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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30 13:58 编辑

围棋人生 (七十三 开局)



  “小李,你觉得你的这位朋友能赢的了清弈吗?”中华棋会的研究室内,黄会长问李理。
  李理苦笑了一声,说道:“难,他能走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想胜张清弈可能性不大。”
  黄会长点了点头,说道:“可惜了。”
  李理问道:“可惜了?什么可惜了?”
  黄会长笑道:“我是说你的这位朋友,如果他是职业棋手的话,可能发展的空间会更大一点,这几天,我把他在名人赛上的棋谱都调出来看了一遍,我有种感觉,我感觉他的棋还有很大的潜力可挖,如果是在国家队训练,假以时日,他的成就未必就在清弈之下。”
  李理眼珠一转,笑道:“是不是职业棋手还不在于您老人家一句话嘛!您可以给他安排一次特殊的定段赛,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出,您看怎么样。”
  黄会长笑道:“小李,你认为这有可能吗?”
  李理笑着反问:“没有可能吗?”
  黄会长摇摇头,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就不会说可惜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围棋圈里的事你又不是不了解。”
  李理叹了一口气,抱怨道:“黄会长,你们棋会的有些规则需要改改了,特殊人物特殊对待嘛,别总是抱着那套老黄历。”
  黄会长也叹了一口气,说道:“积重难返啊!我又何尝不想来次大的改革?只是这一时半会-----唉,难啊!”
  李理见话题有被引开的趋势,便说道:“好好,这定段赛我不提了,不过有一点黄会长您得答应我。”
  黄会长问道:“什么?”
  李理笑道:“以后不管什么比赛,只要有外卡的,您一定要帮我弄一张。”
  黄会长笑道:“行行,我答应你,哎对了,你的朋友这次进了八强,可以参加年底的‘新人王’赛啊,不需要经过特邀的。”
  李理眼睛一亮,问道:“可以吗?他的年龄超过了吧?”
  黄会长问道:“你朋友今年多大?”
  李理说道:“比我小两岁,今年整三十。”
  黄会长笑道:“那就行了,我们的年龄限制刚好是三十岁。”
  李理兴奋的说道:“是吗?那可太好!”
  黄会长看了一眼李理,问道:“你们俩人的关系不错啊,是同学?”
  李理笑道:“是啊,十几年的同学了,又都是在一个城市长大的,从小就认识,算是发小吧。”
  黄会长又问:“你的这位朋友全靠自己自学?没有拜过什么老师吗?”
  李理点了点头,将木森学棋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等李理娓娓的说完,黄会长不禁长长的轻叹了一声,说道:“不容易,不容易啊,仅仅靠着自己一个人的摸索,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啊!唉,如果所有的职业棋手都能象他这样的执着于围棋,那中国围棋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理笑嘻嘻的说道:“黄会长,中国围棋搞不上去,你也有责任哦,首先这用人之道,我就得建议您改改,你看,象我朋友这么好的人才你不-----”
  “好了,好了,别往这上面扯,小李,有一件事情我得问问你。”黄会长打断了李理。
  “只要不是让我掏钱,有什么事情您老人家就尽管问吧。”李理笑道。
  黄会长也是惯见了李理的这付嘴脸,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那个记者是怎么回事情?”
  李理楞了一楞,问道:“哪个记者?”
  黄会长皱了皱眉,说道:“还能有哪个记者?天天围着你跟前跟后的那个韩国的女记者,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可别对我说你们只是工作关系哦。”
  李理尴尬的笑道:“黄会长是说她啊,您可千万别误会了,她是我认的一个干妹妹。”
  黄会长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理,问道:“干妹妹?认干妹妹都认到韩国去了?”
  李理脸一红,急忙说道:“是是,是干妹妹,我敢向毛主席他老人家发誓----”
  “好了,好了”黄会长再次的打断了李理“我不管你什么干妹妹湿妹妹的,只要你自己觉得能对得起秦思思就行了,其他的我也管不上,真要是有了那么一天,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李理笑道:“放心吧黄会长,我李理不是那种人。”
  对局室内,木森与张清弈相对而坐,再有两分钟,俩人就将进行正式的对局。
  整个对局室大约有一百多个平方,地上铺的是紫红色的地毯,数十人在上面不停的走动,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这样的环境正适合于对弈。
  四张桌子呈正方形的摆放在对局室内,桌子上放的是一样的棋盘,一样的棋钵,而唯一不同的就是分坐在四张桌子前的八个静待开局的棋手,七个职业棋手,一个业余棋手。
  木森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一个人就几乎谋杀了所有记者的大部分胶卷。在木森的记忆中,这样正式的对局只是在黄鹤楼上经历过,但那次,他还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胜了稻本后,人们开始将视线透向他,他也开始徜徉在那众多的目光中,记忆中,那样的目光让人温暖,那样的目光还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但这次却不同,一道道射来的目光里充满了猎奇后的兴奋,这样的目光让他浑身刺痒,让他浑身的不自在。当然,刺人的不仅仅是记者手中闪光灯,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另一种异样的目光,七个人,十四道异样的目光,或轻蔑,或疑惑,更多的却是一种冷漠。
  猜先后,木森执黑。
  这样国内赛事的场面并不能引起记者们太大的兴趣,在多种角度拍完了木森的照片后,不到离场的时间,记者们便纷纷的退出了对局室。
  木森将子拍在了星位上,然后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张清弈。
  这是木森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位国内等级分排名第一的棋手,在报纸和电视上,木森不止一次看到过张清弈,三十挂零,面白清瘦,这就是以前木森对张清弈所有的印象。这一次的接触,印象依旧,唯一不同的是,张清弈眼中散发出的那种咄咄的光芒,让木森感到阵阵的心惊,这一种目光仿佛要攫取什么,这一种目光又仿佛要灼伤什么。
  张清弈应了小目。
  木森沉吟片刻后,再一次的将子落在了星位上。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木森几乎将张清弈所有的棋谱都研究过一遍,他知道张清弈执黑时喜欢以中国流开局,他还知道张清弈执白时喜欢应以错小目,但是他却找不出张清弈任何明显的漏洞。没有破绽如何破敌?即便是有,自己能看的出来吗?木森苦笑,这一战他实在是没有把握。
  张清弈果然是应了错小目,他的落子极快,落子后,他一手轻轻的捂在棋钵上,另一只手悠闲的转动着两颗金黄色带有圆刺的小球。
  木森四路挂角,张清弈没有理会,兀自守了个无忧角。
  木森皱了皱眉,这一手倒是少见,犹豫了片刻之后,于三路搭在了小目上的白棋。
  白棋上扳,木森断,白棋打吃,木森再下立,白棋又于三三位长出----
  数十手下来,木森和张清弈各得了半个角,木森依然先手在握,但棋形却稍显薄弱,这种变化他显然不是很熟悉。
  这一连串的缠斗,木森足足花了半个小时,张清弈却仿佛对此种变化早就了然于胸,弈来轻松自如,不肯多花了半分的时间。
  木森微微的摇了摇头,对自己感到不是很满意,初战未捷,让他原本就不是很足的信心,再次有了轻微的动摇。
  研究室里,钱立摇头晃脑的说道:“李总,有没有兴趣再打个赌啊?”
  李理笑道:“钱大主任有兴趣,我又怎敢扫兴呢,说吧,咱们打什么赌?”
  钱立嘿嘿的笑着,说道:“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我是在棋上输给你的,当然就得在棋找回来。”
  李理看了一眼监视器上的棋局,笑道:“怎么?钱主任还是想以我这位朋友的对局来打赌吗?”
  钱立说道:“正是,正是,李总愿意奉陪吗?”
  李理干脆的道:“好,这个赌我打了,我赌我朋友胜。”
  钱立笑道:“爽快,爽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李总就是李总,有魄力。”
  李理说道:“别埋汰我了,说吧,咱们赌什么?还是饭局吗?”
  钱立笑道:“对,还是饭局,不过你这次打赌明显吃亏,我也就不那什么了,这样吧,咱们就全聚得的烤鸭,怎么样?”
  李理哈哈笑道:“钱主任是发善心了?还是怕输不起啊?烤鸭也太小意思了吧?”
  钱立摇了摇头,说道:“李总,你觉得这个木森在张清弈的面前还有胜的机会吗?”
  李理肯定的道:“没有,即使是有,这种机会也不超过三成。”
  钱立惊讶的问道:“那你还嫌烤鸭是小意思?你这不是输定了吗?我也就是不好意思罢了,你真要是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多,我还真就不反对。”
  李理笑道:“这打赌只不过是一个游戏,要是钱主任对这个游戏有兴趣的话,我们俩就把这个赌无限期的延长。”
  钱立问道:“无限期的延长?什么意思?”
  李理回答道:“很简单,咱们就赌我朋友和张清弈的对局,以后他们俩只要碰到一起,有一局算一局,张清弈赢了,我请你吃饭,我朋友赢了,你请我吃饭,咱们就从今天开始,怎么样?”
  钱立笑道:“这倒有意思,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不过以你朋友的等级,他们俩以后碰面的机会怕是不多。”
  李理嘿嘿笑道:“那就要看钱主任的了,这以后比赛的外卡多发几张不就可以了吗?”
  钱立恍然大悟,笑道:“我说李总怎么变的不会算账了呢,原来机关算在了这里啊!高明高明!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有外卡,你朋友总有机会拿的,我这倒不是假公济私,他确实有这个实力。再说,我也有机会白吃一顿,又何乐不为了呢?呵呵。”
  李理笑道:“钱主任,别得意的太早了,今天我可能会输给你,但是有一句话我放在这里,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下一次张清弈再碰上我朋友的时候,请客的就该是钱主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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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七十二 报到)



    木森站在中华棋会的大院内,不由的一阵迷茫,这就是中华棋会吗?一座简陋普通的建筑?这和他想象中宏伟高大的棋会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在木森的心里,这座代表着中国围棋的最高权利机构最起码也应该是一座高大挺拔的楼宇,周围应该还有无数花草树木相辉映,然而事实却是,这只是一座五层的红砖楼,窗户也只是老式的木制结构,如果不是院子稍大一点的话,这里甚至比不上大地围棋学校原来的教学楼。

    “还好,门口总算还挂着一块牌子,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这里。”木森轻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着。他没有想到送自己来的出租车司机根本就不知道棋会在哪,如果不是碰到一位熟知棋会的路人,现在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瞎转悠。即便是这样,他也步行了十多分钟才找到这里。

    名人赛的八强战是在后天开始。通过无数盘的网络对局,后天,将有八个人会在这座小楼里进行面对面的较量,七个职业棋手,一个业余棋手。而今天,是棋手报到的最后一天。

    “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棋会接待室的工作人员笑容可掬的问着木森。

    “嗯,是这样,我——我是来报到的。”第一次面对棋会里的人,木森显得有些慌乱。

    “是来采访的记者吧?”旁边一位漂亮的姑娘问道“是记者的话,请到我这里办理手续。”

    木森摇摇头,说道:“不,我不是记者,我是来参加比赛的。”

    “比赛?什么比赛?”先前的那位工作人员问道。

    木森吃了一惊,问道:“名人赛啊,难道名人赛的八强战不是在棋会里举行吗?”

    两位工作人员也吃了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问道:“你是来参加名人赛的?”

    木森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你就是网上的那位一劫倾城喽?”漂亮的姑娘狐疑的问道。

    “是,我就是。”木森回答道。

    得到木森肯定的答复后,姑娘的脸上绽开甜甜的笑容,说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等级证书吗?”

    木森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职业棋手。”

    姑娘笑容愈盛,说道:“我知道你不是职业棋手,象你这个年龄的职业棋手我不敢说全都认识,但至少都有些印象,我的意思是说可以证明你业余段位的证书。”

    木森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我没有你需要的证书。”

    “你没有?”两位工作人员再次异口同声的问道,语气里充满了惊讶。

    “你连业余棋手也不是吗?”姑娘问道。

    “不,我是业余棋手,只不过是没有段位证书的业余棋手。”木森纠正着姑娘的语病。

    姑娘的脸上微微一红,又问:“那你这么能证明自己就是一劫倾城呢?”

    木森楞了一楞,他显然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这样吧”姑娘指着旁边的电脑,笑着说“你可以用一劫倾城的名字登陆网站,如果登陆成功,那就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了。”

    木森拍了拍脑袋,笑道:“对对,这么简单的方法我都没有想到,谢谢你的提醒啊。”

    木森走上前去,刚拿起鼠标,就听有人在背后说道:“不用了,我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钱主任。”两位工作人员一起站起身来。

    木森转过头来,见门口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头,矮矮胖胖,头上几根数的清的发丝整齐的趴伏头顶上,正看着自己微微的笑着。

    “钱立。”木森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个人名,木森虽然没有见过钱立本人,但在报纸和电视上已经不止一次的领略过钱立的光辉形象了,再加上钱立本就是中国老一辈的职业九段,战绩虽然不是很辉煌,但是在数十年前,中国的职业九段廖若星辰,作为其中的一员,钱立虽说不上是中坚力量,但也曾风光过一段时间,所以乍一见面,木森便毫不困难的认出了他。

    “钱主任认识他吗?”姑娘问道。

    钱立笑眯眯的说道:“我不认识,但我却知道他是谁,他姓木,木森,小林你想起来了吗?”

    被称为小林的姑娘惊讶的问道:“呀,他就是木森啊?”

    钱立并没有理会小林的吃惊,直接走到木森的面前,伸出手,说道:“来,咱们认识认识,我姓钱,钱立,棋会竞赛部的主任,我看你年纪不大,我就叫你一声小木吧。”

    木森忙不迭的握住钱立的手,说道:“钱主任好,我从小就打过您的谱,真是久仰大名啊。”

    钱立哈哈笑道:“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你知不知道,现在我的办公室已经坐满了准备来采访你的记者,都等着一睹你的庐山真面目呢。”

    木森闻言有些尴尬,笑道:“钱主任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您见过我吗?”

    钱立笑道:“没有没有,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你的名字倒是早就听江衡他们说过,武汉的比赛你表现的不错,为咱们挣回了脸面啊。”

    木森微微的摇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钱立继续说道:“不过知道你是一劫倾城也还是前两天的事情,小伙子你可够神秘的啊!”

    木森奇怪的问道:“钱主任怎么知道一劫倾城就是我呢?”

    钱立回答道:“是李总告诉我的,哎对了,你还没见到他吧?”

    木森摇摇头,说道:“我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给他。”

    小林在一旁插言道:“钱主任,我看还是先让木先生在网站上验证一下他的身份吧,这是程序,不然的话,下面我们不好给他登记。”

    钱立点点头,说道:“好好,口说无凭,应该的,应该的。”

    钱立拍了拍木森的肩膀,又说:“这样吧,小木,你先在这把手续办一下,呆会你在门口等我,千万别让那些记者碰上了,否则就热闹了,我先上去应付他们一下。”

    木森问道:“在门口等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办的吗?”

    钱立摇摇头,笑道:“事情倒没有,只不过是有人让我带你去见他。”

    木森呆了一呆,随即醒悟过来,问道:“是李理吗?”

    钱立说道:“对,是李总,昨天就跟我打招呼,只要你一露面,就让我带你去见他。”

    木森笑道:“好大的架子,他不在棋会里吗?”

    钱立笑道:“他哪还敢呆在这里?那些记者正四处找他呢,他这几天尽和记者玩捉迷藏了,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啊!”

    木森闻言,心中一暖,他原以为李理知道自己是一劫倾城之后,必定会以此做些文章,而自己也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就算是自己瞒了李理这么长时间的一种弥补吧。但他现在才知道,李理终究是了解自己的,他了解自己的喜好,也了解自己的心情,得友若此,又夫复何求呢?木森如是的想着。

    办完手续后,钱立用车将木森送到了李理住的宾馆。

    “李总住在708,小木你自己上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上去了。”站在宾馆的门前,钱立对木森说道。

    木森说道:“钱主任,谢谢你送我过来,让你陪我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钱立笑道:“哪里哪里,别和我客气,哎,对了小木,你可欠我一餐饭哦。”

    木森楞了一下,说道:“啊,对对,劳钱主任大驾,这一餐饭应该的,应该的。”

    钱立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小木你误会了,误会了。”当下便将自己和李理在国华大厦打赌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木森听了钱立的诉苦,心中觉得好笑,说道:“钱主任,不如咱们就一起上去吧,好歹也要他给还了回来。”

    钱立笑道:“开玩笑,开玩笑,我和李总在工作上是合作伙伴,私下里也是不错的朋友,一餐饭小意思,认赌服输嘛。好了,我不耽误你和李总见面了,咱们有空再聊。”

    木森送走了钱立,便转身向宾馆里走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木森敲响了708的房门,和李理数月未见,让他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请进,门开着呢。”房间里的人说道,这是木森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

    木森推门走了进去,却见李理坐在沙发上和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士正说着什么。

    “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一劫倾城大侠啊!久仰,久仰啊!”见到了木森,李理呆了一呆,随即便怪笑着迎了上来。

    木森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理嘿嘿的笑着。

    “怎么?大侠瘾过足了?肯冒头了吗?”李理在木森的肩膀上狠狠的捶了一下,借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木森仍是笑着,他自知理亏,便打定主意以沉默来熬过这一关。

    李理上下打量着风尘仆仆的木森,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儿,你这段时间是怎么混的?瘦的象个小鸡仔似的,我妹子看了又该心疼了。”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女士走了过来,看着李理笑道:“大理,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李理哈哈笑道:“这小子姓木,木头的木,木森,也是你今天采访的对象。”

    木森楞了一下,他见此人叫李理为大理,显见得两人不是一般的关系,心念一转,他又想起了秦思思“大理的女朋友不是秦思思吗?那么这位又是?难道大理他?”

    木森正自转着念头,女士却大大方方的伸出手,笑吟吟的说道:“木先生您好,我是韩国‘棋道’杂志社的记者,我叫李音姬,见到您很高兴。”

    木森下意识的伸出手,说道:“李,李小姐您好。”

    李理在一旁不满意木森的木讷,说道:“来来,咱们都坐下说,别傻站着了。”

    三人坐了下来,李理说道:“三儿,我刚才说过了,李小姐想对你做个专访,你后天才开始比赛,时间你自己安排一下吧。”

    木森一怔,随即推辞道:“采访我吗?我看这就不必了吧,我没什么值得李小姐采访的东西啊。”

    李音姬笑道:“木先生太客气了,您作为一个业余棋手,不仅在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上帮中国夺得了冠军,而且还在名人赛这么重大的比赛里打进了八强,这所有的一切都有足够的理由让我们对您做一次专访,另外,在我们韩国的网络围棋里,一劫倾城的名字也很响亮呢。”

    木森闻言,心中连连苦笑,他已经看出这位韩国的女记者与李理的关系不同一般,否则的话,她也不可能好整以暇的坐在这里,而那么多的中国记者却在棋会里傻等着。

    木森看了一眼李理,却见李理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暗道:“这次专访怕是大理这家伙早就下好的套吧?”

    “木先生,您同意接受我们这次的专访了吗?”李音姬问道。

    木森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小姐,时间就由您来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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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七十一 棋中禅味)



    “明天就要走了吗?呵,日子过的真的是很快啊!”智能望着寺院后孤寂的远山,慢慢的说道。

    “是啊,这一段时间和七哥在一起,真是收益良多啊!”木森感叹道。

    “收益良多?谈不上,谈不上。”顿了一顿,智能又问道:“木先生来成都有一个月了吧?”

    木森算了算,笑道:“到今天刚好整一个月。”

    智能笑道:“那天你和沈阳来到寺里,我只是想和你多下几盘棋,便留你住了几日,却没有想到,你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木森笑道:“我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四处走走看看,七哥这里有山有水,又有大师父做的一手好斋菜,哪里就这么容易走了,要不是赶着去比赛,我真的就想在这儿住下了。”

    智能摇摇头,说道:“你的世界不在这里,你喜欢这里是因为你的心不静,你口中所谓的走走看看,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在你的内心深处更多是想寻求一种安宁。也许——也许你自己也未必能意识到吧。”

    木森若有所思,说道:“也许是这样吧。”

    智能笑道:“我们俩在一起,一半的时间是在下棋,另一半的时间是在谈心,其实你应该抽点时间去大殿里看看我们的晚课,在那里你会凝听到另一个世界里的声音。”

    木森问道:“另一个世界里的声音?”

    智能点头道:“是,那就是梵音。”

    木森摇摇头,说道:“念经吗?那太难了,我一个俗人,哪能听的懂这些。”

    智能说道:“无所谓听懂听不懂,那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或者说是一种方式,一种寻求安宁的方式,用心听,便能懂,懂的未必是梵音,懂的是自己的心。”

    木森问道:“懂的是自己的心?”

    智能回答道:“是,懂得的是心之所求,心之所欲,知道了自己心中真正的欲求,便会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而知道了这些也就离你寻求的安宁不远了。”

    木森微微的皱着眉,说道:“我还是有些听不懂。”

    智能笑道:“欲求就是**,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吗?”

    木森说道:“什么是真正的**呢?我只知道,我一生的追求就是棋道。”

    智能说道:“追求也是**的一种,但这只是你心里表面的**,还有许多你隐隐知道一点,却又不甚了了,甚至是不愿想起的**,这种**是潜意识的,也是你心不能安宁的根本原因,如果有心魔的话,这就是你的心魔罢。”

    木森苦笑道:“心魔?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智能笑道:“其实不难明白,我们俩在一起相处了一个月,虽然我对你以前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从和你的聊天中,我知道你最大的追求就是终其一生,以窥棋道,是不是?”

    木森点点头,说道:“是,这是我最大的追求。”

    智能说道:“你知不知道,正是这样的一种追求才是你得不到安宁的根本原因?”

    木森笑道:“七哥,这样的说法倒很有意思,你详细的说给我听听。”

    智能笑道:“好,你愿意听,我就说说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个完美主义者,你从小树立了追求棋道的心愿,在这种心愿在没有实现之前,你会因此食不知味,寐不安寝。你也会因此摈弃一切可能影响到这种心愿的其他事物,这些事物也许是外在的,也许是内在的,这外在的我们且不去说它,这无非都是些名和利,而这内在的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是你潜意识里的**。你为了一种**的实现而压制另一种**,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你已经失去了精神上的平衡,也就是我们出家人所说的心魔。”

    木森问道:“那有什么可以解决的方法吗?”

    智能回答道:“有,也很简单,那就是释放你心中所有的**,只要这种**是善的,是美的,你就有责任让它健康的成长,千万不要厚此薄彼。”

    木森又问:“那我怎样才能知道这潜意识里的**究竟是什么呢?”

    智能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木森回答道:“当然是棋。”

    智能笑了笑,轻声的又问道:“那你在梦里想的最多的又是什么呢?还是棋吗?”

    木森闻言,不由的楞了一下,恍惚中,仿佛又见到了歌磐那双挥之不去的眸子,眸子里竟有着说不尽的幽怨和期待——还有,还有什么?是了,还有在大地棋校的操场上自己永不知疲倦的奔跑着的双腿——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难道这就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吗?

    “想起来了吗?还是棋吗?”智能问道。

    木森抬起头,下意识的回答道:“不,不在是棋,还有很多其他的。”

    智能点点头,说道:“嗯,这就是了,这就是你一直被压抑的**。愿意和我说说吗?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木森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人,一个人。”

    智能笑道:“是一个女人吧?”

    木森说道:“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女人。”

    智能问道:“你爱她吗?”

    木森楞了一楞,问道:“什么?七哥你说什么?”

    智能笑道:“我说你爱她吗?你是不是觉得从一个出家人的嘴里说出这些有点滑稽?”

    木森笑道:“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会这样问,是的,我很爱她。”

    智能说道:“爱是善的,也是美的,她更是一种付出,一种不求回报的付出,好好珍惜你的这种**吧!”

    木森又是一楞,说道:“七哥,你一个出家人,对于这些怎么懂得比我还多?”

    智能笑道:“那是因为出家人也是人,也有追求,也有**,关键就在于你应该怎样的去引导去释放这样的**。”

    木森问道:“七哥你也有这样的**吗?我是说——爱一个人。”

    智能眼光有些迷蒙,轻轻的道:“是,我也曾有过,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木森又问:“那有结果吗?”

    智能笑道:“你到底想问什么?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犯了色戒?呵呵,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是可惜的是她并不喜欢我,否则的话,我今天也不会站在你的面前,如此而已。”

    木森摇了摇头,笑道:“七哥,如果你不是穿了一身僧衣的话,我会认为你是一个隐士,或者是一个哲人,又或者是一个其他的什么人,但是决不会想到你是一个出家人。”

    智能问道:“为什么?”

    木森说道:“因为你有爱有恨,你有**,出家人该有的你没有,而不该有的你全有了。”

    智能笑道:“那又什么不好?我研究的是佛学,但更多的是看到里面的人性,有善有恶,有你有我,有这个大千世界。表面上我拜的是佛,其实我更多的是在拜我自己,我知道,如果我了解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心中又有了慈悲,那么我就是佛,佛就是我。有**又怕什么?”

    木森问道:“出家人讲求的不是‘清净无为,无欲则刚’吗?”

    智能笑声更大:“清净无为,无欲则刚?呵呵,这无欲则刚本就是一种**,一种更加虚妄的**,佛祖还有普渡众生的念头呢,这难道不也一种**吗?

    木森看着眼前的智能,心中忽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尽管不能完全的明白智能话里所包含的意思,但是在心里隐隐的有了一种顿悟和豁然开朗的感觉。

    木森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成都,冥冥中,就这么毫无意识是踏上了这块土地,如果按照你们佛们的说法,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我来这里大概就是为了见七哥您一面吧。”

    智能笑道:“没有这么一说,这种说法太虚渺,我想这至多是一种缘分罢。”顿了一顿,又问“你想通了吗?”

    木森说道:“虽然没有完全想通,但是我知道了病根之所在,我想,我需要大概就是时间了吧。”

    智能拍了拍木森的肩膀,说道:“小伙子,棋道固然重要,但是你心底里的那些所思所想也不能忽视,我不能帮你想到什么实际的解决方法,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努力,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一种精神上的平衡,切记,切记。”

    木森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七哥的话我记住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木森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说道:“对了,七哥下次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换一件衣服。”

    智能问道:“为什么?”

    木森笑道:“看着你穿着一身僧衣,却从嘴里说出一些什么爱情之类的话来,我实在是感到别扭。”

    智能哈哈大笑,说道:“好了好了,你明天就要走了,还是回去陪我多下几盘吧,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木森心中也有些伤感,便转了话题,道:“对了,七哥,明天我还要去和沈阳他们告别,咱们一起去聚聚吧。”

    智能撇了撇嘴,说道:“那些人不见也罢,人也俗,棋也俗,没意思。”

    木森哈哈笑道:“七哥越来越不象出家人了,竟然还有小孩子的脾性。”

    俩人边走边说,一路笑声不断。木森更是因为和智能的谈话,想通了很多以前一直困扰他的事情,心情也显得格外的轻松,自离开了江城之后,这怕是他最为高兴的一天了。

    第二天,江陵寺的大门前,木森和智能相对而立。时有风来,很凉,亦吹落了树上残留的两三片枯叶。

    智能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在你临走时,还有一些话我想对你说。”

    木森问道:“是什么?”

    智能回答道:“是关于棋的。”

    木森问道:“是棋?”

    智能点头说道:“是,是棋,你的棋力虽然比我高出很多,但这也只是棋力上的对比,所谓的行棋如人,通过你的棋,我看到更是你的人和你的心。”

    木森问道:“七哥看到了什么?”

    智能回答道:“我看到的是一颗过于执着的心。”

    木森皱了皱眉,说道:“我们昨天好象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吧?”

    智能说道:“那是关于心理状态的,现在我所说的是纯粹关于棋的。”

    木森说道:“这样的执着不好吗?”

    智能说道:“执着当然是好,只是太过执着便不好了。”

    木森苦笑着说道:“七哥你想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智能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我的棋力差你太多,我只是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大概是物极必反吧,我总觉得这过与执着对你以后棋力的提高肯定会是一种障碍,我虽然也不太明白,但忍不住还是想提醒你一下,我且说你且听,你悟性不错,只要时刻注意到这一点,我相信以后你自然会弄明白的。”

    木森再次苦笑,说道:“七哥,我今天倒觉得你象一个出家人了。”

    智能合什微笑:“阿弥陀佛,施主一路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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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七十 还棋头)



    “让木先生久候了,实在是很不好意思。”智能发完了回帖,转过身来对木森表示抱歉。

    “哪里哪里,七哥忙完了吗?”木森笑道。

    智能点点头,问道:“怎么样?这茶还喝的惯吧?寒寺陋室,没什么好招待的。”

    木森连忙客气道:“七哥太客气了,我刚听老沈说,这茶是寺院里自制的,虽然无名,却是上品的高山叶,难得难得。”

    智能笑道:“茶倒没什么,只是这水却是不错,这是去年春上第一场雨时,我接的无根之水,一直贮藏到现在,今天知道沈阳要来,特地备上一壶,却没有想到刚好用来招待木先生,也是定数。”

    沈阳在一旁解释道:“这水因为时间过长,用时需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来将它沉淀,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

    木森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是沾老沈你的光了。”

    木森嘴上虽然是客气了两句,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这茶在他喝来,虽然香甜可口,却也品不出什么别样的味道,但是在心中,对智能的雅致倒也佩服三分。

    智能笑道:“这样吧,我看咱们还是去我的棋室吧,见了木先生这样的高手,不请教一盘实在是说不过去,只是不知道木先生是否愿意赐教。”

    木森因为柳勇的提示,早就做好下棋的准备,此时见智能提出要求,便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智能笑道:“好,木先生爽快,那就请随我来吧。”

    木森和沈阳跟着智能转过了一条回廊,来到了另一间僧房。

    抬眼望去,这间僧房的格局和刚才的那间毫无二致,只是里面除了一张长塌之外,再无其他的物件。再细看,长塌上分明放着一张尺半的矮腿桌,上置一张棋盘,左右是竹制的棋钵,竹面的长塌上还放着两个明黄色的坐垫。乍一望去,象极了北方的火炕。

    木森惊奇的问道:“这就是七哥的棋室吗?”

    智能笑道:“不错,这就是我的棋室,看上去虽然简陋一点,但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对弈,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木森说道:“七哥说的对,下棋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字,室静,心静。”

    智能点头赞同道:“不错不错,木先生是同道之人。”

    沈阳在一旁说道:“七哥,咱们这就下棋吗?”

    智能看着木森说道:“这下棋之前,还要请木先生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木森看着智能离去的背影,心中奇怪,便问沈阳:“哎,老沈,七哥不是要下棋吗?这怎么又走了?”

    沈阳呵呵笑道:“我这七哥有一个毛病,下棋之前必先更衣,净手,要是我说的不错,他回来的时候,肯定还准备了一炉檀香。”

    木森张大了嘴,问道:“有这么讲究吗?”

    沈阳笑道:“我七哥常说,棋者,至雅,至善之物,不可慢待。呵呵,这也是柳勇他们不愿来这的原因,都说受不了这一套。”

    木森闻言,不由心中苦笑,想起柳勇两个疯子一说,现在看来,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沈阳问道:“老弟不会也受不了吧?”

    木森摇摇头,说道:“这我倒无所谓,只是我下棋时爱抽两口,这不影响七哥吧?”

    沈阳笑道:“他原先也不习惯,只是和我下的久了,也无所谓了。”

    木森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七哥倒真是个雅人,令人称奇的是,他居然还是一个出家人,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沈阳笑道:“我早就说了,你见到我七哥,决不会后悔,别的不说,到了中午,江陵寺大师父做的的斋饭就能让你大快朵颐,流连忘返。”

    两人正说着,智能捧着一个袅袅散发着烟气的铜炉走了进来,身上换了一件洗白了的灰色僧褂,宽宽松松的罩在身上,显得神清气爽。

    “木先生久等了,咱们这就开始吧。”智能将铜炉放在桌子上,微笑着对木森说。

    木森点了点头,学智能的样将鞋子脱去,盘膝坐在了塌上。

    木森笑道:“七哥,咱们是猜先吗?”

    智能摇头微笑,拿起两颗黑子放在了木森面前的星位上,木森呆了一呆,心想“难道是要让我两子吗?”

    木森正自想着,却又见智能拿起两颗白子放在了另外两个星位上。

    木森心中一动,说道:“七哥,这是座子啊,难道咱们要按古代的规则来行棋吗?”

    智能笑道:“不错,咱们下的正是座子棋。”

    木森说道:“七哥真是有趣,现在用古时规则来下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这种规则我只是知道一点,却从没有下过,也不知道适应不适应?”

    智能问道:“木先生是不是有点奇怪我为什么喜欢这种下法?”

    木森点了点头。

    智能笑着解释道:“我十四岁出家,围棋也是跟着寺院里的一位师叔学的,他教我的时候便是用的这种规则,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虽然现代规则我也知道,但是在下棋的时候还是比较喜欢古代规则,也算是情有独钟吧。”

    顿了一顿,智能又道:“既然木先生不习惯这种下法,咱们还是用现代的规则吧。”

    木森笑道:“客随主便,还是七哥说了算,我也想试试这种规则,古谱打的多了,只知道在这种规则下,更讲究战斗,常常是子不及半,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智能拿起一颗白子,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盘我先行,木先生记住了,古棋没有贴目,我执白先行,就算是木先生让我一先。”

    沈阳在一旁说道:“以老弟的棋力让我七哥一先,正是旗鼓相当,有的一拼啊!”

    随着智能的一手挂角,三人都不在说话,木森更是屏气宁神,在脑海里慢慢的搜寻古谱上的招法。

    木森知道,既然是座子,那么布局时的变化就会变少,相应的就更加讲求布局时的速度,木森也慢慢的从脑海里记起一些古谱上布局的规律,数子一落,渐渐的便也适应了起来。

    棋至中盘,智能的神色渐渐凝重,他自小便在这种规则下学棋,对中盘时的战斗颇有心得,虽然无名无段,但是和沈阳这样顶尖的业余棋手对局时,却是胜多负少,而且常常是以力取胜,中盘时就将别人杀了个稀里哗啦。时间一久,他对自己在棋盘上的战力也颇为自得。

    但是这盘棋,智能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不仅在战斗中没有得到丝毫的好处,反而却处处受制,无论自己的着法是如何的强悍,对手总是能从容的化解,不仅如此,对手还经常借力反攻,让他不得不回兵自保,实实有一种有力无出使的感觉。

    然而智能却不知道,以前的木森正是因为基础薄弱,又苦于无人指导,养成了布局稀松的缺点,惟其如此,也练就了一套中盘时的搏杀手段,在加上超人一等的计算力,单论棋盘上的力量,木森比起智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边智能感到吃力,那边的木森也是暗暗吃惊,虽然这种座子棋没有下过,但是恰恰避过了他布局不好的老毛病,原以为智能的水平与沈阳不相伯仲,自己即便是让先,也有把握轻松的拿下棋局,但棋至中盘,才发现智能的水平确实了得,攻守有度,计算精准。单就棋力看,决不在温快之下,木森不由暗想:“倘若是换了现代的下法,这位智能和尚不知道是不是温哥的对手。”

    木森心中虽然是有些吃惊,但是应对起来却也不感觉到特别的吃力,他自觉整个的形式仍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是对手不贴目,他仍有信心赢上两三目,及至大官子的时候,也不在刻意的发力,只是安心安意的泡起了官子。

    等到棋盘上的单官收完,木森暗数了一遍目数,不多不少,赢了两目,正是一子的差距。

    智能笑道:“木先生果然高手啊,如果不是收官的时候放松了一点,这盘棋我怕是要输了,侥幸侥幸。”

    木森呆了一呆,差点将嘴中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心中暗道:“这棋明明是我赢了,智能怎么却说是他赢了呢?难道是我点错了目吗?不对啊,我点了两遍,没道理会错的啊?”

    一旁的沈阳见木森吃惊的样子,心中了然,笑道:“老弟,这盘棋确实是你输了,你怕是忘记了还棋头吧?”

    木森又是一呆,茫然的问道:“还棋头吗?”

    沈阳回答道:“是啊,还棋头,你别忘了这可是古代的规则。”

    木森猛然省了过来,笑道:“啊,不错不错,我倒是忘了这一层,难怪我见七哥在中盘时有几处的扭断显得十分怪异,却原来是这样。”

    木森说笑着,又向棋盘上看去,细数了一遍,智能在棋盘上只有左右的两块棋,而自己却有四块棋,按还棋头的规则,每多一块棋出来,就要还给对手一子,这四减二,正是要还两子,也就是四目棋,除了盘面上多出的两目,可不是自己倒输了两目吗?

    木森笑道:“有趣有趣,我还一直以为自己的形式不错,却没有想到一切都在七哥的掌握之中啊!”

    智能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占了木先生不了解规则的便宜罢了。”

    木森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问道:“七哥,我抽口烟,您不介意吧?”

    智能摇摇头,笑道:“木先生请便,我早已经被沈阳熏的习惯了。”

    木森歉意的笑了笑,点上烟,夸赞道:“七哥,您的棋下的可真是不错,如果您去参加比赛的话,我看至少可以进全国性比赛的前四名。”

    沈阳在一旁笑道:“木老弟还真说对了,前年在网上举办的长城杯业余棋手大赛,七哥正是进入了四强,只可惜最后功亏一篑,输给了温快,没能打到决赛。”

    木森惊讶的道:“我记得那次比赛好象都是以实名参赛的,七哥是以本名参加的吗?”

    沈阳笑道:“那倒不是,七哥用的是我的名字。”

    面对木森征询的目光,智能在一旁解释道:“不错,我用的是沈阳的名字,那次比赛前正好他去出差,没时间参加,同时我也想知道我和其他的业余棋手比起来是怎样的一个差距,所以就串通沈阳,作了个弊,这也是我参加的唯一一次正式的比赛,呵呵,至今想来,仍是觉得有趣。”

    木森笑道:“七哥啊,没想到您一个出家人也会作弊,小心佛祖会怪罪的哦。”

    智能正色道:“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真既是假,假既是真,真真假假,只在于你是怎么去看的,若有心时,见真既真,见假既假。”

    智能的这一番说辞将木森听的是头晕脑涨,抬了头去看沈阳,却见沈阳是一脸的古怪,再看智能,也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方才明白,这不过是智能的玩笑罢了,只是用佛家的机锋说出,亦庄亦谐,更显智能常人的本色。

    三人相视片刻,终于是同时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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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六十九 棋僧)



    第二天一大早,沈阳就如约的来到木森住的旅馆,其时,木森由于昨天晚上被大家多劝了几杯,正是刚刚起床。

    木森匆匆的洗了把脸便和沈阳来到了旅馆的楼下,钻进了沈阳那辆老旧的夏利车。

    “咱们这是去哪?”木森打了个哈欠问道。

    沈阳递了只烟给木森,回答道:“先去我朋友那儿。”

    木森点了烟,问道:“老沈,我听柳勇说你那位朋友也是个爱棋的,相互间也认识,可是他昨天怎么没去柳勇家?”

    沈阳笑道:“他们认识倒是认识,只是我那位朋友有些怪,很少出门,柳勇和胖子这些俗人,他更是懒的见。”

    木森皱了皱眉毛,却没有说什么。

    沈阳看了木森一眼,笑道:“其实我和胖子他们一样,都是个俗人,不然也闹不到一块去,只是我说的这位朋友是我本家的一个哥哥,也是我在围棋上的启蒙老师,他大我八岁,算得上是亦师亦友吧。”

    木森问道:“那他也姓沈喽?”

    沈阳楞了一下,哈哈笑道:“是是,就算他是吧。”

    木森也笑了,感觉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问的有些无聊,虽然对沈阳的那句‘就算是吧’仍有些疑惑,却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小木,我听柳勇说你们俩是在火车上认识的?”沈阳问道。

    “是啊,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喝酒认识的。”木森回答道。

    沈阳笑道:“和柳勇认识的人不是通过喝酒认识的,就是通过下棋认识的,你两样倒是占全了,对了小木,来成都是有事情要办吗?”

    木森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我只是四处走走,算是旅游吧?”

    沈阳有些吃惊,说道:“这大过年的一个人出来旅游?可真是有你的,老婆孩子放在家里不管了吗?”

    木森哈哈笑道:“我哪里来的什么老婆孩子?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沈阳笑道:“难怪难怪,你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木森问道:“谁?是你朋友吗?”

    沈阳回答道:“朋友倒算不上,只是见过一次面,他也是外地的,哎,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

    木森说道:“看来也是个下棋的了。”

    沈阳说道:“是,他就是黄长东,人称黄老邪的黄长东,也有人叫他棋坛游侠。”

    木森说道:“就是那个号称‘游华夏三山五岳,会天下弈林贤人’的黄长东吗?”

    沈阳笑道:“是是,我说的就是他,老弟你不会也是要效仿他‘游华夏三山五岳,会天下弈林贤人’吧?”

    木森开玩笑道:“老沈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反正我现在有的是空。”

    沈阳摇摇头说:“什么好主意?这黄长东邪的厉害,别人都说我是个棋疯子,可是比起这黄老邪,我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木森说道:“这黄老邪的事迹我也知道一些,听说他是从职业棋手退下来的?”

    沈阳点头道:“是,他以前是职业五段,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退了下来,一直在外面四处游荡,连老婆也离了。”

    木森问道:“四处游荡?这是为什么?”

    沈阳回答道:“听人说,他这个人爱棋已经倒了癫狂的地步,只是苦于学棋稍微晚了点,棋力也一直上不去,但这人天性豁达,说既然得不到正果,还不如做个散仙,与其每天苦坐打谱,还不如四处游历,看看山山水水,会会天下棋士,这也算是研棋的另一种境界吧?”

    木森点点头,喃喃的道:“棋的另一种境界吗?这倒是有点意思。”

    沈阳苦笑道:“这样的想法我也有过,只是未免疯狂了点,毕竟这不是古代,怎么说呢?有点不和时宜吧。”

    木森问道:“你见他吗?”

    沈阳点头道:“是,他上次经过成都,我们有一面之缘。”

    木森又问:“那他四处的游历,又靠什么来维持生活呢?”

    沈阳笑道:“有时候是靠下点彩棋,但更多的还是靠朋友接济,比如说他来我们成都,所有的花费都是我们几个业余棋界的朋友出的,连走时的车票都是我们安排的,他去其他的地方也是这样,象他这样的人或许已经是一无所有,但是他从来都不会缺少朋友的。”

    木森感叹道:“这黄老邪真算的上是一个奇人了,不愧了棋坛游侠这个名号,有机会的话,我真想见见他。”

    沈阳一边开车一边陪木森聊着,二十分钟后,已是将车驶离了市区。

    “哎,老沈,你朋友住在郊区吗?”木森奇怪的问道。

    沈阳点点头,回答道:“是啊,还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我答应他今天来看他的。”

    木森笑了笑,没在继续问下去。

    十分钟后,沈阳将车停在了一座寺院的前面。

    木森吃了一惊,问道:“老沈,你不会是带我到这里面去吧?”

    沈阳笑道:“不错,这就是咱们今天最后的目的地,江陵寺。”

    木森问道:“你的那位朋友是个出家人吗?”

    沈阳哈哈笑道:“是,他是个出家人,怎么样,没想到吧?”

    木森也笑了,说道:“对对,我想起来了,怪不得你们都说自己是俗人,比起这出家人来,咱们可不都是些俗人嘛!”

    说到这里,木森又想起昨天晚上柳勇眯着眼说的那句‘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心中顿省,不禁哑然失笑。

    沈阳指着寺院说道:“走,咱们先进去,我领你四处看看,别看这座寺院不大,可是历史倒是很悠久。”

    木森抬眼望去,这座寺院占地的面积并不大,但是整个风格却显得凝重古朴,丝毫没有现在扩建和补修的寺院那种浮华的味道。

    俩人刚一进门,迎面便过来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和尚,看着沈阳笑道:“咦,是沈先生啊,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沈阳笑道:“来给大小和尚们拜年啊,怎么,不欢迎吗?”

    和尚笑道:“怕是又来找你大哥下棋的吧?”

    沈阳点点头说道:“他在哪?”

    和尚指了指后面,说道:“大概是在僧房里,你进去看看吧。”

    沈阳点点头,便要拉着木森进去,刚走两步,却又被和尚拦住,沈阳笑道:“干什么?惠真,还要过路费吗?”

    惠真笑道:“沈先生忘了吗?上次你答应帮我换的那块手机电池带来了吗?”

    沈阳将手上拿着的汽车钥匙扔给惠真,笑着说:“大师父吩咐的事情,我哪敢忘记?电池放在车上,你自己拿去吧。”

    惠真看着手上的钥匙,眉开眼笑的道:“正好正好,我刚准备进城一趟,这倒省了车费。”

    沈阳闻言,无奈的摇摇头,说:“去吧,去吧,别忘了给我加油,每次来你都要蹭我的车。”

    木森看着惠真离去的身影,不由的傻傻的站在那里,沈阳和惠真的这一番对话,实在是让他开了眼界。

    沈阳见木森傻楞的样子,不由的笑道:“怎么了?”

    木森问道:“这——这个叫什么惠真的真是个出家人吗?”

    沈阳说道:“当然是,人家可是正宗大学本科毕业的,研究的便是佛学。”

    木森感叹道:“少见少见,和尚用手机开汽车,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沈阳笑道:“那你真是少见多怪了,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你以为现在的和尚只会念念经,收收香火钱吗?”

    木森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阳回答道:“当然不是,就拿惠真来说吧,他虽然是个出家人,但他本身却是个无神论者,他研究的是佛学,这对他来说,这只是一项工作。工作,明白吗?”沈阳最后特别强调了一句。

    看着木森仍有些疑惑的样子,沈阳又说道:“你别以为出家人都是清心寡欲不识人间烟火的修行者,有很多都和我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有追求的人。”

    木森笑了笑,说道:“是这样啊?哎,算了算了,咱们先进去吧,我听了还是有点晕,呵呵。”

    俩人边走边聊,沈阳对这里熟门熟路,片刻后,便来到一座僧房前。

    僧房的门是虚掩着的,沈阳并不敲门,直直的推门走了进去。

    “七哥,我来看你了。”

    沈阳进门便对坐在对面桌子前的僧人大声的叫道。

    “沈阳来了啊?家里都还好吧?”僧人站起来笑道。

    木森抬眼看去,这人约莫五十岁不到的样子,矮矮壮壮,满脸的红光,在他旁边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台电脑。

    “电脑?”木森在心里轻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惊奇的表情。

    “这位朋友是——?”僧人看了一眼木森,微笑着问沈阳。

    “哈哈,这可是个贵客啊,七哥,他就是木森,黄鹤楼赢了稻本的木森,上次咱们谈到他的,你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他,这不,我昨天刚在朋友那儿认识,今天就把他请来和七哥见上一面。”沈阳介绍道。

    “是木先生?啊呀,久仰大名啊!”僧人向木森伸出手。

    木森本以为和尚只会合什,却没料到对方要和自己握手,忙不迭的伸出手,说道:“不敢不敢,谈不上什么大名,请问师父怎么称呼?”

    僧人笑道:“我本名沈太龙,法名智能,我看木先生还是随沈阳叫我一声七哥吧。”

    看着木森有些不解的样子,智能又道:“其实名字只是个符号,和你们在一起,我只是个普通人,是沈阳的亲人,也是你的朋友,叫一声七哥,大家都方便点,也显得融洽点。沈太龙是我,智能也是我,七哥还是我,叫法不同而已,我却仍是我,我亦即是我。”

    沈阳哈哈笑道:“七哥,拜托你别说这些了,我俗人一个,听了头晕。”

    智能笑道:“我早就说你没有惠根,与我佛无缘啊。”

    沈阳说道:“无缘最好,不然我就得做和尚了。”

    智能哈哈一笑,说道:“木先生先请安坐一下,我这里还有一篇帖子正等着在发出,沈阳,那边有茶叶,你帮着我给木先生沏杯茶吧。”

    木森说道:“七哥忙您的,不用这么客气。”

    智能笑了笑,便兀自坐在电脑前忙了起来。

    木森移步过去,看着电脑,轻声问道:“七哥这是在写文章吗?”

    智能回答道:“不是什么文章,只是回答一个网友关于《杂阿含经》里的一些疑问。”

    顿了一顿,智能又解释道:“这是寺院设的一个网站,上面有专门的论坛,为的就是回答一些喜好佛学的朋友们提出的问题。”

    木森点了点头,这才明白电脑在此处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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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六十八 棋痴)



    “有,当然有可以让你一先的业余棋手!”秦胖子抢在柳勇的前面说道,脸上竟也挂着一丝的神秘。

    木森笑着正要开口,却被秦胖子拦住。

    “老弟你别说,让他们猜猜。”秦胖子笑道。

    沈阳皱着眉头说道:“胖子你闹什么鬼?”

    **和小唐几人在一旁也是满脸疑惑,面面相觑。

    秦胖子笑道:“哥几个还真是笨的可以,大家再想想,咱们下棋的人里面有几个姓木的啊?”

    柳勇在一旁笑道:“胖子你倒会现炒现卖,你干脆改行去卖糖炒栗子算了。”

    “啊……”**叫了一声,仿佛想起了什么。

    众人闻声,都将视线移向了**。

    **指着木森,大声的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木森,黄鹤楼上赢了稻本的那个木森。”

    沈阳吃了一惊,看着木森问道:“你就是木森?”

    木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就是木森,不过我可让不了你一先,别听老柳他们瞎吹。”

    沈阳一拍大腿,说道:“难怪难怪,我说这棋怎么下的蹩手蹩脚的呢?”

    秦胖子笑道:“木老弟啊,老柳刚才都对我说了,你在火车上让他两子还能轻松获胜,你让我和沈阳一先那是客气的了。”

    木森正欲客气几句,旁边的**却扯住柳勇不依不饶,嘴里嚷嚷着:“老柳你也太阴了,请了这么一个高手来,你不仅不说,还鬼鬼祟祟的暗地里骗我们的钱,不行不行,这局不算,赶快把我们的钱还来。”

    柳勇笑道:“一边玩去,到我口袋就是我的,所谓的认赌服输,我这叫赌奸赌滑不赌赖,拜托你有点赌品好不好?”

    秦胖子也帮腔道:“对对,认赌服输,我好不容易赢一盘,哪能说还就还了。”

    这几人真真假假的闹着,沈阳却看着木森说道:“木先生,咱们俩是第一次见面,我知道你刚才的那盘棋并没有尽力,你看是不是这样,你让我一先,咱们再好好的下一盘,这盘就算是指导棋吧。”

    木森客气道:“不行不行,老沈你太客气了,我们还是平下吧,让先我没把握。”

    沈阳笑道:“我哪里是客气,去年在武汉的比赛里,温快都把主帅的位子让给了你,今天请你让我一先,我倒显得有些自不量力了。好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让我一先,谁也别客气了。”

    木森也不再推辞,笑道:“那好,恭敬不如从命。”

    旁边正在吵闹的几人听沈阳和木森要重开一局,又都围拢了过来。

    秦胖子说道:“老沈要和木老弟再下一盘吗?要得,无论输赢,下一盘我上。”

    柳勇看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便说道:“这样,哥几个先下着,今天我老婆在娘家还没回来,我出去找个地方把晚饭安排一下,胖子你帮我在家里照应一下,我去去就来。”

    秦胖子头也不抬,嘴里嚷嚷着:“去吧去吧。”

    **在一旁一脸悲愤的嘱咐着柳勇:“老柳你今天阴了我们的钱,这餐饭的标准你自己看着办,不然的话,小心哥几个跟你来个秋后算账。”

    柳勇笑骂了几句,然后转身出了门。

    这一盘棋,木森和沈阳足足下了两个多小时才分出胜负,说是一对一的让先,最后却因为两人实力上的差距演变成了木森一对六的局面。在旁边观战的众人见沈阳处处受制,都忍不住纷纷支招,也因为如此,沈阳被大家七嘴八舌的意见闹的头晕脑涨,行棋也是犹豫不决,最后终被木森以三目的优势胜出。

    收拾完棋子,沈阳忍不住将秦胖子一干人等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在心底却是对木森敬佩有加。

    “好了好了,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再不去的话,饭店该打烊了。”早已经安排好饭局的柳勇说道。

    “这才几点啊?有那么急吗?”秦胖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以为这是平时啊?你别忘了今天才大年初三啊!”柳勇说道。

    小唐插嘴道:“大年初三怎么了?有钱还怕吃不到东西嘛?只要你老柳舍得花钱,就是深更半夜我也照样领着你去吃大餐。”

    柳勇笑道:“就小唐你还吃大餐?一个麻婆豆腐就打发了你。”

    众人说笑着出了门,柳勇告诉大家这里离餐厅还有十分钟的路程,话未说完,又招来了大家的一顿臭骂。

    “老柳,你不是为了省钱才把我们往那么远的地方支吧?”**首先发难。

    “对,我知道这边上就有个不错的酒店,上次我和小唐去过,我记得有一道菜叫油淋乳鸽,味道确实不错,就是贵了点。”张字龄来了个火上浇油。

    柳勇闻言,冷笑道:“各位老大,我这里可不是市中心啊!我找了半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家,你们还要怎么啊?”

    秦胖子今天既赢棋又赢钱,心情显得不错,看柳勇有点急的样子,便帮腔道:“老柳说的对,这一带的餐厅基本上都是外地人开的,不到初八不会正常营业的。”

    柳勇又道:“这一家还是我好说歹说,老板才同意等我们的,我看要是再不去的话,咱们今天晚上就等着肚子唱空城计吧。”

    众人中午只顾着下棋,只是草草的垫了肚子,现在听柳勇一吓,腹中更是显得饥肠辘辘,不由的脚下都是暗暗的使了一把劲,跟着柳勇,匆匆的向前奔去。

    沈阳走在最后,行进中,扯了一下木森。

    木森回过头来,问道:“老沈有什么事情吗?”

    沈阳笑道:“没什么,只是今天棋下的不过瘾,我想请木先生明天去我那里坐坐,就是不知道木先生是否肯赏光?”

    木森一楞,问道:“老柳他们都去吗?”

    沈阳摇摇头,说道:“他们几个我已经约好了,大后天去我那里,明天我只请木先生一人。”

    木森心中有些奇怪,自觉自己和沈阳只是第一次见面,倘若只是为了下棋就如此热情,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沈阳见木森有些犹豫,便委婉的问道:“木先生明天还有事情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不勉强了。”

    木森笑道:“事情倒是没有,只是。”

    沈阳接道:“只是感觉到有些奇怪是吗?木先生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单独的邀请您?”

    木森本就是个不会掩饰自己心思的人,听沈阳这样说,脸上不由的一红,尴尬的点了点头。

    沈阳笑着解释道:“木先生的为人我从报纸上了解到一二,说句实话,我很欣赏你的作为,也很想跟你交个朋友,只是一直无缘识荆。今天在老柳这儿见到你,我觉得是一种缘分,所以就想请木先生去我那坐坐,另外我还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就不知道木先生肯不肯。”

    木森笑道:“老沈你太客气了,你就叫我小木吧,别先生不先生的。”

    沈阳笑道:“我的年龄比你怕是要大上个七八岁,我就叫你小木吧,对了,你还没有答应我去不去呢。”

    木森点头道:“老沈你这么客气,我还意思推辞吗?只是不知道府上在哪里?”

    沈阳笑道:“你答应了就好,明天先不去我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木森点点头,将自己住的旅馆的地址告诉了沈阳。

    想了想,木森终究是有些疑惑,问道:“老沈你明天带我去见谁啊?”

    沈阳笑了笑,神秘的道:“见了你就知道了,虽然你不认识他,但我保证你见了他决不会失望的。”

    木森心有不甘,还想问些什么,却听沈阳说:“到了。”

    木森抬头望去,柳勇正领着秦胖子等几人涌进了一家门面并不大的餐馆。

    “咱们也进去吧,有什么明天再说。”沈阳说道。

    木森无奈的点了点头,按住了心中疑问。

    “你们两人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啊?”木森刚一进门,就被柳勇拉住问到。

    木森看了一眼正和秦胖子说话的沈阳,笑道:“老沈约我明天去他家做客。”

    柳勇惊讶的问道:“去他家做客?”

    木森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柳勇笑道:“呵呵,老弟你可要做好准备,这个客人可不好做啊!”

    木森奇怪的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柳勇似笑非笑的说道:“老沈是成都远近闻名的棋疯子,见不得棋力比他高的人,只要一抓住这样的机会,有就会死缠着不放,名义上说是请教,其实就是让你陪着他不停的下,没个一天一夜他是不会放过你的,我刚才看你们俩在后面说话,就知道是他盯上你了。”

    木森笑道:“是这样啊,看来老沈对围棋确实是情有独钟啊!”

    柳勇又问:“对了,他没说介绍什么人给你认识吧?”

    木森奇道:“老沈是说要介绍个人给我认识,哎,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柳勇神色愈加古怪,笑道:“老弟,这下你惨了。”

    木森被柳勇古怪的笑声弄的更加糊涂,问道:“老柳你别卖关子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柳勇皱着眉头叹道:“我本来以为有一个老沈就行了,没想到,没想到——”

    木森接道:“没想到什么?”

    柳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要碰上两个疯子,这下可有的你受的了。”

    木森摸了摸鼻子,笑道:“两个疯子吗?老柳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老沈要给我介绍的人也是一个超级的棋痴呢?”

    柳勇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木森本就是一个真正的棋痴,对柳勇这样略显夸张的说法却并不以为意,心中反倒对沈阳产生了一些好感。

    柳勇见木森并不在意的样子,心中了然,便收起脸上的笑容,对木森正色的说道:“老弟,老沈这人其实很不错,你多交往交往就知道了,还有,他给你介绍的这人虽说有些怪,但确实值得一见,嗯,算的上是个高人吧。”

    木森问道:“老沈也是这样说的,他到底是谁?”

    柳勇眯着眼,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老弟你明天见着后自然就知道了。”

    木森无奈的摇摇头,没在追问下去,但在心里,对那个值得一见和见过后不会后悔的人隐隐的生出些向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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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六十七 你是职业的)



    “哎,老弟,看到站在胖子后面的那个人了吗?”柳勇在木森的耳边轻声的问道。

    木森点点头,柳勇所指的那个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高高瘦瘦,浓密的胡须纠结的爬满了半张脸。

    “他姓沈,叫沈阳。”柳勇继续说道。

    木森笑道:“你刚才介绍过了,沈阳,很好记的名字。”

    柳勇说道:“他是业余六段,曾进过全国业余棋王赛的决赛,可惜最后输给了温快,他算得上是我们成都的第一高手了,当然,我这是指业余的。”

    木森有些惊讶,说道:“是嘛?水平相当不错啊。”

    柳勇笑道:“是不错,可是比起老弟你来,还要差上一大截啊。”

    木森笑着摇头,并没有说话。

    柳勇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比赛的最后胜者一定是他,到时候,我安排老弟你和他下一盘,好好的震震这帮家伙。”

    木森吃了一惊,说道:“我吗?算了吧,老柳,今天我只是来看看你,这棋就不用下了吧。”

    柳勇将头摇的象拨浪鼓一般,说道:“不行不行,老弟既然来了,这棋就一定得下,不然的话,你就是不给我柳勇面子。”

    木森在心中暗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那好,就一盘。”

    柳勇满脸的兴奋,说道:“行行,一盘就一盘,这一盘就够了。”

    木森解释道:“老柳,不是我不愿意下棋,只是昨天办了点事情,有点累,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

    两人正说着,却见秦胖子叫道:“柳勇柳勇,快过来给大家分赃,小唐这家伙输了。”

    木森和柳勇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起走了过去。

    小唐满脸通红的坐在那里,犹自不服气的说道:“胖子你得意什么?不就是给你捡了个漏吗?有种再来一盘。”

    **一把将小唐从椅子上扯了起来,说道:“去去,一边玩去,输就输,痛快点嘛!小唐你在一旁看着,看哥哥我是怎么砍胖子的。”

    小唐在一旁冷笑,说道:“有种就和胖子平下,别让人家让先。”

    **笑道:“你押我一百,我就和胖子平下。”

    小唐也笑了,说道:“押你?就是胖子让你一先我也不押你,我钱多啊我?”

    柳勇在一旁数了数钱,苦着脸对小唐说道:“小唐啊小唐,你也太不争气了,你这一盘我陪了两百。”

    张字龄在一旁笑道:“谁让你抢着坐庄?输了活该,我看你还是让我来吧。”

    几人说笑间,秦胖子和**开始了第二盘的棋局。

    刚下了几手,秦胖子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哎,木先生还没押吧?来来,快押快押,我等你,赚钱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木森在心里苦笑一声,掏出一百块钱交到了柳勇的手中,暗忖:“这胖子好记性,这一关到底还是没能逃掉。”

    秦胖子见木森押了自己,便笑道:“掏一百收两百,木先生就等着数钱吧。”

    众人都是哈哈一笑,只有**撇着嘴,一付不以为然的神情。

    接下来的比赛,秦胖子竟然是连胜了四盘,加上他赢了小唐的那一局,他已经是五连胜了。这其间,大家都草草的吃了中饭,柳勇的庄做的也不错,赢了三百块钱。

    接下来的一盘棋,将是秦胖子对阵沈阳。

    木森对柳勇抵声说道:“秦胖子的棋下的不错啊。”

    柳勇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胖子和沈阳都是六段,两人水平差不多,沈阳的赢面可能要略微的大一点。”

    木森笑道:“我看这一盘沈阳可能要赢。”

    柳勇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木森解释道:“秦胖子已经连下了五盘棋了,无论是谁都会吃不消,沈阳是以逸待劳,我看他至少有六成的胜算。”

    柳勇笑道:“是啊,这一盘只有一人押胖子赢,看来刚赢的三百块是存不住了。”

    木森笑着摇了摇头,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柳勇,说道:“这是秦胖子刚才帮我赢的钱,我押他吧。”

    柳勇接过钱,对秦胖子说道:“胖子,我朋友可押了你啊,加把油啊!”

    秦胖子抬起头,对木森拱拱手,笑道:“谢了,兄弟。”

    木森摆了摆手,示意他安心下棋,坐在秦胖子对面的沈阳却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木森一眼。

    秦胖子终究不是铁打的,和沈阳在一处关乎全局生死的劫争中,因疲劳过度,竟看错了一个劫才,将一条三十多目的大龙白白送吃。

    棋局终了,秦胖子摇摇晃晃的下了桌,对木森说道:“不好意思啊,老弟,害你输了钱。”

    木森笑道:“哪里的话,大家在一起图个开心,再说,我刚输的一百块钱还是老兄你帮我赢的呢。”

    柳勇在一旁却不依不饶,抱怨着说道:“胖子啊,这棋你也能看错?我还指望你能帮我赚一笔的呢。”

    秦胖子伸了个懒腰,笑道:“没办法,太累了,眼都花了,不过,我也草草的算了一下,就算是不看错,这个劫我也打不赢。”

    沈阳在一旁笑道:“不错,我比胖子多两个劫才。”

    秦胖子看了一眼柳勇,笑着说道:“老柳,现在该你上了。”

    柳勇笑道:“我今天不下了,输了钱总得扳本不是?我这一下,就再也没有扳本的机会了。这样吧,这盘棋我朋友来下。”柳勇指了指身旁的木森。

    秦胖子笑道:“你输个屁的钱!不过这样也好,木老弟看我们这几个棋篓子下到现在,早就应该上了,只可惜我输了,不然的话,应该亲自领教一下木老弟的高招。”

    木森连忙摇了摇头,说道:“秦先生说笑了,我也只是一个棋篓子,哪里谈的上什么高招啊。”

    柳勇将木森一把按到椅子上,说道:“老弟你就别谦虚,来来,这就开始吧。”

    一俟木森坐下,沈阳笑了笑,说道:“木先生,咱们猜先吗?”

    木森笑道:“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沈先生执黑吧。”

    沈阳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一颗黑子便‘乒’的一声打在了星位上。

    柳勇见两人已经开始落子,便对周围的人说道:“来来,下注,下注。”

    几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毫不犹豫的押了沈阳。

    秦胖子一边在口袋里摸索着一边说道:“连下了五盘棋,连个下注的机会都没有,划不来,划不来,这一盘可不能错过了。”

    看了看几人下注的情况,秦胖子笑道:“好,你们押大我就押小,你们押小我偏就押大,总归输不能让老柳一个人输,赢也不能让老柳一个人赢,我就押木老弟了。”

    柳勇不怀好意的笑道:“胖子,你可别为了照顾我朋友的面子故意押他,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拿回去重押还来的及,反正大家都押了老沈,我也不在乎你这一百块钱。”

    秦胖子翻了个白眼,说道:“操蛋,我秦胖子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没的说,我就押木老弟了。”

    柳勇对木森知根知底,与这盘棋也是充满了信心,但眼见得这装到口袋的一百块钱被秦胖子吃了去,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微微的摇了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

    沈阳是以星小目开局,木森应了错小目。

    木森看了沈阳和秦胖子的上一盘棋,对他的棋路多少有点了解,在木森的印象中,沈阳的棋风偏稳,注重实地,但在战斗时稍欠灵活,算路也不是特别的精确,基本上是属于书房棋一类的风格。

    木森针对沈阳的这些弱点,在序盘时便主动挑起了战斗,力求在乱战中尽快的击败对手。

    沈阳看着眼前的木森,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全没有了上一盘对秦胖子时的谨慎,加上双方只有五分钟的正式对局的时间,手中的棋子便如闪电般一招快似一招。

    此时的棋盘边,除了柳勇和秦胖子还在观战,其他的人都散坐在客厅的四围相互闲聊着,仿佛各人都抱着木森必败的心理,接下来就只管在柳勇的手里拿回应得的彩金。

    “啊呀,妙,还有这一手啊!”棋盘边,秦胖子忍不住叫了一声。

    众人都扭头看了看,却谁也没有在意。

    “高,实在是高啊!”数分钟后,秦胖子又是一声大叫。

    聊天的几个人相互疑惑的看了一眼,终于一起站起身,向棋盘走去。任谁都看的出,这一声秦胖子是为木森叫的。

    棋盘边,沈阳的脸色异常的难看,紧锁了眉头,正苦苦的思索着。

    “哎,哎,老沈啊,时间到了啊,现在开始读秒了。”看着桌子上的两块秒表,柳勇提醒着沈阳,语气中,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

    三次读秒的时间堪堪将尽,沈阳终于是抬起头,看着木森尴尬的说道:“木先生好棋啊,你看咱们是不是能不要时间的限制,从容的下完这盘棋,你看如何?”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

    柳勇却不乐意,急急的道:“不行不行,说好的事情哪能说改就改。”

    沈阳也不坚持,笑道:“好,这盘棋我认输,不过我还是希望木先生能陪我下完这盘棋。”

    木森笑道:“好,这时间太紧,我也有些吃力,咱们接着下这盘棋,输赢都不论。”

    沈阳递给木森一只烟,却没在说话,低下头,又兀自长考了起来。

    秦胖子将柳勇拖到一边,低声的问道:“老柳,你这朋友到底是谁啊?竟然能将沈阳逼的无力还手,是职业棋手吧。”

    柳勇笑着摇摇头,说道:“是谁我且不说,但我保证他不是职业的。”

    秦胖子说道:“不是职业的?不会吧?就算是换了温快,老沈也没这么吃力啊,你别瞧他现在还硬撑着,其实他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柳勇笑道:“当然不是一个级别的,要不然我会那么好心的让你重押?”

    柳勇说完转身欲走,却被秦胖子一把拉住,说道:“老柳你别走啊,干嘛这么神神秘秘,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柳勇叹了口气,说道:“胖子你***还真是笨,再仔细想想,业余棋手里有几个姓木的?”

    秦胖子在这边正苦苦的思索着,那边的沈阳在苦撑了几手之后,终于是正式的投子认输了。

    “你是职业棋手。”沈阳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木森,肯定的说道。

    “木先生如果不是职业棋手的话,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就赢了我,我想,我们之间的差距至少是让先,而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业余棋手可以让我一先。”沈阳继续侃侃的说道。

    木森笑而不答,他在等着柳勇来为他解释,他知道,这样的情形下,保持身份的神秘那将会是一种刻意的做作。同时,隐隐约约的,在内心的深处,他也同样的渴望能与这群人坦诚的相交。当然,由柳勇来为大家再做一次相互的介绍,那将是在好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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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六十六 彩棋)



    放下电话,木森紧了紧衣领,在电话亭前站了这么久,他的脚已经被冻的有点麻木。

    重重的跺了跺脚,木森一路小跑着向来时的路奔去。

    冷咧的寒风从脸上急急的掠过,木森的心中却荡漾着阵阵的暖意,在这异乡的节日里,通过这跨越了千里的电波,能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声音——不管是李理的责问,还是歌磐的笑声,抑或是竹田的问候——这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和难得的感动。

    电话里,李理提出了让木森退出八强赛的要求,但是却被木森一口回绝,理由是这场比赛将是一次难得的锻炼的机会,尤其对的是张清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就在李理拖着哭腔说出了诸般的理由和可能遭遇的不幸下场之后,心中暗自窃笑的木森将几乎要崩溃的李理一脚踢给了竹田,他告诉李理,去江城可以寻找到解决事情的办法。

    木森很清楚,如果自己想要继续参加比赛,事情的真相终归是要说出来的,不过,由竹田来说可能会更好点,最起码他可以不用听到李理猛醒后的抱怨和愤怒,不管怎么说,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所‘欺骗’,这总是一件让人气愤和感到丢脸的事情。

    “和张清弈的这一局,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拼着被大理骂一顿,这也值了。只是,面对这样的顶尖的高手,我会有几分的胜算呢?或者说,我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呢?是某一项的差距还是全方位的差距呢?无论如何,这一战,势在必行。”放下电话后,木森如是想着。

    至于暴露了一劫倾城的身份后,媒体会有怎样的报道,李理会有怎样的炒作,木森并没有考虑的那么多,在他原本就毁誉半参的名声中加上一条类似于‘故作神秘,沽名钓誉’的词语,他已经毫不在乎。

    原本在出世与入世之间左右徘徊的木森,在经历定段赛之后,这其间的概念反而变的有些模糊,他只觉得,在失去了很多的东西之后,自己所唯一拥有的只有围棋。只要还可以继续的下棋,还可以在围棋里得到愉悦,及至与最后管窥到一点真正的棋道,他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来行进,这已经并不重要了。

    木森很清楚,他现在就象是一蓬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他不能确定自己最后的归属,只是任凭着命运之风带着他飘向那不可知的未来,这一点让他感到很无奈,也很沮丧。但是有一点他很庆幸,无论未来会以何种方式出现,至少,他的手中还有棋!他的心中还有棋!这一点,任谁也剥离不去,这一点,让他无比的骄傲!

    “这一战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在成都某一处街道的夜色里踽踽独行的木森再一次的做如是想。

    第二天,木森决定去柳勇家做一次拜访,这也是俩人数天前的约定。

    当木森站在柳勇家的客厅的时候,他不禁感到有些吃惊。

    客厅大约有二十个平方的样子,靠里的一面墙下放着一张略显古旧的八仙桌,两旁是同样古旧的雕花椅。这些并不足奇,让木森感到吃惊的是,在左右的两面墙各有一排绛色的木架,木架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酒,有简装的贴着粗陋标签的玻璃瓶的酒,也有包装精美的礼品酒,在木架的下面甚至还摆放着两坛尺高的女儿红。一进客厅,便会有一股浓郁酒香扑面而来,让人有一种熏熏欲醉的感觉。

    木森指着这些酒,结巴的问道:“这,这些全都是酒?”

    柳勇笑道:“当然是酒,难道还会是水吗?”

    木森也笑了,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过吃惊了,居然有人拿酒来装饰自己的客厅,真是没有想到啊!”

    柳勇得意的说道:“干一行爱一行,我最大的爱好除了下棋之外就是收集这些酒了,你可别小瞧了它们,我大部分的收入可都投在了这上面。”

    木森笑道:“你把它们全都放在这里,就不怕被人喝了?”

    柳勇解释道:“这些酒都是市面可以买到的,放在这里就是准备招待客人的,虽然都不值什么钱,可把它们收集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木森点了点头,问道:“你收集的酒全在这里了吗?”

    柳勇哈哈大笑:“那怎么可能,这里都是一些常见的酒,全喝了也不足惜,我还另有一个地方存放着我收藏的珍品,比如说你送我的竹叶青,还有一些用钱根本就买不到的酒。所谓的财不可露白,我哪有胆子放在这里。”

    木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他不禁想起倘若柳勇有李理这么一个朋友的话,他的这些所谓珍品,还能保藏多久呢?

    俩人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柳勇原本约好的朋友也陆续的到齐了。

    柳勇并没有向他的朋友仔细的介绍木森,他只是说这是一个火车上认识的朋友,相互比较投缘,姓木,棋下的还不错。

    这样的介绍是俩人原本就商定好的,木森不想太过招摇,柳勇虽不乐意,但在木森的一再坚持下还是同意了,他只说,倘若是别人认了出来,他还是很乐意给木森做一个全面的介绍的。

    柳勇邀请的客人一共有六位,都是成都业余棋界的好手,其中有两人是业余六段,都参加过三国业余围棋擂台赛的中国区预选赛。另外的几位都是三到五段的业余棋手,而有一位姓胡的也是棋校的老师,算得上是木森的同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相互寒暄了几句之后,大家自然而然的说到了围棋上。话题是由柳勇先挑起的,他说的正是木森昨天与费立新的一盘棋。

    “哎,各位说说,这一劫倾城到底会是谁啊?应该不会是业余棋手吧?”柳勇说道。

    “你看过有这么强的业余棋手吗?”身为棋校老师的**说道。

    “当然有,温快就有这实力。”一人回答道。

    柳勇笑道:“张字龄,温快的水平不错我承认,如果是一盘定胜负的话,他可能会有机会,可是这一劫倾城从预选赛杀到本赛,再从本赛杀到八强,我算了算,他已经碰到了四位职业棋手,你想想,温快有可能连胜四位职业棋手吗?”

    张字龄笑道:“这倒是,一盘定胜负的话,温快还行,要连胜四位职业棋手,这确实没有什么可能。”

    “所以说这人一定是职业的。”柳勇肯定的说。

    “管他是职业的还是业余的,一个月后的八强赛答案就会揭晓,大家不用在这胡乱猜测了,我看,咱们还是下棋吧。”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人提议道。

    “对对,小唐说的对,我们下棋。”柳勇说道。

    “谁先来,要不小胡咱俩来一盘?”小唐笑着对**说道。

    **嬉嬉一笑,说道:“想报仇吗?再练两年吧。”

    小唐眼睛一瞪,刚想说什么,却被柳勇打断:“得了得了,你们俩不要一见面就吵,我看这样吧,今天人多,咱们来个擂台赛,每人五分钟的快棋,三次二十秒的读秒机会,输的人滚蛋,赢的人继续下。”

    一人拍掌道:“好,就是这样,不过还要来点彩头才带劲。”

    张字龄笑道:“这样吧,对局的双方只管下棋,其余的人下注,每人只限一百,我来做庄,大家看如何?”

    柳勇挥挥手说道:“扯淡,今天我是东道,要坐庄也是我来,哪轮的上你啊?”

    先前拍掌的人笑道:“要得,就这样定了,来,小唐,咱俩先下。”

    **笑道:“好,秦胖子,我押你了。”

    柳勇说道:“别急别急,胖子是六段,可以让小唐一先了,这样下不公平,要是你们都押胖子赢,我岂不是输的连裤子都没得穿了?”

    秦胖子爽快的说道:“行,我就让小唐一先。”

    **说道:“哥几个是什么水平,大家自己心里都清楚,该分先的分先,该让先的让先,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吃亏。”

    众人纷纷叫好,各自从口袋里掏出钱交给柳勇。

    秦胖子看着木森,问柳勇:“老柳,你朋友不来吗?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调调啊?”

    柳勇看了一眼木森,笑道:“我朋友第一次和大家见面,不太好意思赢大家的钱。”

    秦胖子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木先生,你要我信的过我秦胖子,就押我一次,包你亏不了。”

    小唐在一旁老大的不乐意,说道:“秦胖子你什么意思?吃定我了吗?”

    **笑道:“小唐,胖子可不是吃定你了吗?”

    木森在一旁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我和大家是初次见面,这第一盘我就不押了,如果谁赢了这盘,下盘我一定支持他。”

    秦胖子笑道:“好,木先生会说话,你就等着支持我吧。”

    秦胖子和小唐在一片吵闹声中,终于是相对坐了下来。小唐由于被秦胖子和**调侃了几句,心中有些郁闷,气呼呼的将棋子拍的山响。

    木森在心里不由的暗自苦笑了几声,这种以棋博彩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早听说过业余棋手里好下彩棋者颇多,而他自己也亲眼见过几次,但是这种方式的博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尽管心中有些反感与排斥,但是看在柳勇的面子上也不好拒绝。另一方面,他对柳勇的这些朋友确实有些好感,不论是秦胖子的热情,还是**的狡黠,都让他有种真实的感觉。

    木森轻轻的碰了碰正在数钱的柳勇,问道:“你的这帮朋友经常在一起聚会吗?”

    柳勇说道:“是啊,一般半个月就聚上一次,大家轮流做东道。”

    木森又问:“也经常这样的下棋吗?”

    柳勇说道:“老弟你是指什么?是指这彩头吗?”

    木森点了点头。

    柳勇笑着解释道:“那倒没有,我们在一起就是喝喝酒,下下棋,如果想下彩棋,一般都是去棋馆找别人下,大家都是不错的朋友,谁都不好意思动真格的。今天也就是因为过年,图个热闹罢了。”

    木森闻言心中顿时释然。

    柳勇笑道:“怎么,老弟没下过彩棋吗?”

    木森笑着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了在三三棋馆里帮黑皮与有仁下的那盘彩棋,仔细算来,离现在快有一年的时间了,可是这瞬间的记忆,便仿佛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一盘棋后,他认识了有仁,认识了温快,也认识了刘长风。

    那一盘棋后,黑皮叫他老弟,小正叫他叔叔。

    那一盘棋后,他经历了生死的离别,有了入世的念头,也因为这样的离别,他在黄鹤楼上体验到人生的第一次辉煌,也尽管这样的辉煌是那样的苦涩。

    “如果没有那一盘棋,我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陷入到回忆的恍惚中,木森喃喃的在心底问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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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六十五 挺进八强)



    钱立回答道:“这一手棋也没什么玄妙的,它只是起到引征的作用。”

    李理问道:“引征?哪里有引征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钱立说道:“乍一看这手棋很损,有将黑棋撞厚的嫌疑,但是如果白棋在这里打入的话,黑棋将很难应。”

    钱立一边解释着一边给大家摆着参考图。

    李理恍然大悟,说道:“这里白棋打入后,将有机会向外逃,这一子就是做接应的啊!这样的话,黑棋两边都有被破空的可能,不能兼顾啊!”

    钱立点点头说:“是啊,这个打入一般的业余棋手很难看到,不过我想小费还是会有所准备的吧?”

    就在钱立看好白棋的时候,木森却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在下出这一手的时候,心中的感觉确实和钱立一样,但就在费立新考虑着怎么应对这一招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着的危险。

    黑棋居然可以不应!

    木森已经算的很清楚,黑棋此时可以抢占全盘唯一的一个大场,而自己只能选择破掉黑棋一边的空,这样一来,对手因为抢占了大场,可以增长十五目棋左右,而自己只能破掉对手十二三目的空,一进一出,净亏两到三目棋。原本通过对手的软招,自己已经将形式迫近,这一手棋又白白的送了回去。

    “对方此时怕正是在计算着这里面的得失吧?”木森轻叹了口气,后悔的摇了摇头。

    两分钟后,已经算清楚这里面的得失的费立新将子落在了木森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

    “哎,黑棋没理啊!”国华大厦内李理奇怪的说道。

    钱立也有了些疑惑,重新摆了几步,忽然笑道:“呵呵,到底是我老了,还是小费算的清,李总啊,今天的这餐饭你怕是很难吃到了。”

    李理笑道:“我看你还是退休算了,一会儿白棋好,一会儿黑棋好,你这水平当竞赛部主任够戗。说说看,黑棋为什么可以不理?”

    钱立和李理开惯了玩笑,也不以为意,又将棋盘上的形式又给大家重新的分析了一遍。

    李理感叹道:“要说这职业的到底是职业的,还真不是白给的,人家下棋都算到了这个份上,我这辈子怕是赶不上了。”

    钱立呵呵笑道:“你下辈子也赶不上啊,高手对局,输赢往往只在一目棋到半目棋之间,所以他们在计算的时候也必须要精确到这半目。很多时候,职业棋手在对局时,经常会有让业余棋手看不懂的战斗,对局的双方经常是莫名其妙的大打出手,其实他们不知道,这种看似没有什么必要的战斗往往就是因为一目甚至是半目棋的利益所引起的。”

    李理有些不怀好意的问道:“老钱你可是大国手啊!你刚才怎么没看出来呢?”

    钱立伸出小拇指,在头上轻轻的搔了搔,笑道:“李总,你可别用这话拿我,

    我脱离一线可快有二十年了啊!这棋感差一点嘛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要真是倒退二十年,这两三目的棋我算都不用算,用眼睛瞄一下就能知道个大概。”

    钱立说到这里,忽然有些觉得不对劲,又问李理:“哎,刚才说你朋友形式好,你的脸色倒有些难看,现在的形式不利,你又有些高兴,这人到底是不是你的朋友啊?”

    李理心中暗乐,嘴里却胡诌道:“是是,当然是,只是我的这朋友有个毛病,不到最后紧要的关头,他的实力就不能全部的发挥,你们越是不看好他的时候,他就越是喜欢出人意料,老钱你就等着请我吃饭吧?”

    众人都是将信将疑的神色,钱立也皱了皱眉毛。

    李理看着大家的被自己唬的一楞一乍的,心中得意,忍不住放声大笑。

    李理的心中正自得意的时候,木森已然是进入了读秒。

    木森看了看屏幕上方的时间显示,对手还有七分钟才进入读秒。

    “现在与自己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放出这最后的胜负手。”木森在破掉原本就被黑棋放弃的空之后,无奈的瞄上了对手看上去略显单薄的角。

    现在白棋的空虽然不多,但是都很实在,如果这最后的胜负手能成立的话,整盘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最后以小官子来决定胜负将不可避免。

    时间已经不允许木森再去犹豫,草草的计算之后,木森悍然的点入了黑棋的角空。

    这一手显然已经在费立新的意料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黑棋紧紧的顶住。很显然,费立新并不希望通过官子来决定这最后的胜负。

    “顶住了?这样的话,应该有点机会了吧?”木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亮光。

    “败着!败着啊!”钱立在所谓的对局室里跌足长叹。

    “败着?怎么个说法?”李理脸色一紧。

    本已散开的记者们又围拢了过来,钱立的表情显然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相比较起李理的赌注,这区区的一餐饭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说啊,老钱。”李理催促道。

    “唉——”钱立发出呻吟般的叹息“这小费——这小费,前面算的那么准,这简单的一手棋却又这么随手,简直就是和我过不去嘛!”

    “白棋在这里面能活吗?”李理紧皱着眉头问道,其时,木森已经是在黑角内尖了一手。

    “活不了。”钱立干脆的回答道。

    “是活不了,可是要收气吃,如果黑棋刚才下立的话,可能会好一点”旁边有记者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是这样吗?老钱。”李理的脸色有点发青。

    “是,下面就看官子了。”钱立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他已经开始在心里计算参加晚宴的人数了。

    “官子是这家伙的长项啊!”李理也开始呻吟。

    歌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她笑吟吟的看着众人黯然的神情,心中荡漾起阵阵的幸福。

    “歌磐,看来棋就要结束了,你帮我盯着你三哥,一定要想办法跟他联系上。”李理无奈的看着幸福的歌磐,小声的嘱咐着。

    成都某处的咖啡馆内,木森长长的舒了口气,刚刚下线的他又点了根烟,背靠着椅子上,悠悠的抽着。

    费立新刚才的一手顶确实是败着,但是即便如此,木森也不敢说就一定拿下了这盘棋,他知道自己的官子还算可以,可是比起职业棋手来,确实又算不上什么。费立新下出败着的那一刻,木森虽然看到了希望,但也仅仅是看到了而已,他知道,在对手没有认输之前,他只有兢兢业业的下好每一步,然后静待最后的结果。无论如何,他的对手毕竟是职业棋手——一个一流的职业棋手。

    木森没有想到,李理和钱立也没有想到,所有在电脑前观看这盘棋的人可能都没有想到,在走出了一手败着之后,费立新在官子阶段居然又走出了一个勺子,一个让他落子后立即认输的勺子——也许,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获胜后,木森第一次没有习惯的去马上复盘,这样的胜利让他有点头晕目眩──相近的实力,殚精竭虑的计算,不经意的败着之后对手倍还的投桃报李,喧闹的棋室——这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他冷静的去复盘。

    “如果他最后不出败着的话,这盘棋应该是半目的胜负,虽然是侥幸的赢了下来,但是对手的水平确实是在我之上。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前面我自己没有下错的话,这盘棋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走向呢?如果我坚持去抢实地,如果我……”木森微微的闭着眼,任手中的烟灰寸寸跌落。

    “镇,长,靠断,再飞”

    一个又一个的变化图在木森的脑海里不停的转换,又不停的被否决,冥想中,黑白的棋子如精灵般跳跃,纵横的棋线如弦丝般颤舞……

    “哎……”木森被手中的烟蒂烫醒,忙不迭的随手扔出。

    在确定扔出的烟蒂没有可能引发一场火灾之后,木森走出了咖啡馆,他决定去给李理打个电话。

    公用电话亭前,木森拨通了李理的手机,在信号响起之前,他甚至已经看见了李理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啊——是木先生啊,您老人家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嘿嘿,真是难得啊,难得啊!”听出了木森的声音,李理咬着牙阴阳怪气的说道。

    木森沉默着,悠然的抽着烟。

    “怎么了?哑巴了?”李理哼哼着。

    木森从李理的声音中听出如果自己再继续沉默下去的话,事态有可能会扩大,便笑着说道:“大过年的,哪来的这么大的火啊?谁又惹你了?”

    “我哪敢发什么火啊?我只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而已。”李理依旧阴阳怪气的回答道。

    “生自己的气?”木森笑问。

    “是啊,我气我自己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李理做作的感叹着,语气中似乎有说不尽的郁闷和气愤。

    “好了,别演戏了,算我对不住你。”木森笑着说。

    “不准备解释解释?”李理闷哼一声,不依不饶的问道。

    木森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老兄,你是我什么人啊?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肉麻啊?”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家伙真是根木头,这段时间歌磐为了你的行踪是吃不好睡不好,自你从江城走后,她整整瘦了一圈你知不知道?”

    木森闻言,不由的默然。

    电话那头,李理仍然喋喋不休着。

    “歌磐,歌磐她还好吗?”沉默了良久,木森终于开口问道。

    “她就在这里,你自己和她说吧。”李理说道。

    木森下意识的想要去拒绝,但没等他开口,歌磐那清甜而又略显低沉的声音已然是在他的耳膜处来回的激荡。

    “还好吗?三哥。”

    “是,我很好,你呢?”木森的心脏砰然的跳动。

    “我也很好,只是——只是有点想你。”鼓足了勇气,歌磐第一次在木森面前袒露了心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想你——”晕眩中的木森喃喃的回答道,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一道道的震颤从心脏处向全身散发。

    清冷的晚风悠悠的吹来,木森打了的寒噤,猛然醒悟了过来,说道:“不,歌磐,你别误解了,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

    仿佛是叹息了一声,歌磐幽幽的说道:“三哥,你不用解释什么,你的心思我明白,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可以吗?”

    木森问道:“你说吧。”

    “答应我,不管你到了什么地方,都要给我来个电话,好吗?”歌磐说。

    沉默了片刻,木森应了一声:“好。”

    歌磐笑了,银铃般的笑声中再没有了先前的低沉:“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哥还有事情找你呢,对了,三哥,祝你新年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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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六十四 赌棋)



    费立新执黑以星小目开局。

    木森应了二连星,费立新的棋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陌生。近半年来,在国内的众多棋手里,木森除了张清弈的棋之外,研究的最多的怕就是费立新了。

    费立新在国内棋坛素有“和尚”之称,意指他基本功扎实,内力深厚,对局时多爱实地,兼他又剃了个大光头,在国内众多爱酷爱帅的青少年棋手里,实属少见,遂有此名。凡酷爱实地者,必然对‘治孤逃孤’有一些心得,费立新也不例外,他在对手的模样里经常能以一些刁钻且让人意外的着法,无中生有的活出一块棋来,偏爱大模样的棋手遇上他最是头痛,所以也有人叫他‘油老鼠’,原意是指‘爱偷油的老鼠’,后简称之。

    这盘棋的设定是每方三十分钟,三次三十秒的读秒,标准的网络快棋。

    木森在未开局时便打好主意,倘若是自己执黑的话,必先抢占实地,而后让费立新攻出来,力争打乱对手行棋的惯有风格。若事不遂人愿,被费立新猜到了黑棋的话,自己便下的强硬一些,争取在中盘前便发起战斗,让对手不能从容的脱先,总之一句话,自己绝不能在对手擅长的格局内行棋,否则无异于自取灭亡。

    费立新执黑在手,下的很是从容,招招稳健,每一子都落在子与势之间最恰当的位子。

    三十几手下来,木森不由的暗暗叫苦,这盘棋是黑棋贴六目半,和平时比赛中所采用的黑棋贴七目半的规则相差了整整一目,也因为如此,黑棋更是从容,着着在目,处处取实,明明是可以大飞的地方,对手也只是走了个小飞。眼见自己的意图无法施展,木森不禁有些着急,毕竟现在是布局阶段,自己终究还是后手,倘若是没有好的机会就贸然进攻的话,一旦失手,这盘棋基本上就不用再下了。如果只是这样平稳的亦步亦趋,进入了对手擅长的格局,自己又有几分的胜算呢?

    黑棋挂角,木森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夹了一着。他已经让出了两个角,这个角再让出去也没什么,如果是一定要做一个模样的话,索性便做的大一些。

    黑棋犹豫了片刻,终于是没再进角,跳了一手。

    木森知道对手是对自己在中腹隐隐而成的模样有些担忧,这一手跳便是开始侵消的意思。

    木森轻轻的笑了笑:“先捞后洗,自己到底还是进入了对方所擅长的格局,不过这一手跳,也未必就是最好的着法,无论如何它都有缓手的嫌疑,只是自己该如何的去利用这样一个机会呢?”

    实际上,费立新的这手棋不能算是缓手,在实地占优的情况下,向白棋的势力挺进这正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必行的一步。而木森认为黑棋有缓手的嫌疑,是因为他时刻惦记着要与对手战斗,当费立新将进攻的主动权拱手相送的时候,高兴之下,不免有些错觉。

    “镇头”

    木森下出了最强手,他希望对手能转而取角。

    黑棋也没有犹豫,再跳,此时的棋盘尚大,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都可以从容的活棋。现在就去做活并不在费立新考虑的范围之内,最大限度的打消白棋在中腹的潜力,才是黑棋的当务之急。

    这一串的三子连跳让木森有些头痛,他隐隐的觉得自己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他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后,开始重新的审视棋盘上的局势。

    “现在去强围中腹显然是不大可能,吃掉这三颗子那更是天方夜谭,看来刚才我的判断有误,对手一直是诱我来攻,他的实地明显占优,我越是强攻他越是高兴,所谓的久攻不下,必有疏漏,等到那时,我离输也就不远了。对,实地!我现在转向取实地,他的这三子连跳毕竟没有走在目上,我先捞些实地,看他如何落子?”清醒过来的木森及时的调整了行棋的方向,但是他的这一番考虑足足用去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再有五分钟,他就将率先的进入读秒。而此时的费立新仅仅用了十三分钟。

    十几分钟的考虑让木森重新打定了主意,他知道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然是进入了费立新擅长的步调,任何刻意的战斗都将导致最后的完败,原先的打算必须马上的更改,利用先手之利,尽量的挽回在实地上的劣势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方法,这样的话,白棋至少还有一争胜负的可能。

    “哎,你这个朋友棋下的真是很不错啊!在这种情况下转取实地,见机很快嘛!”国华大厦内,钱立啧啧的赞叹道。

    “马马虎虎吧。”坐在一旁的李理在心里暗自苦笑,他显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赞叹。

    “不过前面落后了一点,对于小费这种对目数很敏感的棋手,你的朋友想要扳回来,我看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钱立微微的摇着头说。

    “哦,是吗?”李理面带喜色的问道。

    钱立疑惑的看了李理一眼,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好象希望你的朋友输啊?”

    李理一楞,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哪里哪里,我是太过关心了。”

    钱立疑惑的摇摇头,没再说话。

    李理的秘书走了进来,在李理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李总,外面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个记者,其中有两个都是和咱们国华有过合作的,现在正等在门外,您看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李理微微一楞,说道:“这大过年的也有记者来?好,你让他们进来吧。”

    几位记者刚一进来,李理便迎了上去,笑道:“这大过年的几位大记者还要加班吗?真是敬业啊!佩服佩服。”

    一位记者答道:“李总和钱主任在这亲自督战,我们能不来吗?”

    钱立见这几个记者都是国内报道围棋的名记,便走上来寒暄了几句。

    李理正吩咐着秘书上茶,却看见几位记者在八台电脑前来回的巡视着,仿佛正寻找着什么。

    钱立和李理都有些奇怪,李理问道:“几位大记者放着我们的钱主任不采访,都在看什么呢?”

    有位记者笑道:“李总,今天你和钱主任可不是我们的主要对象,你的那位朋友呢?”

    李理一楞,问道:“朋友?”

    钱立很快反映过来,笑道:“几位都是冲着一劫倾城来的吧?”

    钱立见记者们都点了点头,又道:“那我看几位可要失望了,咱们李总把他的朋友藏的很深,连我也没看过呢。”

    一位记者指着电脑前记谱的工作人员,问道:“这些都不是吗?”

    李理笑道:“感情几位是来挖内幕的啊?抱歉的很,这几位都是我们国华的工作人员。”

    众人都是一脸的失望,有人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在家看直播,我以为这次钱主任亲自督战,一定可以见到一劫倾城,唉,巴巴的赶来,到底还是扑了个空,李总啊,你也太能顾弄玄虚了吧?”

    李理笑道:“我也想让各位见到我的这位朋友,只是他自己不肯,我也没办法啊,我看各位还是耐心的等等吧,如果这盘他赢了,你们想不见都难啊。”

    钱立却在一旁泄气的道:“我看这一面怕是不容易见到啊!费立新肯吗?”

    李理见木森此时的形式并不是很好,心中轻松,便有心和钱立调笑,道:“钱主任啊,我看你不是很看好我的这位朋友啊,这样吧,咱们俩就这盘的输赢打个赌好不好。”

    几位记者见不到一劫倾城,心中都是有些失落,有的恨不得马上就能离开这里,李理的这一番话倒是提起了几人的兴趣,左右都是无聊,便一起轰然叫好。

    钱立也来了兴趣,又抵几位记者都是老熟人,不好怯战,便问道:“怎么个赌法呢?”

    李理暗道:“这几位记者大人来了,晚上的一餐饭肯定是跑不掉了,又是春节,红包怕也是免不了的,不如就拿这个打赌,无论输赢,该出的总是要出,总得把钱秃子拉下水才好。”

    李理打定主意,便道:“这样吧,老钱,我肯定是赌我的这位朋友赢,如果要是他输了的话,各位来回的路费我都包了,怎么样?”

    几位记者闻言都是喜形于色,一起将眼光转向钱立。

    钱立眼睛转了转,说道:“李总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你说说看,如果是你这位朋友赢了的话,我该输什么给你?你是大款中的大款,不是我能比的上的,我要先掂量掂量。”

    李理笑道:“很简单,要是我朋友赢了的话,晚上你请我们大家吃饭,如何?”

    钱立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又看了看棋盘上的形式,便说道:“现在小费和你朋友的棋是两分的局面,谁也不敢肯定输赢,好,这个赌我打了。”

    几位记者见钱立答应了,心中都是高兴,无论这两人的输赢,他们总是跟着沾光,相比较而言,还是李理的赌注更吸引人一些。

    李理仿佛看穿了几人的心思,笑道:“各位可别盼着我输哦,我要是输了的话,我这个朋友你们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钱立笑道:“不见也罢,要是见到他的话,我就该出血了。”

    有记者打趣道:“李总,你要是说出你的朋友是谁,今天的这餐饭我请了,不过你得偷偷的跟我说,我要的可是独家的新闻啊!”

    李理哈哈大笑:“美的你,一餐饭就想要我出卖朋友?怎么着也得两餐吧?”

    几人正说笑着,忽然有人惊奇的说:“哎,这招是什么意思啊?”

    众人闻言一起转向那人,只见那人指着电脑说道:“李总啊,你的朋友这一手棋是什么意思?我棋力不行,有点看不懂了。”

    李理看了看,也是不明所以,摇头道:“我也看不懂,钱主任是老九段了,还是你开说说吧。”

    钱立并不说话,只是快速的在棋盘上试摆了几招,又摇了摇头,仿佛是不敢确定的样子。

    李理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老钱。”

    钱立又摆了几步,方才抬起头来苦着脸说:“李总啊,看来我今天是真的要出血了。”

    李理大惊,问道:“白棋要赢了吗?”

    钱立说道:“输赢还不能马上肯定,但是现在白棋占优势那是肯定的了。”

    李理皱了皱眉毛,说道:“怎么会呢?现在还是黑棋的实地多啊,难道这一手棋还有什么玄妙在里面吗?”

    几位记者也是充满疑惑,将目光齐齐的射向钱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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