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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四十一 蜀中棋王的本来面目)



  羽毛球馆外是一个大花园,和宾馆里其它的地方一样,这里也是姹紫嫣红,蝶舞莺飞,丝毫没有一点入秋的感觉。花园中间的是一座小小的四方凉亭,曲径通幽,禅房花木,绕行其间,颇有身处桃源之感。
  来到凉亭坐下,在习习微风吹拂中,王子明欣赏起眼前的风景。
  “王子明。”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转过头去,一位从假山后转出来身穿红色运动衣的人正向高举右臂向自已挥着手。
  这个人是谁?自已不是喜欢交际的人,比赛又刚刚开始,认识自已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怎么认不出来啦?两个月前咱们还交过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人看到王子明眼中的迷惑提醒道。
  “啊,原来是刘浩呀。今天你换了身打扮一时还真不敢认了。”眼前的人和两个月前气质上有了很大的变化,那种骄横霸道的感觉一点不见,怪不得虽觉眼熟却总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还好,还好。总算没有把我给全忘干净了。”来人正是刘浩,两个月前把北京棋界搞得鸡飞狗跳墙的四川棋手。
  “哪里,哪里。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吧?”王子明也笑着问道。他对刘浩并没什么不好的感觉,更何况因为对方的原因自已还小发了一笔,算起来还应该感谢一下呢。
  “是呀。这次是代表成都晚报来参赛。看你出来的这么早,棋赢的很顺利吧?”
  “还行,没碰到什么麻烦。你出来也很早,是不是也顺利过关了?”
  “我那盘棋还行,只是其他三盘输了两盘,最后只得了一分。不过能和上海队打个平手也算不错了。”刘浩答道。
  “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应该很不服气,现在只是个平局怎么还很心平气和的?这和你在北京的表现很不一样啊。”王子明不解地问道。
  “呵,上次去北京是因为我师傅的原因,他说我的棋已经发展到一个瓶颈,再想进步的话必须要多和高手交手。你也知道,现在的高手大多珍惜羽毛,很少会亲自迎战不知底细的对手,所以他给我出了这个主意,叫我以挑战整个北京棋界为理由到处挑战,这样当事情闹大了之后那些高手为了荣誉就不能不出来应战了。至于说道我的性格,虽然有些自傲不假,但也没夸张到视天下英雄于无物的境界。”刘浩认真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就说,棋手之间的挑战是很平常的事,但以一个地区为目标的就太少见了,现在你一说就全清楚了。你的师傅倒真是用心良苦。”王子明点头说道,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就是后遗症大了点。
  “是的,那一个月我过的也是很辛苦呢。光是下棋还好说,但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不可一视的样子,想想就是累人。要不是你把比赛结束了,那种苦日子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刘浩摇摇头苦笑着说道,看来勉强把自已装成另外一种性格真的是一件很伤神的事。
  “怪不得那天看你的行为举止有点不太自然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刘浩的表现的确有些做作,原来是因为表演不到位缘故。
  “你感觉到了?呵,其实在没碰到你之前我的表现还算可以,很多周围的朋友都说那时我就象变了个人,不去演戏太可惜了。要不是没想到你进屋时的气势那么强,一下子让我的自信心有了动摇,说不定到现在大家都还蒙在鼓里呢。”刘浩说道。
  王子明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当对一盘棋志在必得时自已身上的那种气息他很清楚,那是历经无数生死大战之后才可以得到了,以刘浩的实力只是自信心动摇一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次北京队都来了谁?李成龙来了没有?”刘浩问道。一个王子明已经很难对付了,如果再加上李成龙,纪长风那团体赛冠军怕是没跑了。
  “哦,他在海南没回来。这次来的是他的两个外甥女,李紫茵,李紫芸。另处和你交过手的纪长风也来了。”王子明答道。
  “李紫茵,李紫芸……?是不是今天开幕式上最出风头的那两个小姑娘?”刘浩想了想迟疑地问道。
  “对,就是她们。你不是还和紫茵下过棋的吗?”王子明答道,看来这个刘浩还真是醉心于棋道,这么出色的美女也没留下多少印象。
  “真是她们呀!想起来了,那天和我下棋的就是那个长头发的。怪不得刚才和她们打对面的时候旁边那个短头发小姑娘瞪了我一眼,我还奇怪呢,又没招她没惹她为什么就给我个大白眼,原来是有原因的。”刘浩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
  “是吗?小姑娘很会记仇,你不要太在意,全当她们是两小孩子就行了,要不然会被气死的。”当时什么场面不用刘浩形容就可以想象,李紫芸没有出口挑衅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刚出学校的大学生,哪就那么喜欢斗气。不过以她们的实力来参加晚报杯是不是有点冒险了?以上次那盘棋来看李紫茵的水平也就在五段,六段之间,李紫芸既然是她妹妹想必也是这种水平,参加晚报杯的棋手水平都很高,她俩也就排在中间偏下,你们就不怕她们拉成绩吗?据我所知在北京双子楼的周家兄弟,百友居的郑彦实力都在她俩之上,为什么不派他们出来?”刘浩奇怪地问道,因为北京挑战赛他对北京的高手可是有相当的研究。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两个月前她们的水平的确如此,不过你要是还用老眼光看人怕就要吃大亏了。要说她俩现在有能和一流棋手相抗衡的实力为时尚早,但说有个三七开的机会并不过份。至于周金贵和郑彦则是已经败在了她俩手下,这次是来不了了。”王子明说道,他并不在意把这些告诉刘浩,晚报杯团体赛的赛程编排原则上是积分靠前的队伍先交锋,积分靠前的比赛过的就按排名顺延,四川棋手的整体实力并不强,等到和他们比赛的时候北京队的实力早就不是秘密了,藏着瞒着也没有意义。
  “是吗?进步这么快?!”刘浩大吃一惊,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提升一个段位的实力,这速度也太恐怖了。
  “不用那么吃惊。和你下棋的时候她们俩的实力并不象你想象的那么低,只是因为以前没下过那种类型的比赛,经验太少,再加上被你的表演所蒙闭失去了平常心所以才那么容易就输了。”凡事有因才有果,没有基础便能一步登天那是小孩子们梦中的希望,现实当中抱有如此幻想的人只能碰得头破血流。
  恢复本来面目的四川棋手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两人愉快的交谈直到王子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职业比赛会要求参赛选手在比赛期间携带任何通信工具,,业余比赛也有相类似的规定,不过已经放宽到不影响到他人就行,所以只要把手机放到震动档上就可以了。
  掏出手机一看,是李紫芸发过来的,内容就是比赛已经全结束了,问他在哪里。
  “队里有事,我得先走了。祝你下午比赛好运。”王子明告辞道。
  “我也一样。”刘浩也挥手做别,下午还有一场比赛,他也需要去做准备。
  重新回到赛场,大多数棋手已经离开了,只有一少部分还围在裁判席那里等着看下午对战的安排。
  纪长风,李紫芸,李紫茵也是其中的一员,在最后的鏖战中纪长风顶住了对方的反铺,最终以微弱的四分之一子获胜,虽然胜的侥幸,但也是完成了任务。北京晚报队以四比零的比分完成了首次亮相。成绩相同的队伍还有四支,分别是江苏,浙江,吉林,河南,下午的比赛北京队的对手将在这四去队伍里选出。
  “王大哥,你跑哪儿去了。自已下完棋就不管我们了,你也太没集体主义精神了吧!”发现王子明正向这边走来,李紫芸先送上顶大帽子。
  “怎么?你输了吗?”王子明明知故问道。
  “切,就不知道盼点好!”一个大大的白眼抛了过来。
  “纪社长,这次你辛苦了。”四盘棋中以纪长风的最为艰难,没有介意李紫芸的不满,王子明慰问起了纪长风。
  “还好,幸亏苏朋看错了一手棋,要不这盘棋就悬了。想不到一年不见他的棋还在长棋,真是老当益壮。”纪长风答道,苏朋从十一年前的晚报杯开始参赛,到现在为止还战斗在比赛的第一线,这固然和江西棋手整体水平太低,青黄不接有关,但他本人的顽强斗志也不容小觑。
  “王大哥,您那盘棋怎么样,看你老早就结束了,是不是赢得很轻松?”李紫茵问道,从她的位置是看不到王子明的棋盘。
  “那还用说,根本就是两个级别的,差那么多还能坚持半天,说实话,我还真挺佩服那个卷毛的。”李紫芸转眼就把刚才的不快丢到了一边,洋洋得意地介绍起来,好象那盘棋是她的杰作似的。
  “别那么说人家,他也是尽了力的。”看看四周,王子明做手势让李紫芸音量降低点,自已人说说也就算了,可这是公众场合,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可是很伤人的,这个小丫头就不知道给别人留点面子吗?
  “就因为尽了力才说是两个级别的嘛。看他那头卷发给揪得象是个狮子狗,真好笑。”虽然降低了因音量但李紫芸并没有改变说话的习惯。
  “好啦好啦,已经下完的棋就不要说了,编组已经出来了,咱们对吉林。运气还不错。走,先吃饭去,待会再研究怎么排阵。”纪长风也意识到了这么下去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赶紧打岔道。
  “好呀,我也早饿了。对了,关记者呢?他不在谁买单啊?”小姑娘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到底是阅人无数的大棋社领导,哄人的本事真不是吹的,这一点王子明拍马也比不上。
  四位棋手的午餐很简单,有经验的棋手都知道,中午吃得太多的话下午比赛时就容易犯困,纪长风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李紫茵,李紫芸虽然略有微词,但为了大局还是接受了一桌子的绿色食品。
  下午的比赛是在一点开始,吃完饭已经过了十二点一刻了,几个人没有直接去赛场等待而是先回到了住处,一方面是想休息一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李家姐妹。这两位美女棋手的人气实在是太旺了,短短的午饭时间里就有七八拨人以祝贺北京队旗开得胜的名义跑来搭讪,搞得十来分钟就能解决的问题拖到了半个多小时。
  到了王子明,纪长风的房间大家分头坐下,王子明和纪长风选择的是两张靠背椅,两姐妹则是不客气地拣了张床就坐了上去,显然半靠在床头远比坐在椅子上要舒服得多,不过为什么在坐之前还要特意看一看床头摆的行李是谁的就不得而知了。
  “纪大哥,等会要碰上的吉林队有什么高手吗?”李紫茵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后问道。
  “吉林队的成员实力都很平衡,没有明显的弱点,所以团体赛成绩一向不错,不过因为没有特别的高手,所以他们对实力强于他们的棋队冲击力偏弱,很少能爆出冷门。队员的实力大体上是六段稍强,主力队员是朴东尧,朝鲜族人,曾经到韩国留学,棋风也和韩国流相似,局部缠斗很有一套,其他三人大体类似,但凶狠性比他要差一点。”纪长风拿出大会统一发布的参赛人员名单如数家珍般地说道。
  “那这轮比赛我要坐第一台,上回没和刘浩斗一斗,这一次我倒要看看韩国流有什么厉害。”李紫芸立刻请缨道。
  “在没碰到浙江,上海,湖南之前秘密武器是不能用的,你有把握吗?”纪长风问道,虽然以实力而言李紫芸应该在对手之上,但对手大赛经验的丰富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所能比的。
  “怕什么!韩国棋手的棋谱我又没少打过,不过就是个假韩流,不用秘手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李紫芸自信满满地说道,对上次没能和刘浩一战她现在还耿耿于怀,这次一定要证明自已的实力。
  “纪大哥,您就让她坐一台好了,反正有您和王大哥坐阵,再不济也是个平局。”李紫茵也劝道,在她心中只要李紫芸能赢的对手她自已也能赢,证明小妹也就等于证明了自已。
  “子明,你看呢?”纪长风转头问向王子明,虽然知道再不济也是个平局,但在最后统计成绩的时候评比分数的原则是先看场分,场分相同的时候是看相互间的胜负,相互间的胜负相同时是比较第一台的成绩,因此第一台人选是相当重要的。
  “就让她上第一台好了。你也说过了,吉林队不具备夺冠的实力,第一台的胜负跟他们没有意义,叫她俩早一点有和强手的实战经验对于以后和上海,浙江,湖南交手会有好处的。”王子明想想说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接受压力怎么能成长,现在受到挫折总比以后要好些。
  “好吧,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就这样写了。”比赛台次是在比赛前十分钟才交给裁委会的,一旦填上就不能涂改。
  “谢谢纪大哥,谢谢王大哥!”李紫芸乖巧地叫道,只要目的达成她比任何人都听话。
  “美什么你!就许你换台人家就不能了?万一那个朴东尧换到了后边我看你找谁哭去!”王子明笑着提醒道。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小姑娘虔诚地祈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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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3 19:53 编辑

寂寞高手(四十 比赛打响了)



  晚报杯的开幕式是安排在阙里宾舍的会议中心举行,早早的,来自三十二个省市自治区的棋坛高手便来到了这里,倒不是组委会的组织能力超强,而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棋手们都想早一点和老朋友们聊聊天。全国的围棋人口大约有四千多万,但有资格参加这种等级比赛的棋手却是不多,象纪长风这样连续数年都代表北京晚报参赛的常青树各代表队中比比皆是,终究棋手的世界是实力的世界,只要实力够强那遍地都是机会。
  按道理,北京晚报代表队人气最旺的棋手应该是纪长风,他年纪最长,参加比赛最多,在这里认识的人自然最多,加上本人也是国内屈指可数的业余七段之一,这一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然而进到会场后,让几人大跌眼睛的是:向纪长风问好的人固然是多,但除了几位已进中年的长者外,其他人的注意力马上就转到了两位女孩子身上,好象这才是他们过来寒暄的目的。
  “看来咱们是‘久入芝兰之室而不知其香’,真是想不到这姐妹两在这儿这么受欢迎。”自嘲地向王子明一笑,纪长风低声说道。
  “知足吧你,这一屋子二百多口子,女棋手就这么两位,人家还知道先跟你打个招呼就算够尊重你的了。”王子明微笑着答道,两个女孩子为了今天的亮相可是没少花心思,在离开北京的前一天还特意花了一个下午时间跑到了翠微大厦疯狂采购了一大堆衣服,本就处于双十年华黄金时代的妙龄女孩再加上精心的准备,在阳盛阴衰的业余棋界想不引起大家的注目都困难。
  “嗨!老纪,好久不见了啊。看你满脸红光的样子最近过得挺开心的吧?”一位身穿灰色夹克,又高又胖的中年人用力地拍着纪长风的肩膀叫道。
  “哈,看到你能不开心吗?一年不见体重又加了十来斤吧?”纪长风转头一看是熟人也回敬了一拳。
  “什么十来斤!只有八斤,来之前我刚量过的。对啦,你身边这位看起来很眼生,是不是第一次来参加比赛?”看到纪长风身边站着的王子明这个人问道。
  “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上海市的第一高手,也是我的老对头,两届晚报杯的冠军得主高杨。这位是我的队友,王子明。”纪长风侧过身介绍着双方。
  “你好,久仰大名,今天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王子明握住对方伸出的手恭维道,虽然他以前并不习惯这种场合,但这么多个月在乌鹭社见惯了江湖高手之间的礼仪倒也学了不少东西。
  “什么气度不凡,要说大肚能容还差不太多。你就是赢了刘浩的那个王子明吧?”看起来高杨的性格相当的爽快。
  点了点头,王子明并没把那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事。
  “不错嘛。刘浩的棋我见过,相当有实力,你能赢很不简单,看来这次比赛争夺冠军的人里又多了一位。”高杨上下仔细打量着王子明说道。
  “您过奖了。”王子明微笑地答道。
  “各位参赛棋手,请按座位上标识入坐,五分钟之后开幕式将正式开始。”主席台上一位西服革履的工作人员对着话筒说道。
  “我先回去了,你住哪个房间?晚上比赛完了去找你。”高杨见大家都在找各自的座子抓紧时间问道,中午的休息时间很短,而且下午还有比赛要进行,不是聊天的时候。
  “东院011,门边挂着《诗经.小雅》的那间房就是。”纪长风还没忘记昨晚王子明的说教。
  “哈,什么时候你也看得懂那东西?别以为我们那边墙上就是空的。看到时候我怎么戳破你的牛皮。”转身离开的高杨不屑地回头说道,看来他对纪长风的了解也不是一点半点。
  和纪长风一起找到自已的座位坐下,过了老半天李紫茵李紫芸才摆脱了一大群仰慕者的纠缠走了过来,背后跟着的是无数双不知目的为何,炯炯发光的眼睛。
  “喂,挺受欢迎的嘛,有没有中意的?”纪长风开起了两个女孩子的玩笑。
  “什么嘛,一个个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烦也烦死了。”李紫茵皱着眉头小声说道,虽然很喜欢那种被众人所关注的感觉,但终究不象演艺明星那样受过专业的训练,不过是十来分钟就已经觉得受不了了。
  “是呀,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话题,要不是初次见面不好意思太过份,要不早就把他们甩一边了。”一向喜欢热闹的李紫芸都这么说看来刚才受欢迎的程度还不是一般热烈呢。
  笑笑无语,王子明很清楚那种无从抵抗的感觉,虽然和眼下追求美好事物的年青人目的不同,但无孔不入的新闻记者比起他们对目标有着更多方法和热情。
  主席台上的人经过一番你谦我让之后终于都坐好了,那个西服革履应该是大会司仪的人重又走到了话筒前开始了例行的程序。
  王子明没什么心思去听那些闭着眼睛也背得出来的套话,中国人就是喜欢开会,是个领导就喜欢讲话,这个传统几十年一直如此,半点也没变化,也真难为那些当头的,一个个都有当讲师的天分,不用讲稿一张嘴就是半个小时二十分钟,连句磕吧都没有,更了不起的是说了半天居然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如此修为是他作梦也赶不及一二的。
  “下面有请此次大赛裁判长田永仁先生为我们讲话。”掌声热烈响起,显然众多棋手对他的欢迎程度远远超过了前面讲话的那些肥头大耳的领导们。
  田永仁,呵呵,现在终于也升到九段了,想当年这个天份一般的棋手在七段一呆就是五年多,还以为这辈子了不起也就是个八段了,没想到他居然咸鱼翻身到了职业棋手的顶端了,看着从主席台站起走向话筒已经微显谢顶的男人,王子明会心一笑。田永仁是一个人缘相当好的棋手,相较于他的棋艺,给王子明留下更深印象的是他永远不变的笑脸。
  “想必坐了这么半天大家都已经很累了,我就不多说什么客套话了。在坐的诸位一半以上都和我认识,能再次和各位朋友一起欢聚一堂共同探讨棋艺很是荣幸,希望在此次比赛中大家都能赛出风格赛出水平,展现出国内业余一流棋手的风采。”田永仁的讲话倒真的是简单明了,从台下大家更加热烈的掌声可以证明这一点。
  看来田永仁当领导的才能要超过做为棋手的才能吧,王子明想到。
  裁判长的讲话按惯例都是最后的发言,这次也不例外,在齐鲁晚报社社长中气十足的嗓音下,第三十二届全国晚报杯比赛正式开始了。
  先进行的是团体赛,地点是设在阙里宾舍的室内羽毛球馆。赛场上球网之类的设施早已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八八六十四张棋桌,当一百多名各地棋手全部入坐后,场面是相当的壮观。
  运气不错,北京晚报队首轮遇上的是江西晚报队。象这样时日持久的比赛中,首战最重气势,谁都想来个开门红,有个软柿子可捏没人会愿意啃骨头。
  和京沪浙等传统强队相比,其他地区的整体水平就差得很多了。围棋是易学难精的游戏,只有肯花时间,达到业余三四段的水平不是难事,天分只要不是太差,业余五段大多数人也可以达到,但六段以上就不是光凭热情和努力就做得到的了。
  江西队不是没有高手,虽然四位棋手中有三位只是业余五段,但领队苏朋却曾经三次进入全国十强,是位经验丰富的业余六段高手,只不过团体赛不是个人赛,一个人再出色也只是得一分,就如舍甫琴科之于乌克兰,整体实力的不足使得绿茵场上的一代天骄这辈子只能看着别人捧着大力神杯欢庆。
  通常情况下全队的最强棋手都是坐阵一台,熟知对手根底的纪长风在拿到了赛程表后第一时间就决定了由自已守一台,把王子明放在第四台,这是还在北京时和陈院长,管平就研究好的,好钢要使在刀刃上,在遇到强敌之前一定不能让王子明的实力过早地引起众人的注意。
  王子明对纪长风的安排全无意见,如何排兵布阵那是领队的事,做为棋手的他只要把面前的对手打败就可以了,为不该自已去想的事伤脑筋不是他的习惯。
  眼前的对手显然已经尽了全力,频频的长考和被揪得乱糟糟的头发都说明了这一点,但仅凭这些想要在王子明而前找到便宜还是远远不够的,只是很老实地应对着,没用多久,王子明的白棋已经遥遥领先。
  喝了一口大赛组委会提供的矿泉水,王子明扫了一眼旁边李紫芸的棋盘上去,精彩的棋局需要双方的配合,一边倒的棋下起来固然是娱快,但对手无力的抵抗给自已的感觉更象是在屠杀。
  李紫芸的对手是个脸色略黑的年青人,身体壮实得象位举重运动员,头上留着不到一厘米长的短发,粗粗的看去还真有点香港影星刘青云的意思。
  棋如其人,执黑先行的他走棋相当坚实厚重,一招一式少见破绽,只是厚重和迟缓之间的差别只有一纸之隔,不出错不等于就是对。李紫芸的棋属于轻灵飘逸,步调如飞的类型,一上来就如风般地抢占了三个角,之后又开始在中腹走棋,先捞后削的战略一眼可见。实地落后的黑棋不得不强攻对手,希望借此可以保持挽回局面的均衡,只是中腹战斗头绪太多,黑棋的攻击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引狼入室,而白棋只要搞出两只眼来就是胜利,虽然黑棋的攻势汹汹,但在高手眼中他已经有了大麻烦。
  再往远处看去,虽不真切,但李紫茵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平静,应该是情况不错。至于纪长风,王子明倒不是太担心,久经战阵的纪长风如果没有自信是不会自告奋勇地要坐阵一台。
  “我输了。”对面的年青人停止了虐待头发的举动轻声说道,做出最后决定的脸上比刚才轻松了很多。
  “这么就放弃了?”时间还有不少,棋盘上也不是一点争胜负的地方没有,这么早就认输王子明感到有点奇怪。
  “没办法呀,实地上落后五六目,还有两块孤棋被缠绕攻击,就算不死也会给扒下层皮来,继续走下去只是自找苦吃。”年青的棋手颇为无奈地解释道。
  “呵呵,那就承让了。”王子明点头微笑道,年青人的选择不能说不明智,到底是业余棋手,不利情况下的斗志远没法和职业棋手相比。
  招手叫来裁判记下成绩,王子明离座站起先去看李紫茵的棋。旁边李紫芸的这一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拿下,所谓活棋容易吃棋难,只有中腹一块孤棋,没有借用,黑棋想要吃住白棋谈何容易。
  果然如王子明所料,李紫茵这盘棋进展不错,执黑的她稳扎稳打,牢牢地把先手掌握在手中,虽然优势不是很大,但稳健的招法却让对方难以找到反击的机会,一百余手刚过便已进入到官子阶段。
  枯燥的官子战对于很多棋手来说都是件极为痛苦的历程,对面的这一位也是如此。业余棋手下棋因为力战型的居多,胜负通常在中盘就已经决定,因此象纪长风那样专门花时间研究官子的人非常之少,也因此业余棋手和职业棋手对局中收官阶段亏个十来目棋是很普通的事。李紫茵志在成为职业高手,对官子的研究是她每天必修课程之一,棋下到现在这个地步,虽然大胜已不可能,但让一惯稳定的李紫茵输出去同样是不大可能。
  纪长风的一局和李紫茵的一局很是类似,不过胜负的天平却相当微妙,苏朋不亏是屡进十强的高手,在序盘和中盘的战斗中和纪长风杀得是旗鼓相当,进入官子阶段后也是寸铢必争,毫不退让。不过纪长风在官子下的苦功不是没有价值,借对方稍有问题的一招反击得手,以盘面九目的优势暂时领先。这次比赛规定黑棋贴子为三又四分之三子,相当于七目半,双方实际上的差别连一个子都不到。对于职业高手来说一目半的优势足以保证胜局,但对业余棋手来说却还是胜负难料。
  不过对于团体战来说这已经不是很重要了,李紫茵那盘棋基本上已经可以当做赢棋,加上自已这盘,北京晚报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转回李紫芸身后重新审视局势,白棋在对方的强攻之下顺利地七目做活,所付出的代价是让黑棋围起了一块三十余目的边空,然而白棋原本三个角加起来就已经接近了三十目,加上现在这块七目活棋,盘面反而超出对手领先。此处告一段落之后棋盘上黑白双方基本上都没有不安定之处,以李紫芸的实力面对业余五段亏损十目棋以上几乎是不可能的,尽管以后的可走的地方还很多,但棋局可以说已经结束了。
  随着时间的继续,越来越多的人结束了对局开始在赛场里观战,失去兴趣的王子明走出了场外,大局已定,胜下的只是等待,与其在那里站着还不如四处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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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3 19:44 编辑

寂寞高手(三十九 往事悠悠)



  四人的房间被安排在乐院的一角,时节虽已入秋,但院内依然是绿权碧草,景色宜人,显见此地的工作人员很是勤劳。
  王子明和纪长风两个人住一间,李家姐妹是另外一间,至于报社的关记者则另住一处,据他说是几位同行住在一起,那样可以更容易得到一些最新的消息。
  虽说是两人标准间,但房间的布置却也不算少了,房间宽大不说,屋内电视,冰箱,空调,影碟机一应俱全,那两张席梦思软床更是弹性适中,躺上去相当的舒服,果然配得上三星级的的牌子。
  把行理放好,稍稍洗了把脸,王子明打开电视后就躺到了床上,长时间坐火车一闭上眼就觉得身体象还是在惯性运动一般,脑子里也净是“哐铛哐铛”声音,这种感觉很奇妙,上次在石景山游乐园坐过山车后也有这种体会,不过那次可坐火车强烈多了。
  一个广告还没看完,桌上的电话机就响了,拿起来一听,原来是关记者打来通知几个人去吃饭的,当记者的就是适应性强,调整作息的能力真不是吹的。
  跟正在洗手间里整理仪容的纪长风说了声,王子明走出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是谁。”屋子里传来了女孩子的问话声。
  “是我,关记者叫咱们一起去吃饭去。”
  “等一会。”听到王子明,里边的人显然不着急了。
  很清楚女孩子说等一会意味着什么的王子明没有站在门口傻等,过道的墙上有的是字画,是不是名人之作无从知晓,但内容都有出处则是肯定的,借此时间大可以好好研究研究,怎么着都比竖在那里强。
  “哎,怎么她们俩不在吗?”纪长风收拾好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王子明一个人悠闲地看着墙上的书法问道。
  “噢,她们吗?说过了,让等一会。我想往少里说会有五分钟,多里说有十分钟吧。”王子明答道。
  “你还真了解她们。”纪长风显然很是相信王子明的判断。
  “在看什么呢?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十个字得有八个我认不出来。”见王子明对着墙上的一幅书法看很津津有味,纪长风也站过来端详着。
  “这是诗经中的一篇,里面是有很多现在很少用的字,不过也没难到那个程度,大概是因为你不习惯看草书,所以才认不出来的。”王子明答道。
  “是吗?那倒也是,一看毛笔字我的脑袋就大,这上的写得这么乱,没看花眼就已经不错了。”
  “不习惯没关系,只要注意力集中一点慢慢就能看明白了。在古代,琴棋书画并列为四大雅兴,多少懂一点也是好的。”王子明说道。
  “是吗?这么说你全看得懂了?真是不敢相信,你能把上面的字读出来吗?”纪长风怀疑地说道,上面乱得好比蜘蛛爬行的墨迹居然有人能认得出来,想不吃惊都难。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
  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
  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匪兕匪虎,率彼旷野。
  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有peng者狐,率彼幽草。
  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也不多说,王子明把墙上的字清清楚楚地大声朗颂了一遍。
  “念的倒是抑扬顿挫的,什么意思知道吗?”纪长风继续考教道。
  “没有草不枯黄,没有一天不出行,没有人不出征,往来匆忙走四方。哪有草不枯烂,哪有人不孤单。可怜我们出征人,要想象人难上难。那野牛,那猛虎,沿着旷野常出入。可怜我们出征人,从早到晚没空闲。狐狸的尾巴毛蓬松,沿着路边深草钻。高大役车向前行,行在周室大道中。”王子明逐字逐句慢慢地解读道。
  “听起来很悲怨的样子,说的是什么事?看你刚刚的样子好象很有感触,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纪长风发现了异常。
  “这是《诗经.小雅》中的一篇,是服兵役的士兵倾诉离家背景,家人不得团聚的情感。他们自比为野草,生命的存在完全由不得自已做主,比之旷野中的野牛猛虎还可以自由出入,而生而为人的自已却只能一天到晚沿着大路走向不知哪里是头的征程。
  说的虽然是奴隶社会的事,但其实在现在这当中所形容的事又何尝没有呢。‘天下熙来,皆为利来,天下攘往,皆为利往。’皮鞭刀剑之类的凶器是不在了,可生存的压力比之那些可以看见的东西更为残酷。为了名利,为了财富,多少人在这条永远没有尽头的道路上爬行着,或许法律意义上的奴隶已经不再存在,但多少人辛苦一生却不过是自身yu望的奴隶?失去的永不再来,得到的却转瞬即逝,比之古人的无力怨诉,今人的悲哀大概就在于虽然拥有选择的权力,却只有在登上了不归的列车之后才发现自已搞错了方向吧。”在王子明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纪长风看到了一丝淡淡的无奈,一时间默默无声。
  “哈,这么听话,居然还在这里等着呢!”女孩子清脆的叫声打破了刚刚才沉寂。
  转头看去,李紫芸容光焕发地正站在眼前,略显湿润的头发说明这个女孩子在短短的十分钟之类已经冲了个澡,如此的效率让人想不赞叹都不行。
  “看什么呢!没见过美女吗?”见两个人用在研究外星人的目光审视着自已,李紫芸不满地叫道,不过听声音好象得意的意思更多些。
  “美女?美女在哪里?是你背后那张画上的吗?嗯……,和你一比她的确算得上是个美女。”用手一指墙上的一副孟母三迁图王子明说道。凭心而论,眼前的女孩子眉清目秀,身材苗条,活力充沛,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水准以上的美女,不过她要想当面获得王子明的夸奖那就是找错了人。
  “喂,别胡说八道,那个大婶哪能和紫芸这么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相提并论。说话有讲良心的。对了,你姐呢?”看到李紫芸要回头去看画纪长风赶紧打岔道,他很清楚不阻止的话那会有什么后果。
  “哦,她正在吹头发,马上就出来了。”李紫芸的注意力被分散,回过去头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刚刚王子明所指的方向。
  “那就好,关记者已经等了半天了,你再去催催,刚认识没多久,别让人家等得时间太长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纪长风叮嘱道,陈院长把这么一支队伍交给自已来负责,这任务可还真是不轻松呢。
  阙里宾舍有大小餐厅九个,可容纳五百多人同时就餐,不过那种壮的观场面只有在旅游旺季才能一见,现在国庆长假刚过,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如果不是有晚报杯这么一场大赛撑着,怕能用上一半的座位就已经不错了。
  关记者选的餐厅叫静思园,名字不知道是谁起的,到是很有些禅意,餐厅的布置很别致,所用桌椅全为红木制成,造型古朴典雅,触手温凉,墙角道边,到外是盆景雕像,和阙里宾舍所有的房间布置风格一样,这里的墙上也是挂满了名人字画,让人感觉这里象是解决人们精神食粮的地方多些。
  四人刚进餐厅漂亮的引位员小姐就迎了上来,知道了几人是在找人马上热情地带着众人找到了正在品茶的关记者。
  “这个地方太大不好找吧?”把桌上服务员小姐递过来的菜谱递给了纪长风,关记者亲热地问道。
  “还好,问了两个人就看见了。不过这家宾馆还真是不小,刚才一路走过来还看见了会议厅,商务中心,酒吧,保龄球馆和康乐中心,在我印象中晚报杯还是第一次在这么高档的地方举行。”纪长风礼貌地把菜谱递给了王子明,而王子明则转手交给了李紫茵,说到对于菜的知识,这里大概没有人比她了解的更多。
  “那是当然,这里可是外宾常来的地方,象加拿大总统特鲁多,新加坡总统王鼎昌,朝鲜主席金日成,荷兰女王贝亚克里特斯都来过这里,国家领导人年年都来,不高档些还不就丢了国家的面子。要说齐鲁晚报为了得到这次比赛的主办权还真下了血本,听说背后有省级领导的支持,大概又跟形象有关。不过也难怪,谁让山东从来就没有叫得响的围棋高手,不多花点钱也没法和其他报社争啊。”到底是记者,基本功就是扎实。
  “哇,是神仙鸭子!姐,你不是说这是孔府宴中历史非常悠久的大件菜吗?就点这个好不好?”李紫芸用手指着菜谱上精美的照片叫道。
  神仙鸭子,又称清蒸鸭子,据记载,在孔子第七十四代孙孔繁坡任山西同州知府的时候,有一天,其随从厨师做了一道清蒸全鸭,食之肉烂脱骨,汤鲜味美,肥而不腻,当即询问此菜做法,待厨师答曰:“上笼清蒸,插香计时,香尽鸭熟。”孔繁坡听言,深感惊奇,连称神仙鸭子,故而得名。
  瞪了一眼李紫芸,用食指点了点照片下的阿拉伯数字,显然是不满妹妹的大惊小怪。
  看清了标价,李紫芸吐了吐舌头,想不道一只鸭子就上了三位数,怪不得这么有名呢。
  “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比赛期间你们所有的食宿费用都是由北京晚报来负责,这点小钱还够不上一条广告呢,省下来也归不了咱们。”关记者眼关六路,耳听八方,马上就开解上了。
  在关记者的鼓励下两个女孩子充分发挥了特长,半分钟之类就搞定了五六道大菜,关记者还不甘心,也不管在坐的四位吃得了吃不了又补上了两道,看来在公费报销的熏陶下生活想不腐化难啊。
  离菜上桌还有一段时间,几个人端起了茶杯扯起了闲篇。纪长风年纪最大,去过的地方不少,讲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关记者则是走南闯北,听过见过的奇闻怪事更是数不胜数,两个人有问有答把两个小姑娘唬得一楞一楞的,好不有趣,而王子明则是微笑着看着四个人侃东侃西也不插口。
  “哎,对了,纪大哥,上次晚报杯您是不是赢了一个叫陈峥辉的?”李紫茵忽然想起了刚才在大厅听到的事。
  “噢,是呀。说起来那盘棋还真的很有戏剧性。一刚开始我有一个定式走错了次序,结果让他围成了一个大肚子,可能他觉得优势太大,在我的拼命抢空下屡屡退让,最后让我收后打赢了一个单片劫,仅仅以四分之一子的差距输掉了那盘棋。结果就是因为这一败,就从冠军掉到了第三名,当时把他们的领队气得连最后的会餐都没参加。”纪长风笑笑答道。
  “原来是真的呀。怪不得他们的人说什么仇人见面了。”李紫茵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是谁说的仇人见面?是那个叫陈峥辉的吗?”关记者的职业敏感立刻起了作用,搞不好的话这可是条独家新闻。
  “倒不是他说的,是他旁边一个戴眼睛的瘦高个说的。不过陈峥辉好象也不是太服气,还说什么和纪大哥有胜负是*开,他略微占优。纪大哥,他有那么利害吗?”李紫芸接口道。
  “他真的这么说吗?”纪长风反问道。
  “没错,这是他亲口说的,我们在旁边都听到了。”李紫茵从旁边证明道。
  “看来上次那盘棋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公允而论我和他的水平应该是半斤八两,他的中盘强些而我的官子好点,输赢只在五五之数,上次之所以那么危险是定式没记熟的原因,这次不可能再出那么初级的错误了。”纪长风答道。
  “还有,陈峥辉还说很不服气上次比赛的冠军,完全是因为他的运气好。您和那个周滨交过手吗?”
  “他呀!呵呵,要说他的运气的确不错,刚开始比赛的时候连着好几轮碰到的对手都不强,等碰到强手的时候有好几位又因为成绩不好夺冠无望失去了水准,结果六轮下了成了全场唯一一个和陈峥辉同为六连胜的棋手,第七轮虽然输给了陈峥辉但仍然没有掉出夺冠集团。之后两轮又都是险胜对手,最终以小分略优成了冠军。不过要说他夺冠全靠的是运气也不公平,他的实力还是非常强的,或许稳定性差点但绝对是有那个实力的。至于我,上一届的比赛状态并不是太好,早早的就两连败,碰到他的时候发挥得也不行,中盘就是大差。说实话,要不是在最后算小分的时候因为我赢了陈峥辉,换个别人赢这盘结果还难说呢。”纪长风略感遗憾地说道。凡是高手对自已的败局都有很深的印象,他的眼前大概又出现了当时的那一局。
  “原来如此呀。那您觉得这次比赛都有谁能竞争冠军?”李紫芸问道。
  “如果王老弟不出手,大体上有二十来位,除去那些稳定性差点,大赛经验少些的棋手应该到不了十个。一般情况下超不出北京,上海,浙江湖南这四个地方。当然,王老弟即然已经参赛了,那这些猜测也就没必要了,还不如说说谁得第二更切实一些。”纪长风说道。
  “王先生您真这么厉害吗?除了和刘浩的那次比赛没听说过您和别人下过棋,纪社长不是会随便夸人的人,这么说一定有原因的。”关记者当然不能理解北京业余棋界绝对的旗帜人物为什么会如此重视一个人。
  “比赛还没有开始,胜负只能棋下完了才可以确定。纪社长只是因为客气才说这些的,您不要给当真了。”王子明以外交语言不置可否地答道,他总不能说以自已的等级根本不屑于参加这样的比赛吧?况且,他一向认为围棋比赛是最公平的比赛,对局的双方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棋子棋盘都摆在眼前,能不能赢是个人能力问题,真正的棋手在比赛时眼中应该只有面前的棋局。输给强者并不可悲,可悲的是连向强者挑战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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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3 19:36 编辑

寂寞高手(三十八 晚报杯报到日)



  由于李紫茵和纪长风的劝阻,李紫芸终于没能借题发挥,余下的五道题顺利地答完,当然,这只是对王子明而言:几位称得起北京棋社最强的棋手惊异地发现,集三人心力精心准备的招法在对面这个心不在焉的人面前就如孩子般的幼稚,无论怎样的精巧构思,对方只要略一思索便能轻易破解,自已就如同如来佛祖掌中的孙大圣,虽有一个筋头十万八千里的神通却是无从施展。
  “到底怎么回事?一道题也就罢了,怎么每一道都是这样,难不成这些定式原来就有问题?”彻底失去了信心的李紫芸问道。
  “诶,我是不是听错了?刚才好象有人在认输吧?纪社长,您听到没有?”王子明嘴里是在和纪长风说话但眼角却是瞟着李紫芸,想要表达的意思不问可知。
  被众人所注视的纪长风则是微笑不语,说谎不是他的强项,可现在这个场合实话实说也未见得就会有好处,小姑娘想要记仇的话可是不需要道理的。
  “切,认输就认输,本小姐能屈能伸,拿得起放得下,这点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明知早晚都要说的小姑娘的确是在认输,不过只听口气的话倒更象是个胜利者。
  “了不起,果然是巾帼英雄,光这份气慨就够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学一辈子的了。”竖起大拇指,王子明大声赞道。
  “刚知道呀你!早干嘛去了。快点回答刚才的问题,别想转移话题。”李紫芸紧抓重点毫不放松。
  “首先要知道一点,就是一个定式能流行起来并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就必定有其价值所在,但还要知道的另一点就是局部变化是为全局服务的,再正确的定式也有其局限性,因此,作为棋手不要轻易否认一个定式,也不要盲从于一个定式。即便是相同的定式在不同的场合也很可能成为糟糕的选择,局部的妙手也是要可能成为全局的败招,这就是为什么职业高手总是说一定要忘记定式的原因,因为在实战中,棋手所要下的是现在最好的棋而不是以前最好的棋。之所以刚才几个变化没能走出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其原因不在于之前的基本型有问题,而在于你们没有站在全局的角度来思考。
  我所找出的这几个变化都是摘自于一年内业余大赛中最常见的流行布局,这些布局都是经过时间和实战的检验,或许有人会不喜欢,但不会有人认为到基本型为止哪一方落了下风。
  定式一词在词典中的解释是指角部,有时也涉及到边部有关变化的正确应对,只要双方着法合理,结果两分或者接近于两分就可以看作是定式。
  定式不是人为所制造的产物,而是自然生成。它出现于实战,然后受到评议,当它能耐受住一切非议时,便将为人们所采用而形成定式。在应用过和中,哪怕只有少许的不合理,不自然,结果稍有优劣之分,就有可能无人再去采用而自然消亡。
  从这个解释可以得知,定式最重要的是着法的合理性,其次才是结果两分或接近于两分。换句话讲,就是局部吃一点小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合理。
  刚才的几个变化你们也看到了,就局部而言,你们的棋并没有什么错,实际上,如果我把除这一个角之外的所有棋子都拿开,这些变化甚至可以说非常好,但问题在于那些棋子是已经摆在棋盘上的。围棋不同于象棋,象棋的子是可以移动的,如果现在不好只有找机会把它移到合适的地方就行了。可围棋的子一旦放到了棋盘上除非被吃掉,否则的话就只能呆在那里,因此,在下每一手棋之前都必需要考虑前面棋子的效率,如果使自已的棋子效率提高,如果降低对方棋子的效率,这就是合理性的含义。
  过于看重一个角地的变化而忘记了全局,这就是你们的失策之处。”王子明引经据典地说道。
  “果然如此,看来这就是我们和你最大的差距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沉思良久,李紫茵开口问道。
  “办法当然是有了。”王子明说道。
  “快说,是什么?”李紫芸催道。
  “那就是在落子前先问自已三个问题。第一,为什么要在这里走棋。第二,走在这里是唯一的办法吗。第三,不走在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们能毫无疑问地解决这三个问题,那就是想要吃亏也没那么容易。”王子明微笑着说道。
  “就这么简单?”李紫芸吃惊地问道,实在很难相信王子明这么容易就把如此关键地问题告诉了大家。
  “就是这么简单。”王子明肯定地答道。
  “嗯,想想的确是很有道理。如果明白了第一个问题就等于知道了行棋的大方向,明白了第二个问题就等于知道了最佳的落点,明白了第三个问题就等于站在了全局的高度重新审视了一遍棋局,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一手棋对全局的影响。”纪长风点头赞同道。
  “可是这么简单的办法以前的老师怎么从来没有提到过?”李紫芸还是不大相信王子明会如此大度毫不藏私。
  “之所以不提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个办法看起来固然是简单,但如果你照着去做的话就会知道那并不简单。”王子明答道。
  “为什么?”
  “哈,这还不明白,说你笨真是一点也不过分!如果自已一个人研究当然没有问题,但在实战中坚持这么做的话那结果只能有一个,就是一步棋也走不出来!要知道人力有时而穷,无论怎样杰出的人物面对变幻莫测的序盘有谁敢说自已的选择就是最好的?”王子明说这些话时很有些感慨的样子。
  “果然高见,不过也是废话一句。”这是李紫芸面对王子明时最常用的一句评语。
  高有高的烦恼,低有低的味道,没有达到那个层次又怎么能够理解那个层次的困惑呢?王子明苦笑着摇了摇头,夏虫不可言冬语,多说下去也只能沦为斗嘴的理由。
  曲阜位于山东省中南部,是中国古代东方文化中心,儒家文化发源地。上古三皇五帝中,炎帝,黄帝,少昊,舜等四人在曲阜留下了活动踪迹,中国古代六大圣人均与曲阜并系密切,至圣孔子,亚圣孟子,复圣颜子,述圣子思都生于曲阜,元圣周公封地在曲阜,宗圣曾子一生大部分时间也是在曲阜度过。
  在国庆大假过后的第三天,北京晚报代表队一行五人便离开了北京向比赛地出发,除了四位棋手外,北京晚报也派出一名一人随行,既是做为向后方传递消息的记者也是照顾棋手起居生活的领队。
  火车提速后路上的时间大大缩短,只不过在车上把写过的书稿刚刚校对一遍车就已经停在了衮州。
  从衮州火车站到曲阜只有十五公里,坐上定点班车,看着沿途的风景,二十分钟之后五人就站在了曲阜车站的站台上。
  果然是儒家文化的发源地,刚走出车站的大门,迎面扑来的便是浓重的文化气息。有一句老话讲,三代才出一个贵族,虽只是县级市,但几千年的底蕴却是沿海那些现代新兴的都市所不能比拟的。
  和现在北京市区的喧嚣繁华不同,这里没有什么高楼大厦,超过十层以上的建筑也是屈指可数,随处可见的都是古色古香的青砖碧瓦,虽然其中不乏今人仿建,重修之作,但夹杂在片片民居之中倒也是宜情宜景,相得益彰。绿树森森,小巷曲折的景色在北京怕只有已经被划为文物保护区的几处大杂院里才能见到。
  比赛场地设在了阙里宾舍,参赛选手也是住在这里。
  阙里宾舍右临孔庙,后依孔府,是一座庭院式仿古建筑的三星级涉外旅游饭店,远处看去,整个建筑灰瓦覆顶,十字脊,重脊,过背脊兼用,重檐,单檐交错,造型独特,古朴典雅,庄重各谐。正门阙里宾舍四个大字遒劲有力,听说是著名艺太家刘海粟先生的手笔。
  走进大门,内部的装修让几个人大为赞叹,西侧墙上刻有《诗经》中的三部作品,大堂顶端墙壁上雕有孔子“圣迹图”,描绘了孔子不平凡的一生,整个阙里宾舍于富丽堂皇中又不乏古典儒雅,到处都充满着浓厚的儒家文化气氛。(此段描写请不要和实际宾馆挂勾,这里只是借用了名字)
  站在大厅内,很少出远门的李家姐妹只有感叹的份了。搞传媒的就是有钱,住在这种地方的标准间怕每天四百都下不来,全国三十多个代表队,一百三四十号人少说也得用六十多套房间,十几天的比赛光住宿费还不得就花二十几万!这么一大笔钱就算乌鹭社天天爆满少说也得干个两三年,这还是不包括工资水电之费的支出,要算上那些,六七年也未必做得到。
  纪长风和那个北京晚报的记者去找赛会签到处报到,李紫茵,李紫芸两姐妹在大厅里东转西转地研究着各种装饰,书画,闲着无事的王子明在休息区找了个座位就坐了下来,他可没那两个小丫头那么大的精神头,几个小时又是火车又是客车的早就累了,虽说火车是软卧,客车上也都是有座,但舒适度当然怎么也比不上柔软的沙发。
  伸了伸微酸的臂膀,把头往沙发的靠背上一仰,王子明微微眯起眼睛养起神来,出门在外,自已一定要对自已好些,累出个好歹来难受的是自已。
  “陈老大,看来咱们是来的还不算最晚,一共三十二去代表队,咱们是第三十个签到的,看来比咱们沉得住气的大有人在呀。”随着声音的临近,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还有哪支队没到?”一个听起来很是沉着的声音问道。
  “还有上海和北京,不过刚才离开签到处的时候好象看见了纪长风,他们应该和咱们是先后脚。”
  “北京队的代表又是他,哈,这下可算得上是仇人见面了。”一个嗓音很细的人叫道。
  “是啊,上一届晚报杯要不是他在个人赛最后一轮赢了陈老大,那陈老大就是冠军了。想想也憋气呀,小分只差区区四分,就由冠军成了第三名,真是冤。”第一个说话的人说道。   
  “有什么好冤的,他和我的水平本来就在伯仲之间,我虽然稍好一点但对上他最多也就是四六开,一盘定胜负的比赛谁输谁赢都在情理之中。到是那个周滨,本来如果我这轮赢了他最多也只是个第四名,没想到就是一时大意到让他捡了个便宜。”
  “您说的是河南的那个小黑个子吧?听说他去年得了冠军回去之后他们省体委还给他分了一套房子,小二十万呢!”
  “也算他命好吧。去年大家谁也没想到河南还有什么高手,刚开始谁也没对他重视,结果等重视起来的时候时间又已经晚了。”
  “那陈大哥,今年能和你争冠军的有谁?”
  “名单还没公布,都谁来了还不知道,不过正常的话无非就是上海的高杨,林靖宇,浙江宋雪,曹兵,湖南的罗文,河南的周滨,另外听说四川出了个刘浩,最近人气挺旺,应该也有这个实力,北京本来是李成龙和纪长风,但李成龙去了海南陪老婆疗养,今年参加不了比赛,所以只有纪长风了。”
  “哇,这么多的竞争对手啊!”
  “唉,哪一年不是如此,业余棋手虽然都是各自称雄一方,但实际水平却都是相差无几,真下起来谁敢说有必胜的把握……”几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哈,这几个江苏来的草包,居然不知道王大哥的名字,等比赛的时候就叫他们知道什么叫惨。”不知什么时候,四处乱转的两个女孩已经坐在了身旁。
  “你们也别说人家是草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陈老大就是江苏省的陈峥辉,我看过他的资料,他曾经是江苏省队的成员,退役的时候是职业四段,有过执白战胜陈海鹏的记录,虽说那时陈海鹏还没达到现在的高度,但其实力已经是国内一流了。”一个多星期的苦心研究,对于国内知名业余高手的资料王子明可谓如数家珍。
  “那又怎么样,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你王大哥的对手。”说这话的是李紫茵,说道争强好胜之心,她其实并不比妹妹更少。
  “我赢了他又有什么用处,这样的冠军对我来说本来就没什么意思。要不是答应过你们我才不能淌这趟混水呢。”生凭夺冠无数的他自然有说这番话的资格,不过现在倾盆坐在旁边听到的人只会把这当成是故做清高吧。
  撇撇嘴,李紫芸向姐姐做了个不屑的表情,不过正在闭目养神的王子明并没有看到。
  “三位,过来吧,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先把行理放屋里去,之后休息一会再去吃饭。”北京晚报的那位叫关涛记者从远处招手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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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3 16:54 编辑

寂寞高手(三十七 大型变化)



  “纪大哥,麻烦您别那么大反应好不好!您只是看了他几招棋就这个样子了,那象我们这些天天都要让他欺压的人还活不活了?”李紫茵语重心长地说道。
  “唉,你们还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这样的名师在身边居然还觉得吃亏!这要搁我,哪怕只要再小二十年,就是磕头也要拜在门下学习棋艺,哪可能象你们这样还怨东怨西的。”纪长风现在真的是后悔自已出生太早了。
  “纪大哥,您也别错怪了我们。您也想一想,我们俩以前在学棋的时候也是被称做神童,天才一类的人物,长大之后虽然在同龄棋手中算不上顶尖够腕,但说是小有名气也不过分,可是同他一比就到了和低能儿一级,一天没问题,两天没问题,可是一个月,两个月呢?说实话,有时候我们真的在想自已是不是下棋的料呢。”李紫芸看到纪长风的情绪有点不过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搞这些花样出来就是为了平衡一下心理,给自已找一个继续下棋的理由?”纪长风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呀,我们也知道在棋盘上我们可能永远是王大哥的对手,可是棋盘之外呢?嘿嘿,十个他加起来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如此一来也算得上互有胜负,心理上也就舒服多了。”李紫芸得意地笑道。
  “说来也是,在这点上老天爷也算公平。要是这样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也象管平那么精明好胜,那整个棋界还不得翻了天。”纪长风经李紫芸一提点心理也平衡了。
  十点过一刻钟,让三个人等了半天的王子明终于姗姗迟来。从手上端着的一杯豆浆来看是刚吃完了早餐。
  “纪社长,您好,来的挺早的呀。”王子明打着招呼。
  “是呀,王老弟你倒是挺会享福的,一觉睡到自然醒,就差数钱数到手抽筋了。”纪长风回应道。
  “没办法,睡上要赶书稿,否则误了进度那些编辑老爷们会不高兴的。”王子明答道。
  “好啦,王大哥,纪大哥,你们也别唠闲嗑了,赶快赶快,我们都等急了。”李紫芸着急地推着王子明坐到了椅子上就要摆棋。
  “哦,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这么积极了?是不是打算使什么猫腻?”王子明身不由已地问道。
  “切,就你出的那几道题也致于让我们动脑筋!看着好了,你走吧!”心中有鬼的李紫芸也不看王子明的眼,只是一个劲的催促。
  怀疑地扫了几个人一眼,见三个人都盯在棋盘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王子明也就不再探究,拿起棋子摆出了小目一间夹冲断定式的那个变招。
  “想好了再走,你要把这当成实战,悔棋可是不让的。”王子明啜了一口豆浆悠闲地说道。
  “哼,用不着你提醒,看这招你怎么办!”重重的一哼之后,李紫芸将黑子拍在了二路跳上,正是纪长风提出的那一招。
  “哟,不简单嘛,居然想到了这一手,我原来还以为你只会在外边想办法呢,看来这些日子进步不小。”王子明夸奖道,跳二路这手棋是很老道的一手,年轻棋手大多气盛,有这么好耐性的可不多见。
  “切,刚知道呀!等你知道了黄瓜菜都凉了。”知道王子明这么说就等于第一招是对了,三个人不由得暗暗都松了一口气,摆棋的李紫芸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
  “光知道这一步有什么用,看你后边知道多少。”王子明不为所动,尖顶一手,几人看处正是刚才研究过的那一招。
  “今天就叫你知道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胸有成竹的李紫芸立刻亮出了杀手锏,跳点刺断,只有入了套她就不信王子明还能变出花来。
  仔细地看着棋盘,王子明半分多钟没有动作,看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手棋。
  “哈哈,傻了吧?没想到黑棋有这样的手段吧?”李紫芸看对方不言语便开始了挑衅,她想做到的是盘里盘外双丰收。
  王子明没有理她的挑衅,只是默默地研究盘上的变化。又过了半分钟,就在几人以为他要放弃这道题时王子明的手动了。
  白子顺势冲出,以下的两步棋是命令式的,黑棋没有变化的余地,也在几人的预料之中,之后就该是白棋补边的时候了,只要这颗白子一落,那黑棋略优的两分定式就算完成了,三个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提速了。
  “小妹妹,你看这步棋之后会是谁变傻了呢?”,王子明把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之后冲着李紫芸微笑着。
  白棋并没有如三人预想的那样拆边自守,反而是托在了黑角二路上。
  怎么会是这一手!?白棋的不退反进让三人大吃一惊,眼见的黑棋只要一拐就可以吃通一子和外边连通,为什么王子明还敢这么下?
  刚想把棋子拍上去的李紫芸突然感到有人在轻轻地踢自已的椅子,用眼角一瞄,纪长风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棋盘,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仿佛是不经意地在摆动着。
  看到纪长风如此做为李紫芸轻轻把棋子放回了棋盒,重新审视起了棋局,能让纪长风警惕的招法绝对不会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冷静下来的李紫芸越看越是心惊,白棋这一托真是绝妙的一手!幸好没有手快拐吃过去,否则白棋二路连回,本来固若金汤的黑棋等于自紧一气,白棋托的这一手和刚才尖顶的一手正好恰在自已的命门上,黑棋固然提起一子可以和外边连成一起,但白棋跟着一挖,原本六目左右的角地就全姓了白,里外里实地出入少说也得有十六目,而黑棋提掉一子也只是个假眼,连在一起的一块棋实际上更重了,如真成了这种结果,在高手的正式对局中除了认输没什么好说的了。
  无奈之下,李紫芸只有扳下去把这一子吃掉,而王子明顺势三路断了上去做了个标准的大头鬼,因气紧,在白棋从后边打吃两子时黑棋已经不敢接了,只能从二路潜出,寄希望于白棋后手吃那两子,这样黑棋在边上拆一步,虽然落后,但差距还不算太大。
  然而王子明又怎么可能让她的如意算盘打响:在吃那两子之前白棋先连冲两下让黑棋只能于一路联络,然后顺手一打分开两块黑棋,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吃回黑棋两子。因白棋刚才打吃那一子一旦拉出,下面的黑棋就全得死,所以李紫芸只有抱吃住这颗子,之后白棋又是顺手一打再四路飞起,定睛看去,整块黑棋居然只有一个假眼!
  做为定式到此已经可以告一段落,黑棋整体虽重但头在外边,白棋现在攻击的话不会有更大的成果,而不去理它在布局阶段黑棋也不会有空去自补一手。原本的黑角被白棋吃通,成了一人人半,右上边的变化属于正常,通算下来这个变化比原来的定式正变白棋至少便宜了八目,在高手交锋中称得上是大亏。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李紫芸不得不接受黑棋失利的事实。
“怎么样?白棋好有什么意见没有?”王子明把手中的豆浆一饮而尽后问道。
  “算你好得了吧!瞧把你美的。”李紫芸把嘴一撇故做不屑地说道。
  “王大哥,你刚才说跳下那步不错,按道理结果就应该是两分定式,可后面双方的下法差不多都是命令型的,中间几乎没有变化的余地,为什么黑棋会变成大差?”李紫茵没心情去理小妹的斗气,她关心的三个人的计算是哪里出了错。
  “呵呵,有一个故事不知道你听过没听过?”王子明往椅上一仰活动活动肩膀问道。
  “什么故事,给个提示。”这么没头没尾的问题没人答的上来。
  “哈,这个故事可是很有历史的,我想你们是没有可能听过的,就算听过也未必能记住,就算记住也未必能理解。”
  “倒底是什么故事快说!没听过还有可能,要说听过也理解不了打死你我也不信!”李紫芸斗气也不忘占点便宜。
  “那好,我就把这个故事的全文背一遍,要是听不懂你可别说我欺负你没文化。”王子明倒是不以为意,这种纯粹口角之争只要当事人在意的情况下才有意义。
  “好,你说吧。要是我都听懂了打可别怪我说你猪鼻子插大葱!”李紫芸狠狠地回应道。
  “听好,我只背一遍:昔有大富长者,左右之人,欲取其意,皆尽恭敬。长者唾时,左右侍人,以脚蹋却。有一愚者,不及得蹋,而作是言:‘若唾地者,诸人蹋却,欲唾之时,我当先踢。’于是长者正欲咳唾,时此愚人即便举脚蹋长者口,破唇折齿。长者语愚人言:‘汝何以故,踢我唇口?’愚人答言:‘若长者唾出口落地,左右诌者已得踢去;我虽欲蹋,每常不及。以是之故,唾欲出口,举脚先蹋,望得汝意。’凡物须时,时未及到,强设功力,返得苦恼。以是之故,世人当知时与非时。”王子明微闭双眼,象是老学究一样摇头晃脑地背起了书本。
  “什么意思,说吧。”睁开眼睛,看着大眼瞪小眼的姐妹两王子明故做大度地说道。
  “切,谁知道你从哪儿找的老古董,鬼才听得懂呢!”如同咒语般呦口的词句早把两个小姑娘搞得头晕脑涨,没有当场睡着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没见识的小丫头,几千年的传统文化就让你们这么糟蹋吗?”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两个女孩子的反应本就是在意料之中。
  “王老弟,听最后一句话很有点佛家偈语的意思,这是不是一篇佛经?”看到李紫芸象是要爆发的样子纪长风赶紧插口道。
  “呵呵,还是纪社长见多识广。这是《百喻经》中的一篇,为第五世纪印度僧人伽斯那所集,流传到现在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年以上的历史了。”王子明答道。
  “你背这篇佛经有什么含义吗?”纪长风继续问道,对古文他一样也没什么研究,听得也是一知半解,其中的深意只有让当事人来解答。
  “简单地说吧,佛经讲的意思就是从前有位很有钱的长者,周围侍候他的人都想取得他的欢心,对他很恭敬。当他吐痰的时候,周围的人就都争着把他吐的痰蹭掉。
  有一个蠢人,一直没有机会给长者蹭痰,很烦恼,便想道,每次长者把痰吐到地上,就被那些脚快的人蹭掉了,看来只有在他快要吐的时候,我就抢先要蹭掉。
  有一次,长者正要咳嗽吐痰,这个蠢人赶紧上去,飞起一脚踩在长者的嘴巴上,把嘴唇也踢破了,牙也踢折了。
  长者责问这蠢人说,你为什么要踢我的嘴巴?
  蠢人答道,你吐的痰只要一落地,左右拍马屁的人就会抢着上去蹭掉,我虽想蹭掉,却总是没有这个机会,因此,我今天看到你要吐痰,就先举脚去蹭掉,希望得到你的欢心。
  一切事物都有它自已的时机,如果时机没有成熟,勉强而行,反会惹来麻烦。所以我们应该懂得什么时候什么事才合时宜,不合时宜的事不要做。”王子明逐字逐句地解释道。
  “这个故事我听懂了,但那和刚才的棋有什么关系呢?”李紫茵点点头问道,佛经大多把理念藏于平凡的故事中,没有点悟性是很难搞懂的。
  “呵呵,这个故事的意思就是作事要顺势而为,如果只看目标在既就勉力强行,那样做的后果很可能会与目标背道而驰,自找苦头。”王子明说道。
  “你的意思是刚才的黑棋有哪步棋走的机会不好?”纪长风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就是那步跳点。黑棋既然已经在角上走棋了那就该老老实实地把角走净,之后白棋自然就会补棋,虽然还有很多变化,但因为角部已经安定,黑棋没有了后顾之忧,应付起来也不会太难。而跳点之后让白棋冲出,这就等于自已先把棋走重,反而多生头绪,最终角和中间不能两全。”一边在棋盘上摆着变化,王子明一边解说道。
  “可是黑棋活角不觉得有点委屈吗?只有小小的六目棋,外边又轮白先动手,黑棋中间不就被动了吗?
  “围棋是讲求平衡的棋类,只要双方都没有明显的错招那一方又是得势又是得地的可能是不存在的,黑棋角活得虽然小,但目数是实打实的,至于外边被攻击,那是应当付出的代价,这样全局才会是平衡的。”
  “可我还是觉得外边被攻击有点不舒服。”李紫芸坚持道。
  “那是棋风的问题。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变化的话大可以把角弃去。”王子明说道,实战中就算理智上知道那是两分的变化,但与棋手的棋风不符亦是枉然。
  “怎么个弃法?这个角可是很大的呢。”李紫芸吃惊地问道,黑棋做活本身就有六目,如果全死的话里外里的出入得有近二十目,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噢,你可以在白棋尖顶的时候从外边靠住,当白棋团三角时再立到二路,这样白棋就只有里扳吃角,这时黑棋在角上接实延气,白棋这求角上对杀胜利就得先把外边撞实,这样外与内的交换心情是很好的,此外,也因为角上对杀的原因,右侧边上的小尖就会成为先手,本身价值就在先手八目以上,所以说白角吃到的十六七目棋也就不是很大了,再加上外围厚实,大局上并不落后,仍然是两分的变化,对于喜欢大模样做战的人这种选择更合脾胃吧。”一连串精妙的招法让三个人目瞪口呆。
  “唉,王老弟,我真是怀疑你的脑子是怎么长出来的,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么一会你怎么就看得这么清清楚楚?刚才你看到跳点的一手棋明显就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分钟里就看到这么多也太吓人了吧?”纪长风又一次叹息道。
  “嗯……,说来你可能不信,小尖这手棋我只是在直感上觉得有趣,也没有深入研究,至于黑棋跳点那一手的确是第一次看到,直觉上是有点急,后面的变化相对就简单多了,只要不把角上的两子看得太重,顺着步调去走就行了。”王子明笑笑答道。
  “这么说那手二路托是你临时想出来的吗?”
  “那用想吗?那是双方紧气的要点,就算黑棋没有跳角那里也是要点何况已经有了和白棋尖的交换。”王子明奇怪地看着纪长风。
  “天哪,我们苦思冥想的妙手在他看来居然只是常识!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再一次纪长风在心里抱怨起了老天爷。
  “哼,王大哥,知道这些变化直接说出来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讲那个什么鬼故事?”李紫芸想到了些什么。
  “直接说我是怕你们理解不了,所以讲个故事印象会更深些。”王子明正色答道。
  “我看你是别有用心。我问你,如果那个老头是表示棋局的话,那个愚人又是谁?”连声的冷哼,李紫芸已经确信王子明真实的意图了。
  “哈哈,摆棋摆棋,还有五道题没做呢,别担耽误了时间。”别有用心的老师赶紧转移了话题,在今天的交手战中,王子明终于在口头上也占到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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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3 16:43 编辑

寂寞高手(三十六 作弊)



    纪长风这些日子也一直在闭门修练,他很清楚,在参赛四人组中自已的位置并不象外人想的那样是稳居第一的。王子明虽然没有真正交过手,仅凭公开和刘浩下的两盘棋就说他比自已强理由也很不充分,但就是有一种感觉,一旦和对方交手的话,丢盔卸甲的一定是自已。李家姐妹现在的水平或许还比不上自已,但那更多是在比赛经验上而不是自身实力上,从前些日子的共同研究时下的训练棋中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事实上两个人下棋时如果在关键地方能再顽强一点,恐怕最终的胜负也只能说是难以预测吧。
    一个人的练习是很枯燥的,虽然有长风道场的副社长常青和几位高级教练做陪练,但因为大家都太熟悉了所以效果并不明显。业余七段已经是业余棋手的顶级了,到了这个程度实力再想有所寸进都是十分困难的,纪长风也没指望这么短的时间里在棋上能有什么突破,实际上只要能把状态调整到最佳就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接到李紫茵的电话他很是奇怪,什么新手,公正人之类的,乱七八糟听也听不懂,不过在对方的耐心解释之下终于还是搞明白了,原来是王子明弄出一大堆秘密武器,打算让大家研究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这可真是个大好的消息,经验丰富的他太清楚在一局胜负的比赛中突然出现的新手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刘浩在北京横行一时凭借的不就是布局阶段的奇门布局吗?虽然因棋风问题使得很多业余棋手只热衷于中盘的缠斗,没兴趣把时间花在布局的研究上,但不可否认,在高手对决中,成功的布局就等于赢了一半。
    纪长风本人是从街头棋滩上成长起来的业余高手,对中盘的鏖战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不过随着自身实力的提升和对手层次的提高,他也逐渐感觉到了只靠中盘的拼杀想要取得胜利实在是难以把握,一招棋误便是满盘皆输,甚至连扳平的机会都没有,因此,这几年他也开始加强了在布局和官子上的研究,只是相比而言,官子的研究因为属于有正确答案的技术,就算是再难最好的结果也是只有一个,总有目标可寻,但布局的最佳却是因人而异,同一局面不同见解的现象比比皆是,既便是顶级职业棋手也是如此,这也是没有系统学习过布局理论的业余棋手不喜欢研究这方面的原因。所以,几年的努力下,纪长风的官子水平有了很大进步,在北京业余棋界称得上数一数二,但布局却还是没有太大的长进,才在碰上刘浩那样的棋手时吃了不小的亏。
    现在难得王子明肯把秘招公布出来让大家研究,这在棋界可不是多见的事。在过去的棋界,除非是有师承关系,否则的话就是同门师兄弟也往往相互保秘,毕竟今天的同门明天就可能是竞争对手,到了现在,虽然门派观念已经不向以往那么强烈,但敝帚自珍,仍然没有几个人会主动把自已的研究成果告诉他人的。
    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纪长风马上驱车直奔古城,这样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如果不是因为要参加晚报杯,就算人家不藏私也不大可能会主动邀请自已去研究,否则的话管平,赵东方和乌鹭社的关系比自已要近得多,为什么李紫茵就没有找他们?所以,就算是王子明的秘招对自已没什么大用,只凭这份重视就不能不去。
    长风道场和乌鹭社的距离并不是太远,绕路四环只用了半个来小时纪长风就来到了乌鹭社的大门口。
    找了个地方泊好车,纪长风走进了棋社。
    “哟,稀客呀,什么风把纪大社长给吹来了!”坐在前台正和几个老年棋迷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的赵长亭一眼就看到了纪长风。
    “赵叔,好闲在呀,又是茶水又是点心,您可真会享服啊!”纪长风打着招呼。
    “唉,人老了,再不对自已好点以后就没机会了。”赵长亭开心地笑道。
    “说笑了赵叔,您老人家身体龙精虎猛的,再活个五六十年也不成问题。对了,子明,紫茵他们在吗?”纪长风问道。
    “噢,你找他们呀,你来的早了点,小王应该还在睡觉,紫茵紫芸应该在特别对局室里。”看了看手上的表,还不到九点,赵长亭答道。
    “那好,赵叔,那我就先找紫茵她们去了。过会再跟您老聊天。”纪长风说道。
    “好的,中午就留下来吃饭吧,咱爷俩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赵长亭说道。
    “没问题。”走向楼梯口的纪长风答道。
    特别对局室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两个女孩子正在做最后的努力,昨晚多出的几个小时对她们完成作业的作用并不是太大,倒不能说她们不用功或是天份不行,只是布局阶段的难点不同于中后盘,中后盘主要靠的是计算,是好是坏总能以目数来表示,因而也就容易判断,布局更多的是感觉,计算的成份不是没有,只是空旷的棋盘上蕴藏的变化实在是太多,不可能有谁算得清楚的。感觉这种东西很是奇怪,有时可以说是毫无道理,完全只是喜欢,加上王子明给出的问题又都是全局性的,局部的最强未必就是全局的最好的,所以在没有揭晓答案之前,李家姐妹只有一遍又一遍地猜测王子明等会可能的攻击和自已应该的反击。
    “喂,两位小姐,正忙着呢?”纪长风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后开口说道。
    “呀,是纪大哥呀,您来的可真快。我还以为怎么着也得十点多呢。”李紫茵吃惊地叫道。
    “你们找我我能不早点来吗。对了,刚才电话里说不明白,倒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叫我赶快过来?”纪长风笑笑问道。
    “咳,还不是王大哥搞得。他昨天留了六道题,全是现在最流行定式的变招,让我们研究出正确的应招,可又没给一点提示。昨天我们研究了大半天就是没有想出好的办法。等晚上验收结果的时候紫芸提出如果按他的结论说好坏的话不公平,所以最后决定要请您来当公正人判断我们的应法好不好。”李紫茵解释道。
    “对,纪大哥,今天我们俩是不是能扬眉吐气可全在您了,您可不能向着他。”李紫芸开始拉拢起评委来了。
    “放心吧,我以我的名誉担保,一定保持中立,不偏不倚。”纪长风听明白之后把右手放在胸口宣誓似地说道。
    “不是啦!我是说您不可以向着他,可不是说您也不向着我们!”李紫芸大声纠正道。
    “呃?为什么?难道你对你们的结论没信心?”纪长风放下手,奇怪地问道。
    “您这不就是明知故问嘛!要是有把握的话我们又何必请您过来当裁判。天知道王大哥怎么想出来那几个变招的,一个比一个复杂,而且还都是现在最流行定式里的变招,想找借口说不实用都不成。”李紫芸抱怨道。
    “他这也不是为了你们好吗?何必非得耍盘外招?”纪长风不解地问道。
    “您是不知道,看他和人说话文质彬彬的好象是个谦谦君子,其实私底下嘴可坏了,尤其是在教我们下棋的时候,老是说是我们笨蛋,愚蠢的,我们就是想挫挫他的气焰。”李紫芸边说还边出一付苦大仇深的神情,好象王子明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纪长风听到如此原因只剩下苦笑的份了,没想到自已之所以有机会见到王子明的秘招原因全在于这种纯粹小孩的呕气,真是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气愤。
    “好啦,小妹,你也别逼纪大哥做他不喜欢的事,最多不就是挨两句说,又不是赢房子赢地的。纪大哥,您来的早也是好事,正好和我们先摆一摆棋,那样等会只要走出两分的变化小妹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看出纪长风窘态,李紫茵开口解围道。
    “还是这样好,说昧心话还真不是我擅长的。不过先和你们摆棋会不会有作弊的嫌疑?终究子明要考的是你们而不是我,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这可是**的根源呀。”纪长风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关系的啦,他只说能不能找出答案,又没说让谁找出答案,咱们这么做算不上作弊,纪大哥,快摆棋吧,十点钟他就起床了,再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了!”只想着一会看王子明失望表情的李紫芸催促着。
    “这样啊……,那好吧,。”纪长风应道,他也想早点见识一下王子明的高招,李紫芸见纪长风同意了立即秋风扫落叶般地把棋盘上的残子扫到一边,不假思考地把第一道题摆了出来。
    这是一个小目飞挂一间低夹定式,白棋飞压小目,黑棋冲断,白棋打虎后连压两手,基本型就是这样。之后白棋需要的就是活动被黑方断掉的一子,否则被黑棋找到机会加补一手那实地相差距就太大了。
    这是一个相当古老型,可以说自从有了小目飞挂的下法后就已经存在了。这个棋型变化相当复杂,见诸于教科书的标准定式就不下十几个,不过古往今来最为流行也是最为经典的一手就是二路跳点,此手一出黑棋只能在冲出取地和护角做战两条路可走,其后的变化双方各有妙手,经过上百年的实战总结差不多已经完全有了定论,可以说实战中到了这一局面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棋手都会选择这个走法。
    王子明的问题就在这一手上,白棋不是跳下,而是三路尖出,初次看到这一手的纪长风简直是大吃一惊。
    尖出这手棋粗看着有些平凡,甚至有点俗手的感觉,因为这一手棋只是把子逃出,对外围,对角地都没有实质性的威胁,自身又因多了一子棋形变重,使得这两子无法轻易弃掉,说是送给对方一个攻击目标也不过过。
    然而当纪长风静下心来计算怎么去攻击这两个子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刚才的感觉根本就是错觉:正因为白子哪边都没有威胁,所以对这两子从哪一边的进攻都等于把压力推给了另一方,而放下不管显然又是不可能的,这两个子吃不住就等于黑棋角上差了一手棋,否则让白棋一飞就死得干干净净了。自补一手又因白棋不是二路点所以没有行棋的步调,实在是难以措手。
    好在李紫茵,李紫芸这么长时间的研究不是无用功,外搭,此一棋型最强的应招,无论白棋是下扳还是上扳黑棋就是一断,正好是有着绝妙美称的基本手筋“相思断”,虽然会让白棋吃掉一子占到边路,但黑棋去也借机内外吃通厚实无比,算下来还是占了便宜。
    但能让王子明列为新手的一招又岂会如此轻易对付,白棋自做一个愚形弯三,下一手一扳黑角就得死掉,黑棋只有先立下先确保角地安全,白棋因而得以外扳出头。因真接断上去征子不利,黑棋先跳点想让上边白棋粘一后再去断,这样征子关系就变了,而白棋借还松着一口气顺势冲出,之后抱吃住刚才外搭的黑子就地做活,局面告一段落。
    “纪大哥,您看现在的局面怎么样?是不是两分?”李紫芸停下手中的棋子满怀希望地问道。
    “这个,怕不好说,因为白棋以后挡角会是先手,白棋实利不差,加上另一块棋的头很硬,黑棋这边的外势做用不大,虽然不能说黑棋就不能下了,但感觉上还是吃亏了。”纪长风迟疑地答道。
    “啊,还是不能呀。您都这么说了那王大哥一定也不认可,白费半天劲了。”小姑娘沮丧的心情溢于言表。
    “别急呀,这儿的变化很复杂,应该还有很多办法可想的,让我先好好看看再说。”纪长风安慰道,他相信,虽然有俗手的感觉,但上百年来不可能没有人走出来过,既然到现在为些没有见于记载,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沉思良久,纪长风在基础型上选择了跳二路守角,即然真接攻击难见便宜那就先站稳脚跟,看白棋之后有什么高招。
    李紫芸迟疑了半晌,最后走出了先尖顶黑角的一手,打算先逼迫黑活角后再活动下边两子。纪长风毫不犹豫,立刻跳点上边白棋,因粘上后征子解消,黑棋外搭的手段就成立了,所以李紫芸只好先冲两手,再补边上,纪长风得以补活黑角。
    “哈,这个变化黑棋不坏,上边白棋欠着一断,下边白棋位置又低没多大发展前途,再悲观的看法也是个两分,这应该是最佳结果了吧!纪大哥您真是厉害。”李紫芸高兴的叫了起来,一点没有因自已的攻击无效感到难过。
    “有什么可厉害的。要不是你们在前边摆了那么多个变化图,我也不会想到这一招。不过白棋这手棋还是挺有用的,加上你们的提示,我想出破解的方法也用了二十多分钟,这要在正式比赛中少说也得要花四十多分钟,对于每方限时一个小时的比赛这个优势可是了不得的。”纪长风答道,事实上在正式比赛中能冷静地想到自补一手的棋手能有几个?大多数还不就是搭出作战,所以这招棋的杀伤力绝不只有消耗对手时间那么点作用。
    “喂,纪大哥,后面这些话您和我们说说也就算了,待会可千万别和王大哥说,否则他又该得意了。”李紫芸马上叮嘱道。
    “好,按你说的做好了吧。唉,真是的,要是现在的小女孩子都象你这么好斗那让人还怎么活?”纪长风摇头叹道。
    “嘻嘻,那就不是纪大哥您该头痛的事了。”李紫芸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行啦,别逗乐啦,这一个型就用了半个多小时,后边还有五个呢。快点,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李紫茵催促道,现在已经九点半了,虽然平时王子明这个时候大多还躺在床上,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正在吃早饭,万一让他看到几个人在一起算计他那就糗大了。
    不再多说废话,三个人赶紧把余下五个变化简单研究了一下,时间有限,由不得他们深究,总体而言,纪长风对这些变招是非常赞赏的,比之招数上的巧妙更让他钦佩的是王子明与众不同的感觉:所有这些变招全都出自现在最流行的定式之中,其中不乏流传百年以上的古老定式,对于业余棋手,能够不出错误地完全走对都以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而他居然能在前人千锤百炼之后仍然能挖掘出这些出人意料的招法,这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就够叫人叹为观止的了。
    可以想见,在晚报杯上,当那些对手在耳熟能详的定式中突然发现要面对全新的课题时,光那份紧张就足以让他们的对局心理产生微秒的变化,如果一招不慎应对失误的话,很可能就是一边倒的局面,如此武器,怪不得可以当成秘招了。
    当他从李紫茵口中得知所有这些秘招都是王子明在短短七天的时间里从上百局的最新棋谱中领悟而来,那份钦佩就更是无以复加了:上百局的棋谱,不要说研究,只是全部摆一遍就得花多少时间,摆完一遍后留下了研究新变化的时间又还能有多少?如此成绩怕只有奇迹来形容了吧!
    “纪大哥,您这是什么表情,就算吃惊也没必要张这么大嘴吧?”李紫芸捂着嘴笑道,尽管他不喜欢王子明得意时的样子,但看到有人吃惊于他的招法心里却是开心之极。
    “唉,没办法,一直以为我对棋的天赋在北京业余棋界已经是最好的了,就连你二叔李成龙只论这方面也未必比得上我,可今天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什么叫夜郎自大,和你王大哥一比,我的这点天赋怕是给他提鞋也不够啦。”纪长风叹声说道。
    “哈哈,看了这些您就这么泄气,那要是让您看了昨天那着那您岂不是要去上吊了?”李紫芸大笑道,显然是非常开心。
    “什么招那么厉害,快告诉我!”一听还有秘招比刚才那六个厉害,纪长风心急地问道。
    一边捂着嘴偷笑,李紫芸把昨天那个小目二间高夹定式摆了出来,当摆到那手一路点的时候故意停了下来,仔细观察纪长风,就等他的反应了。
    “鬼才,真正的鬼才。我想没有别的形容词来形容了,这种可以说颠覆了一个流传百年定式的手段居然是让一个搞翻译的人给发现出来,除了说老天不公外我是没什么话可说了。”纪长风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内心的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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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4-13 23:30 编辑

寂寞高手(三十五 让四子局)



    周老您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个翻译棋书的自由职业者,哪担得起您这样的夸奖。”王子明客气道。

    “当得起,当得起。虽然我只是个做买卖的生意人,算不上棋界中人,不过前两个月刘浩来北京挑战的事还是略有耳闻。你能在那么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捍为了北京棋界的尊严,不论棋艺,只凭这份勇气就够大家称赞的了。”周建钢夸奖道。

    听到周建钢的夸奖王子明只能心中苦笑,以自已的水平对付刘浩哪还用的上勇气,目的更不是为了维护北京棋界的尊严,要是让人知道自已之所以出手只是因为被两个小姑娘逼的还不让人给笑话死。

    “好啦,周老,您也别在那里找后路了。刚才打的赌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彭定远打岔道。

    “呵呵,当然算了。我周建钢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着。”周建钢一摆手笑道。

    “你们打得什么赌,跟我有关吗?”王子明有一种预感。

    “是这样,刚才我跟周老说过会要来个高手,可以让他四个子,他不相信,后来我们就打赌,如果来的人能赢他四个子,以后供给我们医院的器材全按八折结帐,如果不能,我们医院以后的器材全要从他们公司按九折计算。”彭定远解释道。

    “周老,您先休息会,我有点事要先和彭院长聊聊。”向周建钢打了个招呼,王子明转身向门外走去。

    早有准备的彭定远赶紧起身追了上去,百忙中还不忘向周建钢比划了一个不用担心的手势。

    今天是星期天,绿海公司的员工并不大多,出了房门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王子明站了下了。

    “嘿嘿,子明,我知道你叫我出来是因为什么。你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这我明白,不事先跟你说就用你来打赌是我的不对,可我这也是没办法呀。你不知道现在医疗行业多么困难,三天两头的搞整顿,条条框框越来越多,最近又要出文打压药品价格,搞得医院收益越来越低。可收益少了医院的消耗却不能少,无论是针头棉签还是手术台X光机哪一样不要钱?刚到第三季度今年的预算就用的差不多了,你说我这个一院之长的能不着急吗?星期天是医院最忙的时候这谁都知道,要不是为了和周老拉近关系把进货价格压低一点我能跑这儿来玩棋吗?你就看在十几年交情的份上和周老下一盘,全当给我个面子吧。”彭定远不等王子明开口先就认上错了。

    “老彭啊,你说让我怎么说你,下盘棋算不了什么,无非是花点时间,让我气的是你为什么要用我来打赌?打赌也还罢了,这种事也没什么了不起,可为什么你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如果你先跟我说了凭着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你说我能不帮你吗?你搞这么个先斩后奏你让我怎么办?不管你一走了之,在那么多人面前你还有什么面子?管你吧又让我感到自已成了被利用的工具,你说我怎么安心?”王子明气愤地说道。赌棋他不介意,七八岁就有彩棋经验的他并不认为赌棋有什么不好,小赌宜情,大赌伤身,只要控制在一个量上砒霜还是治疗神经疾病的良药,更何况只是一盘棋。虽然近邻日本一向反对赌棋,但另一近邻韩国却几乎是棋即赌,连年青棋手之间的训练比赛都要押点什么来提高对局的刺激性,虽不能肯定这么做对提高棋艺有什么好处,但韩国棋手普遍斗志顽强,越是大赛越是发挥出色却是不争的事实。

    “对不起啦,这里我给你赔不事是。让你和周建钢下棋就是刚才一瞬间的想法,事前我也没准备,等说定了的时候棋已经开始下了,我又不好丢下周老一个人去打电话,所以就犯了这个错误。这全是我的错,我向你陪礼啦!”彭定远后退一步做势要向王子明鞠躬赔礼。

    “好啦好啦,别装腔作势,你个大院长的礼我可是受不起。说吧,既然要帮你,等会要不要给周建钢留点面子?”本来就不是真生气的王子明伸手拦住了彭定远。

    “一点都不用留,周老是个真棋迷,你把他杀得越惨他越高兴,说实话,我和他在进货问题大体都谈的差不多了,只是因为他们公司的客户遍及全国,以我们医院的进货量如果价格压得太低的话他也没办法向其他客户交代,可不压价的话又感到驳了朋友的面子,现在你来了,大家正好都有一个借口,不论输赢如何这件事都可以告一段落。他赢了,绿海公司得到了一个稳定的客户,新民医院得到了一折的优惠;他输了,绿海公司依然得到一个稳定的客户,虽然赚得少了一点但去保全了朋友的交情。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开了去下,不用担心后果,无论输赢,对他而言都是双赢。”

    “如此最好。不过种事是可一不可二,这次全当是帮你个忙,下次要再这么着小心朋友没的做。”王子明严肃地说道。

    “呵呵,记住了。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不用说,晚上我请客,什么地方随你挑。”解决了难题的彭定远大为开心,至于等会是能拿到八折还是九折的优惠,那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重回到多功能厅,已经有几盘除结束了,下完棋的几位棋手有的围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刚才的棋局,有的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谈天说地,周建钢边上也围坐着三四个人,周建钢一边和他们说笑着一边不同地瞟着大门,一见到王子明进来立刻举手招呼着。

    “呵呵,我还以为小王你不屑于和我这样的臭棋篓子下棋跑了呢,害得我刚才检讨了半天。”刚走到几人面前周建刚就先开口打上了哈哈。

    “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个喜欢下棋的普通人,哪儿有那么大的架子,您的年纪差不多有我的两倍了,能和您交流一盘那是我的缘份。”王子明谦虚地答道,一位年已花甲贵为董事长的老人能如此对待一位晚辈,不论其他,单就这一份随和就值得让人尊敬。

    “就是,周老,要是您都说自已是臭棋篓子那你们这些您手下的败将还敢说自已会下棋吗?您不要只顾自已的谦虚就不考虑我们的面子啊。”彭定远笑着插口道,棋迷之间就是如此,只要坐在一起就是朋友,什么身份的高低,地位的不同都不重要。

    “老周,这位就是你刚才说的王子明?看起来还真是年轻啊。”坐在周建钢身边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问道。

    “老李,没想到吧,现在北京知名度最高的最手就坐在你面前,早跟你说来联谊会来坐坐肯定有好处的,怎么样,要是没听我的话明天一定会后悔吧?”周建钢转过头答道。

    “呵呵,算你做了件好事。小伙子,真是年轻有为呀,这次打败了刘浩保住了北京业余棋手的面子,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是很为你高兴呢。”姓李的老者对着王子明说道。

    “这位是宣武医院的院长李德育院长,世界知名的心血管专家,在医学界德高望重,是国宝级的人物。”彭定远在旁边介绍道。

    “李院长,您夸奖了。北京有实力能赢刘浩的棋手有好几位,我不过是适逢其会,拣到了个好时机。”王子明说道,不论是什么行业,能被说成是国宝级的人物都是值得尊敬。

    “呵呵,公道自在人心,是不是撞大运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明白,你也就没必要谦虚了。对了,听说你要让老周四个子,是真的吗?”李院长问道。

    “这个是彭院长安排的,事先我也不知道。”王子明实话实说道。

    “呵呵,小彭这家伙就喜欢看热闹。小伙子,我可提醒你一下,老周在我们这些老家伙里棋是最高的,早年曾经跟过老学过棋,基本功很好,你要小心一点,当初过老也只能让他五个子,那时他还只是个毛头小伙子,这几十年下来他可没在棋上少下功夫,你这盘棋可是不太好下呢。”李院长善意地说道。

    过老就是过百年,是新中国第一代国手,曾经获得两届全国个人赛冠军,虽因第二代国手的迅速成长早早转到二线,但几乎可以说之后的两三代国手都曾经接受过他的教导,称得上是中国棋界教父级的人物。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尽全力的。”王子明点头谢道。

    “好哇,老李,居然泄我的底,你就这么盼着我输?小伙子,走,下棋去,再在这里坐一会说不定连中午我吃的是什么都会让他给说出来了。”周建钢笑着站了起来。在五六个人的围观下,棋局开始了。

    四子局是让子棋中的一个坎,能否突破职业一流棋手的四子关是业余棋手是否达到业余一流的关键标志。

    过百年鼎盛时期的水平大致相当于现在的职业七到八段左右,但因为老一代棋手大都有过职业彩棋手的经历,所以普遍对让子棋很有研究,实战中往往比同等水平的现代棋手多让一到两子,能被他让五个子的人没有相当的实力是不可能的,而且周建钢现在的年纪少说也得六十往上,也就是说他至少有四十年以上的棋龄,要想在四子棋中赢这样一位棋手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王子明开局走的相当平稳,并没有急于早早打开局面,面对经验丰富且具有相当实力的老手使用欺招骗招是十分危险的,真正的高手在下让两子,三子棋的时候是不会使用那些招法的,业余棋手下棋首重气势,欺招骗招无论怎样的精巧都是有破绽的,一旦被对方抓住机会反击得手,那以后的棋就难下了。王子明现在就是以对子棋的态度来行棋的,既不保守也不躁进,耐心地等待着对手出错,对他而言,这只是一盘普通的对局,如果周建钢出的错误不足以导致败局,那说声让不动四子并没什么不好的。

    周建钢已经下了几十年的棋,在他还是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相当的天赋,成为校队的绝对主力,为此还得以拜在过百年门下学习四年,可惜上了中学之后在只知道做生意的父母强制干涉下不得不远离棋盘,错过了学棋的最佳时间,以至于以后怎么努力也没法成为第一流的业余棋手。不过让他略感安慰的是在生意圈里他的水平几乎称得上是所向披靡,独孤求败,年少时的努力,几十年的付出,总算没有白白浪废。

    就本意而言,周建钢并不认为王子明能让他四子,倒不是他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而是出于他对自已的实力了解。虽没有经过专门认证,但周建钢相信他的实力比之一般的业余五段只高不低,王子明就算是第一流的业余棋手也不过是业余七段,按常理,相差一段让一先,也就是说他让自已两个子属于正常,,让三个子便有些勉强了,而现在让的是四个子!就是职业棋手说这话也得掂量掂量吧?嘿嘿,搞不好彭定远这个小朋友为了让自已开心故意这么安排的吧。

    周建钢下棋前心中早有打算,四子棋中黑方的优势极大,可以说自已只要不出致命的错误那对方就是神仙也没有办法。所以,开局之后王子明不挑起激战他更是乐得平稳地去下,该补的补,该连的连,将一块一块的棋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半点不给对手以冲击的机会。

    王子明走棋很快,周建钢见招拆招,走得也不慢,只一会工夫就下了四十多手了,自我感觉良好的周建钢心情不错,和刚才同彭定远下棋时一样开始摇扇子,哼小曲,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棋局一占上风必然如此。

    “小彭,你朋友看样子不行啦,你听,老周又开始哼起他的得胜曲了。”观战人群中的李院长悄声向彭定远说道。

    “李老,您放心吧,他不会那么容易就倒下的,棋局刚开始没多久,现在就谈输赢还太早了点。”深知王子明如何实力的彭定远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你看老周差不多把四个角全占了,全盘实地少说有六十多目,白棋现在能数出来的实地也就十四五目上下,差距这么大,以后可怎么追?”李院长怀疑地问道。

    “具体怎么追我也不清楚,不过他肯这么下总是有道理的,而且你不觉得黑棋之所以占了那么多实地是白棋有意配合的吗?围棋不同于象棋,是讲究均衡的,现黑棋抢了这么多实地那外势肯定是白棋占优,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有多大潜力,但最后决战的场所一定是中腹,我有这个感觉。”彭定远的实力远在李院长之上,一眼就发现了局面的不妥。

    话音刚落,仿佛要印证彭定远的猜测一样,王子明的下一手便已经放到了棋盘上。

    周建钢摇扇子的手停了下来,嘴里哼着的小调也不知不觉地止住了声,直到这时,他才感到了不对劲:白棋前面东一招西一式看似平凡的招法原来是别有深意,志在中腹,自已身在局中,只注意于自已获得了多少实地和对手对自已有没有冲击手段,不经意间便把外围的势力拱手让给对方。对手的构思太匪夷所思,看起来每一处的变化都是两分,甚至自已还略占上风,没想到这一手之后遍布各处的白子便隐隐成了一张已经张开口的巨网!如果说刚才那些不知意图为何的棋子如同散落的石子,而这一手棋则如一条链子把它们穿成了光彩夺目的项链。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在周围响起,在坐的都是玩棋多年的爱好者,受教于职业棋手的也大有人在,让子棋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无论是让人还是被人所让,如果说在四子棋中周建钢走出重大失招或是王子明在激战中找到对方的破绽开打局面都不足以让他们惊讶,但这种情况却是他们闻所未闻,白棋所走的招法都是耳熟能详众所周知的,每一个地方的变化也都是顺里成章毫无牵强,但就是这种大家闭着眼睛也想得出来的招法前后连贯起来却兵不血刃地在中腹形成了足以对抗全盘黑空的巨大模样,整个过程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合理,所以最后的结果才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棋局中的周建钢没那么多的时间去感慨,现在他已经感受到了所面临的压力:黑棋现实的目数是多,但因为前面的保守已经被压缩在了边角,再想要增加已是不易,白棋实地虽少但大多数的棋子都在外围,发展潜力实足,刚刚那一手棋更是将各处白子串起来形成了连边带腹的巨大模样,如果让白棋顺利地将这一块变成实地的话那就算全盘黑空加起来也未必能抵得过。

    沉思良久,经过慎重的考虑,周建钢在中腹浅削一手。一流高手的攻击力如何强大他是很清楚的,王子明能有这么大的名气不是靠运气两个字就说的清的,现在白棋模样虽然还虚,深深打入进去未必就会死掉,但对手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法却是难以预料,不如就从外边削削,只要把这块空限制在五十目之内并借机自已成几目,那取胜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四个子的优势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追回的。

    然而周建钢自认为妥善的选点对于王子明这样的高手来说还是太深了,白棋正面切断了黑子的归路,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将周建钢逼得喘不上气来,在付出十余子的代价后黑棋终于在白棋的厚壁中形成打劫,但白棋却趁黑棋中腹有生死劫不敢动劲的机会黑棋一个大角变了颜色,通盘一算总账,黑棋破坏了白棋模样,但白棋也因此形成了二十余目实地并打将黑棋十五六目的角地变成了自已的,加上原来的十四五目棋全盘达到了五十目出头,黑棋原本有六十余目的实地,中腹活棋虽然得到了七八目,但因角上少了十四五目,总算下来同样也只有五十目多点,双方差距极度接近。

    下到此时周建钢已经失去了取胜的信心,下让子棋只要让上手方追成细棋就等于失败,没有哪个下手会把获胜的希望寄托在官子阶段。

    已经失去悬念的棋局很快就结束了,王子明轻松地将双方的差距扩大到了八目,眼见无力回天,周建钢自嘲般地笑了一声便推枰认负。

    “高手,果然是高手。”周建钢微笑着点头称赞道。

    “周老您太夸讲了,要不是你开局的时候走的缓了些,白棋还是很难赢下来的。”王子明谦虚道。

    “虽说布局我是走得有些问题,可你也不象是尽了全力的样子,我的水平虽然不高,不过这么多年来也和不少高手下过棋,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说实话,和你下棋时的感觉很怪,以往我和高手下授子棋的时候,他们大多一开局就想方设法把局面搞得复杂,很喜欢早早挑起战斗,依仗着力量上的优势把对手击倒,象过老就是其中的典型,可以说从头到尾就是彻彻底底的追杀,让人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而你的力量虽然很强,这在攻击黑棋吊进去的那颗子时可以看得出来,但在开局时走的却是很平凡,一点也看不出急于打开局面的意思,也许就是因为你的从容使得想保住领先优势的我不知不觉中选了那些简单的变化,等到发现你的真实意图时局面已经晚了。你对让子棋是不是有独到的见解,能和我们说一说吗?”周建钢诚肯地问道。

    “对,也教我们两手,省得我们老让棋院的那些小孩子笑话。”旁边也有人插口道。

    “见解独到是谈不上,我对让子棋了解的不深,只是在小时学棋的时候做过一些研究,之后就很少下让子棋了。在我的理解中让子棋和对子棋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让子棋白方要更主动些,有时会走出一些比较过份的招法,但究其根本也和对子棋一样,是尽量等待对手出错。做为下手一方,出错是不可避免的,当错误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就会改变棋局的形势,当然,随着实力的不同,这种错误的量和质上也会有所不同,如果下手方出的错误不足以招致败局的话,那上手方就应该大度地说,‘我让不动这一子了’。有些棋手非常擅于下让子棋,往往能比同水平棋手多让两三子,其实就是因为他们擅长使下手出错误。低水平棋手大多害怕贴身的缠斗,只要逼迫紧些那犯错误的机会就大了很多。因些,象过老那样极度好战的棋风对下手的杀伤是最大的。”对面长者的询问王子明认真地答道。

    “哦,想起来果然如此。那你的棋风是怎么样呢?所谓观棋知人,照你的性格来看应该你的棋风应该是很温和的,但中盘时的攻杀却非常的凌厉,这可有点不相符呀。”周建钢赞同地点了点头后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这个让我自已来说就有点难了。其实我的棋很难被划分为哪个类型,我下棋喜欢猜测对手的意图,之后按照对手的意图再做改变,也就是敌不变我不变,敌若变我已变。我认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棋如其人是正确的,在全身心投入一盘棋中的时候,人的意志品质,人生态度都会不同程度地反应到棋盘上。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棋风犀利者往往不计小利,棋风稳健者往往不肯犯险,所以,只要能够正确把握住对手思维上的弱点加以利用就能得到好的结果。”

    “你的观点让我想起了王一飞,他的棋之所以被称为魔就是因为他经常下出能诱使大家以为失误的招法,从而让对手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判断上的错觉,很多棋手在棋结束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已在什么时候落后,那种感觉就象下棋时中了魔一样。最后很多高手研究分析之后一致认为,他就是巧妙地利用了不同风格棋手对局面偏好,诱使对方以为进入了自已擅长的局面而产生判断错误,说起来也是利用了棋手思维上的弱点。”周建钢说道。

    “不过这种方法只在高水平比赛中才有意义,在实力相差无几全都点着目数的比赛里,这种只是感觉上的判断失误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对于普通业余棋手却是没有多大作用。与其费尽心思去猜测对方的意图还不如发挥自身的长处更重要。”王子明笑着补充道,棋风这种东西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勉强是没有作用的,所谓画虎不成反为犬,他可不想让别人因自已的理论走入歧途。

    “这个我们明白,国画大师齐白石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要是高手的棋那么好模仿那也就不能称之为高手了。”似周建钢这样人生阅历丰富的老人当然知道王子明所说的含义,周围的人也都赞同地点着头。

    抬头看看墙上的表,指针已经转到了五点一刻。

    “周老,您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还有点别的事,这就告辞了,以后有机会我再登门拜访。”王子明起身说道。

    “是急事吗?不急的话就留下来多坐会,一会一起吃个晚饭,我们也好从你身上多学点东西。”周建钢挽留道,他很喜欢眼前这个年青人,很想和他多聊聊。

    “对,子明,你不是今天没什么事才过来的吗?多坐会,周老已经在贵友楼订了酒席,反正回去你也得吃饭,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彭定远也劝道。

    “不了,谢谢啦。我和紫芸她们说好了要早点回去,以后再找机会吧。”王子明婉绝道。

    “紫芸?不就是你住那儿和你一起要参加晚报杯的小姑娘吗?”彭定远问道。

    “对就是她们。”

    “咳,那还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晚回去一点罢了,天天都在一起,偶尔分开一会没关系的。”彭定远不以为然地说道。

    “什么意思你?我只是来之前说好了要给她们姐妹俩做赛前训练,你可别往歪处想!”知道老朋友会错了意的王子明赶紧纠正道。

    “得得,是我瞎猜成了吧。比赛还有二十多天呢,多练这一时半会儿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还是留下来陪大家多聊会,你这样的高手可不是想碰就碰得到的,总不能让这么多人失望吧?”知道王子明不习惯于让别人失望,彭定远把在坐的众人全拉了上来。

    “对,小王,你就留下吧,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想要向你请教呢。”周建钢帮腔道。

    “是呀,小王,别走了,贵友楼的醋鱼可是京城一绝,不去尝尝你会后悔的。”李院长也插口道。

    “这……。”如彭定远所料,王子明面对众人的劝说不知该怎么办,虽然他很不喜欢参加那种宴会,但众多父字辈长者的热情邀请让他无论如何说不出让众人失望的词句。

    “诶,小王,你是不是怕回去晚了让那两个小姑娘抱怨?”人老成精,周建钢发现了王子明不肯留下的最大借口。

    “是呀,上回和老彭吃饭回去晚了就让她们俩唠叨了一天,这次已经和她们说好了又不算数怕是更不好过了。”王子明答道,他说的也是事实。

    “要是这样就太简单了,小姑娘们都爱漂亮,我们公司有一种产品是美容专用的,市场上很少见,等吃完饭你带两套回去,保证她们没工夫说你。”周建钢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管用吗?紫茵还好说,可紫芸就不好说了,那小丫头一会儿一个主意,让她不闹事可不容易。”王子明对这类产品素无研究,有点怀疑周建钢的自信。

    “肯定管用,不信你问小彭,他可是这方面的权威。”周建钢说道。

    “没错,这种产品的主要成分是由中草药中提炼而成,对于营养皮肤,增白去死皮有着非常好的效果,上个月刚刚通过了审核,市场上还没有正式发售,因为原料问题不能大量生产,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就连我们这样的老关系户也常常断货,以我多年从事整形工作的经验,凡是女人,只要知道了这种产品的效果就会千方百计地去得到一套,对于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的杀伤力更是不亚于六级地震。”彭定远拍着胸口保证道,这样明目张胆地当着董事长的面拍绿海公司产品的机会还真不多。

    “好吧,万一要是不灵的话我就找你算账。”无路可退的王子明只好不再坚持。

    回到乌鹭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和大厅里还在玩棋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王子明直接向特别对局室走去,自从得到晚报杯参赛名额后两姐妹就把每天研究棋的时间从六小时增加到了十小时,这个时间正是她们努力的时候。

    果不其然,特别对局室的灯亮着,从门口望去,明亮的日光灯下两个女孩子各自守着一块棋盘正在那里用功,除了偶尔棋子放在棋盘上清脆的响声,室子里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原本的记录桌上摆着两个桶装泡面,上面的封口已被掀起,旁边是一个暖水瓶,还有两张红色的包装纸丢在地上的纸篓里,看起来很象是吃完香肠后的残留物。种种际象表明两个人的晚饭就是这么解决的。

    看到两个人全神投入研究中,王子明转过身轻手轻脚地打算离开特别对局室,打断正在认真工作的人是很没品质的事,他可不想让人说。

    “咦,哪来的酒味?”靠近离门口的李紫芸抽抽鼻子突然说道。

    “是呀,好象还是特级孔府呢。”李紫茵仔细闻了闻答道。

    “谁在那儿,快出来!”发觉气味来源的李紫芸对着门口大声叫道。

    “别叫那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强盗了呢。”被发现了的王子明从半掩的门后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个大大的袋子。

    “嗬,舍得回来啦?这么大的酒味看样子吃的挺舒服的吧?”李紫芸的眼中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

    无奈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王子明只能摇头,虽然他半没有喝多少,但那些老人一个比一个能喝,而且还全是白酒,想想也是,现在做领导干部的哪一个不是“酒精”考验的战士,好在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联谊宴会,那些人都没有发挥全力,要不然的话以自已的微薄酒力不当场给灌趴下就算是运气了。

    “喂,说话呀!你当你不吱声就算完事了!你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却让我们在这里泡面就香肠,你还有点责任感没有?”见王子明不说话李紫芸的气更大了,连这种不知所谓的大帽子都扣了上来。

    “小姐,有没搞错,下午我可是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接电话的不就是你吗?那时你不是还让我慢慢吃不用担心这里,现在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不讲理也总得有个限度吧?而且吃不吃泡面怎么会和我挂上钩?那总不是我逼你们的吧!”沉默只能让罪名增加,为了个人名誉王子明只能反击。

    “怎么和你没关系,你不回来姐姐就嫌麻烦不愿意做饭,不吃泡面你想饿死我们吗?还有,你就没听出我那时说的是反话吗?有点脑子没有,不说那些你还能让我说什么?难道说不让你和朋友吃饭吗?”李紫芸的联想力还真是不错。

    看看李紫茵,好象得不到支援,自知和女人讲理是同老虎谈论是否应该吃素一样,王子明理智地拉了张椅子坐下,然后从容地把袋子里的几个盒子一一摆在桌上,今晚能不能让耳朵清静些就全靠这几些秘密武器了。

    “什么东西?就凭这么几样东西就想收买我们吗?”也不看拿出的是什么东西,李紫芸不屑地说道。

    “你们不想要吗?也好,听说管平的老婆就要从西藏旅游回来,这个东西正好送给他。”做势王子明就要把东西收回袋子。

    “等等,看样子是化妆品,小妹,先看看再说。”一直坐山观虎斗的李紫茵提醒道。

    “是吗?”李紫芸从王子明手中一把夺过一个盒子认真看了起来。

    “啊!这不是绿海公司刚出产的美容营养霜吗?前些日子还在电视里看到广告呢,说什么是美容最新产品,比同类产品的效果要好百分之六十,也不知是真的假的。”看来彭定远说的没错,只要是女人对这类东西就没有抵抗力。

    “真的呀!哇,这么多盒!王大哥您可真肯出血呀!我问过商场的人,这么一盒最少也得三百多块,而且还有价无市,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这么多不会都是送给我们的吧?”李紫茵充满希望地看着王子明。

    “呵呵,我是想送,可是有人不想要啊

    这我也没办法了。“见到武器果然有效王子明也轻松了起来。

    “小妹,我看就算了吧,王大哥花了这么多钱说明他是诚心道歉,咱们也别太得理不让人了。”生怕妹妹一赌气就把到手的好东西扔掉,本就打算中立的李紫茵马上转变了立场。

    “哼,算他运气好,下回肯定没那么便宜的事。”无法拒绝诱惑,李紫芸边拆着盒子的包装边说道。

    “别那么着急往脸上搽,先在胳膊上涂一点做试验,如果八个小时之后没有不良反应再使用。”王子明提醒着两个有些过开高兴的女人。

    “咦,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看你也不象对化妆品有研究的样子?”李紫茵奇怪地瞟了王子明一眼。

    “呵呵,我是没有研究,可是说这话的人可是这方面专家中的专家,他的意见是不可能有错的。”王子明说道。

    “是什么样的朋友?卖化妆品的吗?能不能介绍给我们?”李紫芸连声追问道,要是能认识这方面的人以后可就能得到不少好东西了。

    “他可不是卖化妆品的,虽然那么说也不算冤枉了他。不过如果你们对身上哪个部分不太满意的话大可以找他,新民医院的院长,医疗整形界的权威,怎么样,够级数吧?”王子明得意地笑道。

    “哇,了不起,真没想到你会认识这样的人!你下午不会是去见他去了吧?”李紫茵惊叹道,牵涉到美容整体,没有女孩子不对这个感兴趣的。

    “答对了。怎么样,多多少少我总还有点利用价值吧?”王子明微笑着问道。

    “切,少臭美了。不过就是认识的人多点,有什么了不起的。”按照王子明的提醒在手臂内侧搽上一点油膏后李紫芸不屑地评价着。

    “好啦,是没什么了不起的行了吧。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别都搂在怀里好象有谁要跟你抢似的。”轻轻摇着头,王子明从来没指望能从这个小女孩嘴里说出什么好话来。不过如果这个小丫头真是说了什么好话,那自已最好要把警惕性提高三级,因为陷井很可能已在眼前了,这可是有无数先例的。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不为所动的女孩子做了个鬼脸,刚才凶巴巴的样子不知跑到了哪里。

    “行,你就乐意你的吧。我走之前给你们留下的作业完成的怎么样了?可别跟我说光想着吃饭全给忘啦。”不知该怎么对付这样变化无常的女孩子,王子明决定还是转到自已擅长的领域好些。

    “你留的那叫什么作业呀,既没有标准答案又没有提示,怎么着才算完成?”李紫芸不满地说道。

    “很简单,就是我来进攻,你们来防守,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两分就算完成了。”王子明答道。

    “两分不两分怎么判断,万一我们走的很好你偏说走的不对怎么办?”李紫芸简直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就算不是职业高手,只要水平在业余五段以上,对于已经完成的变化都会有自已的看法,而这种看法或许稍有不同,但大体上是不会差太多的,那种截然相反的意见也多是玄之又玄,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呵呵,那你说怎么办?”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说王子明不由得笑了。

    “要我说明天就请纪社长来这里做公证人,反正他也是咱们一个队的,让他知道这些也没什么不好。”李紫芸提议道。

    “哈哈,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说什么不公平的,感情是你还没有把握一定知道正确答案,所以想拖一晚时间再好好研究研究,对不对?”王子明恍然大悟道。

    “什么对不对的,全让你说了还让我们说什么!是不是怕我们答出来你脸上没面子所以不敢让别人来旁观?”李紫芸的脸微微一红,但转瞬间又变得理直气壮。

    “哈,我怕?就多给你们一晚上,我就不信你们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王子明觉得自已听到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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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3 16:09 编辑

寂寞高手(三十四 找老友)



  走出开足了空调的乌鹭社,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热浪。在北京如果没有几场暴雨,夏日的余威甚至可以延伸到十月份,抬起左手挡住有些刺目的阳光,王子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七八天没有跨出棋社的大门,就连街角杂生的野草看起来都有些亲切。
  随意地顺着街道向前走去,一边看着南来北往的人群一边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感觉,听说在日光下晒半个小时等同于吃两个鸡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路上不时有人向王子明打着招呼,今时不同往日,王子明在古城大小也是个人物,虽然真正认识他的人不多,但在棋社见去他的却是不少,大多棋迷都是一样,既使用权自已没法出名成家,但只要能和高手聊两句也是一种光荣,更何况王子明不是一个喜欢到处转悠的人,这种机会就更难得了。
  微笑着和遇到的棋迷点头致意,随口回答着诸如“吃过了吗?”“去哪儿玩呀”之类的寒喧,王子明坐上了地铁,从晚报杯参赛名额定下了之后彭定远就一直想和他好好聊一聊,想一想也有两个来月没有见到老朋友了,今天工作告一段落,正好去一趟也免得老让人说有了新识就忘了旧交。
  四十分钟之后到了新民医院,彭定远居然不在,一问前台,只知道半个小时前就出去了,听说是参加个什么聚会,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叹了口气,王子明拨通了彭定远的手机,看来没有在出门之前联系一下是自已的失误,只是谁能想到一院之长上班时间不在办公室里好好呆着,想给他个意外也不成了。
  “喂,是一飞吧?难得你主动打个电话。”话筒那端传来有意压低了的声音。
  “对,是我。上班时间你跑哪儿去了?我可跟你说,我可是顶着太阳跑了近一个小时来特意看你的,你不好好在单位上班让我扑了个空,这个责任可是在你身上,以后再说我忘了老朋友可别怪我说你。”王子明兴师问罪地说道。
  “哈,这可怨不到我头上,你事先又没打个电话,我怎么知道你今天来。对了,你现在是在新民医院吗?”
  “算是吧,我刚刚出了大门口。”
  “那就太好了,你顺着大门右边的胡同穿过一个小区,那儿有一个公交车站,你坐44路往西五站到宣武门下车,路南边有个远方大厦,A座1503房间,我就在这儿等你,快点过来,有好处的。”彭定远略显高兴地说道。
  “什么好处?这大热天跑那么老远万一要是你蒙我找谁算账去我?”
  “放心吧,用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二十分钟就到了,反正你都跑那么远了,也不在乎这一哆嗦。再说了,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家,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蒙你有什么用。你快点来啊,找不到给我打电话。”彭定远催促道。
  “好,就信你一回了。”收起了电话王子明辨了下方向便向右走去。
  44路公交是二环环线车,车站很好找,到了站台没等两分钟就来了一趟车。因为是午后,难得的,车上居然还空着不少座位,找了个背阴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推开边上的车窗,阵阵微风吹入,好不凉爽。
  “冯哥,您猜这次三星杯咱们能有几个人进半决赛?”前排双人座上一个正在翻着杂志的年青人向旁边的中年人问道。
  “运气好的话可能是三个,运气差点搞不好一个也没有。”中年人答道。
  “怎么会!四分之一赛有六个中国棋手,按概率来说是百分之五十乘以八分之六,也就是最少有三到四个人晋级,您怎么这么悲观呀?”年青人吃惊地问道。
  “老弟呀,你学棋没多久,对棋界的事情还不了解,这么说也难怪。如果棋的胜负用概率就算得出来的话那棋手也就不用费心来提高实力了,只要多下几盘棋总能赢棋的。”中年人笑道。
  “冯哥,您也别光笑话我,有道理说道理嘛。”年青人不满地说道。
  “呵呵,围棋比赛是个人竞技,人数再多也是没用,坐在棋盘面前的始终是一个人,要不然上一届春兰杯赛,前四名里有三位中国棋手,最后拿到冠军的还不是李永炫。这次比赛虽然中国棋手人数很多,但仔细分析一下就知道并不乐观。你看,这一次的对阵是王天元对李永炫,赵大元对金炳辉,陈海鹏对崔世石,宋永柱对宫本武雄,张耀清对曹宰贤,郭兴对长谷直一。其中王天元,赵大元,陈海鹏,张耀清对上的韩国四大天王,除了陈海鹏以外其他的三个人无论从实力还是成绩上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加上韩国棋手越是大赛发挥越好的特点,到时肯定的凶多吉少。宋永柱,郭兴的对手是日本棋院三羽鸟中的两位,宋永柱还有一拼之力,郭兴可就难了。换句话讲,六盘棋中只有陈海鹏和宋永柱的两盘是难料胜负,其它几盘都是不能抱太大希望,所以我说运气好能赢三盘已经是非常乐观了。”中年人指着杂志上的表格一条一条地说着。
  “韩国棋手真有那么厉害吗?”年青人怀疑地问道。
  “叫你多多摆摆高手的棋谱你不摆,光知道和那帮臭棋篓子杀大龙,棋越下越臭,见识一点不长!什么叫韩国棋手真那么厉害,我问你,去年到今年世界级比赛一共有十三个,其中有十一个都在韩国四大天王手里,你说,这算不算得上厉害?”中年人戳着年青人的脑袋教训道。
  “行行行,知道他们厉害成了吧。可是为什么他们就那么厉害呢?都是两个肩膀杠个脑袋,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揉着脑袋年青人问道。
  “去,你问我,我问谁去!你看我象中国棋院的院长还是世界围棋联盟的会长?这种问题是我这种年年过不了初段的业余棋手回答的了的吗?”中年人没好气地答道。
  “哈,冯哥,您不是一直说你是两段高手,号称胡同棋王吗?搞了半天原来也和我一样是个白本呀!”年青人大笑起来。
  “哼,在我家那条胡同里我要说第二有谁敢说第一?你当棋王是谁都敢叫的吗?至于说两段高手,你可以去问问老赵,我是不是赢过他一盘,要是他敢说没有我把头割下了给你当球踢!”说漏嘴的中年人红着脸说道。
  “呵呵,知道您冯哥厉害好了吧。对了,这次全国晚报杯北京队的参赛名额定了,怎么没有咱们棋社的社长啊?您以前不是说乌鹭社的李成龙走了之后周社长一定就能入选代表队的吗?”年青人看中年人有些要急的样子赶紧改变了话题。
  “这两个月你到东北出差,哪里知道北京发生了什么事。告诉你吧,乌鹭社的李成龙是走的,可走了一条狼,来的却是三只虎,那个王子明就甭提了,听说连长风道场的纪长风都不是他的对手,其它人就更没指望了,就说那两个小丫头,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点头,听说还是职业初段,按道理也就相当于业余四五段吧,谁成想人家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看起来娇滴滴的大姑娘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六个想抢参赛名额的高手杀得稀哩哗啦,连咱们的周社长也给剔了个光头,害得他一个多星期也不敢到棋社露面,说起来还真是好笑呢。”中年人莞尔道。
  “切,她们是职业的,就是赢了周社长也没什么可光彩,周社长也太好面子了吧!”年青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小子懂什么!周社长什么年纪了?四十挂零,人家小姑娘就算从娘肚子里学棋也比他少上好几年,便何况周社长从青少队退下来的时候也是职业三段,你说他面子上能好看吗?”中年人教训道。
  “可那也是以前了,现在怎么说周社长也是业余的,和职业的当然没法比。”年青人不服地说道。
  “简直是废话!周社长经营棋社,人家小姑娘也一样经营棋社,段位证书虽不一样但同样是搞棋社的,要做的事大家都一样,人家又没多长个脑袋,输给人家有什么不服气的?下棋又不是开年会,资格老的就必需坐主席台上。当初王一飞第一次参加四城争霸赛的时候连个业余初段还不是,不一样杀得那些市青少队的两段三段找不着北,那时有谁说业余的就比不上职业的了?”中年人质问道。
  “嘻嘻,王一飞是谁,那是百年一见的天才,拿他当例子也有点太特殊了吧?”年青人虽然被中年人势所压却还在抵挡着。
  “哼,怪不得中国棋手老是输棋呢,原来连最基层的棋迷都没点志气,看来中国围棋是没戏了。”中年人夸张地叹息道。
  “好啦,冯哥,中国围棋有没有希望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是再不下车咱们俩就都得迟到了。”年青人笑着站了起来向车门走去,背后的中年人摇了摇头也起身跟了过去。
  所谓代沟大概就是这样吧,年青人大都喜欢将眼前发生的事简单化,在给事物定性时习惯于分为黑白两色,背后隐藏的含义总是抛之脑后不想深思,上了年纪的人则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遇事是不仅喜欢分析表象,更喜欢挖掘旁人未知的东西,哪怕那件事是再简单不过的,目送两人下车,王子明心中想到。
  视下棋为游戏的人是快乐的,因为投入越大,失望越大,不把胜负当做目的自然也就不会有失败时的痛苦。年青人是理解不了周社长的心情这是肯定的,因为他并没有把围棋当作一项事业来看,中年人也没有理解周社长的心情,因为一个把围棋当成事业来做的人只会把困难视为前进道路上的阶梯,闯过去,目标也就更近了。但自已就能真正理解他吗?“子非鱼,安之鱼之乐乎?”,心境不同,地位不同,想法又怎么会相同呢?
  或许只有管平,赵东方,纪长风这样的人才能真正理解周金贵的心情吧。
  做为普通的业余棋手,还是象年青人那样生活最好,人无名利心,方寸浪难惊,只不过年青人总要变成中年人,中年人也总要变成老年人,既然没有人能青春永驻,烦恼又怎么可能永远不在?
  路很顺,胡思乱想中公交车停在了宣武门站牌旁。走下汽车向南望去,一座二十余层的大厦映入眼帘,,浅蓝色的外墙,淡茶色的窗台,楼顶上四个巨大的四个红色大字说明了这里的所在“远方大厦”。
  这是一座相当高档的写字楼,宽阔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四五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手握对讲机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车辆,大厦门前是一个大型人造喷泉,随着轻松音乐节奏,围成一圈的十二生肖铜像从口中向着正中间的女神像或紧或慢地喷洒着清水,轻风吹过,一阵阵的水雾飘来,给饱受夏日光肆虐的人们一丝清凉。
  走进转门,左边是大厦的前台,两位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站在其后,礼貌接待着来访的客人,右边是大厦来客休息处,七八张玻璃茶几错落有秩地排在由一圈盆景栏成的空地内,每张茶几旁摆着四张造型新奇的高背坐椅,炎炎夏日,坐在这里喝杯冰咖啡想必会很惬意。
  “小姐,请问A座1503怎么走?”没有看到电梯,王子明向前台小姐问路。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来参加联谊赛的吗?”服务员礼貌地问道。
  “联谊赛?不清楚。是我的一个朋友叫我过来的。”王子明答道,彭定远还真行,放着工作不干却跑到这里来玩,怪不得不把行程跟同事说呢!当领导好处就是多。
  “哦,那就没错了。您直着向前走,到头后向右拐,那里就是电楼。上到十五层左边第三间就是1503。比赛是一点半开始,您现在上去应该还来得急。”服务员小姐微笑着说道。
  “谢谢。”转过身王子明向前走去。
  到底是现代化的写字楼,光是电梯就有五部,几乎没用等待时间,半分钟之后就到了十五层。
  1503很好找,顺着墙上的箭头指向,二十来米外挂着“天津绿海医疗设备有限公司”牌子的就是。
  门大开着,王子明刚走进门口一位挂着胸牌的小姐就迎了上来。
  “先生您好,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小姐礼貌地问道。
  “噢,是我的一位朋友叫我来这里找他。”
  “请问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吗?”
  “他叫彭定远,是新民医院的院长。”王子明答道。
  “哦,我知道了。您是来参加联谊赛的吧?他们都在多功能厅,您跟着我来吧。”迎宾小姐热情地招呼道。
  没有解释什么,王子明跟道对方向室内走去,彭定远是医院的领导,绿海公司是经营医疗设备的公司,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要不彭定远刚才说快点来还有好处,原来是想慷他人之慨。
  三拐两拐就到了一间面积很大的房间,门口的标牌说明了这就是彭定远现在的所在处。完成任务的迎宾小姐轻轻推开玻璃门,示意客人进去。微笑着点头表达了一下谢意,王子明侧身走进了屋子。
  房间的确很大,少说也得有九十多平米,看得出来这里原来是用作为员工大会的会场,墙上的标语,正前方的黑板都说明了这一点。原本摆放座椅的地方被七张方桌所替代,每张桌子旁都坐着两位正在勾心斗角的棋手,还有几张棋坐着的不只两人,多出来的应该都是观战者。一眼扫去,大多棋盘上都是寥寥数子,显然比赛开始还没有多久。纵观全场,眼前的人几乎全在中年以上,其中不乏满头白发的老先生,有数的两三个年轻人也都穿着和刚才迎宾小姐一样的制服,一看就知道是绿海公司的工作人员。
  彭定远坐在左边最后第二排的桌子上和人下棋,紧锁的眉头和桌旁已经有了三四个烟蒂的烟缸似乎说明现在情况不妙。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满面红光,气度不凡的老年人,此时正潇洒地摇着手中的折扇看着棋盘,显得轻松自如。
  把头深深插到棋盘中的新民医院院长完全没有察觉到旁边有人走了过来,到是那个老年人极有风度地微笑着点头致意,眉宇间显得很是亲切。
  点头回礼后王子明站在彭定远身侧俯视着棋局。和正在进行着的别的棋局不同,这盘棋的进程是相当的快,别的对棋大多只进行了十几手,而这副棋盘上已经摆了一百多颗棋子了,棋盘上黑子白子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解,仔细一看,彭定远的一条大龙被对方死死缠住,外逃无路,作活无门,眼见就要一命呜呼了。
  烟吸了一根又一根,棋子拿起来又放下,左思右想,彭定远就是难下决心,这条大龙有十多个子,如果被对方吃掉除了交棋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对面的老年人倒是一点也不心急,轻轻摇着折扇,微微晃着脑袋,眯着眼睛,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显然已是成竹在胸。
  虽然难下,但终究不能不下,当第四颗烟头按熄在烟缸里的时候彭定远终于长叹一声,说了句“死马就当活马医了!”,狠狠地把一颗黑子拍在棋盘上。
  老先生听到棋子落盘的声音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棋盘,当发现了刚刚落子处后抬头冲着彭定远微微一笑,伸手从棋盒里拈出一粒白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上。
  彭定远定睛看处,白子落处,黑棋大龙仅有的一只眼也被破掉了,本想借对方外围还不太坚固时往外冲一冲后再返回来找眼位,,不想人家一眼看穿自已的意图,不理自已对外围的冲击干净利索地把黑棋最后的根基也给夺去,外边数颗白子虽是稀疏,但去是怎么冲也冲不破,摇了摇头,他已经有了败战的觉悟。
  再次叹了口气,彭定远硬着头皮继续走了下去,这么快就交棋认输他是心有不甘。不过白棋吃掉这块黑棋后无论在实地上还是势力上都远远超过黑棋,再加上彭定远为求翻盘无理手连出,十数手之后又一块黑棋被对方一口吃掉,眼见无力回天,彭定远只得推枰认负,城下签盟。
  “周老,您可真是老当益壮,棋力不减当年,我不是您的对手。”彭定远摇头说道。
  “呵呵,小彭啊,你的水平也长了不少嘛,比以前至少长了一先,要不是你前面太着急,打入过深让白棋找到了进攻目标,这盘棋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呢。”受到恭维的老年人得意地笑着答道。
  “哎,子明啊,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回头看到站在背后的人,彭定远高兴地叫道。
  “也没多长时间,就是你点第三根烟的时候。你棋下得正认真,我哪能打扰你的思路。”王子明答道。
  “呵呵,不过是下下玩,哪有什么可打扰的。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绿海公司的董事长周建钢,这位是近来北京风头最劲的围棋高手王子明。”彭定远介绍道。
  “周老您好,您的棋水平很不错,能让彭院长输得心服口服的人可是不多。”王子明微笑着向周建钢致意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随便玩玩,让你这样真正的高手见笑了。”周建钢也笑着谦虚道。
  “您现在少说也有业余五段,随便玩玩就有这么高的水平,实在是难得。”王子明继续说道,虽然没有看到前边的进程,但彭定远四段的实力是早就清楚的,周建钢能轻松拿下他就说明他的水平肯定在五段以上。
  “呵呵,小伙子很会说话嘛。刚才小彭还跟我说过会儿会有个高手来,没想到原来是你呀!你的大名我们可是久仰了,要是知道你和小彭是朋友早就登门拜访了。今天你来参加我们这个联谊会可真让我们绿海公司篷壁生辉啊!”周建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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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3 16:01 编辑

寂寞高手(三十三 终结定式的妙手)



  “王大哥,你不是一向对这些小花招不感冒的吗?怎么现在突然转性啦!”看着手中厚厚的纸稿李紫茵奇怪地问道。
  “首先纠正你个概念,任何有思想性的新奇我都会十分欣赏,我所不喜欢的只是那种所心所欲,不负责任不讲棋理的乱下。其次,你现在所形容的这些小花招实际上在上个世纪已经存在,虽然因为比赛规则的改变和布局理论的进步渐渐被人们所忽视,但并不意味着它们就没有价值。人们很容易被固有的观念所蒙闭,往往会不自觉地按照既有的定论去行棋,职业棋手如此,业余棋手更是如此。因此,想要让对手进入自已的行棋步调与其挖空心思去想些前所未见的怪招,还不如在对方自以为最安全的时候突然刺上一剑,这对棋手信心的打击有时比棋盘上的得失更为致命。”王子明正色说道。
  “我不大明白,你都说过了这些手段早被淘汰,也就是说它们已经不符合现代围棋理念,既然如此那又怎么可能得到好的结果?总不能指望对手不知道这种已经存在几十年的变化吧?这可是你以前教导我们的呀。”李紫芸问道。
  “你说的有对,寄希望于对手犯错而获胜是一种过于美好的想法,实际上你的对手也是有同样想法的,不存在两个人都会得到最好结果,总有一方最终会失望的。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一盘棋中每个人都会犯一些错误,区别只在于多与少,大与小,棋手所争取的就是让自已犯得错少点,小点,让对手的多些,大些。对于新手,每个人都会产生本能的小心,所以,既便是应对不当蒙受损失,因为已有心理准备棋手也就不容易失去信心。但如果对方在已经熟知而且必将吃亏的定式中突然使出变招,不仅没有吃亏反而占到好处,他又会怎么想?职业棋手或许会冷静地判断棋势再慢慢去寻找机会,可业余棋手中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呢?结果很可能是为了扳平局面而失去平常心,而这也是他最容易犯错并且是大错的时候。”王子明讲解道。
  “你这也只是理论而已,实战中说不定因为如此反而爆发出了更大的力量,那也不是没有先例。”李紫芸不服地说道,她就喜欢和王子明抬杠。
  “呵呵,如果你顶不住对方失去平常心后的进攻那就表明你的实力并没有对方强,输了棋是理所当然的了。”王子明不以为意地笑笑答道,这种场面是太常见了。
  “那王大哥你举个例子吧,光这么说也说不清楚的。”李紫茵插口道,要是任两个人抬下去今天想研究棋是没指望了。
  “好吧。看来不让你们看看真佛你们是不会念经的。”王子明摇摇头开始往棋盘上摆子,做这两个小丫头的老师还真是辛苦,不仅应有的满足感难以得到,就是师道的尊严也常常受到挑战,真不知道是谁在教谁。
  王子明所摆的是小目二间高夹,在一个星期的研究中他发现这是当前最为流行的下法,在高手对局中凡是小目飞挂之后几乎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棋手都会选择这种应法,以此为教材是最有说服力的。
  “你们对这局部有什么看法?”放下手中的棋子王子明向两人问道。
  “这种夹攻方法十六世纪就已经有了,最常见的处理方法是托三三这后虎起,黑棋如退白棋就立下去安定,黑棋如下打则白棋反打封取外围攻,不过这种方法因为黑棋实利很大白棋的形状却很薄弱,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把这当做定式。后来为了避免黑棋下打白棋出现了在星位尖顶的手法,意图是迫始黑棋先退,这样白再扳三三的时候黑棋就打不到了。只是这手棋的流行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事,以后走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李紫茵先说道。
  “为了破坏白棋意图,黑棋强进三三抢占白棋根据地,如白棋简单跳出后补断则黑棋有实利有攻势,局部占优是肯定的,所以白棋必须要扳头,而黑棋断也是理所当然,否则当初就不该进三三。之后的变化大体是黑棋弃角之后占得外势,白棋则得到十四目左右的实地,结果大体两分,这是现在这个局部最主流的变化。”李紫芸补充道。
  “说的很清楚,看来你们的基本功不错。那我问你们,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先前摆的几手棋?”王子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后问道。
  “不就是对角小目守角吗?这个布局很常见,没什么可奇怪。这是现在国内三冠王宋永柱最喜欢下的布局之一,很流行的,你摆出这么个图想说明什么?”李紫茵不解地问道。
  “呵呵,原来国内最高水平的棋手喜欢这么下,难怪这么流行了。那么通常对这个局面的评价是怎么样呢?”没想到这个风气的源头是从国内最高水平的棋手中开始的,这倒是有些意外。
  “嗯,大体上的评价是旗鼓相当,黑棋虽然占据了外围,但终究还是有断点,白棋虽然被包在了角地,但好在得到了十多目的实地也完全可以接受。”这种结论早在王子明意料之内,如果不是这样那这一手的曝光率也不会有这么高。
  “换句话也就是说你们认为白棋尖顶的这一手是相当不错的一招了?”王子明确认道。
  “当然了,职业比赛中很多高手就是这么下的,要是有问题早就发现了。”李紫芸理所当然地说道。
  “呵呵,这么肯定?如果我说黑棋错过了一个一举获胜的机会你们会怎么想?”王子明微笑着看着两人。
  瞪大了眼睛的两个女孩子象看外星人一样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李紫芸更为夸张地站起来绕着王子明转了一圈,边看还边摇头。
  “喂,有话说话,别这么盯着人,怪碜人的。快说你们的想法!”被盯得发毛的王子明大声提醒道。
  “姐,我听说前些日子青山医院看大门的值班的时候口渴,一口气喝了五斤二锅头,这事你听说过吗?”不理王子明,李紫芸自顾自地转头向李紫茵问道。
  “是呀,而且喝完了之后还把门钥匙给扔进了病号区结果跑出了不少人。后来虽然警察全体出动结果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跑到了北京,好象还就是在石景山区呢!”心有灵犀地姐姐接口道。
  “啊!你们的意思是说我是精神病了?“没想到自已的故做神秘去得到这么个评价,王子明是欲哭无泪。
  “哈,这可是你自已说的,我们可什么都没讲。”姐妹两个异口同声地答道。
  “唉,好人难当啊。这么说我总得有理由吧?”王子明只有叹气了。
  “很简单,这个棋型流行了少说少说也得有两三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不算业余比赛,只是职业比赛里出现了就不下上千局,各大头衔战,世界大赛上也是屡屡出现,要说一个人没发现,两个人没注意到也罢了,可这么多人都没发现的事你怎么会看的出来?你当你是棋神还是棋圣呀?”李紫芸毫不客气地指责到。
  “哈,搞了半天是这么个原因呀!看你们两个小姑娘眼睛大大,鼻子高高的好象挺机灵的,原来聪明全用到挖苦人身上去了,怪不得一个比一个嘴吧厉害,真是有一失必有一得。”王子明恍然大悟地说道。
  “喂,你怎么搞人身攻击!是不是想知道精神的教育代替不了身体的教育!”挥舞的拳头代表了最终的力量。
  “唉,我只是说你们小小年纪思想就这么僵化以后还怎么进步,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只照着前人的步伐走是很难找到新的道路的。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的意见,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职业棋手也是人,也一样有着七情六欲,同样的,也一样会有失误。比如这个局面,黑棋如果不是立下来弃角而是先在一路点一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知道身体的教育远比精神的教育效果更明显的王子明赶紧把问题转移。
  李家姐妹都沉住气不再说话了,她们都是有着相当实力的棋手,只看了一眼就已经感到了阵阵寒意:黑棋这一点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妙,早了白棋会置之不理,晚了便只是个官子,虽并没有直接紧住白气,但白棋为了杀角就必须切断这个子和角上黑子的联系,黑角上的气并没有改变,白棋却因自撞一口外气,对杀反而要输了。
  沉思半晌,李紫芸从棋盒里摸出一颗白子就要往棋盘上放。
  “慢着,不要往棋盘上放子,一定要想好了之后的变化再动子。你要把这当做是真实的对局来对待,走不出最好的结果,棋也就输了。”王子明制止道。
  “可是这里的变化这么复杂,不动棋子怎么看的清楚?”李紫芸停下了手问道。
  “如果你们只想成为一个普通的业余高手的话这当然没错,不过既然你的志向是成为一流的职业棋手,那就必须养成谋后而动的习惯,要是想不下去,那就把脑子完全放空,只看着棋盘,不要强求,只让思维自已去动,慢慢的你就会发现以往不会注意到的东西。现在时间很充裕,你们可以做到这一点的。”王子明说的很认真,以前随和的感觉一点都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如山的气势,李紫芸撇撇嘴想说些什么,可在对方沉重的压力下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继续去计算了。
  离开棋桌,王子明走到了窗口,轻轻打开窗户眺望着远方,天很蓝,几朵淡淡的白云慢慢地向着北方飘去,远方四环路上各种各样的汽车急速驶过,偶尔传来几声微不可闻的鸣笛;楼下街道上,穿着各式清凉爽夏装的人们南来北往川流不息,街旁摆放的绿色盆景在袭袭的微风中轻轻摇动,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平淡而又真实,这就是真正的生活吧?
  “一带江山如画,风物向秋潇洒。水浸碧天何处断,翠羽冷光相射。蓼岸荻花中,隐映竹篱茅舍。
  天际客帆高挂,门外酒旗低迓。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怅望倚危栏,红日无言西下。”
  现代人的生活比之古人是丰富的多,但是不是就一定比古人过得更充实更有意义呢?深深吸着窗外干热的空气,王子明陷入了沉思。
  “王大哥,我们得出结论了。”李紫芸的叫声把王子明的思路拉回了房间内。
  看看墙上的表,只过去了二十来分钟,还算不会,比自已预计的时间短些。
  “结论是什么?”重新坐在位子上,王子明问道。
  “白棋损失惨重,接近于一手棋。”李紫芸答道。
  “理由呢?”
  “因左上角是黑棋征子不利,所以白棋想出头反击不能成立,真接杀角又会差一口气,所以黑棋只有先扳断弃去一子才可以利用黑棋不能入气先一步吃掉黑角,同以前的定式相比角上白棋实地目数没变,但黑棋外边因已经吃住一子成为铜墙铁壁,以后便不用再补棋,也就等于白白便宜了一手。”李紫芸在棋盘上摆了个变化说道。
  “嗯,不错,这么短时间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很不简单了。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黑棋征子不利会有什么结果吗?”王子明继续问道。
  “那样一种结果是形成打劫,但白棋先提,因初棋无劫黑棋崩溃,另一种结果是黑棋把角活出,但白棋外势强大且是先手,黑棋未见便宜。”李紫茵摆出两个变化。
  “很好,不动棋子就能想到这么复杂的变化看样子前些日子的死活题对你们计算力的提升还是很有帮助的。”王子明夸奖道。
  “当然,单以计算力而言连纪大哥都说比不过我们呢。”李紫芸得意地说道,王子明夸人的时候可不多,既然他都说不错了那就是真的不错了。
  “呵呵,说你胖你就喘!可惜,下棋不是光计算力好就成的。在刚才的变化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假如黑棋征子不利时不强封白棋,而是松一口气跳枷,这样白棋虽是先手吃住了黑角,但黑棋外边借紧气连成了铁板一块,本身的价值就足够一手棋,加上这块外势比之原来的定式更接近中腹,对全局的影响力也提高了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可以认为这个变化是黑棋有趣,我这么说你们认不认可?”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王子明问道。
  “哼,认不认可你全说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真没想到这么流行的定式还有这么大的破绽,搁以前说谁会信啊。”李紫芸感叹道。
  “王大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我敢说,只要这一招棋在正式比赛中出现,那小目二间高夹白棋尖顶这个定式就会在高手比赛中消失,这么鬼的棋你是怎么发现的?”李紫茵也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王子明。
  “呵呵,就是刚才教你们的那个方法,只要心如止水,脑中空明,加上稍稍一点的运气就可以看到很多不曾想过的东西,这个办法虽然在实际棋战中作用不大,可是在研究时却是很有效果,你们不妨多试一试。”王子明打着哈哈,聪明如李家姐妹两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
  “好啦好啦,别乱琢磨了,这种棋感是要经过刻苦的训练才能得到的,要是有捷径可以走的。这里是现在流行布局中最常出现的几个定式,我已经找出了其中一些变招并标了出来,当然,是只标了第一招,后面的研究要你们自已来进行。记住,在没有算清之前千万不要动棋子,要以正在参加正式比赛的感觉对待每一个棋子,现在是辛苦一点,但对你们以后的发展会大有好处。好啦,累了一个多星期了,也该是出去走走的时候了。你们今天下午就研究这三个变化吧。晚上回来我再来问你们的成果。”受不了两双充满“我不相信你”的漂亮眼睛注视,王子明交待了两句便离开了对局室。
  “姐,你信他的话吗?”等王子明离开了房间李紫芸问道。
  “你指哪些?如果是说不轻易动子对咱们以后的发展有好处,那我相信。至于其它的嘛?我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鬼话’。”李紫茵想想答道。
  “你和我的想法一样,我就不信一流职业棋手会不懂这样的研究方法,可两三年来这个定式不也是这样没有多大变化,今天他要不说出来你我不还一样以为这才是定式的正变,所以我敢说他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方法,只不过是不想告诉咱们罢了。”李紫芸肯定地说道。
  “可惜啊,要是能知道他的这种方法那咱们就可以发现很多以前不知道的变化,虽然对自身实力的提升未必有多大作用,但胜率一定能提高很多。”李紫茵赞同道。
  “对了,姐,你觉不觉得他的棋很象是职业棋手?”李紫芸突然问道。
  “这个嘛……,是有点象,业余棋手很少有象他这样走棋几乎没有破绽的,象纪大哥那样的高手和咱们下棋,就算是他的大胜局事后研究或多或少也会有几处让咱们翻盘的机会,可王大哥虽然每回赢的都不多,但却是从始至终地稳占着优势,这种把握局面的能力简真是不可思议,我想就是职业高手也不是每盘棋都做得到吧?”李紫茵谨慎地说道。
  “唉,头痛死了,这个家伙,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就是不说实话,等到时候知道了他的实底看我怎么对付他的。”李紫芸发泄似地大叫着。
  “好啦,别叫了,还有任务没做呢。这可不象是死活题有目标可寻,搞不好正解有十个八个。快点做吧,要不等他回来又有话说了。”拿起了放在棋旁的记录纸李紫茵开始了摆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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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三十二 晚报杯将至)



  离开了热闹的大厅,两个女孩子向三楼走去。没在大厅看到王子明她们一点也不奇怪,那个懒鬼一向不喜欢热闹,让他当着大家的面夸奖自已并不比让只鸭子跳芭蕾会容易些,可在这样的日子说些真笨,太傻之类的话显然也不合时宜,所以躲在一边等旁人的时候挖苦两句才象是他的作风。
  房门没有关,转过楼梯一眼就可以看到王子明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拿着摇控一手端着杯咖啡正悠闲地品着,轻松的样子就象刚刚洗完桑拿回来。
  “师傅,您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您就不担心我们输了棋丢了您老人家的脸?”因两天前眼圈的问题被逼得胡说八道李紫芸到现在还有些心虚,难得的第一次用上了敬语,不过从脸上的表情来看调侃的意味还是更多些。
  “切,你们输了棋关我什么事?谁都知道名师和明师不是一码事,我的职业又不是教师,学生素质量低我有什么可丢脸的。”放下手中的摇控王子明往沙发上一靠说道。
  “噢,照您的意思说来我们输棋了不关您的事,那赢了就更和您没关系了,是不是这个道理?”甩掉凉鞋,盘腿往旁边沙发上一坐李紫芸摆出了一付要辩论的架式。
  “当然不是了,俗话说的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如果没有我指出正确的道路天知道你们还在哪里转圈呢!刚赢了两盘棋就想欺师忘祖,小丫头,你的翅膀还嫩着呢。”王子明不屑地说道。
  “呵呵,不开玩笑了,王大哥,你今天怎么不陪我们去比赛,没你在旁边我们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呢。”后进屋的李紫茵也坐下来笑着说道。
  “这种级别的比赛有什么可担心的,连这一关都过不去还凭什么想做一流职业棋手?跟我学了半年多的棋要是连两个业余棋手都斗不过那才是天大的新闻呢。”王子明自信满满地说道。
  “哇,王大哥,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有信心?周金贵和郑彦都是进过晚报杯前三十名的人,在市运会上还有过战胜职业棋手的经历,实力可是不输于一般的职业四段,你也把我们的胜利看得太轻松了吧?”李紫芸一拍扶手大叫起来,她的对手郑彦并非浪得虚名,与之相比自已虽然略高一线但也绝谈不上有必胜的把握,让王子明这么一说倒好象今天之所以赢棋不是因为自已强而是因为对手太弱似的。
  “嘿嘿,他们很强吗?也是,这么长时间了,要是没点进步也实在说不过去。”王子明嘿嘿一笑点点头说道。
  “王大哥,听你的口气以前你认识他们两个?”李紫茵问道。
  “是呀,算起来也应该有二十来年了吧,时间真是一晃就过,一转眼就已经是物事人非了。”王子明感慨地说道。
  “二十来年?你不会说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和他们交过手吧?看他俩的样子现在也应该有四十多岁了,那就是说你在不到十岁的年纪就已经能和业余六段高手抗衡了?这也太夸张点了吧!”李紫芸张大嘴吧足可以吞得下一个鸡蛋:二十年前的围棋环境不象现在,在小学甚至幼儿园就已经有了围棋兴趣班,有很多小孩子从五六岁就开始学棋,那个时候围棋职业化刚刚开始,在大多数人看来玩围棋还属于文人雅士的时代,能在七八岁接触到围棋就算是早的了,不要说刚学棋两三年,即便是现在经过四五年最正规培训的小孩子能达到业余四五段的水平都足以称为天才了。
  “呵呵,那个时候还没有业余六段这个级别,最高的也就是业余五段,他们俩那时也还只是业余四段,没你们想得那么邪乎。”王子明笑笑说道,那是段很有意思的回忆,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总是充满色彩,八九岁,正是男孩子最淘的时候,为了积攒周游全国的旅费,自已和另外两个小孩子揣着过完春节刚刚得的压岁钱逛遍了北京所有能找到的棋社,凭着小孩子的无害表情,不知道让多少彩棋高手折戟沉沙,囊中空空,让多少家棋社主人一看到小孩子就浑身紧张,如临大敌,虽然短短的一个寒假之后这个淘金行动就因棋社的高度重视而只得收场,但自那里起棋社规定不许十岁以下小孩参与彩棋的行规也足以让几位少年自豪的了。
  “切,吓我一跳,我还真以对面坐着的是个不出世的天才呢,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不过你也不简单了,不到十岁就能赢业余四段也算少见了。”李家姐妹终究年纪小些,不清楚现在业余低段位的颁发比二十年前要放松很多,业余棋手想升段只有三种方法,一是和职业棋手下鉴定棋,但只限于三段以下;二是参家正式比赛,在不同等级的比赛中得到前几名才有可能晋升,但因为比赛很少,所以通过这种形式升级的人不多。第三则是参加由棋院举办的升段赛,达到相应的胜率就可以晋升,这是大多数棋手的必经之路,可是在升段赛中执黑先行是不用贴子的,在低水平时这并没有太大关系,输赢并不差在这一先,可过了三段之后对有一定实力的棋手而言这就是个坎了,不知道有多少棋手在这一关前徘徊了多少年就是迈不过去,而能过去的无不是当时出类拔萃的人物,哪象现在比赛这么多,只要在某一次的比赛里超水平发挥就可以升段,搞得四段棋手象大白菜般不值钱。要是李家姐妹知道按以前的标准衡量,现在很多业余四段棋手连做二段的资格都没有不知该做如何感想。
  “哈哈,我还当你要夸我呢。”王子明苦笑道,李紫芸怎么理解的他当然很清楚,但他并不想解释这其间的差别。
  “想得美,我们辛苦一天回来也没见你说半点慰问的话,现在倒想让我们夸奖你二十多年前的成绩,切,你还是躺在床上做做梦更实际一些。”李紫芸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说道。
  “这个主意倒真是不错,好了,我这就做梦去了,你们可别打扰我啊。”王子明说罢就做势要往卧室走去。
  “你敢,我们刚回家就跑过来跟你报喜,你就这么个表现法!你还是不是我们的师傅?”李紫芸一把扯住王子明的胳膊叫道。
  “唉,天下居然有这么让徒弟欺负的师傅也算是个奇闻了吧。”王子明夸张地叹了口气重又坐回来沙发。
  “哼,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师傅出个霸道的徒弟也没什么不正常。”李紫芸得意地回道。
  “王大哥,你就别装了,我妹什么样谁还不知道?她就是想让你给她讲解一下今天棋局的得失,只不过不好意思开口求人而已。你只要答应了她就没那么多事了。”李紫茵在旁边泯着嘴笑道。
  “什么嘛,明明是你自已想让王大哥帮忙还非得推到我头上,真会乱扣帽子。”李紫芸不忿地指责道。
  “行,行,是我自已想让王大哥帮助复盘好不好,那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等会还有好几口子的饭要做呢,今天就让我们来尝尝你的手艺吧。”李紫茵故做认真地说道。
  “嘻嘻,想让我做饭,门都没有!王大哥,走吧,咱们到研究室摆棋去吧。跟你说,今天我发挥的特别好,下出了好几步妙手,杀得郑彦连北都找不着了,你看了准夸好。”拽起了王子明就往门外拉,李紫芸丝毫没有一点做为淑女的自觉。
  余下的几场比赛更多象是在走过场,有了周金贵和郑彦的前车之鉴余下的各位高手自然会在心里打打小算盘,此种比赛不同于一般的商业棋战,和大型比赛的外围选拔也是不同,如果说共同点的话那倒是和棋社之间的棋战有几分类似,这是指名点姓的挑战,一旦失利丢掉的不仅是参加全国大赛的名额,同时还有可能会背上不自量力,螳臂当车的恶名。原先不知道对手的实力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当然也就不能轻举妄动了。凡是高手大都珍惜羽毛,非是必要谁也不会自寻烦恼,因此虽然北京还有五六位和周金贵,郑彦实力相当的棋手存在,但终究没人愿意在这种危险的比赛中和两个后辈小女孩做无把握之争,至于余下还抱有一丝幻想,想要捞点便宜的棋手虽多,但实力上终究差了一些,到最后只能成就了两个小女孩全胜的威名。
  管平说到做到,果然在比赛结束的第二天便包下了仙鹤楼的一个偏厅开起了庆功会。应邀而来的陈院长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演,对此次比赛人员一个不落地夸了个遍,而且重点表扬了李紫茵李紫芸两姐妹的出众表现,其言词的夸张羞得两个小姑娘只想找个墙缝钻出去。后面管平的发言比陈院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凡是一个人所能想到形容一个棋手的好词几乎全都毫不吝啬地都给了她俩,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刚进来很可能会以为前面桌子上两个低着头揉着衣角的小姑娘就是当今天最杰出的棋手。
  庆功会举办的很成功,方方面面都很满意,陈院长得到了最强的棋手,今年的任务有了保证;管平证明了自已的才能,京西围棋联盟会长的位子坐得更稳了;李紫茵李紫芸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参赛选手,十几年的学习终于有了向世人展示的机会。
  一年一度的全国晚报杯今年十月十五日在山东曲阜举行。
  最初的晚报杯中是没有团体赛的,每个省市的报社都推荐三个人参加比赛,采取四天八轮的积分淘汰赛制,积分最高的定为业余七段,前六名定为业余六段。
  随着比赛影响力的增加和各省市对比赛投入力量的加大,从第四届比赛开始加入了团体比赛,就是将全部比赛增加到六天十二轮,然后将各地参赛棋手个人所得积相加,最终决出名次。
  因为这种方法决出来的团体名次不是各个团队之间直接的对抗,所以众多棋手对这种比赛方法一直很有意见,所以从第七届比赛开始,团体赛和个人赛便分开了。参赛名额增加为每省四人,个人比赛改为了五天九轮,团体赛也改为五天九轮,加上个人赛和团体赛之间的一天休息,整个比赛共需十一天。个人赛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还是积分淘汰制。团体赛每队分为四台,赢一局加小分一分,总合分数高者为胜,加场分二分,如果小分相同则判为和,双方各得场分一分,最后以场分排序,如有场分相同的情况再比较小分,分高者居前。
  团体赛中的每一轮比赛参赛棋手的台次安排都是赛前十分钟才确定的,因此了解其他各地参赛棋手的情况来排阵是十分重要的,巧妙的安排可以起到以弱胜强的结果。
  当然,有几支队伍不是靠运气所能战胜的,象浙江,上海,湖南,这几个地方都是人才济济,实力平均,没有明显的弱点,历来是团体赛冠军的有力争夺者,和这样的团队交锋耍小心眼是没用的。
  参加全国晚报杯的队伍一共有三十二支,人数达到了一百二十八人,几乎囊括了全国所有的业余一流高手,其中个人赛有实力拿到冠军的不下二十多名,团体赛能冲击冠军的也有五六支,每一年的比赛都是变化莫测难以预料,如果不作好充分的准备就算是强手很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在北京参赛的四人中,纪长风是大赛经验最为丰富,是作领队的不二人选;王子明实力最强,是最重要的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轻易暴露;李紫茵李紫芸相对较弱,是重点的照顾对象,今后团体赛是否能得到好成绩她俩的胜负最为重要。
  实力的强大当然有助于胜率的提升,这是棋之正道,然而实际对战中并不是实力强大的一方就一定能够获胜。
  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就是:一般作战,都是用正兵当敌,用奇兵取胜。所以善于出奇制胜的人,其战法变化如同天地那样不可究尽,像江河那样不会枯竭。
  在军事上只有完美的进攻,没有完美的防守,马其诺防线是够坚固的了,但还不是让德国人轻易的就突破了?再强大的实力如果使用的不是地方也只能是白费力气。
  前些日子刘浩的北京之行便是如此,凭心而论,刘浩的实力并不比纪长风更高,和周金贵,郑彦的水平也是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可是他在布局阶段怪招不尽,奇思绵绵,在乍见之下没有准备的北京棋手很容易就落入了他预设圈套,实力还没来得及发挥已经就落在了下风,后边再怎么努力也难扳败局,这就说明了面对实力相当对手时奇兵作用的巨大。
  当然,奇兵就是奇兵,无论怎么样精巧的构思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如同沙砌的城堡一样经不起海浪的冲击,刘浩同王子明的一局就是例子,巨大的实力差距使得刘浩的那些怪招象是在用捕鼠夹子去捉老虎,只是轻轻的一个抬爪,陷井便成了一堆废物。
  实力到了纪长风,李紫茵,李紫芸这个程度再想有所进步是极为困难的,围棋是易学难精的一门游戏,只要稍稍投入,很多业余爱好者可以在短短两三年内很轻松从地入门达到两三段的水平,可之后却是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在这上下晃悠着,一不留意可能就得回到初段呆着去。
  因此,在晚报杯这种只需要取得好成绩的赛会制比赛里,与其想方设法地去提升些微的实力还不如去开发一些不为人所熟悉的布局,定式更实际些。短短十来天内不同地方棋手之间最多也只会下两盘棋,在每方用时只有一个小时的比赛中,出其不意的新手就算达不到最好的效果,至少也能消耗对方大量的思考时间,这在高水平的比赛中就已经足够了。
  有所想法的王子明通过陈院长把半年内各地省级以上级别比赛的所有棋谱都找了出来,除了每天傍晚到大街上透透气外,其他的时间几乎全用在了打谱研究之上,其用功程度让一向自认刻苦的李紫茵也大为感叹。
  包括管平在内的所有人都大为不解,以王子明的实力他完全没有必要去进行这种益处不大的工作,打谱研究大多是为了锻练棋感,说到对实力的提升远不及真实的对局,如果是觉得没有合适对手大可以请陈院长安排一些棋院的职业棋手来做陪练,这种事对一个在棋院工作了几十年的高层管理人物还不是小菜一碟?
  对于众人的不解王子明并没有做过多解释,业余棋手普遍重实战轻理论,重中盘轻序盘,所以突然出了个刘浩就把北京棋界搞得个鸡飞狗跳墙,这种观念的改变用嘴说说是没用的,所以解释是多余的。
  一个星期之后,一沓稿纸摆在了李家姐妹的眼前,对她俩来说赛前针对性的准备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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