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长老出阵
“师兄所托,岩本薰必定全力完成。”岩本薰躬身说道。
加藤信面色凝重,犹如一尊战神塑像。
“今日一战,与蒙面棋手这样的强敌交手,我们四个当中任何一人都不敢说有五成以上胜算啊。”加藤信低声叹道,“四人同去,只要能有一人获胜,便算大功告成了。濑越先生有一个可保四人当中有人获胜的计划,但这个计划一旦实施,四人当中就必定会有两人死在水晶棺木阵内。不知我能否活下来,只愿今日能顺利吧。”
二人沉默半晌。
他们心中都清楚,今日之后,四个人都能回来的可能性原本就几乎是零。谁能活下去,谁会死在阵中,现在全都不得而知。
任何一人身死,对于现在的棋界而言都将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我动身之前,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加藤信缓缓问道。
岩本薰沉默片刻。
“望师兄得胜归来。”岩本薰轻轻躬下身子说道。
声音虽轻,但仍然没能按耐住淡淡的颤抖。
你这死要面子的老东西。加藤信在心底暗暗笑道。
“起来吧。”濑越宪作看着眼前跪拜在地的桥本宇太郎说道,“你当时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种情况下与我做对是正确的选择。我不仅没有生气,相反,我很欣慰。桥本,你是一个辨得清是非的棋手,总算师父没有白白教导你一场。”
桥本宇太郎缓缓站起身子,脸上却仍旧是一副歉疚的表情。
“吴清源还在家中?”濑越宪作问道。
桥本宇太郎点了点头:“吴君家中的守备很严,似乎有人下了命令,不准吴君今天出门。”
“应该是后藤俊介。”濑越宪作低声说道,“我走之后若回不来,那棋界就要交给你们了,有几件事我必须要先交代给你。”
“是。”桥本宇太郎低声答道,“师父请说。”
“多调查一下后藤俊介。”濑越宪作说道,“这个人似乎一直很注意吴清源,今后你要防范此人。”
“谨尊师命。”桥本宇太郎答道。
“你提到过一个叫酒井义郞的侦探,这个人似乎手段不错,今后你若遇到困难可以去找这个人寻求帮助。”
“谨尊师命。”桥本宇太郎答道。
“参加过本因坊之争的少年棋手是未来棋界的希望,若我们不能击败蒙面棋手,你要让这些人形成第二股力量!”
“谨尊师命。”桥本宇太郎答道。
“闲暇的时候多锻炼身体,你的身子实在太弱了,会影响你办事的。”
桥本宇太郎一惊。
“谨尊师命。”桥本宇太郎答道。
铃木为次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微微笑了。
“看来你在对局时所想到的确实比我多啊。”他笑着对眼前的人说道,“这局棋理当是我败给你的结局。”
在棋座的对面,木谷实微微躬下了身子:“对手是师父,弟子不得不竭尽全力。”
看着眼前恭敬的木谷实,铃木为次郎犹豫了片刻。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与你复盘了。”铃木为次郎说道,“今日水晶棺木阵一战之后,不论胜败,我都会就此引退吧。”
木谷实大惊:“师父,您如今棋力尚盛,在东京棋界仍然是顶尖高手,就此引退不是太可惜了吗?”
“那又如何?属于我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铃木为次郎低声叹道,“幕府时代以来日本棋界数百年的发展,每一代高手都是转瞬即逝,这也是‘道’啊。我一生追求棋道,却始终不能穷尽其奥义。直到那天与你交手之后,我才终于明白了。我一直无法真正参透棋道,是因为我始终没有想过,一个高手从巅峰落下,最终隐没于历史之中,这也是棋道的一部分啊。棋是在不断发展的,棋道亦然,前辈总有一天会被后辈淘汰,这是谁也扭转不了的。未来的棋界不应该属于我,应该属于你们。”
木谷实沉默良久。
“师父,弟子仍然感到自己远远比不上您。”木谷实躬身答道,“弟子永远也不可能超过师父。”
“你错了。”铃木为次郎轻声说道,“木谷实,那天与你的对局,我已经尽了全力了……”
这是前田陈尔第一次走进棋正社的雁金准一棋室。原本前田陈尔一直以为棋正社必定已是残破不堪,却没想到这间棋室即使与本因坊最奢华的棋室相比也毫不逊色。
雁金准一此刻静静抚摸着眼前的棋座,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似乎是在静静感受着棋座的每一丝纹理。在他的身前,除了前田陈尔,还有一直一言不发的渡边升吉。
“渡边,我交代的事情,你能办到吗?”雁金准一突然轻声说道。
渡边升吉微微点了点头:“师父交代的事情,弟子一定全力去办。”
“即使我曾经那样利用过你?”雁金准一苦笑着说道。
“弟子愚昧,迟迟未能察觉师父的用意,惭愧至极。”渡边升吉俯身说道,“愿师父得胜归来,重掌棋正社。”
说完,渡边升吉站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雁金准一交代渡边升吉去办的事,就是一旦雁金准一有去无回,渡边升吉就要率领整个棋正社加入本因坊,归入前田陈尔和日本棋院之内,全力协助前田陈尔击败蒙面棋手。
毕竟,棋正社已经难以为继,但社内还有几十名执着于棋道的少年,他们不可以就此荒废。
渡边升吉关上棋室的大门之后,雁金准一才缓缓看向前田陈尔:“现在可以问我了,不管你想问什么。这么远跑来找我,想必有不少事情想问清楚吧。”
前田陈尔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几天前究竟是不是真的要与我争夺本因坊?”
雁金准一哈哈大笑:“当然是真的,否则我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既然是要争夺本因坊,明明是你赢了,为什么又要让出来?”
雁金准一看着前田陈尔锐利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那天与你的对弈之后,我看到了一些过去一直没注意到的东西。”雁金准一缓缓说道,“自从当年本因坊之争我败给了你师父,几十年来我每日每夜所思所想都只有一件事,报仇雪恨,抢回本因坊之位。正是这份仇恨支撑我远离棋界十三年,辛苦磨练棋艺,即使之后拼尽全力的一战失败了我也没有放弃过。那天与你一战,我终于赢了。可我几十年来想的都是如何复仇,却从来没想过真正赢了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那时候我只感到空虚,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了什么而活下去。”
说着,雁金准一轻轻抚摸着眼前的棋座,眼睛却直直地看着自己那只苍老憔悴的手。
“我的半生都耗在了这里。”雁金准一低声继续说道,“等到我发觉自己获胜的时候,我才真正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这么老了,这只拿棋子的手竟已经像是干枯的树叶一般,就快落下枝头,埋入泥土了。最终由我这么个快死的老头子获胜,究竟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把本因坊让给我?”前田陈尔问道,“你认同我更适合做本因坊家主?”
雁金准一看着前田陈尔,眼神就如同父亲看着儿子:“那天与你的对局,让我想到了你师父年轻的时候。你和他很像,本因坊在你的手中必定会比在我手中更有用处。一旦我们这次去水晶棺木阵的全力一击失败了,拯救棋界这个负担就要落到你们身上了,那时你就会知道你的师父和我都没有看错,你会成长起来的。”
拯救棋界的负担……
“如果你们都无法战胜蒙面棋手,短期之内我们又要如何获胜?”前田陈尔低声叹道。
“前田君,你还有一个机会……”
前田陈尔一惊!
“你可知道,为什么本因坊家历代家主的棋力都高于棋界四家的其他三家?”雁金准一有些兴奋地看着前田陈尔,“你可曾想过,为什么本因坊家的棋手会精英辈出,不见衰竭?”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玄妙?”
雁金准一诡异地笑了笑:“本因坊家有一个不外传的秘密,即使在本因坊内也只有迹目和家主有权知晓。当年我在本因坊之时,曾经从前代名人秀荣先生那里听说过这个秘密——本因坊家历代家主都在做同一件事,这件事一旦完成,本因坊家将永远不可被战胜!”
前田陈尔顿时难以按耐住心中的惊喜之情:“雁金先生说的是什么事情?”
“和传闻中蒙面棋手想做的事情一样!”雁金准一低声说道,“穷尽棋盘上的变化!”
前田陈尔心底大惊!
“这件事,据说是从棋圣本因坊道策一代开始的。”雁金准一接着说道,“在本因坊的一个秘密的地点,藏着据说至今也未完成的全部棋谱。那些内容是历代本因坊家主和迹目前后绵延数百年完成的,即使在当年本因坊遭遇大火,几乎化为灰烬之时也未曾有丝毫损毁。过去只有即将就任本因坊迹目之人才能在其师父的带领下进入那个隐秘的地点,一边学习先人已经找到的招法,一边继续完善这些招法。这就是为什么本因坊家的迹目和家主棋力一直远远超过其他三家,独霸幕府时代的棋界格局!”
“也就是说,如果我能够找到那些棋谱,仔细研习那些棋谱上的变化,我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缩小我与蒙面棋手在棋招上的差距!”前田陈尔惊呼道。
“不错!这就是为什么你比我更适合做本因坊家主。”雁金准一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击败蒙面棋手的责任,必须由本因坊家担当,这样这件事之后本因坊家将重新成为棋界霸主,号令日本棋坛。我虽不能做这个家主,但本因坊在我心中的地位丝毫不比你师父低。和你师父一样,我也只希望本因坊能够永远辉煌下去。可我已经老了,即使真的让我找到那些棋谱,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深入研究了。这件事,交给你来做会比我更合适!”
“可是,若有这样的秘密在,师父临走前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前田陈尔费解地说道。
“很简单。”雁金准一答道,“因为田村保寿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情,秀荣师父当年没有想过要传位给田村保寿,所以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而是偷偷告诉了我!”
原来当年还曾有过这样的故事!
前田陈尔大喜过望:“雁金先生,那藏棋谱的地点在哪里?”
“我并不知道。”雁金准一叹道,“当年本因坊道策为了防止有棋力不入流之人进入那密室以致绘出错误的图谱,他没有留下明确的密室地点,而是把这个地点藏在了一套书中。”
“什么书?”
“我想你应该听过一本书,名叫‘发阳论’……”
前田陈尔心中一震!
《发阳论》,又名“不断樱”,据传是日本棋史上的第一代棋圣本因坊道策座下大弟子,后任井上家家主的桑原道节所作。书中记载了无数精妙异常的诘棋之作,在明治时期之前一直被作为井上家秘传绝技,只有井上家家主严格挑选的弟子才能一窥其中奥妙。近代之后,四大棋家的时代一去不返,这本奇书辗转流落到了本因坊秀哉手中。本因坊秀哉对这本书做了评注,然后交付给印刷厂印制成书,广泛发行,才使得这部昔日的神秘大作广为流传。
“当今世人,都以为《发阳论》在幕府时代是井上家独有之宝。”雁金准一低声说道,“但其实在本因坊还留着一份发阳论原稿,这在本因坊内是最高的秘密。发阳论真正的作者,并不是后来出任井上家家主的桑原道节,而是他的师父,棋圣本因坊道策。《发阳论》不止是一部诘棋集而已,本因坊道策将密室所在的方位藏在了书中诘棋题的答案当中,只有能够解得出书中最难的诘棋的人,才能找得到那间密室。道策死后,他的弟子桑原道节从本因坊偷出了《发阳论》。为报复道策将他逐出师门,同时也为了防止被道策托付给他的下一代本因坊过于强大,使得井上家弟子无力招架,桑原道节将《发阳论》留在了井上家。只是,本因坊道策因为不喜欢桑原道节,所以从来没有将密室之事相告,所以桑原道节至死也不知道《发阳论》里隐藏着什么秘密。相反,为了让道策亲自指定的下一代本因坊道知能够击败桑原道节,道策死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道知,并且别有用心地要道知拜桑原道节为师。道知隐忍多年后,终于在道节临死之前抄出了一份《发阳论》副本。后来明治年间的本因坊大火虽未伤及密室,但是将本因坊所藏的《发阳论》副本烧毁了,因此自当时的家主本因坊秀和之后,只有当时作为秀和暗中指定的继承人的秀荣恩师曾经进过那间密室。那密室附近实在太过复杂,若没有《发阳论》,即使是进去过一次的人也无法再找到那里,所以秀荣师父至死都在寻找从井上家流传出来的《发阳论》原本。师父死后,不知情的田村保寿以为《发阳论》是一部能让秀荣师父念念不忘的奇书,费尽心血将原本买下,看过之后却大失所望,为了弥补金钱的损失才将这本书亲自批注出版。”
“可如果《发阳论》里藏有如此惊人的秘密,这书流传了这么多年,不是应该早已有人发现了吗?”
“这可真要感谢你师父了。”雁金准一苦笑了一下,“当年田村保寿是个太好面子的人。《发阳论》毕竟被认为是井上家的经典,田村保寿出于私心,在出版的这套书上做了不少改动,有的诘棋被改了答案,有的诘棋甚至直接从正题改成了误题。他不过是想要让世人相信井上家先祖的棋力毕竟比不上本因坊而已,却没想到这其中的重要线索被他改得一塌糊涂。”
“若是如此,这件事也不难办……”前田陈尔低声说道,“师父其实一直将《发阳论》原本藏在本因坊,这书我曾见过。有了原本,我相信我定能找出那间密室!”
雁金准一听罢,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我正是知道这件事,才将此事拜托给你的啊。前田君,你的志气真让我放心,本因坊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前田陈尔浑身一震,急忙向雁金准一躬身一拜。
1934年4月5日,水晶棺木阵。
高部道平看着水晶棺木阵外层层的人群,微微有些不安。
很久没有这么多人围在水晶棺木阵外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所有人都对这次上阵的棋手寄予了厚望。
毕竟,当今棋界的四大高手都在啊……
但若是这样,这四个人同时出阵,一旦战败,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高部道平不安地看向挑战台。
挑战台上,四位蒙面棋手同时上阵的景象第二次出现了。
四人的对面,是雁金准一,濑越宪作,铃木为次郎,加藤信四位当今棋界的长老。
“难得四大高手同时出招,我辈实在荣幸之至啊。”穷奇笑道,“不知四位高手想以何种棋份对弈?”
若要战胜蒙面棋手,棋份不可忽视。棋份太过利己,即使获胜恐怕也难以让对手信服,那便吃力不讨好了。棋份太过自大,又难以取胜,这恐怕等同于自掘坟墓。
“四位当年曾同时受先与当代名人本因坊秀哉交手。”濑越宪作答道,“四位全都大获全胜。那局棋四位高手所展现出的棋力,不在名人之下。既然如此,各位可以说是已有七段以上的棋力。我们四人当中,除雁金先生是八段,剩下三人都是七段,按照棋份,似乎当是分先吧。”
高部道平暗暗感到迷惑……
濑越宪作这段话,让人很难反驳,加上四大蒙面棋手至今未尝败绩,自然不会将对手放在眼中,分先的棋份可以确定了。如此一来,对于四大高手若想要取胜,可以说是一个好消息——毕竟执黑先行的一方由于没有贴目,对于原本已是顶尖高手的长老而言是绝对有利的。
但是,这样的想法却有些不伦不类。若真是要争胜,全部受先对弈不是更好吗?以濑越宪作的口才,说服四位心高气傲的蒙面棋手全部拿白棋并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为了求死,分先的棋份又未免有些生硬。毕竟,如果是让对手一先而输才输得让人更敬佩啊……
难道四位长老此刻也是心中矛盾,不知所欲的?
穷奇想到了和高部道平一样的事情,这时只感到有趣之极。
“四局分先,合情合理。”穷奇笑道,“四人当中只要有一人获胜,我们将带获胜之人前往岛根。但四位当中如有人战败,恐怕要将性命留在这里。”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濑越宪作笑道,“若我们下成了和棋,如何解决?”
“和棋?”穷奇暗暗笑着,“那便是胜负未分,再战一局便可。”
“若局局都是和棋呢?”
“局局都是和棋?”穷奇哈哈大笑:“若阁下真能保证局局都是和棋,想必棋力当远在我等之上吧。只要能连弈两局和棋,我们便自叹不如,撤下水晶棺木阵,带此人前往岛根!”
“既然如此,请多指教。”雁金准一俯身说道。
随着雁金准一这一声说罢,四对对手先后俯身行礼。
不久,天空中先后浮现出四张棋盘,将整个天空几乎布满。
随着四张棋盘的出现,棺木阵外的人群响起一阵异样的骚动,声浪甚至盖过了棺木阵外的士兵维持秩序的鸣枪声。
本因坊内,前田陈尔独自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
本因坊的训练室里,众人打开窗子,围在田中不二男和高川格之间的四张棋座附近,等待着二人对四局棋的研究。
木谷实,桥本宇太郎在吴清源的家中,和吴清源一起静静等待着第一粒棋子的落下。
水晶棺木阵内的挑战台上,四位长老默默调整了一下呼吸,抬眼看了看身前的对手。
雁金准一执黑对穷奇,濑越宪作执白对混沌,铃木为次郎执黑对饕餮,加藤信执白对梼杌。
天上的棋盘出现的那一瞬间是一个信号——
对决该开始了。
棋局一开,执黑的雁金准一和铃木为次郎却岿然不动,似乎一副全然不该自己行棋的架势。
高部道平见状,暗暗心惊——其中有诈!
执黑的混沌和梼杌不作等待,立刻取出黑子,直奔棋盘而去。
梼杌的棋子不偏不倚,落在了右上角小目上——自然而然,毫无异议。
混沌的黑子,正如之前四位长老所料的,静静落到了天元之上!
原来那位下天元的高手在这里。濑越宪作在心底暗暗琢磨道。
看到两为蒙面棋手落子,濑越宪作和加藤信却没有任何取出棋子的动作,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雁金准一和铃木为次郎静静看了一眼身边的对局,这时才终于缓缓伸出手——
铃木为次郎缓缓将棋子落到了右上角小目,而雁金准一则将棋子拍在了棋盘正中天元一点!
原来如此!
四位蒙面棋手几乎在这一瞬间全都紧紧皱起了眉头。
观战的人群似乎已有人发现了其中端倪,惊呼起来,急急忙忙地向四周众人呼喊着。
“难道是……”桥本宇太郎惊呼道,但他的话突然哽咽住了。
“桥本师兄,你发现什么了?”吴清源问道。
“我发现了师父绝妙的计划!”桥本宇太郎说道,“四位长老上阵,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牺牲掉其中两人以博取胜利的!”
放弃自己的行棋,等待旁边的棋局上对手的出招,然后将对手的棋招原封不动地在自己的棋盘上摆出,让四位蒙面棋手等同于自相残杀!前田陈尔忍不住在心中惊叹着……
“好妙的计策!”高川格叹道,“尽管有违棋道,但毕竟是为了先救东京之困,这样确实可以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至少确保不致全败……”
“但是如此一来……”田中不二男不安地说道,“四位长老当中,恐怕至少有两人是必定会死在阵中的了……”
高川格也暗暗心惊。
原来如此,所以才要求四个人与我们分先对弈的吗?穷奇在心底暗暗笑道。何况战前濑越宪作还诱逼穷奇说出了和棋便算自己输的话,这么一来四位蒙面棋手可行的退路也就此被断去了!
高部道平却只感到深深的不安——这样一来,意味着这四局棋,四位长老是真的想要全力争胜的了!
怀着这样的心态上阵,几乎必定会失利的两位长老死后怎能毫无怨言?
“你们认为这种低贱的招数可以骗得什么好处吗?”穷奇不屑地说道。
说完,穷奇缓缓抬起手。
一片片浓密的雾气在棋盘周边升腾起来,看上去就如同置身仙境一般。雾气越来越重,很快竟将四个棋座彼此隔绝开来!
雾气浓密,四周除了棋盘,竟互相看不到对方!
四位长老看到眼前只有一张棋盘可见,突然心慌意乱……
“如此一来,你们的诡计便可不攻自破了吧!”穷奇笑道,“当今棋界长老竟使出如此不堪的招数,简直愧为棋手!”
被雾气隔绝开的四张棋座,此时已经几乎是四个完全密封的空间。棋盘之外,甚至连对手的身影都隐藏在浓浓雾气之中,更不用说另一局棋的棋盘了……
如此一来,便无法移花接木,让四位蒙面棋手自相残杀了!
正当长老们心神不定之时,突然在蒙蒙雾气之中传出了铃木为次郎的声音。
“争棋而已,大家自凭棋力,何须慌张!”铃木为次郎高声喊道。
这坚定的声音像是一道光一般,似乎瞬间穿透了层层的雾气,让迷失在雾气中的长老们缓缓平静了下来。
“多谢铃木先生指点。”濑越宪作高喊道,“各位,棋局之上,凭棋力争胜负天经地义。既然事已至此,放手一搏吧!”
雁金准一和加藤信缓缓平静下了心情。
“请多指教!”雁金准一再次躬身说道,尽管他看不见对面的对手。
“请多指教!”另外三张棋座前也先后传出了同样的说话声。
胜负真的要开始了……高部道平在心底默默叹道。
可是从一开始便施展诡计,气势上其实已经输了。这次争夺,凶多吉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