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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天王



    正因为拥有这四位棋艺一流、性格各异的棋士,韩国围棋才在世界棋坛上占据了领先的地位。

    刚到韩国,我们都意识到自己的水平和韩国棋手差距很大,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为了能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棋上,我们租的房子离棋院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在韩国棋院我们贪婪地看棋摆棋,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一口吃成个胖子,所以我们格外留意李昌镐、刘昌赫、曹薰铉、徐奉洙这四大天王。

    因为年龄关系,曹薰铉老师和徐奉洙老师除了比赛,并不经常来棋院。徐奉洙老师摆棋的方式在我看来有些独特,拿到新的棋谱后他通常都是飞快地打一遍,然后别人打谱的时候他就过去看看。天热的时候,其他棋手都习惯用扇子扇一扇,可是徐奉洙老师却是很随便地抓起几张棋谱当扇子用,有时就用报纸,想必在生活上他是很随意和不拘小节的。徐奉洙老师总是乐呵呵的,但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

    有一次,刚看完了一盘精彩的棋,大家很想听听徐老师的高见,可又有些畏惧不敢开口。倒是原中国棋手黄焰胆大,叫了声“徐老师”,然后朝他招招手。徐奉洙老师居然就过去了,一点也不以为黄焰冒犯了他。如果你边摆棋边请教徐老师,更多的时候他不直接回答你,而是问“你是怎么想的”,哪怕你的想法并不怎么样,他也只是说“哦,你是这样想的”,很和气。尤其让我们钦佩的是,他在连续七年没有拿到头衔的情况下,1999年威力大发,一举夺得了LG杯的桂冠。决赛的五番棋是和刘昌赫下的,他先赢两盘,然后又丢两盘,最后的决胜盘下得极其漂亮。徐奉洙老师又翻上来了,这在韩国棋界成了很大的新闻。

    因为乃伟和曹薰铉老师的关系比较近,他有空的时候我们经常会请他摆棋。那他就会直率地说:“啊,你这样不行”、“你下这样的棋怎么能赢”、“这种棋就没有看的必要了,关键是你要看看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恶手”。

    我们刚去韩国的时候,刘昌赫还没有结婚,所以经常能看到他来棋室摆棋。我们很想向他请教,可他最初给我们的感觉是,他摆棋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有些傲。后来我们发现是自己的感觉不对,因为我们对他的一个动作理解错了。刘昌赫眼睛近视,摆棋时如果有人在他旁边走动,他会抬起头,眼睛直愣愣地看你一下,令人觉得他似乎是不高兴了,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乃伟是近视眼“出身”,对这种眼神是有体会的。后来从刘昌赫的很多举动中我们了解到,刘昌赫不是一个拒人以千里之外的人,而且不傲慢。

    刘昌赫摆棋时经常会唉声叹气,那不是哀叹其他什么,而是他摆棋摆累了。有一天,他摆累了棋,就转到我和乃伟的桌子边,看我们摆棋。我们就乘机向他请教,于是他也就不推脱地跟我们摆起了棋。他是个很直率的人,喜欢直接告诉对方错在哪里。摆变化图研究的时候,如果你是黑棋,当你摆了一个他认为很奇怪的棋时,他定睛看一下,应下白棋,紧接着他就拿起黑子一摆,说你只好应这儿吧?很多时候因为水平跟他有差距,我们还没想清楚,只是感觉他那招很合理,就随口说“那好”。刘昌赫紧跟着又说:“你只好应这儿,那我就应这个,你还只好应这儿……”后面他就不再问你了,都是他在说。到最后他说句“你不行了吧”,就把变化图收掉了。

    李昌镐则不是这样,如果我执黑,他执白,我的一步黑棋下得不好的时候,他不是马上就告诉你,而是先应一步,然后他让你看看这步黑棋为什么不好。你如果还不明白,继续摆下去,那他也接着应,直到你意识到为止。李昌镐这才告诉你,你那步黑的不行,应该这么走。

    刘昌赫跟其他棋手摆棋时都是类似的风格,但对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李昌镐。他们一个是火,一个是水,和李昌镐摆棋时,刘昌赫不但招法多,而且话也多,有时是逗着寡言的李昌镐说话:“我就知道你要下这个,我就知道你喜欢实地,所以把实地让给你……”可见刘昌赫和李昌镐特别亲近,无拘无束。每当刘昌赫和李昌镐摆棋时,大家都围着看,被刘昌赫的话逗得直乐。而李昌镐在大家乐呵呵的时候,他也不说什么,只是跟着笑一笑,继续摆他的棋。我觉得这是一幅让人感到幸福和快乐的画面,两个大高手智慧碰撞出的火花,让周围的人获益匪浅。这正应了韩国一位记者的话:“因为刘昌赫和李昌镐经常碰撞时的研究,带动了整个韩国军团棋艺的提升和进步。”

    脑子用太多了,我们经常去活动筋骨,打网球。即使是在网球场,刘昌赫也专门找李昌镐打,边打边赌。李昌镐打网球防守好,失误少。刘昌赫喜欢大抽大杀,见到来球就恨不得把它一下抽死。被他抽到的球的确漂亮,但大多数球刘昌赫是抽不到的,球不是飞到界外,就是下网。所以刘昌赫的球是好看,但输得也多。因为刘昌赫这样积极的性格,使韩国棋界生动不少。

    我们钦佩李昌镐高超的棋艺,也钦佩他高尚的人品和棋品。有这样一件事,韩国有一个叫李康日的四段棋手,很老了,下棋时是拄着拐棍来的。李前辈热爱围棋,每次比赛的预选赛他都来下。有一次预赛他下的是白棋,对手下的是在韩国很流行的“迷你中国流”。对那盘棋李老先生有些疑问,他就先向一个年轻棋手求问。那位棋手说,这个布局我不太懂,也弄不清楚,然后“逃掉”了。于是,李老先生又找了另一位棋手,另一位棋手谈了一点他自己的意见,但更多的时候是附和李老先生:“哦,你是这么认为的,那白棋看上去也不坏。”

    只要有问题没彻底搞清,李老先生就不放心。正好这时李昌镐进来,李老先生又把自己的疑虑向李昌镐提了一遍。我很想乘机听听李昌镐的见解,可也有些担心,李昌镐会不会随便应付了事?李昌镐依旧是那副大男孩的样子,轻声细语地说:“白棋不行。”李老先生耳背,大声向李昌镐问道:“你说什么?”于是,李昌镐声音响亮地回答:“白棋不行。”接着李昌镐边摆边讲,对我们周围看棋者的疑问也一一解答,有时摆到他不熟悉的招,他会说:“这地方我也没想透,我也学到一手。”李老先生最后很是满意,我们也沾了光。最让我感动的是,只要是讲棋,李昌镐总是率直大方,从不藏着掖着,真是难能可贵。

    1999年的春兰杯决赛是在曹李师徒间进行的,结果是李昌镐输了,这也是李昌镐在世界大赛番棋中输的唯一一次。有中国记者认为这是李昌镐有意让老师,可是徐奉洙老师说:韩国棋手从不这么想,而且从那盘棋的内容上看,曹薰铉的确下得比李昌镐更出色。如果说李昌镐让棋,那也用不着现在。当年曹薰铉在韩国拿了很多头衔,气势正旺的李昌镐把曹薰铉的头衔统统夺去,使他成了无冠王。当时很多人觉得这样对老师太残酷,然而李昌镐是以棋为本,场上是对手,场下是老师。

    四大天王在生活上也各有特色。有一次,我们跟着四大天王去外地参加围棋活动,李昌镐的西服口袋里装着报纸,只要人多的时候他就拿出来看,在去旅馆的巴士上他也拿出报纸看。我以为李昌镐的阅读能力有问题,一张报纸怎么要看那么长时间?倒是细心的乃伟看出了究竟,她觉得李昌镐生性内向,不喜交际,跟人打交道很吃力。所以当他拿着报纸看的时候,别人总不好意思老去打搅他,他也免去了应酬。

    刘昌赫正相反,喜欢讲话,而且似乎跟所有的人都讲得来。

    正因为拥有了这四位棋艺一流、性格各异的棋士,韩国围棋才在世界棋坛上占据了领先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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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薰铉老师



    曹老师在韩国棋界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在韩国棋界,在大家的心目中,曹薰铉对韩国围棋的发展功不可没,特别是第一届应氏杯荣获冠军后,他更是把韩国围棋推向了一个高潮。曹薰铉老师不但极富围棋天才,而且人品极佳,所以他在韩国围棋界享有很高的声誉。

    那次在韩国,我还赶上观摩李昌镐向他老师曹薰铉的挑战争霸赛,大约就是从那时开始,李昌镐开始全面赶超老师了。我看的是五番棋的最后一盘,李昌镐执白半目获胜。曹薰铉对其学生李昌镐评价甚高,说李昌镐刻苦用功,他会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强大。

    曹薰铉老师说话直率,当车老大跟他提起江铸久和芮乃伟希望来韩国下棋时,他语速很快地对我说:“那很好啊!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在韩国要想取得好成绩是不容易的,不但是那些已经成名的棋手很厉害,一些未成名的年轻棋手也很厉害。”后来韩国围棋的发展也果然如曹薰铉老师所预言的那样,年轻一代棋手锋芒毕露,冲劲十足,而且整个风格可能受李昌镐的影响,胜负感特别强,居然有超出年龄的冷静,也极有韧性,整个感觉就是他们一直在伺机等待,一旦你有漏洞,他们就给你致命一击。而比他们年长的韩国前辈棋手,大杀大砍的特别多,虽然凶猛,但也容易出漏洞。

    对曹薰铉老师我特别佩服,我最早听到他的名字,是在秀行老师那儿。记得当时秀行老师问我:“你认为当今世界围棋谁最厉害?”我提的都是些日本超一流棋手。可是秀行老师告诉我,韩国的曹薰铉天分很高,棋也非常厉害,他会成为领军人物。当时我们把韩国叫做南朝鲜,因为政治等方面的原因,我们对近邻韩国的情况知之甚少。

    车老大和曹薰铉老师是非常好的朋友,在军队服役时他们经常利用吃午饭的时间下快棋。因为车老大的关系,我和曹薰铉老师走得比较近了,经常在一起吃饭、活动。有一天上午,我和车老大一起去看曹薰铉老师下棋。因为离比赛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我们三人就一起去地下室喝咖啡。车老大突然用英语大声告诉我:“铸久,我跟你介绍一下我在韩国的女朋友。”我暗自诧异,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还有这样的介绍?车老大让开身体,指指一位举止端庄的女士,我赶紧行了一个鞠躬礼,这才发现车老大所谓的女朋友原来是曹薰铉老师的夫人。我觉得从这件小事上也可以看出,车老大和曹薰铉老师亲如兄弟。

    在美国,车老大夫妇像兄嫂一样关心我们,我们也把他们当亲人一样看待,除了感激还很佩服。有一次说起曹薰铉老师,车夫人说:“我最佩服的不是曹薰铉,而是曹夫人,她简直就是女强人,不请帮佣,居然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确实,曹家上下几代人,李昌镐学棋时也住在他家,可是曹夫人把家操持得非常好。可惜因为语言障碍,我们和曹夫人沟通得不多。

    在2000年的LG杯赛上,乃伟觉得空调开大了,有些冷。当我用英语跟服务员打招呼时,曹夫人已经察觉到了我的意思,她用韩语跟服务员交涉,而且连说带扒拉,让我把西服脱下来,请工作人员交给了乃伟。我觉得曹夫人真会体贴人。

    我知道曹薰铉老师很早就学棋,后来他到日本求学拜师,人濑越先生门下。我曾经问过曹薰铉老师,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下棋的,曹薰铉老师回答是四岁,九岁入段,我听了大吃一惊,印象中这个纪录还没有人打破。1968年,曹薰铉老师十五岁左右的时候,在正式比赛中就赢过大竹英雄和林海峰老师,要知道那可是鼎盛一时的“竹林时代”。

    因为要服兵役,曹薰铉老师从日本返回韩国。这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曹薰铉老师独霸韩国棋坛,以后也一直是不停地和徐奉洙老师争夺霸主地位,曹薰铉老师基本上是保持三分之二的胜率。世界比赛给各国棋手提供了表演的舞台,曹薰铉老师拿下了第一届应氏杯冠军,在众多高手面前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同时也让中日围棋强国对韩国刮目相看。在韩国,曹薰铉老师也被看做是民族英雄,是韩国围棋的领军人物。由此,韩国国内也掀起了一股围棋热,韩国围棋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局面,商界的赞助多了,棋手的待遇也有了很大的提高。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韩国围棋在世界上一直占有优势地位。

    我对曹薰铉老师仰慕已久,见面时他的友善和直率更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于乃伟拜了吴清源老师为师,而曹薰铉老师和吴清源老师又是师兄弟的关系,所以以后我们见面时就更亲切了。有一次,我问曹薰铉老师:“你和吴老师是师兄弟,你们同门的时候是怎么学棋的?”曹老师回答:“说是师兄弟,但我们年龄相差很大,而且我到日本时他们都是大先辈,应该说,吴先生他们都是我的老师辈。我和吴先生下过三盘半棋,这些棋都铭记在心。”

    后来,我和乃伟有机会经常去韩国看棋,曹薰铉老师经常会给乃伟复盘。有人问曹老师:“为什么总是给芮乃伟看棋复盘?”曹老师说:“因为我和芮乃伟是同一门的。”乃伟有一年参加宝海杯,输给了冈田吉美子。棋还没复完,曹老师就对乃伟说“下一盘”,意思是棋下成这样,没什么好看的了,以后努力吧。相比之下,曹老师对其他女棋手就客气多了。

    因为相熟了,我们之间的客套就少了些,吃饭的时候,他头一摆说声“走吧”,我们也就不客气地跟着走了。曹老师走路极快,有“曹燕子”的美称,往往是他在前面大步流星,我们在后面近乎小跑地紧跟。有一次,我们听见他“哒、哒、哒”的脚步声,以为有什么急事。只见曹老师冲进屋,立刻就在沙发上打起了盹。我和乃伟都笑了,原来曹老师打盹也那么急。

    我仔细观察过曹老师,如果我们在餐馆里吃饭时遇见其他的棋手,他总是关照老板,把其他棋手的费用记在他的帐上,曹老师待人的热情大方可见一斑。

    我们到了韩国之后,有一次和曹老师、车老大聊起棋界哪一门厉害,曹老师说:“吴清源先生最了不起。”我马上就接了一句:“吴老师是了不起,但他的弟子未必了不起。”曹老师反驳我:“男的里面林海峰不是了不起吗?女的里面芮乃伟难道不厉害吗?”我跟车老大说:“曹老师的弟子更厉害,把老师都打败了。”说完,我们大笑。曹夫人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当曹老师告诉她意思后,她补充了一句:“李昌镐真是个挺好的人。”

    说到这两位师徒,尽管外面有传闻,我看到的都是李昌镐对曹薰铉尊敬有加。有一次东洋证券杯赛在北京昆仑饭店举行,曹薰铉老师和马晓春在半决赛相遇,最终马晓春以二比一赢了曹薰铉老师。输了棋,曹薰铉老师长时间地复盘,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输了棋后他总要花很长时间研究,找原因,看看究竟错在哪儿了。李昌镐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毕恭毕敬地看着,他那时已经二比零赢了赵治勋。当曹老师指着一个地方问我意见如何时,我指了指李昌镐。曹老师示意李昌镐过来,李昌镐这才走上前来。李昌镐果然厉害,摆了几步都很精彩。

    曹薰铉和李昌镐师徒场上是对手,但场下的关系非常好。有好几次,我都看见曹薰铉夫妇和李昌镐兄弟在一起亲热地吃饭。

    在我和乃伟来韩国下棋这件事上,曹老师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他为此发表了文章,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如果韩国棋手担心江、芮太强,那我们正好可以向他们学习;如果江。芮实力很弱,那就更不成问题了。”我觉得因为曹老师在韩国棋界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所以他在成全我们到韩国下棋这件事上,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1995年的第一届宝海杯,乃伟和丰芸争夺冠军。第二盘比赛时,当时除了工作人员和一些老棋手外,来看棋的高手并不多。这也难怪,可能大家对女棋手重视不够,而且冠军的争夺又是在两个中国棋手之间进行。下午,曹薰铉老师突然来到了研究室。他这一来,给宝海杯增加了不少分量,记者都围了上来,主办方也很高兴,觉得脸上有光,连声道谢。

    第二天,曹老师上午就来了。比赛时的布局居然和前一天一模一样,曹老师一看就说:“哎,这是现在下的棋吗?怎么和昨天的一样。昨天我讲过这盘棋的变化,黄焰一定是把我的话告诉了丰芸,否则丰芸怎么会从我讲的有问题的地方开始变了,芮乃伟恐怕就不知道了。”黄焰笑了,说:“我昨天晚上确实跟丰芸通了电话。”曹老师说:“那这盘棋如果要赢的话,应该算是黄焰赢的。”黄焰用中文跟我说:“那怎么能算是我赢的,应该算是曹老师赢的。”我觉得曹老师关心的不只是我们,他关心的是整个女子围棋。有一次曹老师开玩笑地说:“看样子我在男子围棋里是不行了,我还是换条裙子,在女子比赛里拿冠军比较容易。”

    我有一件喜欢的T恤,上面有狼的头像,那只狼看上去很孤独。我记得在曹老师获得第一届应氏杯冠军后,有报道说:曹薰铉的脸很像狼。有一天我说起这事,虽然似乎有些不敬,但我知道曹老师绝不会因此有什么不高兴。曹老师哈哈一笑,自嘲地说:“以前是像狼,现在老了,我觉得自己像甜点心,谁都可以吃。”我们都觉得现在曹老师的脸相是柔和多了,再配上满头的白发,有人说,这都是他在和学生的争斗中熬出来的。

    曹老师还爱开玩笑,下完棋回家曹夫人总是关切地问:“下得怎么样?”曹老师总是说输了。其实那时曹老师风头正健,赢棋不断,结果每次都弄得曹夫人想知道输赢还要打电话或是看报纸。

    在2000年的富士通杯比赛期间,有一次我们聊起成绩,曹老师说:“我是不行了,我的电脑公司的事很多,而且现在又老是输棋。”乃伟听了直瞪瞪地看着曹老师,意思是老师怎么能放弃了呢?这看上去很失礼,哪有学生这样直愣愣地瞪着老师的,奇怪的是曹老师居然明白这层意思,几分钟后曹老师竟表态说:“我明年一定努力!”这哪像是老师对学生说的话?!

    说是明年努力,曹老师不久就获得了富士通杯赛的冠军。曹老师说:“以前年轻的时候得了许多冠军都没有这次这么高兴,因为年纪大了,得冠军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我们衷心祝愿曹老师以后取得更好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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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访韩国



    去了那儿,我才深切地感受到韩国的围棋基础有多么雄厚。

    1993年的10月份,我拿到了绿卡。在此之前车老大对我说:“铸久,你一拿到绿卡就通知我,我带你到韩国去看看,试试以后能不能在韩国下棋,你再不跟高手下棋,你的棋就完了。既然日本不让芮乃伟下棋,你去了他们也不会让你下棋的。”

    我从来没去过韩国,但我知道韩国的围棋正处于上升阶段,曹薰铉、刘昌赫、李昌镐、徐奉洙都是非常厉害的棋手。车老大说:“韩国的优秀棋手还不止你知道的这些,厉害棋手的层次慢慢地厚起来了,不可小看。”我当然渴望能参加职业比赛,可是韩国棋院能接受我们吗?不知道为什么,车老大那么有信心,他说:“没问题,总有一天会接受的,你只要愿意到韩国去就可以了。”所以我一拿到绿卡就打电话给车老大,没想到他前一天已经去了韩国。车夫人很快就把我的事告诉了他,车老大居然比我还急,说:“铸久,你尽快来韩国。”

    我对韩国的第一个印象是奇冷,比中国冷,比日本冷,比美国冷。到韩国时很晚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车老大问我想吃什么,我说就来碗面吧,又实惠又对胃口。这可让车老大有些为难了,在吃的方面他是比较讲究的,以前他带我吃饭都是下馆子,很正式的。可是当时因为他已经吃过饭了,就随了我的意。在路边吃饭时,我看见了棋社的招牌,心想:韩国围棋发展得真好啊,棋社到处都是。

    在韩国棋院,我从年鉴上看到的人都一一对上了号。那时正好以刘昌赫为首的一批棋手要去船厂下指导棋,我就跟随他们去了。去了那儿,我才深切地感受到韩国的围棋基础有多么雄厚,一家造船厂居然组织了一千人来下棋,非常壮观。二十来个职业棋手和大家多面打,看了都有些头晕。

    一路上,车老大不停地向大家介绍我,说应该让江铸久来韩国下棋,这样对韩国围棋有利,也可以帮助江铸久和芮乃伟重新找回他们的围棋生命。大家一方面同情我们,另一方面他们也说,韩国围棋确实也应该接纳一些像江铸久这样的棋手。

    那些天,我和韩国的职业棋手下了不少快棋,我好长时间没有这样下棋了。韩国棋手下棋比较独特,为了能让自己下棋认真,双方都各出一万韩币,出个小彩。我也下了不少这样的棋,感觉到棋力下降不少,有时都找不到棋感。

    有一次,车老大带我去一家俱乐部,走进去烟雾腾腾,不抽烟的我简直受不了。我以为这些人都是业余棋手,不太讲究下棋的环境。这时,看到其中有一个人背对着我们,边抽烟边下棋,等他回过头,我大吃一惊,原来是徐奉洙老师。

    徐奉洙老师鼓动一个强手跟我下棋,谁知那位业余强手“啪”地掏出五万韩币,要跟我下赌棋。徐奉洙老师说:“这个赌和其他赌不一样,让先,如果你赢了就可以拿这笔指导费,如果输了,那当然就不能拿了。”我觉得挺逗的,我在国家队呆了很长时间,在那儿赌棋是绝对不允许的。我们下棋时,徐奉洙老师时不时地要说上些什么,引得周围一阵大笑。我在想,在国内时不知是清高还是习惯,除了下指导棋,我们这些职业棋手一般是不愿和业余棋手下棋的,怕把自己的棋熏坏了。可是徐奉洙老师偏偏喜欢跟业余棋手在一块下棋聊天,而且这也没影响到他拿世界冠军。这让我感觉到,中国和韩国真是不一样的围棋氛围。我知道徐奉洙老师、曹薰铉老师他们都平易近人,在韩国棋界人缘很好,棋友们不但把他们当成英雄和偶像,而且把他们当成朋友。

    韩国之行收获很大。离开韩国时,我跟乃伟说:“韩国有很多人喜欢下棋,韩国棋界人士对我也挺友好的,看来我们在韩国下棋是有希望的,今生今世我们也许还能重返职业棋手的行列。”

    自从1993年年底前我去了韩国后,我们和韩国的职业棋手的感情近了许多。1994年我去了日本,那时有富士通比赛,我们经常和韩国棋手在一起,看棋、聊天和吃饭。车老大说:“如果你们想到韩国来下棋,不能只是嘴上说,最好正式点,做些书面文章。”于是我们就给韩国棋院写了信,正式表达了我们的愿望。当时,韩国棋院的事务局长也在日本,我们就托他把信带过去。

    不知是车老大太自信,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他说,从现在开始,你们时刻准备着,随时赴韩国。没想到,要说服韩国棋手理解我们的处境,挺费功夫和时间的。再加上韩国棋手也有自己的疑问和考虑,所以我和乃伟到韩国下棋这件事迟迟没有决定下来。另外,韩国棋手聚在一起开会的次数本来就不多,就这样,一拖就是一年,再一拖又是一年。

    离开韩国,我本来打算再去日本逗留些日子,可是签证难办,我只好使用临时的过境签证(仅七十二小时),利用回美国途经日本转机的机会看望乃伟。我是12月6日下午到的日本,那天上午乃伟正好拜吴清源老师为师。我见到她时,她一身红装,喜气洋洋。晚上,我们一起去了藤泽秀行老师的围棋沙龙,过得非常愉快。第二天,我去拜访了吴清源老师,吴老师给了我们很多祝福。他说:“不要急,你们很快就会团聚在一起的。现在身体好是最重要的,总有一天你们会重新下棋的。”当时,我们非常感激吴老师对我们的祝福,但对他的话还半信半疑,毕竟历经了太多的周折、失望和磨难,我们对自己的未来不敢抱太多的奢望。谁知后来一切都如吴老师所预言的那样,我们终于下棋了,吴老师真是高瞻远瞩。

    返回美国后,我把手头上的一些事情都处理了一下。12月31日,我顺利地拿到了去日本的长期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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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想下棋



    乃伟说:赶快下棋,船沉了之后就能保证你来生还可以做棋手。

    在美国忙碌之余,我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惆怅。我原以为我的职业围棋生涯可以持续到四五十岁,谁知三十岁还没到就差不多结束了。并不是我看不起做围棋普及工作,只是围棋毕竟是我从小就为之奋斗的事业,我希望能发挥得更好一些,下棋的时间也更长一些。

    可以说,我们在美国的后几年,在教棋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只是因为我和乃伟都喜欢下棋,所以即使有再多的喜悦,我们还是隐隐地觉得遗憾和惆怅。眼看围棋在东半球热火朝天,我们心痒手痒,却只能看不能下,心里难过极了。

    有段时间乃伟的心态很不稳定,我们就去看正在上映的《泰坦尼克号》,想散散心。看完电影,我们就回去休息了。突然,我听到睡梦中的乃伟哭叫起来,而且还说着梦话:“糟糕,船马上就要沉了!”我安慰半梦半醒的乃伟:“没关系,船沉了,我们还是能得救的。”乃伟说:“所以我赶快叫你,赶快下棋。”我不明白乃伟的意思,船沉了和下棋有什么关系?她说:“赶快下棋,船沉了之后就能保证你来生还可以做棋手。”说完这话,乃伟完全醒了,想起刚才说的话,我们都觉得无奈和心酸。也许乃伟比我更喜欢下棋吧,因为梦中的“泰坦尼克号”就要沉了,命在旦夕,乃伟却还想着在船下沉前要抓紧时间下棋。

    我们也经常做发财梦,梦想有一天一不留神我们中了个大奖,生活不再有后顾之忧。我们就在中国、日本和韩国的棋院附近各买一套房子,整天泡在棋院里,然后还可以去其他国家看看棋。想来想去,说来说去,我们最想干的事还是下棋。只有下不动棋了,我们才会考虑第二个爱好。也许到我们都下不动棋的时候,我们才能定下心来做普及围棋的工作,一心一意教孩子们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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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乃伟、江铸久:相爱的日子



团聚



    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就这么简单办了,总觉得让乃伟受委屈了。

    在美国的生活安定下来后,就开始想怎么样才能跟乃伟凑在一块。我那时拿的是工作签证,出入美国很不方便,就考虑让乃伟来美国。旧金山俱乐部的朋友出了很多力,因为俱乐部和旧金山市政府的关系不错,最后连市长先生也出面邀请了,可是乃伟的申请仍是一次又一次遭到拒签。我一筹莫展,只有等待了。

    一直到1992年的7月,因为要参加第二届应氏杯的比赛,我才有机会去日本,终于要和乃伟见面了。乃伟说好要来机场接我,我在飞机上就设想了种种见面时激动的场面。可是出了关,我没有看见乃伟,我想乃伟眼睛不好,平时又不够机灵,只有我去找她了。走了没几步,我看见乃伟正死死地盯着大屏幕,屏幕上旅客们正陆续出关。好家伙,她眼里看见的都是别人,唯独没有看见我,什么眼睛?!

    我的签证有效期只有两个星期,除了比赛,我们还要去中国大使馆办理结婚手续。通常办理此类手续需要好几天,使馆人员体谅我们,当场就给我们办了。

    关于结婚,我曾经有许多设想,比如婚礼和蜜月,可是现在一切是这么简单仓促,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就这么简单办了,总觉得让乃伟受委屈了,我自己也觉得很遗憾。也想过置办酒席,请朋友们聚聚,可是一来时间太紧,二来大赛当前,我一门心思在棋上。

    牛力力等一些好朋友给了我们诚挚美好的祝福,我还去了他们的研究会,和王立诚他们下了棋,虽说是临阵磨枪,可磨总比不磨好,况且我知道这都是朋友们的一番好意,他们是在帮我。牛力力烧了很多菜,有些莱比餐馆里的还精致,简直就是工艺品,让人不忍下手。想起老婆的大手笔,稀里哗拉一大盆,糊弄我的胃,我不禁暗暗好笑。

    参加应氏杯比赛前,关于我和乃伟能否参赛的事令人头疼。真能参加比赛了,我不由得又为自己的棋力担忧起来,毕竟荒废了多日。

    应氏杯之后,我必须回美国继续教棋,想到见上一面是那么的不容易,而见了面也不能从此就呆在一起,我就考虑在我申请到了在美国的永久居留证后,让乃伟来美国,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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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敏洙老大



    我对车敏洙是充满感激之情的,在我苦闷和迷失方向的时候,他总是真诚地鼓励、帮助我,像一个大兄长。

    到美国后因为奔生存,钻研棋的时间很少。有一年,我陪同四川棋手访问美国,在拉斯维加斯的业余围棋比赛中有我的一个节目,那就是和在美国的韩国棋手车敏洙四段进行一场表演赛。好久没下棋了,刚开始我还有点担心,不知自己能不能下好棋,否则太丢人了。那盘棋我乱杀乱砍,赢了车敏洙。那一天,车敏洙西装革履,绅士派头,而我只是一件T恤,一身短打打扮。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下棋似乎很不相称。很长时间没有和职业棋手下棋了,我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和车敏洙多下棋,他高兴地答应了。因为时间安排得很紧,我们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但我知道很多人叫他“赌王”,我还以为他在赌城拉斯维加斯打牌,可是他告诉我是在洛杉矶,这我就不明白了,我那时对赌一窍不通。

    那年年底,韩国棋手访问美国,其中有原中国棋手吴淞笙老师。我很想见见吴老师,也很想看棋,于是就赶到洛杉矶。车敏洙正在讲棋,我们又见面了。车敏洙问我,想不想跟韩国的徐能旭九段下盘棋?我求之不得。

    我和徐能旭的那盘棋吸引了很多人,一上来我就使用自己研究过的“大斜定式”,徐能旭被套住了,局势对我有利。可是到中盘以后,功力深厚的徐能旭就追了上来,进入读秒时我感到棋比较生,无能为力了,被他一直追到半目胜。输了棋我很难过,我知道自己的棋力明显在下降,比赛时我能够感觉到毛病出在哪里,但却无能为力。是不是就让自己的棋一路滑下去?我很沮丧也很茫然。

    第二天我正在辅导一个业余棋手下棋时,车敏洙和他夫人来了。我和车敏洙在洛杉矶棋社下棋,棋社的环境有点乱,很多人在那里下棋是为了高兴和消遣,人们并不会因为有两个职业棋手在下棋而安静一些。我不由得怀念起国内的下棋环境,那实在是太好了。我和车敏洙一连下了好几盘棋,我们都喜欢对杀,手筋之类的经常出现,输赢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非常过瘾。

    吃饭时车敏洙跟我说:“你在美国下棋不容易,我希望你能坚持多下棋。我去旧金山的机会不多,你如果到洛杉矶来一定记得通知我,我们一起下棋,你住在我家也可以。”我知道车敏洙是职业牌手,有“赌王”之称,就问他赌牌好不好学。车敏洙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劝我不要涉入这一行当。他说:“我并不似人们传说中的一开始就富了,这一行其实很难,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且很容易把身体搞垮。”

    分手的时候,车敏洙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他说:“并不是我要给你什么,这点小意思只是希望你在美国好好钻研下棋。你到美国我也没有帮助过你什么,这五百美元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对你在美国呆下去有一点帮助,请你千万不要客气。”我很感谢车敏洙的好意,但实在不好意思接受这五百美元。车敏洙说:“仅此一次,就算是我妻子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再来洛杉矶下棋。”

    以后只要学生少,我就赶到洛杉矶和车敏洙下棋。车敏洙喜欢到韩国棋社去下棋,那里有单间可以下棋,非常安静。我们一下就下到深夜,有一次一连下了三天,两人都下不动了。车敏洙问我:“要不要去看看牌场?我跟他去了。

    车敏洙打牌时我就在旁边看,我不懂规则,只见输赢。一上来他就输了一万美元,吓了我一大跳。打了四个小时后,他最后赢了六千美元。我暗想,这钱可真好赚,以后有机会我也来试试看。回去的路上,车敏洙对我说:“虽然我最后赢了钱,但一上来我是先输钱的。打牌这一行当是很容易输钱的,特别是刚入行的人。我现在也算是这一行的超一流牌手了,但能有今天也是经过多年的学习锻炼。只有到了这个水平,才能挣到比较多的钱,所以你尽可能不要入这一行。”我知道车敏洙已经觉察出我对这一行有了兴趣,事实上我问他怎么打牌的时候,他就是不肯说。他只是说:“希望看到你和芮乃伟在一起下棋。”

    我的一个学生马克是个电脑工程师,有一次他问我闲暇时都干些什么,我说:“以前喜欢看小说,现在看得比较少了。”他笑了,说:“那你为什么不打牌?我有空就打牌。”我就把车敏洙跟我讲的话告诉了马克,他说:“车敏洙打牌很厉害是因为他会下棋,他有常人所没有的素质,而这个素质你也有。”见我有点心动,马克就对我说,“我先教会你打牌,至于学会后打不打牌,你自己看着办。”

    马克教我的是一种在加州流行的赌牌方法,学会了以后我就跟着他去打牌,很快我就迷上了赌牌,边打边学习,很投入。

    和车敏洙见面时我把打牌的事告诉了他,车敏洙先是很不高兴,后来他说:“既然你已经打了,那我就告诫你几点:第一,打牌时间不要太长,对身体不好;第二,不要太计较输赢,输了立刻起身走。”我趁机向车敏洙请教了一些技巧,有了高手的指点,我的信心更足了。

    回到旧金山,我把原来的赌注由每注三美元提高到六美元,再提高到二十美元,这样每一局的输赢都在一二百美元之间。刚开始赌牌时,有时成绩很好,有时又输得很惨,怎么打怎么输。有一次我连续打了两天,输红了眼。这个时候下棋的经验帮助了我,那就是在你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停止。怪不得车敏洙告诉我,赌很容易把身体搞垮,因为不肯服输就撑着继续赌,总以为运气会转好。

    车敏洙还跟我讲过:“很多人都认为赌的是运气,其实赌的是概率。赌运气的人也有成功的时候,可是他们失败的时候更多。如果总是想着赌运气的话,那你的整体实力和境界就不会提高。”在车敏洙的指点下,我进步很快,有段时间三四个月里我就赚了差不多一万美元,我认为赌牌也是一种收入不错的行当。正当我赌兴方浓时,应氏杯把我又拉回到围棋上来了,我决定还是好好下棋,因为唯有围棋才是我的正业。

    在知道我开始赌牌后,车敏洙的夫人就责怪车敏洙没有及时制止我,反而还教我。车敏洙说:“铸久既然已经在赌了,我总不能眼看着他去输吧?我只能跟铸久讲道理,希望他少去。像我这样的高手,还有输的时候,铸久更应该控制一下自己。”

    车敏洙还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下棋是一种很好的职业,当你下不动时,你还可以教别人。如果你去赌牌,你这段时间赢一万,下段时间赢两万,等有一天你赢了十万美元,你就会发现它对你的生活的影响还是有限的。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职业牌手,赌牌是我的职业,而你还有潜力做职业棋手,特别是芮乃伟在日本那么努力。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和芮乃伟会在一起下棋的。”

    我对车敏洙是充满感激之情的,在我苦闷和迷失方向的时候,他总是真诚地鼓励、帮助我,像一个大兄长,后来我们都叫他“车老大”。即使是有段时间我陷到赌牌里,他还是指点我,让我少失误,少输钱。

    车老大后来有机会到旧金山时,还专门找我谈过。他说:“铸久,你一旦拿到绿卡就通知我,我一定带你去韩国看看,这几年韩国的围棋发展很快。”所以,1993年10月我一拿到绿卡马上就打电话给他,不巧的是,车老大正好去了韩国,我就让车夫人不要打扰他。可是远在韩国的车老大知道我拿到绿卡后,立刻让我去韩国,说有要事找我商量。

    我到韩国后,车老大带我去韩国棋院参观。他说:“以后你有可能到韩国下棋,所以你要保持你的棋力。”那次在他的努力下,我和金日焕七段(现已升为九段)下了盘棋,结果我赢了。车老大很高兴,他说:“铸久,你还是有实力做职业棋手的,尤其是乃伟。你们不能放弃围棋,更不能荒唐到去赌牌。你们等着,我会努力争取让棋院同意你们来韩国下棋。”谁知道,后来车老大为了完成他的这一承诺,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前前后后一共四年多的时间,我们终于得到了韩国大多数棋手的谅解和赞同。在投票表决时,韩国棋手大都投了赞成票。1999年4月,我们终于来到韩国棋院,再一次开始职业棋手的生涯。到韩国后,当我们向韩国棋手表示我们的感激之情时,他们都说:“你们应该感谢车敏洙,他一有机会就讲你们的事,鼓动我们大家促成这件事。”在此,我们衷心地感谢车老大,感谢韩国棋院,感谢韩国棋手。

    接下来我要谈谈车老大的中国情结。

    1995年,富士通杯八强赛在韩国庆州举行。车老大赶到庆州给中国棋手助威,当时参加比赛的是张文东和华学明,领队是年维泗。大家看到车老大都很亲切很高兴,都说他有中国情结。事实上凡是中国棋手到韩国比赛时,只要车老大在汉城,他总会约大家吃吃饭,他说:“别的忙我也帮不上,请大家吃饭还做得到,就算是为中国棋手加油吧。”请中国棋手吃饭,这已经成了车老大的一个定式。

    那次,年老师在谈起中国棋界的状况时说,因为大赛不多,所以棋手锻炼的机会不是很多,收入也上不去。没想到,车老大把这些话记在了心上。后来我和乃伟去韩国看比赛时,他跟我说,他想在中国搞一个比赛,原则是,规模方面要能使中国的职业棋手都能参加,奖金方面将是中国目前比较高的。他说,这样能起到两个作用,既能使大家下到更多的棋,同时也可以提高棋手的收入。他要我在细节方面多关心考虑一下,比赛他是肯定要办的。

    我立刻就把车老大的设想跟陈祖德老师汇报了。陈老师说:“这是一件大好事啊!”中国围棋协会很配合,很快就把有关比赛规则和其他细节方面的事研究准备好了。就这样,比赛的雏形很快就出来了,杯名原想定为“敏洙杯”,可是车老大坚决不同意,最后就定为“友情杯”,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第一届友情杯围棋赛顺利举行,各方面的反响都很好。一家韩国企业看中了友情杯在中国的影响,有意从第二届开始接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后来这家韩国企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效益滑坡,遂退出了。听到这消息,我很担心。车老大说:“你都不必跟中国方面讲,第二届我还是要搞,而且规模只会比第一届大,不会小,需要你跑腿的事你继续跑。”就这样,第二届友情杯继续办了下去。像曹薰铉等著名棋手来中国的费用,都是由车老大承担的。

    其实车老大对中国棋界的友善并不是这几年才有的,早在1988年,他就开始和中国棋手有了交往。那一年,聂卫平、刘小光和曹薰铉进行友谊赛,车老大就是赞助者之一。车老大牌打得好,他带领大家参观拉斯维加斯时,我对大家说,我们进入了车老大的领地。车老大天性好客,对中国棋手似乎又特别关照,所以中国棋手对他的印象都特别好,都很尊敬他。他还曾经邀请曹大元、张文东赴美国访问。

    我在美国搞铸久杯时因为经费有限,在邀请职业棋手来指导方面有些力不从心,车老大总是义务来下棋、讲棋。

    有一年,车老大和一些韩国棋手到中国旅行,当时中国棋院正在举行王位战,临近决赛的关键时刻,赞助单位撤了。没有了赞助单位,奖金就没有了来源,决赛也就没法举行。车老大知道这个情况后,就把自己随身所带的钱都交给了中国棋院,那一届的王位战由此得以顺利闭幕。

    难能可贵的是,车老大为中国围棋所做的这些好事,他总不要求回报,而且也从不让新闻媒体宣传。他说:“看见比赛能够顺利进行我就高兴,我是真心实意希望中国棋手取得好成绩。”

    我在韩国逗留期间,车老大更是不失时机、不遗余力地向韩国棋手介绍我和乃伟。他说:“现在主要是大家不了解情况,其实韩国棋手都是很友善的,相信等大家都了解了你们后,韩国棋界会接受你们的,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你们要做的就是等待,但这不是傻等,要把自己的棋练练好。不要到了韩国,让大家对你们的棋失望。”

    有一段时间,车老大的母亲身体不太好,他就在韩国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打理家里的生意。因为人在韩国,他更是为我们到韩国下棋的事到处奔波。对于车大哥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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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孩子下棋



    围棋的普及工作要从孩子抓起,让孩子从小就了解、喜爱围棋。

    搬回美国后,我还是在旧金山做围棋的普及工作。除了继续教成人下棋外,我还开了儿童班,我觉得围棋的普及工作要从孩子抓起,让孩子从小就了解、喜爱围棋,同时教孩子还可以带动家长学棋。另一个应该算是最重要的考虑,那就是教棋是我谋生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总归是学生多多益善为好。

    刚回到美国时,学棋的人不是很多,我就和乃伟分了工,让她多呆在家里,做家务、摆棋,另外银行、支票一类的事也交给她办。好在这一次来美国,我们都有安定的感觉,都觉得这是我们长久的家了。虽然房子是向银行贷款买的,但毕竟是我们买的,而不是像以前我在美国、她在日本那样,都是租房子住,总觉得是住在别人家里,很不踏实。

    我们看中的房子位于旧金山的硅谷,一方面是因为人文环境好,另一方面我知道这里喜欢下棋的人比较多。

    在这样的奔忙中,有时间我还会看书摆棋,但是心总不能安静下来,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很焦急,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废了。现在回想起来,看了半天不知看了些什么,这实际上还是一种训练,这样坚持下去,多少还能保持一点水平。如果什么都不看,那就彻底完了。有段时间我看得很少,乃伟就督促一下,我们就这样相互鼓励,相互提醒,棋力才不至于滑得特别低。当然棋力已经下降了不少,但如果放任自流,那可能更糟糕。

    当时去韩国下棋虽然已有可能,但前景并不光明,因此我们做好了在美国长期生活的打算。既然不想改行,我们只有在普及围棋方面开发潜力,所以就开始教小孩下棋。以前我也在旧金山附近的奥克兰和伯克利教过小孩,那里大部分是平民区,黑人的孩子多,老师和家长为了让孩子们避免无所事事、远离毒品,就着力让孩子们接触好的文化,围棋就是其中一部分。可是尽管我们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一带下棋的孩子还是不多。

    在旧金山的硅谷,我们先搞了小孩子的比赛,小孩都喜欢输赢,比赛可以刺激他们的积极性。在这之前,每年年初都有成人的铸久杯围棋赛,至今已经连续举办了八届。第一次儿童比赛不到四十人,我们找了很多儿童业余学校的老师以及家长来观摩,反应不错,尤其是中国人更希望让自己的孩子多接触一下老祖宗的文化。我们还和新意中文学校合办了围棋学校。就这样初步开始了对儿童的围棋教学工作。

    乃伟担心小孩会不会听我的,我告诉她,我能震住孩子,因为我的围棋教学经验相对比较多,再加上小孩可能畏惧长得高大的人,见到我的模样,他们可能已经有三分怕了。有时孩子们太闹了,我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指指棋盘棋子,小孩一般都比较乖地坐了下来。好在围棋还是能吸引大部分孩子,再加上家长比较配合,儿童围棋班开展得比较顺利。

    遗憾的是小孩学棋每周才一次,每次才一个小时,在其他的六天里,我们就无法掌握和督促,而且作业留多了也不合适。我们就想了个办法,学棋的孩子必须自备棋具,这样大人就要掏腰包给孩子买棋具。这样做有个好处,家里有了棋具孩子就可以找人下,我们让相邻的孩子结成伙伴,另外鼓励孩子跟自己的父母下。在美国,孩子们在学习他们喜欢的东西时,老师经常会鼓励家长一起参加,初学阶段父母一般也容易学进去,而且水平往往跟孩子们差不多,这样也会增进父母和孩子的感情交流。这个办法收到了好的效果,学生会下了,他们的父母也学会了,如果父母本来就会一点的,那他们就会教孩子下,效果更好。

    我们每半年搞一次儿童比赛,这样从第一次的三十多人发展到第二次的八十八人,第三次比赛时又变成了一百二十人,2000年年初的比赛就有一百四十多人参加。后来因为我们要去韩国比赛,我就跟这些孩子和家长打招呼:“实在抱歉,我本人和我太大都实在太喜欢比赛了,能去韩国下棋非常不容易,我们只能对不起大家了。”看着这些人在长大、棋力也在长进的孩子,我们真是依依不舍。怎么办呢?我们就请以前教过的很多成人学生来代课,有几个代课老师教学方法不错,学生也越来越多,但毕竟是少了高水平的指点。

    在我们1999年4月去韩国后的一年里,我回美国不下五六次,每次都能听到孩子和家长的呼声:“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什么时候会有一些高水平的老师来指导?”这时,我想到了我哥哥江鸣久,他对美国的围棋教学比较熟悉,另一方面水平也不差。其实在我去日本的那几年里,美国的围棋教学活动一直没有停止。这一方面是我经常回美国,一去就召集学生强训。另一方面我哥哥鸣久曾两次来美国帮我,每次都是半年。我最初在国内大江南北地下棋时,都是跟随年长我五岁的哥哥鸣久,他是职业七段。后来因为跟身为成都人的嫂子结婚,就调到成都的蜀蓉出版社工作。我们去韩国后实在放心不下那些美国学生,就再次找我哥哥帮忙。经过努力,总算办妥了一切手续,我哥哥在2000年7月暑假赶到了美国。

    在我教的那一批学生里,有个叫詹尼森的孩子一直坚持学到现在,经常能在美国国内的比赛中取得好成绩,这样他也就有机会代表美国参加世界青少年围棋比赛。更让我高兴的是,虽然他的水平还不能同我们中国教出来的同年龄孩子比,但是他热爱围棋,并且还在另外一所中文学校担任老师。他生长在美国,用英文讲课自然比我好得多。

    我们还带过一个叫江力的韩裔孩子,他的成绩在美国青少年中也很突出,有潜力做职业棋手。后来他拜在麦克·雷蒙的门下,一度还到日本去学过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中途退出,继续他的学业,这让我们觉得有点可惜。

    我们很珍惜在韩国下棋的机会,实在是来之不易,所以下指导棋之类的事我们尽量不去。但美国的有些活动我们还是尽量争取回去参加,比如全美围棋大会和铸久杯。铸久杯已经连续举办了八届,是除全美围棋大会之外规模最大的比赛,以前都有一百多人参加,而且从最初的成人比赛,发展到又增加了青少年比赛。第一、第二届是我把教棋所得的一部分收入捐出来做奖金。虽然不多,但棋友们都很支持我。从第三届起,美国应氏基金会开始赞助奖金,铸久杯的等级也随之提高。2000年的比赛,一共有两百多人参加,和全美围棋大会的规模一样了。我们决心一届届搞下去,争取在美国带动更多的人学围棋。

    在搞儿童比赛的过程中,有几件事也挺让我感动。这些小孩的家长很大一部分来自中国大陆,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当年的中日围棋擂台赛,知道我和芮乃伟的名字,见面时大家都很亲热。因为经费有限,我们只能把大部分经费用在给孩子们发更多的奖品上,像写横幅、贴成绩单这类的事我和乃伟尽可能地多做,这样就省掉了请人帮忙的钱。即使这样,还有做不完的琐事,而且很容易耽误正事。

    于是我们就采用了在美国通行的办法,征集家长担任义工。一般比赛都要招收十几个义工,如果比赛分成八个组,那么就要有八位家长负责带孩子入座、猜先、对局完后的记分。收棋子……还有的家长将成绩输人电脑、张贴。很多孩子的家长事业成功,平时很忙,可是为了孩子,他们还是抽出时间来做义工,他们有耐心也很热情。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这些家长的热心帮助,单靠我们自己,儿童比赛是搞不起来的,或者至少要花费很多钱。

    在旧金山硅谷,有一家历史悠久的围棋俱乐部,常年的负责人是一个叫瑞德·奥克斯丁的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他是个电脑工程师,喜欢中国文化也喜欢围棋,会一些汉语。我们每次搞比赛,他都是必不可少的人,因为他负责电脑排表。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义务为我们服务。有一次我们请他设计一个围棋程序,他说:“如果是为了赚钱工作,那我的收费是很高的。我知道你们围棋协会是出不起这笔费用的,我就免费为你们服务吧。”瑞德·奥克斯丁义务帮了我们很多忙,我们都叫他“美国雷锋”。

    在教小孩的过程中,经常会有一些有趣的事发生。给孩子们上大课时,他们回答问题特别踊跃。安排对手时,他们的语言就妙了。如果你给他安排一个强一些的对手,那他就会说:“老师,不行,他太难。”如果你给他安排一个弱一点的对手,那他就会说,“老师,不行,他太简单。”这是因为他们的中文程度不高。孩子活泼可爱,思维方式也和大人不一样,任何时候提任何问题,绝大多数孩子都会举起手来。在中国,我们都习惯指出学生的不足之处,而在美国则相反,重要的是要告诉学生什么地方好,你要是说他哪儿不好,他会觉得伤自尊心。有一次我给孩子们讲杀棋,当我说可以上来摆棋时,呼啦一下子,小手都举了起来。有一个孩子把黑棋摆在了完全不搭界的地方,看样子他没搞懂,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可是我又不能直接说他摆错了,于是就先鼓励他的聪明和勇敢,然后问他:“你的黑棋下在这儿,是为了杀死白棋呢还是有其他目的?”他回答:“我觉得我喜欢下在这儿。”面对这样的回答,我还是鼓励他:“你的棋下在这儿一定是有用处的,但现在不是最着急的。”接着有小孩上来答对了,我当然要加以肯定。这时那个答错的小孩又举手说:“你是不是在说我答得不好?”我说:“你答得也不错,但那个小朋友他回答得更好。”我这么一说,那孩子似乎满意了,于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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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职业比赛



    如果世界围棋排四强,那么美国围棋协会也要占一席之地。

    从1991年开始,应氏基金会开始向美国围棋协会提供赞助,用于推广和举办应氏杯业余比赛,这笔赞助包括经费和器材,金额是十万美元。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和美国业余围棋协会(简称“AGA”)商量,看能不能职业和业余相互配合,搞一些对大家都有吸引力的活动。如果单是职业围棋协会搞活动可能要花很多钱,因为在美国的职业棋手虽然不多,但却散落在美国各地,若要集中在一起,旅费是个大问题。

    作为一个棋手,我在美国没有薪水可拿,收入基本上来源于推广围棋的活动中所收取的指导费。1992年以后,我开始在网络上下棋。受当时条件的限制,最开始是两台电脑对接,最多也只能接几台。因特网普及后,美国出现了IGS这样的围棋同站,但完全是黑白的,屏幕也不漂亮,靠坐标来指着下。随着电脑技术的迅猛发展,围棋程序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完善,我网上的学生也多了起来。

    这时候我就想,职业棋手的预选赛也可以在网上进行,这样我们不但可以更多地组织职业比赛,推动美国围棋的发展,而且可以节省很大一笔经费。1994年年底,我到纽约和当时美国围棋协会的副主席林振道先生商谈了一番,我们谈出了举办美国职业围棋赛的具体步骤,那就是预赛通过网络进行,决赛放在全美围棋大会上。就这样,在1995年举行了第一届北美(因为何晓任来自加拿大)职业围棋大师赛。

    在1996年的美国围棋大会上,我们正式成立了美国第一个职业围棋协会,会长是车敏洙先生,主席是一个律师,他也是围棋爱好者。我就干一些事务性的工作,诸如跑跑腿,跟大家联络之类的事。刚开始我们一共也就十一个人,有车敏洙、我、乃伟、杨以伦、麦克·雷蒙。詹姆斯·科文。詹妮丝·金和一些国内去的棋手等,尽管我们人数很少,整体水平也不是很高,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在美国普及和提高围棋,做一番事业。我们希望能组织一些职业比赛,使美国的围棋活动正规化和职业化。美国业余围棋协会的负责人也高兴地说,我们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职业围棋协会。

    当时,大家还豪情万丈地说,如果世界围棋有四强,那我们美国围棋协会也要占有一席之地。中、日、韩围棋强国三足鼎立,我们当然不能跟他们比,但是我们想跟中国台北围棋协会比。虽然台北围棋协会成立的时间比我们长,人数也比我们多,我们还是想跟他们打擂台,一争高下。

    台北围棋协会同意跟我们打擂台,双循环。关于经费,则由台北争取一部分赞助,我们争取一部分赞助。台北方面较顺利地拉到了赞助,相比之下,我们就觉得有难度了。车敏洙先生说:“赞助大家分头去找,实在找不到就由我来出。”我们还商定,如果我们能赢,那我们只拿从台北赢的那部分,车敏洙先生的赞助就省下不用了,我们输的话,那他就承担一笔钱。最后,这次擂台赛是我们赢了。

    我们和台北的擂台赛是通过因特网进行的,反响很好,同时也吸引了众多的围棋爱好者,以至于一些远在欧洲的棋手也想参加。北美职业围棋大师赛也一直采用这种形式,比赛的过程可以从网上看到。

    1996年,韩国举办了LG杯世界棋王战,由于我在美国的成绩比较突出,大师赛上一直是我获冠军,所以美国职业围棋协会决定派我参加。毕竟好久没有参加世界比赛了,所以心里没有底,只知道要好好下,至于怎么好好下,完全不清楚。

    第一轮我抽到的是柳时薰,布局不一会,我就觉得不顺手,特别没招。中午我饭也吃不下,心情烦闷,索性就躺下休息一下。乃伟帮我敲敲背,敲着敲着我就睡着了。乃伟把我叫醒后,我的心情似乎好些了,心想柳时薰总不至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吧,想赢我也没那么容易,我就想跟他耗着,争取把局面维持得长久一些,然后见机行事。

    下午的比赛开始了,我发现自己的思路不那么僵了,于是拼命找自己最好的抵抗办法。再说,我的棋还没有差到一败涂地的地步,对方又急于求成,不但久攻不下,反而中央的潜力被我削掉了。下到官子阶段,我们俩都开始读秒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形势还不错,几个大官收下来之后,反而我的优势明显了。最后,我赢了四目半。

    柳时薰在日本成绩不错,拿过头衔,能赢下他我很高兴。虽然可能是他大意了,但毕竟我赢了棋。看样子自己还能下,虽然很长时间没有参加高水平的世界比赛了,我对自己又有了信心。

    第二轮是和陈临新,我们是老朋友了,在国家队的后几年,我们住一屋,他那一半总是整理得井井有条,我这一半就乱七八糟。那盘棋我的运气比较好,在局面混乱的情况下,陈临新下得似乎软了些,被我抓住了机会。赢了陈临新,我就进入了前八名,第三个对手是刘昌赫,10月在美国下。在进入前八名的棋手中,有五个韩国人,一个是日本的小林觉,一个是中国的马晓春,还有一个就是代表美国的我。马晓春开玩笑地说,看来这次中、日、美要联合登山了,共同攀登韩国这座高山。

    我找来很多刘昌赫的棋谱研究,抓紧时间备战。看着看着,我就想,恐怕主要问题还不在于我看了多少刘昌赫的棋,关键还是要看临场发挥。

    刘昌赫的水平本来就比我高,我和他的那盘棋布局阶段我就不太好,中盘时我有一点机会,但不是那种一下就能把他击垮的机会,本来还可以慢慢泡,可是有一个地方我处理不当,很快刘昌赫的黑棋就优势明显。

    输给了刘昌赫对自己的震动非常大,我知道自己和水平高的棋手的差距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不行。这时,一个声音在对我说:“江铸久,你要努力啊!”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对我说:“江铸久,你真累,在日本下不到职业棋,先下指导棋水平只会退不会进。到底怎么努力才行呢?”

    其实在和刘昌赫比赛前,我和乃伟就已决定去美国定居,在那儿一同开创我们的事业:以推广普及围棋为职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正好和刘昌赫的比赛是在美国举行,我们就一举两得,去了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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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先生



    我发现,孩子们都喜欢听布朗先生的课,他风趣幽默,又懂得孩子们的心理。

    我在旧金山俱乐部时,始终支持我的就是俱乐部的主席欧尼斯特·布朗先生,就是他出面邀请我到俱乐部执教的。布朗先生是心理学博士,长期从事失足青少年的教育工作,同时他又是一个围棋爱好者,致力于围棋的普及工作。布朗先生和旧金山市政府的关系很好,像四川围棋代表团访问美国就是他联系和促成的。

    美国旧金山市是中国上海市的姐妹友好城市。1998年9月底,旧金山市市长访问上海,我们促成他加上围棋项目。市长先生知道像中国的上海、日本的大皈这样的友好城市的市长都懂围棋,于是他来了个临时抱佛脚,让我和乃伟现教了他一些围棋的基本知识,后来果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因为我们大力向旧金山市政府的官员介绍和推广围棋,引起了媒体注意,扩大了围棋在美国的知名度。同时我们以后再邀请中国国内的同行来美国讲棋时也方便了很多,因为不单单是协会发邀请,有时我们还加上了市长的邀请函。

    长期以来我和布朗先生一起在中小学普及围棋,合作默契。我发现,孩子们都喜欢听布朗先生的课,他风趣幽默,又懂得孩子们的心理。我们还一起成功地举办了世界青少年围棋比赛,中国的周鹤洋和韩国的李世石都参加了这届比赛。

    布朗先生给了我很多的帮助,我们相处合作得很愉快。在美国,一般几个人外出吃饭都是AA制,各付各的。可是我和布朗先生一起吃饭,倒有中国人的作风,谁带钱谁付帐,很随意。那一年,乃伟的父母来美国探亲,就觉得这个美国黑大个很有趣,很好相处,我们吃晚饭时,他经常会很“巧”地赶来。布朗先生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曾随美国业余围棋代表团访问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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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美旅行



    一路观光一路下棋,我对美国各地的围棋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来美国已经有几年了,美国围棋界的很多人都认识我,我也很想旅行全美。沿途顺便到各俱乐部去下棋交流。我有一个好朋友叫麦克·沙拉文,1993年他来旧金山跟我学棋时我跟他说起过这件事,当时他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只要跟我说一声,我陪你去。”有一天我跟麦克·沙拉文说:“我最近有点空,怎么样,我们今天就走?”我当时确实有点空,但也不至于马上就走,不过是句玩笑话。那天麦克·沙拉文正修车,没想到他的车一修好,当天就带着我开始了全美旅行。

    那天开车没多久,天就黑了。麦克·沙拉文说:“车主要由我来开,实在累了你再来开。”第二天早晨四点,麦克·沙拉文吃不消了,就把方向盘交给了我。美国人一般不随便把方向盘交给别人,他说他的车速是八九十迈(英里),让我千万不能超过八十迈。我想既然是赶路,他能开八九十迈,我为什么不能开?再说他的车上装有雷达,可以测到警察的方位。

    凌晨,公路上的车辆很少,开起来特别痛快,我逐渐把车速加到一百一十多迈,要知道一迈等于一点六公里。后来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以那样的车速,碾到一个小石块就有可能出事。麦克·沙拉文一觉醒来愤怒了,他说:“你是九段还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开玩笑道:“我的理解是不要超过八九十迈,干脆超过一百迈就没关系了。”他气得说不出话,扭过头又睡了。后来我们俩一见面就要说这件事,八九十迈不要过,要过就过一百迈。他跟朋友介绍我时也说,这就是那个一百多迈的人。那次旅行,五夜六天的时间里,我们走了八千多公里,下了四场指导棋。

    每到一个地方,我们就联系俱乐部下棋。虽然一路开车很累,下棋时有点昏昏沉沉,可是那些棋手到底水平差些,我还是不怎么费力就赢了他们。有一次我们凌晨五点赶到一个俱乐部,还真约了人从五点下到七点。我真佩服美国人的身体,麦克·沙拉文年纪比我大,我好歹也是个运动员,经常锻炼身体,可是麦克·沙拉文一路开车,居然比我还精神。

    在芝加哥我遇到了一个中国棋友,他付给我指导费,但并不跟我下,而是请他的韩国朋友跟我下,他要求我:“你下得狠一点。”我让那个韩国棋手三个子,两盘他都输了。我不明白,就问那个中国棋友:“你为什么要为韩国人付钱?”他说:“我一直跟韩国人说,中国有得是厉害的棋手,可他就是不相信。今天你为我出了一口气,也为我们中国人长了志气,韩国人不服也得服。”

    在芝加哥我还见到了原中国棋手黄丽萍,我们聊起从前在国家队的事,感慨万千,真是世事难料。我们还见到了杨靖,我告诉麦克·沙拉文:“杨靖的水平也很高,少年时我们差不多。”麦克·沙拉文以为我又在开玩笑,就说:“少年时,我跟你的水平也差不多。”麦克·沙拉文当然输给了杨靖,他不解地说:“怎么在美国有那么多高水平的中国棋手?”

    就这样,一路观光一路下棋,我对美国各地的围棋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顺便也为自己做了个广告,让大家都知道:中国九段棋手江铸久来了。那时,互联网刚刚起步,很多美国棋手认识了我以后,就通过互联网跟我下棋。那次旅行我真是收获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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