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茶棚(上)
却听得王芸儿说道:“很简单,这数日之间,弈秋门与黑白道会有一番争棋——我来的路上也听说了,此事远比娘讲的还要郑重。听说在黑白道与弈秋门中,哪一派的年轻高手得了胜,便可以得到镜明寺的黄金棋具,镜明寺没听说过吧?这两三年内突然兴盛的,只在长乐城外三十里处的黄花岗上。寺里那帮老和尚也不知怎么想的,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你想吧,一个棋盘多大?还有两盒围棋子,全是金子做的,光听着就眩晕了,谁不想要?再说了,这可不仅仅只是财物的问题,还关系到门派的名声哩!”唐弈说道:“我估计秦干就不会要。她带着飞燕,必然不会冒险。”王芸儿呵了一声,道:“唐弈,你很了解秦干吗?……好吧,纵然她自己不想去,可是弈秋门之中,还有几个年轻高手?——当然,她根本算不上什么高手。不过,她得顾及她爹和弈秋门的名声吧?不敢应战和不敌可是两码事。”
唐弈迟疑片刻,说道:“那……我们马上出发?”
“唉,我的傻哥哥,”王芸儿很是无奈,说道,“天晚了,没见月亮都上来了吗?趁着还没宵禁,我们进城去找个客栈吧。”
唐弈说道:“刚才……我们在弈秋分馆那么一闹,现在还能进城吗?”
王芸儿说道:“长乐城又不是他弈秋门的。他们要是敢找过来……”她看看唐弈,说道,“哼!就让秦干没爹没娘吧。”唐弈无奈,只得依她。
二人入得城去,找了家客栈歇息,果然一宿无事。
次日一早,唐弈一刻也不愿耽搁,催着王芸儿动身,两人草草吃了些东西,便直往黑白道而去。一路上往来之人甚多,大多是往黑白道去看争棋(注:争棋这个词,我国古来就有。有人以为是从日本棋界传过来的,其实不然。)的。唐弈只顾专心赶路,王芸儿于他旁边悄声说道:“别只光顾着走,你可将路人看仔细了,都是些什么人。”
唐弈道:“与我不甚相干,看人家做什么。”王芸儿道:“所以你会处处吃亏。我娘说了,出门在外,留个心眼就多一分活命的本钱。”——唐弈将她上下一打量,笑道:“芸儿,我这才发现,你很像婶婶哩。”王芸儿娇嗔地看着他,说道:“我的傻哥哥,别只顾着笑我,我们让人盯上了。”唐弈就要回头,王芸儿将他衣襟轻轻一扯,唐弈会意,装作没事,只是走。王芸儿与他靠得甚近,边走边低声说道:“身后四丈,一男一女,男的双臂硕长,背一把大刀,刀背沉厚,想必天生神力;女的步履轻盈,足不点地,一定精于轻功。傻哥哥啊,须小心来者不善。我们找个僻静处,收拾他们。”唐弈道;“芸儿,你如何知道他们是在跟踪我们?说不定,只是同路。”王芸儿见他不信,说道:“方才那男的朝我们指点着,虽然未必肯定是要跟踪我们,但总得小心吧。前方路边有座茶棚,我们到那茶棚喝些茶,吃些点心,看看再走。”唐弈喜道:“吃啊?好啊!”
那茶棚不大,几张桌子,数条凳子,摆在路边梧桐树下。天气甚热,茶棚生意不错。往来行人能就着一碗清茶,一盘糕点,聊上大半天。王芸儿见无处可坐,朝那卖茶的老伯叫道:“老伯,没座儿了,再摆张凳子来。”那老伯须发皆白,精神矍铄,一手拧着个大茶壶,一手拿着两个碗,笑道:“姑娘,可对不住啦,凳子没有了。我这棚中倒有一张竹榻,不过上头放的是棋具。不让人坐的。”王芸儿果见他身后一张青竹榻,上头端端正正放着一副围棋盘,却是青绿相间的一块美玉雕琢而就,两盒棋子并排置于盘上,虽未能看清棋子是何物所制,但光看那棋盒上神形并貌的“弈秋授艺”图,便知里头棋子也必定精巧美观。王芸儿道:“那……我们便站着吧。”——她一向飞扬跋扈,此时望着棋具,却不愿造次。唐弈道:“那棋盘很好看。芸儿,我们下次也去买一副。”王芸儿见他喜欢,便问那老伯道:“老伯,你那棋具挺好看的,是向哪儿买的?”那老伯呵呵一笑,道:“姑娘,这可买不到啊!”
王芸儿说道:“老伯,凡事物必有个出处嘛。您老且说说,我们再多多来照顾您的营生。”那老伯哈哈大笑,一边给人添水,一边说道:“好,好。看你们也是爱棋之人,我就告诉你吧……”当此时,听路边一人道:“老头,可有坐?且上茶来。”
唐弈这下看得真了,乃是方才王芸儿所说身背大刀之人,心道:“司徒宇。”唐弈天生强记,虽只是年少时一面之缘,却记得十分清楚,“他原来长得这般高大了。想必气力不弱,不知棋艺如何了?”再看他旁边那轻盈小巧的姑娘,唐弈差点儿脱口而出:“文绮。”——文绮见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唐弈方才知道失礼:“原来她不记得我了。也难怪,这许多年了。”
听得那老伯朝司徒宇陪笑道:“呵,官人,不巧了,没座儿了。委屈两位啦!”司徒宇便道:“老头,你这话不通情理。你身后明明有一张竹榻,如何说没座儿?”
那老伯说道:“竹榻放着棋盘,只作下棋之用。不让坐的。”司徒宇大怒,道:“棋便放得,人却坐不得。莫敢是老子人不如棋!”
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