沉浸到歌声当中的李音姬微微的摇晃着身躯,歌声也从刚开始的鼻音慢慢的加入了歌词。

    李理微闭了双眼,尽管他听不懂朝鲜语,但是歌曲优美的旋律还是深深的打动了他,与此同时,他也惊讶李音姬竟然有着这样美妙的歌喉。

    一曲歌罢,周围竟有零星的掌声,李理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竟站着两三对情侣模样的人,看来这些人都是被李音姬歌声所吸引过来的。

    一个人走了过来,朝李理竖了竖大拇指。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什么,李理楞了楞,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音姬在一旁笑了笑,朝那人微微的点了点头,也说了些什么。

    那人呵呵笑着,临走时在李理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眼神中透露出几许羡慕的光亮来。

    李理以为此人是李音姬的朋友,便微笑着点了点头,等人走的远了,才问李音姬:“是你朋友吗?”

    李音姬咯咯的笑道:“不是啊。”

    李理奇道:“不是你的朋友啊?那这家伙又是朝我竖大拇指又是拍我肩膀的,是什么意思啊?”

    李音姬歪着头,看着李理笑道:“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理点点头,说道:“那是当然。”

    李音姬说道:“这个人是听我歌唱的好听,走过来表示赞美的。”

    李理说道:“嘿,我还真就不明白了,你歌唱的好听,干嘛朝我竖大拇指啊?”

    李音姬低垂了臻首,轻轻的道:“你可真苯,别人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嘛。”

    李理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看这家伙走的时候眼神还挺暧昧的,感情就是嫉妒我嘛。”

    李理正想问李音姬刚才和那人说了些什么,心中忽然一动,料到了几分,终究是没再问出口。

    李音姬却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那个人说了些什么吗?”

    李理笑道:“让我猜猜,嗯,你肯定说这个又丑又笨的人怎么配做本小姐的男朋友呢?给我提鞋我还懒的要呢!哈哈,是不是这样说的?”

    李音姬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李理自觉有些尴尬,便问道:“对了,音姬,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旋律很优美啊。”

    李音姬说道:“这是一首很古老的民歌,大概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吧,现在知道这首歌的人已经很少了,这还是我的一位长辈教我唱的,名字我记不太清了。”

    李理问道:“那这首歌的大概意思是什么呢?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讲述了一个故事吧。”

    李音姬看了李理一眼,说道:“你说的没错,它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故事,说的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日夜思念着远在战场上的情郎,在苦苦等待了三年之后,这个姑娘终于因为思念成疾,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她的情郎从战场上归来的时候,悲伤的发现,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顿了一顿,李音姬又说道:“一个很普通的故事,但是它却又很凄美,不是吗?”

    李理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我不怎么喜欢音乐,也不怎么喜欢听故事,但是在今天这样的一个夜晚,我听到了一首最美妙的歌曲和一个最哀伤的故事,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将它们忘记了。”

    李音姬笑了,俏丽的脸庞如这汉江的夜色,妖艳且绚烂。

    “和我说说你的女朋友吧。”李音姬说道。

    “什么?女朋友?”李理疑惑的问道。

    李音姬点了点头,说道:“是,你的女朋友,她叫秦思思,对吗?”

    李理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李音姬笑道:“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不仅知道她叫秦思思,而且还知道是几岁学棋的,获得过多少个冠军,她的身高是多少,她的业余爱好是什么,总之一句话,除了她的内心世界我不了解,所有外在的东西我决不会比你知道的少。”

    李理苦笑着说:“是啊,我倒是忘了你是一个专门采访围棋的记者。”

    李理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刚才说你不了解她的内心世界,其实我又何尝了解过呢?”

    李音姬问道:“怎么会呢?现在日本和韩国的棋迷们都知道了他们心目中的棋界第一美女已经是名花有主了,而你这个幸运的家伙居然在这里说不了解你的未婚妻,这是不是有点——有点搞笑?”

    李理笑了笑,说道:“棋界第一美女吗?嗯,她确实配的上这个称号,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宁愿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你知道吗?音姬,她走的越远,站的越高,我就越是无法把握住她。有时候我在想,我当时追求她是不是一个错误?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对她来说会不会一种桎梏?”

    李音姬沉默了片刻,说道:“看的出来,你很爱她,是吗?”

    李理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是的,我非常的爱她,但是有一点让我迷惑的是,我竟然不知道应该怎样的去爱她,或许——或许我和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吧!”

    李音姬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妄自菲薄,爱情是很玄妙的,如果是一帆风顺,没有一丝的波澜和起伏的话,以你的性格,我猜你是不会去追求这样的爱情的。”

    李理笑了笑,说道:“是吗?我倒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不过你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我这个人天生不是个安分的人,平淡对我来说就意味着沉沦和死亡,我喜欢的是挑战,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爱情也是种挑战的话,这次我恐怕真的是没什么把握。”

    李音姬问道:“难道你想放弃吗?”

    李理哈哈笑道:“没把握归没把握,但是还有句话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我李理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过‘放弃’这两个字!”

    李音姬喃喃的说道:“喜欢挑战的人并不止你一个,我也是个喜欢挑战的人呢。”

    游艇逆江而上,不知不觉,已然是到了终点。

    两人上了岸,李理说道:“音姬,你家住哪里,我先送回去吧,等你到了家,我再回酒店。”

    李音姬点了点头,说道:“我家离这不远,陪我慢慢的走过去吧。”

    两人一路竟然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各自默默的想着心思。

    约莫走了十来分钟,李音姬忽然站住了。

    “到了吗?音姬。”李理问道。

    李音姬点了点头,说道:“是,前面就是我家。”

    李理笑道:“好,既然把你送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音姬,我明天就要离开韩国了,有几句话我想对你说。”

    李音姬睁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李理笑了笑,说:“首先感谢你在工作上给我的支持,如果这几天没有你陪着我东奔西跑的,我的公事不会这么顺利的完成。另外,我还想对你说,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我真的是非常的高兴,你知道吗?包括思思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子说过这么多的心事。但是和你在一起,我感受到了一种亲切和自然,忍不住就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嗯,怎么说呢,你给我的感觉就象是我的那个傻妹妹一样,清纯,无暇。”

    李音姬咬了嘴唇问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李理点了点头。

    李音姬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好了,你已经说完了,可以走了。”

    李理看着李音姬,沉默了片刻,说道:“好,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李理说完转身便走,刚走出两步,却又被李音姬叫住。

    “你等等”

    李理回过头来,问道:“还有事情吗?音姬。”

    李音姬向前走了两步,堪堪地抵住李理的胸膛,说道:“在你走之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李理温柔的说道:“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兄长,好吗?”

    李音姬低着头轻轻的说道:“抱抱我。”

    李理呆了呆,问道:“什么?”

    李音姬吸了口气,抬起头直视着李理,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抱抱我。”

    李理的脸刹时变的通红,嘴里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音姬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吓着你了嘛?张开你的双臂,就向抱着自己的妹妹一样抱着我,好吗?”

    李理仿佛受了催眠一般,机械的伸出双手,将李音姬轻轻的揽在了怀里。

    李音姬偎在李理的怀里轻轻的叹息着,喃喃的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荒唐,但是你明天就要走了,如果我今天晚上我不说出我的感受,我怕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了,这样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音姬。”

    李音姬说道:“你知道吗?大理,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亲之外,第一个抱我的男人,你又知道吗?在你怀里的感觉真好,真希望你就这样的一辈子的抱着我。”

    李理苦笑着说:“傻姑娘,你这样会让我承受不起的。”

    李音姬没在说话,只是闭上眼静静的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柔。

    忽然,李音姬轻轻的挣脱了李理的怀抱,抬起头看着李理说:“好了,谢谢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李理伸手拢了拢李音姬的额前的头发,问道:“你—你没事吧?”

    李音姬嫣然一笑,说道:“你放心的走吧,我没事的。”

    李理无奈的摇摇头,转身欲走。

    李音姬忽然说道:“等等,我还有话说。”

    李理转过身来,问道:“还有什么?”

    李音姬笑着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李理问道:“什么事情?”

    李音姬说道:“一个星期后,我还要去中国,不过这次不是采访你,而是去采访你的未婚妻——秦思思小姐。”

    李理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

    李音姬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用紧张,这只是我的工作而已,我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但是——”

    李理急切的问道:“但是什么?”

    李音姬笑了笑,说道:“但是我会在工作之余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象你说的那么好,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话,我看我只能叫她一声嫂子了。”

    李理问道:“如果她没有我说的那样好的话,你—你会怎样?”

    李音姬抬起头,仰望着满天的星辰,悠悠的道:“你还记得我刚才在游艇上说的那句话吗?”

    李理问道:“什么?”

    李音姬淡淡的说道:“我说过,我也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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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五十四 你有证据吗)



    次日清晨,木森很早就来到了赛场,但是他一直在外面久久的徘徊着。

    这是一座可以容纳数百人同时进行比赛的大厅。今天,所有的参加定段赛的小棋手们都将在这里进行他们在本次比赛里的最后一战。

    为了未来,为了荣誉,甚至是为了生存,这最后的一战包容了太多太多。对于很多明年就将受到年龄限制而不能参加定段赛的棋手们来说,这一战可能是他们生命里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战。

    木森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一夜的未眠加上香烟的熏烤,他的眼睛充满了骇人的血丝。

    “小木啊,你的身体好象不太好啊?”胡子兰站在木森的身旁,皱着眉说道。

    木森苦涩的笑了笑,问道:“对了,校长,胖墩今天的对手是谁?”

    胡子兰楞了楞,说道:“现在还不清楚,组委会的对阵表还没有下来。”看了看表,胡子兰又接着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进去了。”

    木森点了点头,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胡子兰走了几步,见木森没动,回过头来问道:“你不进去吗?”

    木森说道:“校长你先进去吧,我随后就来。”

    木森看着胡子兰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他认为自己一直是很了解胡子兰的,在他的印象中,胡子兰是个很有魅力的领导,对学生们关爱,对老师们关心,他为了将棋校建设的更好,他甚至可以放下所有的尊严,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在木森的记忆当中,学校近年来的赞助都是胡子兰这样的腆着脸皮一笔一笔的拉回来的。

    对于木森而言,胡子兰在他的心目当中不仅仅是一个不错的领导,更是一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兄长。

    木森回想起和胡子兰在一起走过的数十年的岁月,心中便有一股遏制不住的温情四处的奔涌,但是他一想到只要自己跨入赛场的大门,无情的现实就有可能冲破这原本是牢不可破的温情的时候,木森的心中便一阵阵的惊悸。

    木森深深的吸了口气,迈开步伐向赛场里走去。

    他知道,这一步无论如何都是要走下去的,恐惧也罢,困惑也罢,存在的事实永远是不可能改变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勇敢的去面对。

    当然,在跨进赛场的最后一刻里,木森的心里仍然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

    时间过的很快,短短的一上午,就有一大半的对局结束了。一些输赢对于双方都没有什么意义的对局,在落子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们将是这个赛场里无奈的也是最后的陪衬。

    该赢的赢了,该输的输了,比赛在一种混乱的却又是极有次序的程序当中,心照不宣的默默的行进着。

    木森呆呆的躺在床上,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从赛场回到宾馆里的。他只记的当他看到对阵表的那一刻,他的心脏便猛然的抽搐起来,那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怎么去呼吸,他只觉得自己心中空荡荡的,所有的记忆和思绪忽然间都灰飞烟灭。

    木森只记得自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胡子兰一眼,然后就摇摇晃晃的离开了赛场,恍惚中,他还记得自己撕碎了那张对阵表。

    躺在床上的木森再一次的陷入了困惑当中,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当真相没有降临之前,尽管也曾困惑,但是他还有最后的一丝希望支撑着他。

    而当事实来临,当希望破灭,当胡子兰离他渐行渐远的时候,木森真正的感到了自己脆弱和渺小。

    木森颤抖着点着了一根香烟,当所有的记忆和思绪重又回到他的脑海中,当他又可以正常的思考的时候,他忽然悲哀的发现,面对这丑陋的事实,他竟然是无能为力。

    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证据,他不可能对着每个人的耳朵大喊,这是丑陋的比赛!这是被操控的比赛!这是用金钱堆砌的虚假!

    不!,这种近似于疯狂的吼叫换来的只能是无尽的嘲讽和讥笑。

    尽管这样的吼叫看上去是那样的正义和奋不顾身,但是无可否认,它同样是那么的虚弱和无力,及至于不堪一击。

    赵成那张惨白的笑脸和胡子兰那张狡猾的笑脸,仿佛象幻灯片一样在木森的脑海里不停的来回交替旋转着,他甚至能听见,赵成不屑的讥笑和胡子兰严正的责问……

    你有证据吗?

    没有?开什么玩笑!这算是诽谤吗?

    年轻人,做事要考虑后果!不要冲动!

    你有证据吗?!

    你有证据吗?!

    你有证据吗?!……

    “木老师,木老师,您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一声声急切的叫声终于是将木森从激荡的思绪里拉回到现实当中。

    “是你啊,周佳,比赛结束了吗?”木森看着眼前的周佳,无力的问道。

    “木老师,您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周佳问道。

    木森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头有点晕,过一会就好了,你别担心。”

    周佳点了点头,高兴的说:“木老师,您知道吗?胖墩也赢了,今年咱们学校有三个人入段了,这真是太棒了!”

    木森苦笑着说道:“是啊,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结果。”

    周佳奇怪的问道:“木老师,您好象有点不高兴啊?”

    木森摇着头轻叹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是啊,这些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他们入了段,自己难道不应该祝贺他们几句吗?我又凭什么不高兴呢?即使这里面有虚假,有水分,可是这些孩子们都尽了自己的努力啊!孩子总是无辜的,他们只知道赢了棋高兴,输了棋难过,他们又怎会知道这输赢之间是被大人们操控的呢?”

    木森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周佳啊,这次比赛,你是咱们学校第一个确定入段的学生,而且你所在的小组实力都很强,你能冲出来,真的是很不容易啊!本来我应该提前祝贺你的,但是那时你毕竟还有比赛,我希望你能善始善终,努力的下好每一盘棋,所以就没有对你说什么。但是今天比赛结束了,木老师在这里向你表示祝贺。”

    周佳腼腆的笑了笑,说道:“谢谢您,木老师。”

    木森说道:“我知道今天的这盘棋对你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但是我还是要问你,这盘棋你赢了吗?不,应该是说,今天的这盘棋你尽力了吗?”

    周佳笑着回答道:“今天的棋我赢了,我想——我应该是尽力了吧,不过我感觉到对手好象没有什么斗志,可能是已经不能入段的缘故吧。”

    木森点点头,说道:“是啊,有些人一旦缺乏了某种利益的推动,他们在棋盘上就丧失应有的斗志。周佳,你告诉老师,如果最后一盘棋你已经确定自己不能入段了,你还会不会努力的去下这盘棋?”

    周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会。”

    木森笑了笑,问道:“这么肯定吗?”

    周佳点了点头,说道:“是,因为我记得木老师您说过,如果仅仅是把围棋当作一种游戏或者是一种谋生的工具的话,就永远不可能领会到它真正所包容的内涵和哲理,而要想达到这样的境界,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要去尊重围棋,无论输赢,都要努力的去下好每一盘棋,否则的话,不仅仅是侮辱了对手,也是亵渎了围棋。”

    木森闻言,终于是由衷的笑了,说道:“好好,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周佳啊,你已经长大了,而且也成功的定段了,这就意味着,你将要离开老师和学校了。同时也意味着,今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一个人去走,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你虽然定了段,但这并不意味着今后就是一马平川的坦途,所以我希望你,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你的手中还有棋,就不要忘记了你刚才所说的那段话,这样的话,我虽然不敢肯定你一定会成功,但是我确信,你将是一个真正的棋士。”

    周佳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木老师,您放心,我会记住您今天说的每一个字的。”

    木森微微的点点头,问道:“你入段的消息,你爸爸知道了吗?”

    周佳笑道:“知道了,我前天晚上就打电话告诉我爸了,我爸让我转告木老师,他对您的判断很佩服,我爸还让我告诉木老师,他买了两瓶好酒在家等着您。”

    木森呵呵笑道:“好好,这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周佳挠了挠头,说道:“对了,木老师,胡校长他们都回来了,他让我叫您过去。”

    木森说道:“哦,是吗?你去跟校长说,我有点不舒服,有什么事呆会再说吧。”

    木森等周佳出了门,略微沉思了片刻,然后拿出纸笔给胡子兰留了封信,他决定在没有见到胡子兰之前先独自回到棋校。他之所以不愿意现在就和胡子兰见面,一来是想让自己先冷静冷静,二来他也知道,今天肯定会有一个庆祝酒会,他怕自己到时候会控制不了情绪,无论如何,木森还是不愿意去破坏这种欢庆的气氛,也尽管这种所谓的欢庆是用虚假和金钱堆砌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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