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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再起风云(中)



    难道是她?珩儿心底猛然浮现出一张脸,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北京呢?

    “那个女孩她有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吗?”

    “她说她叫李倩儿。”

    “李倩儿”三字一出,珩儿不禁全身颤抖了一下,许啸锋也立刻发觉了她奇特的反应。

    “珩儿,你该不会认识那个叫李倩儿的女孩吧?”

    “不,我怎么会认识她呢?只是听你说着她的确很厉害,所以也觉得很吃惊罢了。如果你今后还有机会遇到她的话,一定要经常跟她手谈,我相信她能让你的棋艺更加精湛的。”

    珩儿握着他的手,郑重地说。

    许啸锋怀疑地望着她的脸,“真的吗?可是李倩儿跟你实在很不一样,我要是一输,她准来个落井下石,我都不知道脸皮还能厚到什么时候。不过既然是我的珩儿这么说,我就暂时忍她一下吧,但要是有一我爆发了,她可怪不得我。”

    “行了,行了,我们还是吃饭去吧,下午你还得和骆岩下棋呢。”

    珩儿笑着挽住他的手臂,拉着他便朝棋社大门口走去,毕竟在谜题解开之前,用自己的爱心安抚许啸锋受委屈的心才最重要。

    北京的胡同有宽有窄,加上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各不相同,也就形成了每条胡同里不同的景致。珩儿凭着直觉,正走向一条狭窄胡同的深处,这条胡同两旁的废旧房屋不少,比别的胡同更静,甚至静得有点可怕。但她的直觉没有错的时候,她坚信自己要找的人,一定就在这胡同最偏僻的地方。

    胡同的尽头,是一个简陋的四合院,院子里『乱』生着杂草,偶尔能看得见一两朵开得无精打采的月季花。从旁边的牌子可以知道,这里是一个租房的地方,但里面却感觉不到什么人气。偶尔从一间房里出来一个人,先是好奇地看了珩儿一眼,接着就提着水桶重新走回了房间,门“咚”的一声就关上,仿佛要与外界隔绝一样。

    倩儿——那个最得上帝宠爱、称得上半个公主的倩儿,真的会住在这种地方吗?珩儿对着那些杂草长叹一声,这是个带着苍凉的地方,在阳光下也显『露』不出生气,只有萧瑟和寂静,和倩儿的气质实在很不搭调。然而,轻轻的呼唤却将珩儿再次带回现实,倩儿穿着白衣,系着白『色』的丝巾,就站在她的不远处。

    “倩儿,真的是你?”

    珩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倩儿,不再是一个飘忽的影子。倩儿站在那里,脸上依旧带着纯真无邪的笑容,像从前一样漂亮。

    “是我,珩儿,你不用觉得奇怪,因为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

    倩儿笑着将双手搭上她的肩膀,那双手依旧温暖如昔,珩儿不禁又惊又喜。

    “可是,你不是应该在韩国吗?怎么会到北京来了?还有……成为一个普通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今年一开始,我就感觉到自己重获了自由,身上所有的特异因子也好像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大概还是因为我那倔强的脾气,连上帝都无可奈何吧,况且我的职务有你来接班,我自然就变成了你从前那样的身份,不再被上帝需要。我想来看过你之后,就坐飞机去韩国找银翔。”

    “我知道你对崔银翔倾注了全部的爱情,可他不是已经完全忘记你了吗?即使你变成了普通人,即使你找到了他,他也不认识你了。两个人见了面,却形同陌路,这样的重逢难道不会更觉悲哀?”

    珩儿含泪凝视她的眼睛,不知道她的心情到底有多复杂。

    “我只是想见一见银翔,即使他真的已经完全不记得我,我也相信他的记忆一定有恢复的一天,我会在曾经和他许下承诺的地方,一直等着他。”

    倩儿的神情勇敢且坚定。

    “倩儿,你好傻……”

    “珩儿,到了现在,你连说我傻都说得力不从心了,你又何尝不像我爱银翔一样,深爱着那个许啸锋?他在汉城的时候,每天都会对着那块横玉说话,叫着你的名字。他为你努力提高着棋艺,也为你念了他最不喜欢的书,这样的男子,连我都会被他感动,何况是当事人的你?”

    “你在韩国见过啸锋?”

    珩儿大吃一惊。

    “那时我不还是个到处『乱』飘的灵魂吗?许啸锋到汉城的那天晚上,我正好去看过银翔,不巧被许啸锋发现了,还想抓住我,结果我飞走的时候,他被吓呆了。他大概也已经忘记了遇到我的灵魂这样一件事,他那天之所以能看到我的影子,我想是因为你的那块玉在起作用。所以后来我就没再出现过,一方面是由于我还不是自由之身,另一方面我也不想吓着他,因此连偷看银翔的机会也只好放弃。”

    “那么你回北京之后,今天上午是故意拉着啸锋去下棋了?”

    “许啸锋是国际棋坛一颗耀眼的新星,也必定会是银翔最大的对手,我自然要挫挫他的锐气。”

    倩儿撩了撩额前的一缕头发,似乎让许啸锋败在她的手里,是一件非常好玩又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怎么,我这样煞他的威风,你心疼了?当年是谁一个劲儿劝我回天国,像个教授一样的训导我,说什么***的爱情没有结果、不值得?”

    “倩儿,我真的很羡慕你,遇到如此大的劫难,你还可以跟我开玩笑……尽管平时我都觉得你很孩子气,但到关键的时刻,你果然是姐姐,而我还是个不够成熟和理智的小妹妹……”

    珩儿上前拥抱住她,泪水已不自觉地落下,她此刻只想就这样靠在倩儿怀里,什么也不说,就享受这份久别的温情。对倩儿,她是又敬又爱,尽管从前未曾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倩儿与崔银翔的那段苦恋却真的打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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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再起风云(上)



    我看不见前路的方向,只能握着你的手,但愿这温度能持续多一点的时间。握住了,就无法放开,因为心已相许,怎能俩俩相忘?不管你是耀眼的明星,或者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相信爱都会被谱写成歌。所以,我们就用黑白的棋子来创作生命和爱之歌吧,风云变幻、沧海桑田,那歌声也会是恒久的。

    这姑娘是从何时开始跟着自己的,许啸锋不知道。若不是她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人的面孔,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梦游,就像当时在汉城看到的白影子那样。

    她的年龄看来和珩儿差不多大,与许啸锋只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他能清楚看到她的容貌。她有一头和珩儿一样乌黑亮丽的长发,只是珩儿的头发是披散的,她却是挽成了一个发髻,系着一条雪白的丝巾。她的身材很纤小,似乎还不到一米六,脸长得却非常精致,雪白的脸庞,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角微微向上撇着。她的眼睛不如珩儿的大,却同样很水灵,一笑一颦之间,都流『露』着活泼与大方。

    但直觉告诉许啸锋,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白衣姑娘,尽管从她眉宇间能感觉到和珩儿相似的味道,却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她叫出了他的名字,并提出要和他下棋,而且用挑战式的口气对他说话,定是一个围棋高手。

    “这位小姐,我们好像没有见过面吧?”

    她身上的透出的火『药』味让许啸锋感觉有些郁闷。

    “许啸锋八段,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我姓李,叫倩儿,是从韩国来的,你在04年的三菱杯决赛中一目半负于崔银翔,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你不需要觉得奇怪。我听说你决定参加2008年的天龙杯,那么就意味着要和崔银翔九段再决高低了,我很欣赏你这种气魄,不过围棋是要用事实来说话。崔银翔对围棋的造诣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自然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战胜他,我所说的战胜不是某一场比赛,而是说长远的,你明白吗?”

    自称李倩儿的姑娘说得滔滔不绝,许啸锋听着她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女孩子不就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吗?怎么说起话来像个老师在教训学生一样?尽管她说是从韩国来的,但那口流利的汉语让他不太相信,再说她看起来怎么也像是中国人,多半是个“海归”。不过那种说话的口气,他越听越觉得像从前的冯大虎,若不是看在她是个女孩的份上,他恐怕就要像第一次遇到珩儿那样,毫不客气地将她骂上一顿。

    “你是不是觉得很生气啊?早听说许啸锋天不怕地不怕,难道你会因为我说话不好听,就不敢跟我下棋?”

    倩儿冲他一笑,那撇起的嘴角显得越发可爱,好像戏弄他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许啸锋生来便是个急『性』子,即使去了韩国两年,脾气也收敛了不少,但那股硬气却一点也没有消退。再说,对方是个女孩,要是自己真不跟她下棋的话,就凭她这张利嘴,不排除她会到处去说他是胆小鬼。于是,他硬着头皮朝倩儿拍拍胸脯,“下就下,谁怕谁啊?”

    “好,但你要是输给了我,可别羞得哭鼻子喔。”

    倩儿淘气地一笑,拉着许啸锋的衣袖,便朝着胡同的另一头飞奔而去。

    “铃——”

    悦耳的下课铃声从三潭棋社的围棋教室那边传来,一群孩子雀跃着跑出了教室的门,珩儿也拿着文件夹,跟着走了出来。许啸锋和她约好在亭子里见面,一起去吃午饭,可当她走到亭子那儿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啸锋怎么还没到?”

    珩儿看了看手表,是十一点半没错,但许啸锋没有按时赴约,也没打来电话,她只能在这里等着。等待了片刻,她心中忽然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许啸锋赴约会从来都不迟到,除非是被什么突发事件绊住了。她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他,毕竟寻找一个人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她正要离开亭子,却见许啸锋怏怏地走了过来,朝这边挥了挥手表示抱歉,一脸的闷闷不乐。

    “啸锋,出了什么事吗?瞧你的脸『色』这么差。如果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别出去,等会儿我给你做吃的好了。”

    珩儿担心地捧着他的脸,许啸锋却耷拉着头,好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两眼无神。

    “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帮你?”

    “唉,你帮不了我的。”

    半晌,许啸锋才有气无力地开了口,脸『色』和声音都带着无比的沮丧。

    “珩儿,你大概做梦也猜不到我今天遇到了什么怪事,因为我自己都糊里糊涂的。”

    “怎么个怪法?”

    “其实我早就准备来这里等你了,可巧在胡同里遇到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她硬要拉着我去跟她下棋,一副向我挑衅的样子。我于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到一家棋社的包厢跟她下了一盘半个小时的快棋,结果我中盘告负,被她羞得头都抬不起来。珩儿,你说我可怜不可怜?我好歹也是中国的一线职业棋手,竟然被这样一个女孩子中盘战胜,而且她拿的还是黑棋,我现在真怀疑我自己的实力到底是不是瞎盖的……”

    许啸锋把满肚子的委屈都向珩儿倾吐着,就差没在这里大哭一场了。

    “真有这种事?那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珩儿也是异常惊诧,中国的职业棋手和一流的业余棋手中,能战胜许啸锋的人掰着手指都能数得出,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能在半个小时内就中盘击败他的人?

    许啸锋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继续对珩儿说:“对了,那个女孩子说她是从韩国来的,穿一身白衣,眉目之间看着跟你有点像,不过『性』子可烈了。我跟她下棋的时候,她落子的速度之快,几乎是一秒钟就能落一子,还说我下得慢。我觉得我跟她对局,比的根本不是技术,而是速度。说实话,她的棋有些像日本风格,如果下慢棋的话,我敢说她百分之九十都会输。但她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她能在这么快的速度里理出那样清晰的思路,这点我的确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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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白色幽魂(下)



    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又深情款款,珩儿出神地凝视着他的脸,许啸锋却将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套在了她的右手。珩儿没有拒绝,只是微笑着,脸上还带着洋溢幸福的泪痕,美丽的蝴蝶兰与她的气质互相映衬,令她看起来也如一朵盛开的花儿。

    “你没有拒绝我,你答应了?你答应了!”

    许啸锋顿时跳了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珩儿接受他的一天,再过不久,他一定会为她戴上结婚戒指。这种甜蜜的滋味,简直甜到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他一把抱起了珩儿,兴奋地在花园里转起了圈子。

    “啸锋,你放我下来,我的头快晕了。”

    珩儿一面开心地笑着,一面『揉』着额头,许啸锋这才发现自己兴奋得有点过头,连忙放下了她,两人坐在了亭子里石椅上。的确,快乐归快乐,满足归满足,可千万不能把珩儿给弄到晕过去,他可是希望他未来的新娘天天都健康。

    “抱歉,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差点忘了形,谁叫你是我的珍宝呢?我抱着你转圈的时候,感觉天上的云都在跟着我一起转,大概是在为我们跳舞吧。还有那些鸟儿,不是在给我们的订婚典礼奏乐吗?”

    许啸锋『摸』着头,突然将嘴唇凑到珩儿脸上去偷了一个香。

    珩儿微带羞涩地低下了头,抬头的时候,轻轻问了他一句:“你真的是啸锋吗?从前的啸锋可是连用词都会褒贬不分的,现在不仅会说那些四个字的词,还能说出满嘴的甜言蜜语,韩国就把你改变了这么多吗?”

    许啸锋一听这话,自己也笑了起来,“哦,这件事我倒真忘记告诉你了,我在韩国那边一边练棋,一边也在念书呢。”

    “你在念书?”

    珩儿顿时一惊,她可怎么也没想到像许啸锋这种习惯自由自在的人,竟然会静下心来念书。不过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的确和从前相比,有了一点改变,少了几分张狂,是更多的稳重和自信。

    “如果要做一个国际级的一流棋手,你也不希望我连一句像样的话也不会讲吧。我和银翔哥不一样,他能经常保持沉默,我可不行,我在那边不仅要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还要学习韩语。你知道吗?我现在的韩语水平虽然比不上你,却也已经可以跟那些韩国人话话家常了,尤其是跟银翔哥在一起的日子,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我也可以坐下来静静地看书。”

    许啸锋的话语中充满了成就感,仿佛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

    “你不用骗我了,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对不对?”

    珩儿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声调之中着一丝怜惜,她怎么会不了解他呢?从认识许啸锋直到他去韩国之前,他都是一个洒脱不羁、以自由为第一的小伙子,她只怪自己竟没有发觉到他内心深处的一种自卑感。那大概是三菱杯决赛从日本回国之后产生的,就因为珩儿那一口流利的外语,让他感到自己越发配不上她,于是,他才会选择做他生平最不喜欢做的事——读书。用情如此之深的许啸锋,怎不叫她又爱又痛?她又怎会到这种地步还拒绝他呢?她闭上眼睛,倚靠在他的怀里,细细聆听他激烈的心跳。

    “啸锋,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了……今后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陪你一起欢笑、一起流泪,即使有一天***粉身碎骨,我也不怕。你送给我的蝴蝶兰,我会好好照顾着,让它一年四季都开着美丽的花朵……”

    “呐,你这话我打住,只许你说这一次,以后可再也不许了。只要这世界上有我在,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你一根寒『毛』,我只要你变成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许啸锋强有力的手臂重新揽住了珩儿的腰际,激动地吻上了她的唇。珩儿的唇边还带着浅浅的笑,心底却『荡』涤着另一种涟漪,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这种强烈的震撼也只属于他们两人,这一刻若能延续到永远就好了……

    第二天,许啸锋和珩儿一起去了大虎道场,众人得知两人将要订婚的消息,都报以『潮』水般激烈的掌声,骆岩和程语曼更是抱着儿子前来祝福。但订婚归订婚,接下来的事情可不少,许啸锋要参加下一届天龙杯的预选赛,大家都知道天龙杯是国际棋坛最盛大的赛事,自然少不了他。前四届的天龙杯都被韩国棋手夺取,08年的这项比赛也是中国人又一次争夺冠军的机会,冯大虎、林之韬以及中国所有的一线棋手,都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许啸锋的身上。

    去韩国两年,果然让许啸锋的棋有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他的作战风格更加沉稳,少去了从前一味的冲动。尤其令人惊异的是,许啸锋回来之后参加新一年的棋圣战,第一场比赛便中盘击败了大师哥岳智兴,成绩优秀非凡。冯大虎和林之韬也双双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看来不出三年,这个小伙子便可能登上国际棋坛的顶峰。那些二三线的棋手则更是对他羡慕不已,甚至有传言说,08年的天龙杯一定是许啸锋和中国队的。

    传闻一出,程语曼的公司便抓住机会开始炒作,一夜之间,这种消息竟登上了所有体育报纸。对登报的事,许啸锋觉得有点无聊,不过以他的『性』子,也不想去管这些事,因为在韩国的两年,他也练就了一身本领,对媒体产生了“免疫力”。只是他自己非常清楚,虽然棋力有了不小的进步,但要说战胜崔银翔,仍旧没有绝对的把握。

    走在通往三潭棋社的胡同里,许啸锋的思绪一直没有离开过如何在天龙杯比赛中过关斩将,却丝毫未注意到,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直到那人开口说出话,他吓得几乎三魂丢了两魂半,因为站在他身后的是个身穿白衣的姑娘,令他猛然回忆起了那时在汉城看到的“围棋女鬼”。

    那姑娘戴着一顶帽子,正在缓缓摘下,她的言语让他大为震惊:“许啸锋,如果你想战胜崔银翔,就先跟我下一盘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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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白色幽魂(中)



    “啸锋,啸锋你快醒醒!”

    崔银峻的呼唤,让陷在惊恐中的许啸锋回到了现实,才发现自己正倒在崔银峻的怀里,连忙站了起来。

    “银峻哥,是你?”

    许啸锋一看是他,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崔银峻点了点头,拿着一块湿布为他擦了擦额头,“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我哥的房门外面?你知道吗?你刚才喊过一声之后,我就听见了,一出来看到你就在这儿愣着,像失了魂一样,连我都被吓了一大跳。”

    “银峻哥,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打扰了你们休息,银翔哥……他没事吧?”

    “我哥他不是还在里面练棋吗?你那一声叫虽然还有点威力,但还不至于影响到他,他一练起棋来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除非有人去使劲在他背后拍一下,他才会有感觉。”

    崔银峻说得稀松平常,许啸锋仔细朝里面看了看,见崔银翔果然还坐在那里专心地练棋,越来越觉得纳闷。

    “怪了,我刚才明明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进了这间屋,银翔哥他就很奇怪地笑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就在外面等着那白影出来。但是它出来以后,我根本抓不到它,它就那样飘悠飘悠地不见了呢。”

    “你是不是撞鬼了?”

    崔银峻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一面朝着周围环顾一圈。

    “哪里有什么白影子?要是有人进了我哥的房间,我会不知道吗?况且这世界上哪里来的什么鬼怪?都是人编出来的故事。我看你呀,多半是还不习惯睡地铺,弄得都梦游了,没关系,过几天就能适应的。”

    “不是啊,我真的看到个白影子,还是个女的,我没骗你……”

    “看来你这小子梦游的症状还真不轻,行了行了,算我相信,我哥他没事,你可以放心了,现在还是上去好好睡觉吧。”

    崔银峻使劲推着他往楼上走,直到将人推进寝室,倒弄得许啸锋一头雾水。

    “难道珩儿讲的那个传说是真的?可那个白影子看起来不像天使,倒像极了韵秋姐说的那个围棋女鬼……可是,我是真的在梦游吗?”

    许啸锋侧着身子躺下床,自言自语着,今晚的这件事,或许真的只是他的一场怪梦。因为从第二天以后,那个白『色』的影子再也没有在崔银翔的窗前出现过。

    两年的时间,在许啸锋的努力和珩儿的期盼中,在时长时短的感觉下,终于过去了。2006年的春天,阳光似乎比前年、去年的更加明媚,珩儿站在三潭棋社的花园里,提着小巧的水壶,细心浇灌着园中的花朵。不同品种的花,『色』彩不同,在阳光下的味道也不尽相同,但珩儿却能感觉到,花儿们都在绽放着最美的笑脸,就像她的天空许久都没再挂上雨滴一样。

    自从许啸锋去韩国之后,她便爱上了种花,一年四季的花都种。因为一季的花谢了,下一季的花还会盛开,这样一年四季都不会有忧伤,她这样坚信着。每隔一个月,她和许啸锋便会通一次越洋电话,尽管相隔千里,那份不变的爱依旧甜蜜。一听到许啸锋爽朗的笑声,珩儿就会觉得心头极其舒畅,而今年,许啸锋就应该回国,她不禁想象起他回国后的模样,是否会穿起了洋装呢?

    骆岩自和程语曼结婚后,就搬出了三潭棋社,和妻子以及母亲骆文君住在冯大虎所在的小区里,正好是冯家的楼上。骆文君和冯大虎离婚多年,泯去一切恩仇之后,竟和桂雅成了好姐妹,就算不能重新再嫁给冯大虎,却变成了冯家人的朋友。第二年,程语曼顺利生下一个漂亮的儿子,小名叫做伟伟。冯大虎可乐开了花,整天有孙子呵护着,他的臭脾气也好了不少,只是和林之韬表面上还会闹上几句,但至少不像从前那样充满着火『药』味。曾经说过大虎道场和三潭棋社“老死不相往来”的冯大虎,头一次来了三潭棋社串门,还带着的弟子们一起来作客,让珩儿感受到了无限的温暖和快乐。

    “啸锋,大概连你都想不到,冯伯伯和林叔叔这对多年的冤家也会迎来这一天吧?”

    珩儿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际,对着太阳笑了一笑。

    “珩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让她手中的水壶立刻停止了工作,那和风般的温柔,让她不由得转过了头。

    对面满是绿叶的桂树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整齐干净的头发,黑『色』的风衣显示着不一样的成熟。他提着大旅行袋,正朝着珩儿招手,那双可爱的小眼睛在阳光下笑得弯弯的。这个情景,宛如一幅天然的画,加上晴天的辉映,所有的花草树木都随风摇曳,加上那青年男子手中抱着的一束形状奇异的花,更添了几分亮丽。珩儿定睛一看,几乎掉下泪来,他手上捧的花竟是在北京的市场上罕见的蝴蝶兰。

    “珩儿,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啸锋,我回来了。”

    没等珩儿说话,许啸锋放下手中的旅行袋,三大步上前便将蝴蝶兰送到珩儿手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搂住了她。他感觉到珩儿滚烫的眼泪落上他的衣领,不是忧伤,是无比幸福的味道。这个重逢的时刻,到底等了多久?两年或许短得像一分钟,有时却又长得像一万年。

    “欢迎你回来,啸锋。”

    她的声调依旧轻柔,如春雨般,滋润着他思念已久的心灵。

    许啸锋拥抱着珩儿,抚『摸』着她飘逸的长发,细细感受那份久别之后的温馨。“珩儿,珩儿,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也再不要放开你了……我们不是别人,我就知道我们的感情绝对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而烟消云散,往后的日子,我会伴随你海角天涯。天地为证,今日许啸锋向叶珩儿正式发出订婚的请求,许啸锋会竭尽全力去爱叶珩儿,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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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白色幽魂(上)



    世界上有一种非常特别的颜『色』,也许是如凉月般的纯白,飘过,消失后不落一丝痕迹的那种。我所拥抱的是粉『色』的你,却觉得那一抹白『色』和你的粉红有着同一种『性』质,可以融合得正好。我的心一半清晰,另一半弥漫着氤氲的水气,思念彼端的你,会不会寂寞?珩儿,真的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还是明媚的晴天,还挂着一轮艳阳。

    “韩国人真是规矩多多,我这个适应环境的高手,看来也必须好好研究一下他们的风俗了……”

    崔银峻离开后,许啸锋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望着房间里陌生的天花板,似乎在考虑着明天应该做一些什么样的准备。左手上吊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用一种独特温暖安抚着他的心,减轻他心中的焦躁感。

    “珩儿,你说奇怪不奇怪?崔家三个兄弟,必须得年纪大的先结婚,年纪小的才能结婚,年纪最小的那个要比哥哥早结婚的话,就非要等到三十岁不可。银翔哥这样木讷的人,到底要多久才会谈恋爱都不知道,可把他弟弟折腾够了。还好我们中国不兴这一套,而且到我们这一代几乎都是独生子女,自然就不存在这种障碍了,对不对?”

    对着那块粉『色』的横玉,许啸锋还真觉得有跟珩儿说话时的感觉,不禁慨叹这块玉的神奇功效。但很快的,他忽然想起珩儿对他说过关于崔银翔的事,那或许真的只是传说吧。如今他和崔银翔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也没看出他哪一点像谈过恋爱的人,就是对他的亲弟弟,要『露』出一个笑容恐怕都非常不容易。那个传说中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曾经真的也属于过这个人吗?

    他又转念想到自己,明天一早起床,就要去跟韩国的棋手们一起练棋,是不是应该把那大大咧咧的个『性』收敛一点?他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在旅行袋里找到一套西服、一条领带和一柄折扇,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以提醒自己给外国朋友一个好印象。但他的表情却很是愁苦,因为这样的打扮,对他来说依旧和从前一样难受,到时候忍受不住这种束缚的话,可就糟糕了。

    其实,许啸锋在某方面的确格外羡慕崔银翔,那就是崔银翔独特的装扮——穿西装不打领带。这种装扮虽成为韩国棋手的一种时尚,但并不是每个人这样打扮都会好看,因为崔银翔的气质不是别人可以模仿的。崔银翔虽然长得并不算英俊,甚至可以用极其普通来形容他的外貌,然而这种打扮正好配合了他与众不同的味道。

    “算了,还是穿运动服好了。”

    许啸锋冲着穿衣镜那边撇撇嘴,终于决定呈现“本『色』”,接着打开门,欲到楼下的花园去散散步。也许是韩国的地铺对他来说还不太习惯,可能先用力呼吸一下这里的空气,等一会儿应该能比较容易睡着。

    “银翔哥……他在练棋吗?”

    刚走到二楼,许啸锋却猛然发现崔银翔的房间里亮着灯光。这个人到底休息了多久啊?难道他只睡两个小时就够了吗?现在已是午夜十一点,崔银翔若是在练棋的话,到底会练多长时间?他好奇地走到那间房的窗户前面,悄悄朝里面张望。

    果然不出所料,他真的在练棋!当许啸锋看清里面的情况之后,的确大为震惊,惊的不光是获得多个世界冠军的崔银翔还会这样刻苦练棋,还有他的练棋时散发出的那种特殊气质。崔银翔,他练棋的时候竟然会恬静和专注到这种程度!他的身子坐得很直,只有头微微低下了一点,视线中只有棋盘和棋子,大概是担心打扰到弟弟休息,他落子的力度似乎比比赛的时候轻了一些。窗户开着,风吹过他的发边,他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摆他的棋,好像对手就坐在他对面一样。这是他的世界,谁也走不进去,就连许啸锋在窗口看着他,他也根本没有发觉,不,是没有什么能让和棋谈天的他心有旁鹜。许啸锋甚至觉得,练棋时的崔银翔身外有一道将他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的水晶墙,能达到这种超凡之境界的人,恐怕也只有现代围棋的奠基人吴清源老先生了。

    “如果我要达到银翔哥的境界,到底还要练多久?许啸锋啊,你明明就是痴心妄想嘛,像你这种连安静都很难安静下来的人,要做一个真正的棋人一定比做冠军还难吧。银翔哥是个真正的男人、伟大的男人,而你呢?跟银翔哥比起来,你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

    就在许啸锋红着脸感到惭愧,正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风声吹响,他连忙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很淡的白『色』影子,像是随着风就被吹了过来,一瞬间的工夫,便从窗口钻进了崔银翔的房间。

    那是什么东西?许啸锋蹑手蹑脚地走了回去,继续朝那间房里看,里面仍旧一点动静也没有,崔银翔还是坐在那里练棋。但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此刻的崔银翔,脸上竟浮出了一丝浅浅的笑。他心中不由一怔,这种笑容,他看到骆岩娶程语曼的时候就是这样,应该是非常的幸福吧。到底有多少人能看到崔银翔脸上出现这种幸福的笑容呢?自己算是幸运,还是这事太过离奇?

    不过,刚才的白影却又是什么?会不会和崔银翔有关?尽管许啸锋认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对这件事越发好奇,那东西进去了,没理由不会出来。他打定主意,就来个守株待兔,等它出来的时候,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等可不打紧,许啸锋蹲在崔银翔房间外面,都快睡着了,也没等到那个怪东西出来。他想回自己的房间去,但又觉得搞不清楚这件事不甘心,于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在那里等,走廊那头的挂钟,已经显示着凌晨两点。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那白影子果然从窗口冒了出来,速度也比进去的时候慢了不少。

    “嘿,是谁?给我站住!”

    许啸锋跳起来就要抓住那白影子,他看出了那影子的形状,是一个身形纤小却婀娜的女子身影,但他根本抓不着。因为那影子可能不是人,它不用走,而是用飘的,连脚沾上地都没有一点声音。影子飘走了,许啸锋却被吓得目瞪口呆,他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的,是范韵秋故事里的“围棋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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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天凉好个秋(下)



    “不过就是两三年吗?日子一晃就过去了,除了每年回台北去给我爸爸扫一次墓,剩下的时间,我都会在北京等着你回来。啸锋,你不用担心我,我在北京有固定的工作,看到那群学棋的孩子,我已经很开心了。况且,我也可以去大虎道场找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起玩啊,还有骆岩和语曼,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我又怎么会不快乐?如今的叶珩儿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连笑都不太会笑的傻瓜了,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她的口气说得好像极其轻松,许啸锋却能感觉到其中藏着沉重。他何尝不明白珩儿故意要让他走,是不想他因为她而耽误了事业,当年送别程语曼的一幕猛然涌上心头,若是真要一别,这段来之不易的爱是否也会随着时间而烟消云散?

    珩儿缓步走出亭子,携着他的手走到一棵桂树下,止住了脚步转过头来。许啸锋望着站在树下的她,那棵树的位置是否也太好了点儿?明月的光辉,从枝叶的缝隙中泻下,刚好照在珩儿随风轻飘的秀发之上,让她看起来更有仙子般的美,若幻若真。

    “珩儿,我真的……很希望你说,你不***走,***留在北京,可是,你为什么却偏偏用这样的方式让我被你推着走呢?”

    许啸锋将她搂入怀里,强忍着眼角欲落下的泪。

    “啸锋,我也是棋手,我怎么会不明白你去韩国这一趟,对你的人生会有多么大的影响?你是个为围棋而生的人,你天生就是一个潜力超强的棋手,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你如果不把握它,我一定会为你感到忧伤和遗憾。你若是真爱我,那就去韩国,你把这个拿去,有它陪伴着你,就好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珩儿低声细语着,从颈项上取下一件饰物,将它放在他的手心。许啸锋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精致的金吊坠,然而这吊坠吸引人的地方却不是它由黄金制造,是镶嵌在它上面的一块粉『色』横玉。他的手接触到那块玉的时候,有一股温暖的感觉,尽管他不会鉴别珠宝首饰,此刻也能猜想到,这块横玉有多么珍贵。

    “珩儿,这个坠子是……”

    “爸爸告诉我,这个坠子从我出生的时候,就戴在我的脖子上了,所以他才会给我取名叫珩儿。‘珩’的意思就是横玉,这玉有冬暖夏凉的特质,也会随着***温的改变而改变它自己的温度。啸锋,这是我身上唯一一件贵重的东西,也是我最珍爱的东西,我想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它一定能把我的爱从中国传递到韩国,还会给你带来好运。”

    她的眼中绽放着月亮般的光芒,许啸锋本想说话,珩儿却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良久,二人才结束了这微带心酸的缠绵,珩儿羞涩地低下头去,将那个嵌着横玉的吊坠小心地系在许啸锋的左手。

    “我一定会回来的,当我回来的时候,就正式向你求婚,等我……”

    他默默在心中低语,抚上她柔软如丝的发,闻到那发香味融着桂花的清香。他也会等着她,到他们真正能因为爱互相结合的那天,他会带给她这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微凉的秋,在绵绵细雨中,许啸锋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所有爱他的人,登上了去韩国汉城的飞机。这一天,气温似乎特别低,在上飞机的前一刻,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但手上的吊坠似乎真有驱散寒冷的作用。很快的,冷的感觉便消失了,有的只是来自珩儿心底的温度。

    当天下午,他就和随同两名工作人员一起抵达了汉城,韩国棋院的代表来到机场,对他进行了一番热情的接待,并为他安排了韩国一线棋手住宿的高级公寓。让他感到尤其高兴的是,崔银翔竟然就住在他的楼下。

    原来,韩国的个人比赛项目众多,棋手们随时都准备着连续几天应付好几场不同的比赛,积极『性』比中国棋手还高。许啸锋刚到汉城,就面临了韩国王位战,后天就要参加这个比赛的32强赛,接着还要准备棋圣战。他总算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辛苦,韩国的一线棋手们,随时随地都排着各种比赛,似乎把时间用挤的也挤不出一丝空闲。

    崔银翔的弟弟崔银峻是个身材高大、体型有些发胖的男子,长期陪在哥哥身边,为他充当着助手和翻译。许啸锋是崔银翔的跨国战友,又刚从中国来,热情的弟弟自然就成了两人交流服务的“中介”。

    “银峻哥,不是我亲眼看到,还真想不到韩国的围棋气氛比中国还要浓厚呢。”

    许啸锋坐在寝室里,正和崔银峻聊天,因为崔银翔刚参加完一场比赛,需要休息,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崔银峻见这小伙子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直盯着他看,便猜到他心中所想。“啸锋,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我哥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还有……我的汉语。”

    许啸锋红着脸,傻傻地『摸』了『摸』头,“银峻哥,你的心思还真是细致到像针尖一样的地步,都被你看穿了。”

    “傻小子,不是我的心思细致入微,是每个第一次认识我的中国人都有你这种反应,我早就习惯了。”

    崔银峻拍拍他的肩膀,说起了自己和兄长的故事。

    “你是不知道,我哥小时候也跟我一样胖,听我妈说,他出生的时候有五公斤重,还被选上过超级宝宝呢。可能是基因的问题吧,我们家三个兄弟,脸都长得不像,后来从事的工作也不一样。大哥是服装设计师,二哥就下围棋,我就搞电子商务。可能是围棋这东西太伤脑筋,结果二哥越变越瘦,最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他的身体可一点都不弱。”

    “真的吗?我实在不敢想象他以前的样子呢。”

    许啸锋听得饶有兴趣。

    崔银峻继续说:“我二哥这个人其实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说话,在国内都没有什么朋友,外国人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岳智兴一个。但自从跟你下了三菱杯之后,我是真觉得他把你当了新朋友,那去中国留学三年的我也不是白念的书,所以我就给你们义务做翻译啰。我不妨告诉你,我的未婚妻是中国人,等我满了三十岁就可以结婚,到时候也会跟你去北京。”

    “难怪,原来你是留学生。”

    许啸锋恍然大悟,但崔银峻那套到三十岁才结婚的理论又是什么呢?他悄悄朝那边望了一眼,却见刚刚还笑得很开心的崔银峻,发出了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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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天凉好个秋(中)



    九月底,骆岩和程语曼在教堂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婚礼。

    参加婚礼的人很多,冯大虎一家当然没有缺少一个人,许啸锋还特意回了一趟重庆,接来了程语曼的母亲,棋友和媒体的朋友也来了许多。不过这样的“闪电式”结婚,还是有些让不知情的人们『摸』不着头脑。但大家看到冯大虎乐开了花,骆文君也在这里,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况且这还是一桩包含着各种感动的喜事,就更让人舒心。

    “骆岩和语曼能结婚,真是幸福……”

    许啸锋斜靠在礼堂的一侧,羡慕地看着那对满脸笑容的新人,尤其是看到程语曼找到好归宿,他心中的大石也真正地放了下来。

    站在旁边的珩儿同样面带微笑,他拉了拉她的衣袖:“他们俩终于结婚了啊,我们是不是也该……”

    谁知珩儿转过头来对着抿嘴笑道:“啸锋,你该不会是想我们也来个‘闪电结婚’吧?”

    许啸锋只听了她这句话,便知道他的愿望不可能实现。程语曼留过洋,思想前卫,骆岩又觉得应该早些结婚,否则等人家姑娘的肚子凸了出来之后才结,可不太好看。但珩儿不一样,她的思想保守、『性』格内敛还有些害羞,要她跟程语曼一样这么早就成为某人的妻子,可能根本就是不理智的行为。

    “新娘子要抛花球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许啸锋只看见所有人都朝着程语曼和骆岩围了过去,也拉着珩儿的手挤进了人群。很快的,程语曼转过身,把手上的花球用力抛向身后的半空,激起全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是谁接到了花球?”

    程语曼转过身来,和骆岩携手上前,一边笑一边寻找着那接住花球的人。

    “是我!是我!”

    一个大嗓门突然响起,好像迫不及待要向大家证明是他接住了,那就是捧着花球手舞足蹈的许啸锋。珩儿也站在他身边盈盈笑着,似乎在为他接到花球格外开心,一看就知道,他们俩根本不知道接花球意味着什么。

    “啸锋,珩儿,恭喜你们,下一对结婚的就轮到你们俩啦!”

    邹俊崎的一句话之后,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要笑到前俯后仰,一面笑还一面冲着两人***。珩儿那脸蛋飞满了红霞倒是自然,这次连许啸锋的脸也跟着红了,他不知道是该激动得哭还是该偷笑。刚才珩儿还变相拒绝“闪婚”,现在马上又变成了这种情景,看来是老天也要拉他们俩比翼***,就算等多久也一样会走在一起。

    “我说啸锋,你不如现在就向珩儿求婚吧。”

    骆岩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许啸锋头一次看到这个好友兼对手递给他一个如此“阴险”的眼神,浑身的汗『毛』都快竖了起来。这分明就是『逼』婚嘛!他苦着脸,无辜地望着骆岩,要珩儿答应“闪婚”,胜出的机率只有零。

    另一边,程语曼也在和珩儿窃窃私语:“我看啸锋他是巴不得明天就跟你结婚呢,现在时代不同了,结婚快一点其实也不吃亏啊。虽然说时间和距离产生美,但有时候日子久了,距离远了,美感就没了怎么办?啸锋接到了我的花球,就表示你们的这段姻缘是天注定的,或许在上辈子,爱神丘比特的箭就把你们两颗心给穿到了一起也说不定呢。珩儿,打铁要趁热,你就先答应了他吧。”

    珩儿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愿意答应和啸锋结婚,只是我觉得结婚这种事,应该要让我去世的爸爸知道。所以我准备先回一趟台湾,去给爸爸扫墓,告诉他我在北京的美好生活,也告诉他啸锋的事。”

    “这样啊?”

    程语曼有点失落地眨了眨眼睛,但珩儿既然如此说,那么的确不能再跟她开玩笑。而当骆岩硬推着许啸锋来求婚之际,许啸锋的手机却在这种不该响的时候偏响了起来。

    “什么?棋院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珩儿和所有的人还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就见许啸锋匆匆忙忙地收起了手机,接着对众人说了声抱歉,便朝着礼堂外面飞奔而去……

    这一天,真是世事变幻无常的一日,傍晚的时候,许啸锋去了三潭棋社找珩儿,约会的地点还是那个他们经常见面的亭子。也许是参加骆岩和程语曼的婚礼“忙乎”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珩儿走到亭子里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疲惫。但她看到许啸锋老早就来了这里等她,便尽力收敛起了疲态,她更想知道棋院到底向他作了什么交待。

    许啸锋就这样走近了,从怀里掏出一张段位证书,递到她的手上。

    “你升八段了?”

    珩儿看到证书上的字样,惊讶地抬起头。

    “是啊,连我也没想到,因为一场世界比赛获得亚军,我竟然可以破例连升两段。”

    许啸锋还是那样笑着,但珩儿发觉他并不太开心。因为他的笑容失去了阳光的『色』彩,甚至带着一点苦涩。

    “啸锋,除了升段的事,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对不对?”

    “我……一个星期以后,就要去韩国了……”

    他好容易才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垂下了头。

    珩儿愣了半晌,许久才重新开口:“是棋院……特意安排你去那边的吗?”

    “嗯,棋院的高层们对我说,自从三菱杯决赛之后,他们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现在终于可以把它付诸实施。另外,韩国队也盛情邀请我去做他们的客座棋手,参加他们国内的各种比赛,我也能有更多的机会和崔银翔交手。”

    “是吗?这么好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才行。”

    珩儿握住他的手,尽管有一点点的不舍从心头油然而生,却也为他能得到国际国内棋人的青睐而感到欣慰。

    “可是,我这一走的话,就是两三年的时间。你真的希望我出国这么久吗?我不在你身边,你会过得开心吗?”

    许啸锋轻轻捧着她的脸,有些激动却又苦恼地注视着她含着幽幽哀愁的眼,她美丽的睫『毛』微扬着,看得他心中『荡』过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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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天凉好个秋(上)



    初秋,刚送走夏日的季节,便意味着热之后是凉吗?从北京到汉城,我的脚步和心一样,在路上跌跌撞撞。突然一阵风吹来,桂子的香好像把所有的事一下子都从梦中唤回了现实。等着我的那个她,是否也站在某地,伸手想抓住那一翦秋风?

    骆岩仰卧在病床上,神情安详,似在迎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窗户半掩着,他隐约嗅到了桂子的清香,原来天气已经入秋了,他前些日子竟完全没有发觉。带着淡淡凉意的风透过窗的缝隙,吹过他的发际,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那阵凉爽,就算只有很短的时间,也仿佛有一种告别炎热、尽情享受微风轻拂之感。

    在住院期间,冯大虎、骆文君、冯逸舟和桂雅轮番照顾着他,许啸锋和珩儿也常来探望,让骆岩分外感激。而唯一没来看过他的人,只有程语曼。许啸锋告诉骆岩,自程语曼出院之后,他每天都去探望过她,她却说想一个人静一静。骆岩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实际上他最希望见到的人,仍然是这个跟他有着特殊关系的女子。难道经过了这场意外,她还没有走出自己内心的阴霾,还在执『迷』不悟?但是,他不能『逼』迫她去想通一些事,除了是孩子的父亲以外,他再没有别的身份,加上程语曼天『性』好强,越是『逼』她,她可能越会反抗。若不是与亲人相认的事让他感到了温暖,他或许还会一直记住那天程语曼飞奔下楼之前所说的话,以及她那让他心头滴血的神情。然而,她的近况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连许啸锋也不清楚。

    “骆岩……”

    病房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一个姑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让欠起身子的骆岩不禁颤抖了几下。

    “语曼?”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一步一步靠近他的姑娘,的确就是程语曼。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她竟然会在这时来了这里?他有些不敢相信,她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来看他?是要跟他再次划清界线吗?还是……他注视着她的脸庞,试图猜测她的心思,却又无法猜透。

    “你躺下,别坐起来。”

    程语曼的纤手抚上他的肩膀,用一种很小心的力度将他按回病床上,那温柔的细语,是骆岩从未听到过的。

    “语曼,知道你和孩子都没事,我很放心。我知道你始终无法接受我的感情,所以我也不会勉强你,只***能像以前一样时常照顾你和孩子,也就心满意足。因为到了现在,我能和爸爸、弟弟相认,已经是一种还不算迟来的福份,我也祝愿你有天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你、你也爱他的好男人。”

    骆岩一口气说出了一连串的话,仿佛打好了草稿似的。也许把这番话说完,他心里积压的所有不开心的事都会随风而逝,也可以把他和程语曼之间的事做一个最后的了结。

    “你在说什么?”

    程语曼睁大眼睛,疑『惑』地望着骆岩。

    “语曼,有一件事我必须对你说明,那就是……我那时提出要照顾你和孩子的事,不是因为责任,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发觉自己对你有了特别的感情。但感情的事,毕竟是双方面的,所以我会把你的自由还给你,从此不会再用孩子来束缚你了。”

    骆岩的语调沉着而淡定,程语曼却愣住了。片刻,她忽然流下泪来,握住骆岩右手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

    “骆岩,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让人心寒的话?难道你以为我想了许多天,到现在才来看你,是要跟你把所有的事做了断的吗?”

    “什么?”

    骆岩猛然一惊,只看见她流泪的脸上带着无奈和酸楚,还有一些伤感。

    “你以为我真的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吗?是的,我曾经是那么深爱着啸锋,他在我的心中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但正像你说的那样,是我有负啸锋在先,我没有资格再去强求他的爱。在意外发生的前一刻,我的确还想着啸锋,可是当你拼命救下我的时候,啸锋的影子突然间就无影无踪了。当我躺在医院病房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的身影和面容只有你,骆岩,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是那样害怕失去你……”

    “语曼,你这是……”

    骆岩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她居然说出了那样让他心动的话。

    “我知道因为我的关系,伤害了很多人,啸锋、珩儿,还有你。我一直活在『迷』惘的爱里面,可我的泪水没有干枯,我就不会再让人为我而承受痛苦。我们犯过同样的错误,就在于我们太过好胜,曾经可以得到却没有得到的东西,都不甘心放弃,觉得放弃就会让自己输得很彻底……骆岩,如果时间还来得及,请你原谅我好吗?我和孩子都需要你,你一定不能再有事,如果那样的话,我想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安心的……”

    她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好像无助的小孩一样流着眼泪,将骆岩的衣衫都浸湿了。而骆岩的手轻抚着她的秀发,他忽然觉得心里好热,是她的泪水把他全身的血『液』都变暖了吗?窗外的秋风吹来,凉意也似在渐渐消失。

    幸福,此刻的滋味是否就算幸福了呢?骆岩和程语曼偎依在一起,两人的思绪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种珍贵的联系。往事已飘散,渴望爱与被爱的人,接受一段新的爱情,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摆脱伤心的回忆,这是一种任何人都不该放弃的权利。也许,他们都会在以后的时光中,让自己爱得更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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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血浓于水(下)



    “放心吧,文君,我不会让阿岩有事,相信逸舟输血救了他,你也不会像从前那么恨桂雅了,对不对?我是阿岩的父亲,当我知道他受了这样的伤,真希望受伤的那个人是我,我们两个老人都还活得好好的,没理由要让孩子先遍体鳞伤啊!”

    冯大虎含着眼泪,低垂着头,好像一座石雕。骆文君长叹了一口气,若是这个表情能在二十年前看到,她恐怕也不会和他离婚吧。错过的始终错过,挽回又能如何挽回呢?庆幸的是,老天给他们留下了一个优秀的儿子,并且不久还可能找到一个漂亮能干的儿媳『妇』,也算是对他们不薄了。只愿这一场突发事件,能让骆岩从此告别所有的痛苦,换来他从没有享受过的幸福。冯大虎觉得,连骆文君和他二十年的恩怨也能在这一刻有了转机,那么程语曼也必定会走出自己心灵的桎梏,和骆岩携手走上另一段全新的人生路。

    “阿岩,你醒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守在病床边的冯大虎已经握着儿子的手靠在椅子上睡着,却因为骆岩手上的动静而再度醒了过来。骆文君因为疲劳的关系,已被他硬让林之韬给送回了她的住处,奇怪的是,冯大虎竟莫名其妙地发现,他和林之韬之间似乎没有以前那样讨厌对方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

    骆岩翕动着双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手术后醒来的他显得十分虚弱。

    “一天了,孩子,现在是凌晨***半,你终于醒了,爸爸好高兴。”

    冯大虎再次握上儿子的手,唇边『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妈妈呢?我……昏『迷』的时候似乎是有意识的,我知道……妈一定来过……还有语曼,她和孩子……怎么样了?”

    骆岩的目光朝四处闪动着,好像在尽力寻找骆文君的身影。

    “你别着急,语曼母子平安,正在病房里休养,医生说她过两天就能下地了。你妈妈被我叫你师叔送回去休息了,她明天一早会再来看你。她身体不太好,不能熬夜的,虽然她不在,可是我能每分每秒守在你身边,直到你完全康复为止。”

    冯大虎的声音带着不同寻常的温柔,满脸愧疚的神情,仍旧没有消散。骆岩望着这个他曾经和母亲一同怨了二十年的父亲,听了他一席话,完全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他没有力气和冯大虎吵架,只能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神随着心情游弋不定。其实在昏『迷』的时候,他的确能听到旁边的人叫着他的名字,说过一些话,也得知了冯逸舟为他输血的事。他并不是个无情人,他打从心底感激着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他虽然很想见弟弟一面,却无法以这种渴望的方式面对冯大虎。

    “阿岩,你还是不想看到爸爸吗?我很清楚,当年对你们母子所犯下的错,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取得你的谅解。不过你再怎么恨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爸爸,也不能因为我气坏了自己,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还有语曼跟孩子需要你的照顾。我……现在先到外面去,等你的心情好一点了,我再进来,我只希望你快点好起来,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冯大虎摇头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便要朝着门口走去。

    “爸……”

    一声很低却含着深情的呼唤,忽然从后传来,正想走出门的冯大虎,在这一刻戛然停住了脚步。骆岩好像在叫他,不,也许是他听错了,他怎么会这样叫他呢?然而,相同的声音再次响起,令他情不自禁地转过了身子,他看到了儿子的神情,那双眼中透着和刚才完全不同的颜『色』。

    “阿岩,你……你叫我什么?”

    “别离开我,爸……”

    骆岩用力从病床上欠起虚弱的身体,右手向前伸着,那纯真的、带着希望的目光,随着那几声轻微的呼唤,仿佛整个病房中凝固的空气都开始融化。

    “阿岩……你终于,终于肯认爸爸了……你知不知道,二十年来我就等着这一天,本来以为再也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我的孩子……”

    冯大虎激动得扑了上去,一把将儿子搂入怀里,若是骆岩没有受伤,他一定会把他搂得紧紧的,直到天亮也舍不得放开。他似乎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直到骆岩脸上落下的泪打湿了他的衣领,他一时竟不知是该大哭还是大笑,他失去的儿子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爸,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才会让您心如刀割……其实在我心里,一直都好想您,只是我无法把那种感觉说出口,回到北京还要说那种无情的话来伤害您……您知道我说完那些话之后,心里有多难过吗?我早就想重新叫您一声爸爸,现在终于鼓起了勇气,您却差一点就走出了那扇门,您要是……要是走了出去,恐怕我这一辈子也会后悔莫及……”

    骆岩泪落如雨,好像把这二十年来所有积在心头的泪水都流尽了,这一声“爸”,叫得多么艰苦和困难,叫过之后的感觉却是意想不到的温暖。冯大虎也一样,心酸和***交融在一起,热泪盈眶,无法抑制。

    父子俩喜极而泣的声音,传到了病房门口。守在外面的许啸锋从睡梦中醒来,心想骆岩已经醒了,就要推开门进去。

    珩儿拉住了他的衣袖,微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噙着泪花。“啸锋,我们别进去,难道你还没注意到,现在这间病房只属于冯伯伯和骆岩父子俩了吗?”

    “对啊,我们还是明天再来看骆岩吧,让他们父子俩好好说说心里话。”

    许啸锋『摸』了『摸』脑袋,觉得珩儿说得有道理,于是挽起她的手臂,两人缓步向楼梯那边走了过去。

    “珩儿,你怎么也快哭了?真是个容易感动的女孩呢。”

    许啸锋一面走着,一面拿出纸巾,为珩儿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冯大虎与骆岩父子相认,也是令他们以及认识这对父子的所有人开心的事,又怎会不让人感动?骆岩至少比珩儿幸运,站在他身边的珩儿,此刻大概也在思念自己去世的父亲吧,但是她那可敬的父亲却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

    他搂住了她的肩膀,在心底默默地说:“珩儿,你以后别再为这样的事伤感,好吗?你缺少的爱,你失去的爱,都由我一并带给你。只是我不知道你喜欢快速还是喜欢慢速,我只知道,我很想有一天你能做我的妻子……而那一天,又会在什么时候来到呢?”

    楼梯间的灯光暗淡了,那一排台阶所联系的两头,都是爱,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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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血浓于水(中)



    “张医生,冯医生,外面刚刚送来两名病患,一男一女,是一起车祸的伤者!”

    “立刻准备急救!”

    和爱医院的急症室里,冯逸舟和同事们飞快地动起了手,将伤者抬到急救床上。

    “这……不是语曼吗?”

    冯逸舟一眼便看清了那名女伤者的脸,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回事,却知道程语曼已经怀孕超过三个月,若不马上急救,胎儿随时可能有危险。他连忙以迅捷的速度,让助手们配合工作,为程语曼量了血压和脉搏,并注『射』了止血的针剂。好在程语曼的情况还不算糟糕,孩子能保住,冯逸舟松了口气,让助手通知『妇』产科医生前来接走了病人。

    然而,他的同事张医生负责急救的伤者,其情况可没有程语曼那样乐观。那名伤者满脸都是鲜血,伤口在额头上,紧闭着眼睛,呼吸急促。不过据张医生判断,车是擦过了他的身体,受了一些外伤,内脏受到了轻微的震『荡』。但他的头上的伤却有些严重,大概是车子撞到他的时候,人摔了出去,磕到了路边的铁栏杆头,失血很多,需要马上做手术。

    “张医生,通知外科了吗?”

    冯逸舟担心地询问着同事。

    “已经通知了,这边也刚给他验血型,准备配血”

    张医生回答着他的话,面上的表情很是严肃。

    “张医生,情况不太妙,这个伤者是rh阴『性』血,我们医院……”

    一名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面『色』如土,张医生和冯逸舟同时愣住了。rh血型本就是极为罕见的血型,也是最复杂的血型系统之一,若是血型不合,输血反而会更加威胁患者的生命。

    “小徐,你愣着做什么?马上联系别的医院,想尽办法也得及时调到血,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

    张医生急迫地催促着那名护士,护士似乎才回过神来,连忙出去电话联系附近的医院。

    冯逸舟拉了拉同事的衣袖,“张医生,rh型血在全国范围内都属于稀有血型,我看附近的医院即使有,也不一定能合上。我看最好是马上联系他的直系亲属给他输血,通知他家人了吗?”

    “已经通知他的母亲了,不过要她赶过来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除了他母亲之外,他没有别的家人吗?”

    “他还有个爸爸,不过听说到日本去看什么比赛了,今天下午才回北京来。”

    “什么?他被送进来的时候,昏『迷』之前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冯逸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张医生回答得倒很快:“他说了,他叫骆岩。”

    “张医生,别等了,马上让外科的医生给他动手术,我来给他输血!”

    冯逸舟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张医生和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都大吃一惊。一个急症室高级医生主动要给伤者输血,这到底是怎么了?照正常情况来看,冯逸舟此举根本就跟脑子有问题一样,不能不令人目瞪口呆。

    “冯医生,你这是做什么?你自己也知道,就算你是rh型血,也要验了之后才知道是否符合,你现在就这么激动,这可不是医生的专业表现!”

    张医生厉声说道。

    冯逸舟的声音却更为激动:“张医生,这不关专业的事,躺在那里那个人,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我们的父亲就是这种血型!”

    骆岩终于脱离了危险期,只是还昏『迷』着,守在他身边的人正是骆文君和冯大虎。冯大虎能在医院,是珩儿刚下飞机,便接到林之韬的电话,于是许啸锋叫了辆快车,和冯大虎一同来到了这里。从程语曼的口中,所有的人才知道,她肚子里孩子真正的父亲是骆岩,被“冤屈”缠身的许啸锋也总算获得了解脱。意外发生之后,程语曼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但听说骆岩伤势不轻,她又开始表现得异常激动,医生只好强行为她注『射』了镇定剂。许啸锋、珩儿、林之韬等人,此刻也都只好在外面守着,因为骆岩刚刚做完手术,不能有太多人进去打扰。

    骆岩所在的病房里,又是另一番情景。冯大虎和骆文君阔别多年后的再见,他们两人如何也想不到,再见面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更想不到,骆岩会因为一个女子而遭遇车祸,为他输血救命的偏偏又是冯大虎和桂雅的儿子——冯逸舟。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望见对方的眼,又同时将视线都转向了病床上昏『迷』的儿子。

    “文君,你别担心,医生说过阿岩的手术很成功,已经没有危险了。你身体一向不太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儿子有我陪着就行。”

    冯大虎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骆文君的肩膀。

    骆文君缓缓转过头,只见冯大虎的目光带着无限的愧疚和关切,她的心不禁颤动。他的这种眼神,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没有看过了?纵然心头还有怨气,然而随着冯大虎的这个眼神,仿佛也很自然地变得越来越淡。

    “文君,我并不奢望你原谅我的过错,但我却不能不对你们母子说声对不起,这些年来,的确苦了你们。我只是……想对阿岩尽到我这个父亲应尽的责任,毕竟他身上流的始终是我的血,我们两人的恩怨,没有必要让儿子来背负下去,这对他实在很不公平。我知道现在如果说什么甜言蜜语,你听着一定会觉得我很虚伪,我也从来不会搞那一套,你以前就明白的。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等阿岩醒来的时候,不会看到我们俩冷漠相对,我相信他最想看的是他的爸爸和妈妈同时在关心着他。”

    “大虎……”

    骆文君心中酸楚,几乎抑制不住要落下眼泪。也许并不是因为冯大虎的话打动了她,而是她自己也意识到,她对骆岩曾经说过的那些报复的话,变相摧残了儿子的人生。她轻抚着儿子的脸,仿佛在细数着他的伤口,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儿子深深的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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