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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5-17 23:18 编辑

第三章 木兰从军



  木兰的父亲得了咳病,请假回到家中休养已经一段时间了,夜里木兰总是听到父亲在一阵阵激烈的咳嗽后,无奈的叹气。柔然大汗动员的军书羊皮卷一卷又一卷不断的送来,木兰脑中浮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与其几个月后嫁给一个素昧平生,从没见过面的陌生男子为妻,还不如代父从军到天涯海角去闯荡一番,尤其军中都是男人,应该不难找到自己情投意合的终生伴侣。主意打定,木兰偷偷的拿走父亲的盔甲到城里的市集上去找人修改合自己的身,並且添购行军作战要用的装备,一切准备妥当,木兰拿走父亲应点的军书到军营报到去了。这年木兰十六岁,她还是个孩子,她並不知道如果她不是郁久闾依媚的女儿,而郁久闾依媚正是柔然大汗郁久闾那瓌的妹妹,大汗是她的亲舅舅,她这个举动,势必是要因欺君之罪而被斩首的下场。在军营里,木兰和别人受着完全一样的军训,没有任何人揭穿她,长城以北的游牧民族,几个月不洗澡是常事,睡觉不脱衣更是平常,木兰平安无事的度过了新兵训练期。结训后,分发部队,木兰被分配到大汗的御帐当侍卫,因为木兰的父亲就是大汗的侍卫长,木兰没有发觉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郁久闾那瓌也不点破她,这个顽皮的姪女想要当兵,就让她当个过瘾,反正放在自己身旁,安全无虑,妹妹也会放心,木兰是职位很低的土兵,没有机会直接面见大汗,就算偶而大汗从她身旁经过,她也得低着头跪着,木兰还很高兴大汗认不出她。大战並没有爆发,因为机警的高欢,马上替他的继承人世子高澄向柔然大汗求亲,请求柔然大汗将公主嫁给高澄,以后生的孩子立为高澄的继承人。郁久闾那瓌回答世子高澄不行,必须高欢自己娶才行,没想到高欢同意了。郁久闾那瓌的弟弟秃佳和马佛念再度担任使节,护送公主出嫁,木兰被指派为卫队侍卫,马扎尔也随行。木兰每想到马扎尔抱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木莲睡觉,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当马扎尔在卫队中发现木兰的时候,惊讶的合不拢嘴,木兰当下赏他一拳,送给马扎尔一个黑眼圈。

  这次出使,郁久闾那瓌给郁久闾秃佳下的命令是等外孙生出来之后才准回来,木兰可乐了,这下可以在繁荣温暖的南方玩好久好久了,不过、现在她不想理马扎尔了,她是真的很生气,虽然马扎尔来求了很多次,木兰宁可住在卫队的宿舍也不肯搬去和马佛念、马扎尔住在一起。还好无聊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当高欢发现木兰随着伴嫁卫队又来到北朝东魏时,高欢马上宣召木兰来下棋。木兰回柔然后的那段时间,高欢找了很多围棋高手来让自己的棋艺精进。现在刚好可以印证印证。木兰一头栽进围棋的世界,跟高欢下棋跟众高手下棋,几乎日日都有棋局。

  不过,高欢的蜜月期很快就过了。高欢安抚好柔然公主也就等于安抚好柔然大汗。解除了后顾之忧,高欢要跟死敌宇文泰决一高下了。离开柔然公主的暖褥,高欢马不停蹄的奔向晋阳,那里有早已集结好的十万大军在等他前去指挥。临行高欢不忘带上木兰,现在木兰是他的棋伴了。木兰骑着大马,跟在高欢身后,心中雀跃万分,像是出远门旅行去看一场大型运动比赛的心情。高欢刻意让木兰保持柔然人的装束,就好比上帝站在我这边的心态。

  九月,高欢统帅十万大军把北朝西魏边境上的要塞玉璧城团团围住,企图引诱西魏出动部队来救援,这个策略叫围点打援,没想到西魏完全不做反应。玉璧城由王思政于八年前建成,东,西,北,三面临汾河,城墙高达三公尺,城的北面和西面各有一个平顶土丘上建城堡,南面是进出的大道。南门左右各建一座高耸的碉楼,做为瞭望用。四年前,高欢已经攻打过玉璧一次,当时玉璧守将是王思政本人,由于天寒地冻,东魏士卒伤亡无数,高欢败退而去,现在的玉璧守将是韦孝宽。高欢一到玉璧,第一件事情就是用人力在一夜之间让汾河改道,一方面断绝守军的水源,一方面去除玉璧城的护城河。再来就是迎着玉璧南门筑起土山,打算依靠土山越过城墙。

  韦孝宽一面叫人挖井,一面在南门两座高耸碉楼间用木头连接起来,建造布防军队的空桥,空桥上面架设用机械发射,名字叫定功弩的床弩,可以发射像人的身高一样长的大弩,这种大弩能够洞穿木制的盾牌,于是从南门外的土山上进攻的东魏士卒就惨了。原本,东魏军有个神射手叫元溢,专门用箭射人的脸,防守的西魏军纷纷戴起铁制的面具,没想到元溢还能射中人的眼窝。当土山筑起时,一时间居高临下,西魏守军被元溢的弓箭射得抱头鼠窜。等玉璧的碉楼空桥盖好,形势逆转,换东魏军到处躲箭。几天前,木兰还满心期待,等战斗稍缓时候要向元溢请教,学习元溢的射击神技。没想到才一转眼工夫,元溢已经直挺挺的被从土山上抬了下来,一支大弩射穿了他的身体,神技不如科技。东魏军加高土山,西魏军就加高空桥,定功弩的射程有六百步,从南门进攻的东魏军连头都抬不起来。高欢气得暴跳如雷,竟然派人告诉韦孝宽:“你有本事把碉楼加高到跟天一样高,我就穿地道活逮你,”两军对壘还预告攻击的方法,高欢可以说创造历史了。

  高欢命令士兵在玉璧北城下挖掘十条地道,韦孝宽则派人在城内挖掘长沟。东魏军的地道碰到长沟就显露出来,跑到地道外的东魏士兵立刻被格杀,至于躲在地道里的,西魏军投入火种,木材,再用皮风箱鼓动,烈焰和浓烟彻底消灭东魏的地道兵,没被烧死的,也会被浓烟呛死。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高欢用悬吊的巨木制造撞车,利用巨木在绳索上摆荡的力量撞击城墙,因为玉璧城是用夯土筑成的,巨木撞下去,城墙就一大块一大块的崩裂。韦孝宽赶紧叫属下用布匹缝制帐幔,撞车在那里攻来,就在那里悬下帐幔,帐幔和城墙保持一段距离,布匹吸收了巨木的撞击力,撞车失去了效用。于是东魏军把松枝,蔴杆绑到长杆上,灌油点火,想要烧掉帐幔,而西魏军则把锐利的铁钩也绑到长杆上,用来割掉火把,你来我往,厮杀惨烈。

  木兰每天陪着高欢观战,虽然不用亲冒矢石,却也看得胆战心惊。箭射死的,石头砸死的,热油烫死的,刀砍死的,枪刺死的,每天都躺下一大堆。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脑袋少了半边,有的断胳膊缺腿,有的肚破肠流,有的焦黑,有的鲜红,有的白红相杂,。死了的还算一了百了,那些伤者,哀嚎的哀嚎,呻吟的呻吟,要锯腿切手的,呼天抢地。由于战地的卫生环境恶劣,几万人吃喝拉撒全挤在一起,一个月后,疾病开始流行。

  高欢拿出历史上屡屡使用的战术,命人从玉璧城的四面八方,共挖掘了二十条地道直通城墙底下,在城墙下挖空,用木柱支撑住,士兵退出地道前预先堆放木材和油布,放火烧掉木柱。终于玉璧城的城墙垮了二十个大洞,东魏军拼死向二十个缺口进攻。韦孝宽在城墙崩塌处,用栅栏堵起来,死命防守,东魏军还是攻不进玉璧城。不但如此,韦孝宽还出兵攻占南门外的土山,把定功弩架设在土山上,这下东魏军的包围圈又要退后土山六百步了。

  高欢无计可施,只好派人去向韦孝宽劝降,韦孝宽差一点笑掉大牙,输的人要赢的人投降,这可是前所未见。韦孝宽当然知道高欢围点打援的计谋,而且当年王思政建设玉璧城就已经为了被包围的时候做了万全准备。高欢派侯景也率领十万大军在外围等待打击西魏的援军,无奈西魏早知玉璧无恙,援军是来了,但是统帅杨标并没有挥军玉璧,反而紧紧盯着侯景,侯景不得已报告高欢,请求撤退。

  东魏军中传染病蔓延,每天都有许多人病倒,高欢所有的计谋都落空,剩下最后一招:向玉璧城提出悬赏:“有斩韦孝宽出降者,封太尉,公爵,赏绸缎一万匹。”韦孝宽也向围城的东魏军提出悬赏:“有斩高欢者,赏赐同前。”终于高欢也发病了,十一月十一日,高欢解除玉璧城的包围撤军了。围攻玉璧五十天,东魏军阵亡加病死一共七万人,全埋在玉璧城外的一个大坑里。损失百分之七十,东魏军大败,愧恨交加的高欢一病不起,隔年一月八日,高欢病逝了。

  郁久闾那瓌等不到外孙了,柔然使节团只能摸着鼻子回家,木兰被晋升为千夫长隶属大汗亲卫队,郁久闾那瓌亲自召见她,询问玉璧大战的情形。木兰还是个大孩子,口沫横飞侃侃而谈,讲到兴奋处还比手画脚。等出了汗帐,木兰才惊觉舅舅早就知道她女扮男装,代父从军了。

  十七岁的千夫长,穿着威风凛凛的军服,回到家里探望父母,父母呆呆的看着木兰,不知道该说社么。木兰升任千夫长,表示大汗同意她当兵,木兰要是不当兵,现在已经嫁出去了。少一个女儿多一个儿子,好像还挺划算的,反正十七岁还小,迟几年嫁说不定嫁的对象更好。

  木兰也到马扎尔家去看木莲,木莲已经抱着娃儿在奶孩子了。木兰还不打算原谅马扎尔,所以不大搭理他。抱着可爱的姪子,木兰心想:“我以后的小孩应该就长这个样子吧。”木兰和马佛念是无所不谈的,何况现在可以一起喝酒了,千夫长当然算大人了。喝着喝着,马扎尔也凑了过来,酒酣耳热后,木兰搂着马扎尔:“行!你要我当兄弟,我是你哥哥也是你小舅子,以后不揍你就是了,有空一起打猎。”马扎尔只能陪着傻笑。

  草原上,又看见木兰和马扎尔双骑并驰的形影,木兰和马扎尔再度畅快的欢笑。

  欲知下回分晓 请看第四章  突厥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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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4-12 22:16 编辑

第二章   大将小兵



  西域的金山,白雪皑皑,山下的绿州郁郁葱葱,这里盛产铁矿,整个柔然帝国的兵器,都在山下的村庄里打造,负责打造兵器的部落称作突厥,由于他们打造的兵器精良无比,整个中亚,各国的商贾都偷偷来这里购买,为了防杜走私,柔然派了总督来管理,因为贩卖兵器,利润可观,突厥部落逐渐富强,他们的酋长阿史那土门很有企图心,也很有外交眼光,为了早日摆脱柔然的控制,阿史那土门向东方强国北朝进贡並送出人质,也向西方强国咽哒进贡並送出人质。

  有一天、一个东方来的看起来四十岁开外的人,自称宝典密,到处打听一个名字:“阿史那伊娃”阿史那是突厥酋长的姓,伊娃是漂亮女孩的意思,是突厥人对年轻女性的尊称,和北京的人称小姐、广州的人称靓女意思一样。每个被问到的突厥人都哈哈大笑:“我们这里伊娃到处都是、每个女人都曾经是伊娃,至于阿史那,老兄你也太逗了吧!到阿史那家找伊娃,就恁你?我无时无刻都想着呢!”

  宝典密在突厥各村落找了几个月,除了被嘲笑,一无所获。一天,他来到一个村落,在一个铁匠铺前,他看到四、五个女子在嬉闹、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子笑得好灿烂,那种美,世间所有花朵都比不上。宝典密向隔壁邻家打听,原来铁铺主人,生了五个女儿,没有儿子,那个笑的灿烂如花的是第二大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名字叫丽丽。宝典密找到铁铺主人向他说:“我帮你打铁,你提供食宿就好,不用薪水。”于是宝典密在铁铺安顿了下来。过了一个月,宝典密对铁铺主人说:“这个给你,我想娶你的女儿丽丽为妻。”那是一颗跟拇指一样大的红宝石。“你年纪这么大,而我女儿年纪这么小。”宝典密在铁铺主人面前又放了一对金㻿子,于是丽丽嫁给了宝典密。

  虽然老夫少妻,过得却是甜甜密密,第一年就生出一个大胖小子。宝典密在突厥语是小橙子的意思,而丽丽则是小白菊,一种在沙漠边常见的植物,原本小橙子和小白菊应该在遥远的西域乡间,生儿育女,快快乐乐的终老,但是上天並不打算轻易放过一代战神陈庆之,就算他改了名字叫小橙子。宝典密,阿史那依娃对陈庆之的称呼,这个名字即将撼动大漠和草原,让中亚发抖几个世纪。

  柔然的西方强邻是咽哒,咽哒又称白匈奴是早年投降匈奴的小月氏人和匈奴混血的族裔,匈奴亡后,他们远走中亚灭了同种的大月氏人建立的贵霜帝国。后来更加强大回头侵入新疆的南疆,南疆诸小国都向其称臣纳贡,为了防备咽哒,柔然在新疆的北疆长期驻有三万大军,派了一个总督管理。突厥人就棲身在北疆的数个绿州,依山傍水,与世无争,专门为柔然制造兵器。后来因为所制造的兵器十分精良,逐渐声名远播。

  柔然在突厥的部落里为了方便清点收缴兵器,随时都驻军五百人以上,不过由于突厥人是分散在数个绿州,所以驻军也经常要分散工作。长达一百多年太平无事,但是突厥人到了这任酋长阿史那土门时,生活安定,人口繁衍,加上阿史那土门胸怀大志,他靜悄悄的做了几件大事。

  一、突厥有了文字,二、凡是讲突厥话,使用突厥文字的,一律视同突厥人,这招非常历害,突厥输出兵器,要买兵器就得讲突厥话,使用突厥文,因此突厥和咽哒以及北朝西魏和东魏都早早挂上了钩,买卖兵器的商人就是突厥最好的使节,柔然像一头沉睡的狮子,竞然毫无所觉,也可以说因为自视强大而导致麻木不仁,他们迫不及待的犯下致命的错误。

  阿史那土门的儿子阿史那科罗长大要成亲了,就在婚礼上,喝得醉醺醺的柔然驻军将领只带了几十名士兵闯进来要求初夜杈。阿史那土门就在婚礼上把他们全部杀光,而且隔天,阿史那土门下令格杀所有突厥境内的柔然士兵,突厥人造反了,为了准备迎战柔然的三万大军,阿史那土门吩咐全族总动员,凡是十六岁到四十五岁的男子,以家为单位,每两人需出一人当兵。一家二丁出一人,一家三丁出二人,一家四丁也出二人,一家五丁得出三人,依此类推,一家一丁的依其志愿与否,战士自备马匹及兵器。宝典密的丈人找来宝典密,我们家就我们二丁,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但是你是女婿,该你去打仗。“没问题,不过你得连夜帮我打造一些东西。”

  宝典密没有想到在这知天命的岁数,竞然还得重披战袍,而且是当一名小兵,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流箭射死,所以精心设计了一些行头:一,精铁打造的护胸,人有马也有,二,头盔,还有可掀开的护脸,马也有护脸,三,质牌,小巧轻便,不过是铁制的了,武器方面,马刀不可缺,连发小弩两把,箭六十支,最重要的是马槊,长达二丈,前面三尺是尖锐的精铁,柄为硬木,骑马冲锋时一槊剌出可以洞穿好几个人的身体。最后就是丝制的披肩,背后防箭的白袍。当小兵当然要当重甲骑兵,因为突厥的制铁技术高超,重甲重量减轻极多而防护力却增加极多。为了不引人侧目,盔甲都不磨亮,护胸外也罩了袍子。就这样、宝典密踏上了征途。

  柔然总督完全没有突厥人会造反的准备,三万大军派了二万五千去攻打吐谷浑,一时间手边竟然只有五千人,然而坐视叛乱扩大的罪名非同小可,不得已硬着头皮出兵。还好突厥人这边也还没准备好,大部分都是刚微召来的老百姓,训练需要时间。于是两军对峙时,阿史那土门只带了四千人。

  柔然士兵素以勇敢彪悍著称,自古就有三人搏虎的传说,也就是说三个柔然勇士可以徙手制伏一头老虎。柔然总督派出一名勇士在阵前叫骂,阿史那土门派出去挑战的突厥士兵一个接一个被杀死。“还有人敢去挑战吗?赏一袋黄金。”

  阿史那土门高声喊道。许久、许久、没有应声,这时宝典密缓缓的策马出列,将马槊插在地上,左手持盾并握住疆绳,右手拉下头盔的护脸后,拿起连发小弩,一拍马,冲了出去,白袍飞起。距离二百步,柔然勇士弯弓射出第一箭,宝典密轻松的用盾牌隔开,距离一百步,柔然勇士射出第二箭,宝典密头一低,箭擦到头盔弹了开来,距离五十步,柔然勇士来不及射第三箭了,刚刚拔出刀子,“㕷!㕷!㕷!”连发小弩发射了,一箭中胸,一箭中脸,一箭中臂,宝典密的马刀扬起,柔然勇士的头颅飞了出去,一股鲜血从断掉的颈部冲出,突厥军欢声雷动。阿史那土门一挥手,下令冲锋。两军展开了大混战,宝典密当然不会让自己陷在乱军中,他骑马悠游在阵边,不时用小弩射击接近身旁的倒霉鬼,一、二十步内百发百中,他的六十支箭还没有射完战斗就结束了,因为占不到便宜,柔然总督呜金收兵了。

  阿史那土门召见宝典密,看了宝典密的一身行头,阿史那土门吱吱称奇:“诺!这是赏你的黄金,”“主上,给我五百人,我用这些黄金装备他们,下次就可以重击柔然人。”“行,如果黄金不够用再告诉我。”

  宝典密都快忘记他当骑兵将军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过亲自统帅重甲骑兵这还是头一回,盔甲雪亮,盾牌雪亮,马槊的枪尖雪亮,在阳光下,亮得让敌人张不开眼,恐怖的部队成军了。一个月后,柔然总督撤回了攻击吐谷浑的军队,再度来攻。这次十余里外,柔然总督就看到刺眼的金光,“搞什么鬼,那是什么东西?”五百重甲骑兵的雪亮盔甲,盾牌,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横放在突厥军的正中央,五百支长长的马槊像一只庞大的刺猬。柔然总督也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一看突厥军的阵势,心头已知不妙。排好阵势再开战,叫你冲锋就冲锋,宝典密不是主帅只能听令行事,不过五百支马槊的冲锋真是过瘾。歩兵用槊没有骑兵用槊的冲力,南朝铁太珍贵了,所以刘裕的铁槊失传了,在突厥铁多的是,而且全军都是骑兵,铁槊要成为主兵器了。柔然总督不是笨蛋,一交战吃了苦头立即逃之夭夭。他手上的军队可是他宝贵的财产,怎么可以拼光。

  阿史那土门是个外交天才,他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胜利而昏了头,他立即给柔然大汗送上丰富的礼物和措辞卑微的道歉书。表明突厥依然对柔然忠心耿耿,只是驻军将领要求他长媳的初夜权太过分了,他不得不替柔然大汗处罚那个将领。这时候,柔然大汗郁久闾那瓌有更大的事情要忙,没空理会突厥,他认为这是小事。北朝西魏约柔然共同出兵灭掉北朝东魏,然后瓜分东魏的领土,为此郁久闾那瓌宣布全国总动员。

  欲知下回分晓    请看第三章    木兰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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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4-7 22:05 编辑

第一章 邺城年少



  邺城,北朝东魏的首都,高欢设了一所学校,请著名儒家学者庐景裕担任校长,专门教导王公贵族的小孩。一天下课后五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围住三个约莫相同年纪的小孩:“喂!契丹小狗,你是不是跟人讲我下棋蠢的像猪一样?”“怎么?下输棋还要找人打架?”“这里没你的事,娘娘腔你闪到一边去。”五个小孩里带头的叫高浚,是高欢的小孩,学校里没人敢惹他。另外那三个小孩,一个叫迭刺不里俊,是契丹酋长的儿子。长城外,柔然强大前,契丹服从北朝常把王子送来北朝当人质。现在柔然正当强大,契丹逐渐向柔然靠拢。三个小孩中的其他两个,一个叫马扎尔是柔然驻北朝东魏副使马佛念的儿子,一个叫兵豆花木兰是柔然大可汗郁久闾那瓌的侍卫长,兵豆花狐的小孩。只有柔然人不怕高浚,所以迭刺不里俊整天都和马扎尔及兵豆花木兰混在一起。五个小孩和三个个小孩打了起来、虽然是三对五,但是游牧民族的小孩比较强悍,五个小孩鼻青脸肿的落荒而逃。马扎尔和兵豆花木兰从小都接受严格的武术训练,他们的师傅正是马佛念。

  几天后下课走出学校,高浚带着八个小孩,每人手上都拿着木棍拦住木兰三人的去路。木兰向马扎尔使了个眼色,二人拉了不里俊转身就跑。高浚一面追一面大叫:“有种不要跑,站住!”木兰也一面跑一面回头大喊,“说你笨得跟猪一样还不承认,那有人看到棍子不跑的!你有种明天下课后在这里等,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棍子。”逃回家的木兰找来九根木棍和六个小孩,一个人给二个铜钱,并且教他们三招棍法。第一招九个小孩排成一排,动作一致的每人双手握住棍尾像刺枪一样听木兰口令,“前进、踏步、刺!”九支木棍一起并排刺出去,然后一起收回来,再一次“前进,踏步,刺!”木兰说:“大概刺三到五下对方的小孩就会散开,现在学第二招。”木兰和二个小孩一组,马扎尔和二个小孩一组,不里俊也和二个小孩一组,各组都找一个落单的对方小孩。同样前进踏步刺,一组三人同时刺攻那个小孩,但是三人一人刺头,一人刺肚子,一人刺下档,不用三次,“前进,踏歩,刺”,一定可以刺中那个小孩。再来第三招,打手,三根棍子打两支手,一定可以把对方小孩手上的棍子打掉在地上,没有棍子的小孩一定会逃走,所以第一轮进攻是九对九,第二轮进攻是九对六,第三轮进攻就会是九对三。隔天,高浚果然带着八个小孩和木棍在等木兰,开打后,一转眼八个小孩都跑了,高浚被团团围住。“快学猪叫,叫得像就放你回去。”“你会战术我也会,十天后一边带四十个人在这里会战,不见不散。”“那是十天后的事,现在快学猪叫。”木兰用木棍不断的捅高浚的屁股,“喔伊,喔伊,喔伊!”“哈哈哈!果然是一头笨猪。”高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离开。

  四十个人,四十支棍子,还要事先训练,哇!那得花好几百个铜钱,木兰和马扎尔不得不据实向马佛念报告,“好,我教你们阵法,跟鲜卑人拼了。”马佛念支持二个小孩去打这一架,毕竟这是训练军事技能难能可贵的机会。 这次高浚也是有备而来,显然背后也有人在指导,双方有模有样的布阵,开打,互有胜负,也各自俘虏了对方十来个人。高浚把俘虏棒打一顿驱赶回来。木兰这边也开始棍打俘虏,俘虏中一个鼻子挂着两条鼻涕的高个子小孩高声说,“不要打我,我给你们一两银子。”“哇,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五百个铜钱,”这个小孩叫高洋。“你几岁了,木兰问他”“,十三岁”,双方约定下次会战各自凖备一百个人,全部必须十二岁以下才能参加。会战后双方交换俘虏,多余的俘虏,每名需用十个铜钱赎回,如果被捉到超过十二岁的,每名罚一两银子。因为抓到俘虏有钱可得,会战马上变成捉人大赛,双方都拼命研究如何大量迅速的获取俘虏,教小孩子用绳索捆人,是有很高难度的,所以套索得预先准备好。捉到人用套索套住双手一拉,再用一条绳子串起来,就跑不掉了。最容易想到的战术是一点突破两面开花,就是在对方的阵势中找到一个弱点,从那里攻进去,然后向左右席卷,分割开对方的队伍然后各个击破。朩兰觉得自己这边,三个领导者,最弱的就是不里俊,而且高浚和不里俊不对盘,特别讨厌不里俊于是木兰提出这样的作战计划:以不里俊为中军,自己担任右翼,马扎尔在左翼,对方攻来的时候,不里俊要诈败,阵势向后退缩,引诱对方深入,然后左右翼向中间夹击,切断攻进来的对方人员退路,前后围攻,先抓住陷进来的人,一旦得手,己方的人数就己经超越对方。再来攻击对方人员的时候,弃大股攻小股一口一口啃掉对方的部队。马佛念听了木兰的计划,不停的点头,马佛念说,对方的中军统帅没有意外应该是高浚,不里俊向后退的时候,如果高浚领军攻了进来,木兰切断他的退路和不里俊夹攻他,马扎尔负责不让对方其他的人来救,只要抓到高浚,战斗就结束了。如果高浚坐镇后方,没有领军冲锋,那就不要理会他,只要一股一股抓住他派出来的人员,最后他还是得投降。终于,两百个小孩的会战开始了,观战的大人还不少,对方高欢的长子高澄来了,果然,虽然高澄还不到二十岁,但是在高欢刻意培养下,他已经是北朝东魏的兵马大元帅了。校长庐景裕小心的陪伴在高澄身旁。木兰这边,不但马佛念在场,柔然正使,郁久闾秃佳,柔然大汗郁久闾那瓌的弟弟也出席。显然这一场会战不仅是小孩间的斗争,其实这是两大帝国在问应手。

  高浚,高欢的第三子,当然是这场会战的统帅,果不其然的统领中军。高浚一看到对方的主帅竟然是不里俊这只胆敢在课堂上欺负他的契丹小狗,高浚恨到牙齿都快咬断了,一开战,果然,一马当先,率领他最勇敢最强壮的部下,呼啸的攻向不里俊。不里俊原本就不是高浚的对手,败是理所应当,木兰计算通过大约三十人,立即挥棍拦腰攻击,马扎尔依照计划奋勇隔开后继的对方人员。六十个人打三十个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高浚被套索套着牵了出来,高澄见状,气得把手中的扇子重重的摔在地上。高澄召见柔然使节和木兰,马扎尔,不里俊三人。高澄对马佛念说,早闻将军大名,没想到将军也能指挥小孩作战。“启秉大元帅,这完全是小孩子们自己的主意,在下没有参于指挥。”“喔,你们三个,谁是主帅啊!”不里俊和马扎尔同时用手指着木兰。高澄看了看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长得颇像女孩子的小孩,“听说你们是因为下棋起了纷争,棋盘上的事还是得棋盘上解决,本帅就指导你一盘吧!来人,备棋。”“喔,对了,庐老师,你平常让他几子。”“启秉大元帅,微臣不才,让不动。”“什么!你让不动他?”高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北方的蛮族小孩,棋艺高到连庐景裕都让不动子,这怎么可能?听说马佛念在南朝时也不过八,九品棋力,那是谁在指导这个小孩?“你是跟谁学棋的。”高澄问木兰。“小时候是马师傅教的,九岁时我到长安常常跟杨忠伯伯下,还有独狐信伯伯,他好厉害啊!不过他让我六子我赢了。”高澄张口结舌。

  高浚下棋受辱,高澄束手无策,高欢召见木兰下棋。杨忠,独狐信,都是高欢心头上的痛,杨忠勇冠三军,独孤信绝世美男,这二人死心踏地的追随宇文泰,始终不肯办他高欢効力。讲到棋艺,高欢无缘和二人对奕,然而二人却早早闻名于北朝,尤其独孤信,堪称北朝棋宗。这个柔然小孩竟然师从杨忠,独孤信,碁法於兵,柔然人强棋必然强兵。郁久闾那瓌原本在北朝當人质,继位柔然大汗后,大量重用北朝投奔的知识分子,短短十年间已然拥有控弦铁骑三十万,北方大患已成,不过柔然强到什么地步呢?高欢小心谨慎的和木兰对奕,但是他毫无抵抗的余地,棋局终了,高欢叹了口气。数日后高欢指示,准备和亲,把公主嫁给郁久闾那瓌的弟弟,这是北朝东魏第一次对柔然送出了人质。三年前,北朝西魏的皇帝迎娶了郁久闾那瓌的女儿当皇后,而且还要原来的皇后自杀。那吋木兰也随同马佛念,出使北朝西魏,为柔然公主伴嫁。

  木兰的母亲是柔然大汗郁久闾那瓌的妹妹郁久闾依媚。郁久闾依媚生了一对孪生姐妹,大半个吋辰的是姐姐木莲,小半个时辰的是妹妹木兰。从小依媚把姐姐木莲留在身边,教育她成为传统的柔然的女性。马佛念娶了依媚的侍女为妻,生了一儿一女,儿子马扎尔比木兰小了几天出世,女儿马娜比木兰小三岁,郁久闾那瓌用马佛念为专任使节,专门出使北朝西魏与东魏。而没有用他为将军,交付给他兵权,毕竟,以七千人打掉北朝半壁江山的威名太盛,没有一个皇帝敢再试一次了。木兰从小跟在马佛念身旁和马扎尔一起受男子教育,在胸部隆起和月经来潮前,木兰从未感受到她不是男孩子。

  随着北朝东魏出嫁的公主车队,木兰又回到了她的故乡,柔然的都城,木未城,虽然说是城,却不是夯土砖造,城墙是木栅围起来而已,也没有宫殿。柔然是游牧民族,住的是后世称为蒙古包的帐幕。大汗住的也一样,只是很大很华丽。

  回到家的木兰,和往常一样的依偎在母亲身旁撒娇,和姐姐玩耍时木兰也和一般女孩一样嬉笑跳跃。这年,母亲生了一个弟弟,取名兵豆花木道。木兰要帮忙做很多家事,她又恢复女儿身。只有偶而马扎尔來找她玩,一转眼换上男装,骑着骏马,弯着大弓,她立马又成了雄纠纠的好儿郎。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溜烟木兰十五岁了。一天马佛念盛装来拜访木兰的父亲,说是要给马扎尔提亲,木兰羞红了耳朵,赶忙跑到帐外去。当夜木兰的父亲留马佛念喝酒,晚餐时却不见木莲的身影,木兰奇怪的问母亲木莲那去了,“喔!要当新娘子了,不好意思和未来的公公同席,躲到隔壁去了。”这话木兰听来仿佛五雷轰顶,马佛念给马扎尔提亲要娶的不是她木兰而是姐姐木莲!木兰冲出帐外,泪涕狂飞,“还说是好兄弟,情同手足,骗子!大骗子!”木兰跨上骏马,飞奔去找马扎尔算账。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当你是兄弟,兄弟你懂吗?你是我哥哥,我最亲爱的哥哥,玩耍打架,我那一样没有听你的,这辈子我是你最忠心的弟弟。但是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抱着你在毛毯里睡觉。” “胡说,从小到大你不是常常跟我一起睡觉?” “睡觉?不是那种睡觉,唉啊!”马扎尔无语问苍天。

  木莲很快嫁到马家去了,帐篷里,经常只有木兰和牙牙学语的弟弟,马扎尔再也不来找她玩了,木兰一下子落莫了。母亲说:“孩子,别烦恼你也很快得嫁人了。”

  这时候,遥远的西方风起云涌,改变木兰一生的事情正在酝酿,木兰並不知道她来不及嫁人了,尔后在岁月中陪伴她的是铁和血。

  欲知下回分晓,请看第二章 大将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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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旷世英雌 花木兰



前言



  如果没有后来的红拂,中国人不会知道木蘭的存在。拥有三十万控弦铁骑的柔然可汗郁久闾那瓌骄傲不可一世,对刚刚兴起的突厥不以为意,仅带三万骑就前往讨伐,所有的部队在转眴间被宝点密消灭殆尽,只能愧恨自裁。亲身与战的木蘭侥幸脱险,从而研究出破敌的良策,两任突厥可汗都在与木蘭对战时重伤后身亡。原本木蘭在,柔然可安,不过历朝历代各国皆然,前有良将,后有妖孽,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柔然的王公贵族,不停的争汗位自相残杀,还不断向北朝齐国挑衅,被北齐皇帝高洋几次重击,不数年,弄得柔然竟然会走到和突厥对战时,男性战士不足的窘境。木蘭的女兵,成为最后的支柱。但是终了,在河曲之处,约莫后世的包头市附近,木蘭中了宝点密的诈术,兵势瓦解,木蘭剖腹掏肝以完节。她的子孙红拂,打着木蘭的名号,挺枪战群雄,夜奔破突厥,让花木蘭之名永垂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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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北朝分裂成东魏与西魏,东魏由高欢主持国政,由于洛阳离西魏及南朝都太近,高欢把国都迁移到业城。西魏则由宇文泰主持国政,定都于长安。庆之担心北朝的政权稳定后,边界难免再起战争,然而萧衍的想法不一样,他还沉醉在本小利多的故技重施,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把投降过来的北朝王子送回去当傀儡皇帝。从庆之回到建康后,萧衍又送出去元悦和元法僧,虽然没有丝毫建树,萧衍却乐此不疲,庆之向萧衍报告要小心尧雄,萧衍非但完全不在意,还继续派出元庆和去骚扰北朝的边界。回到防区的庆之加紧训练他的军队。这时候庆之手上的兵马大约有五万,庆之制定七千人为一幢,每幢有骑兵二千,战车一千辆,石炮五十门。因为南朝战马不足,所以不能多设骑兵,而且战车只能用牛拉。骑兵数量少,当然增加战车和石炮来补强,驾驶过马拉的战车,回头来开牛车,总觉得劲道不对,但是没有别的办法。要知道周武王灭商,史书上写的是商朝的纣王暴戾,周武王顺应民心才灭了商纣,不要忘了史书是周朝的史官写的。其实在军事学的观点看来,纣王暴不暴戾跟商朝的灭亡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商朝的战车是用牛拉的,而周武王的战车是用马拉的。除非商朝能及时繁殖出众多的马匹以及学会用马拉车,否则就算纣王没有被打败,他的儿子也难逃灭国之祸。牛车在战场上根本就不是马车的对手。

  庆之已经证明过七千人刚好是可以独立作战的人数,现在他有七幢,除了自领一幢为本部幢外,每幢皆设幢主一人,军副一人。陈森担任全军军副,也就是庆之的副手兼领本部幢的幢主。另外的六个幢主和六个军副都来自那幸存的四十几号人,当然七幢的骑兵领军将军也都是老将。麦泽伟的风筝队全数都葬身在嵩水里,一个不剩的陪他们抢来的金银财宝而去。庆之特别叫人到麦泽伟的故乡去招聘会放载人大风筝的能人,还好麦家村全村的人都会,一口气来了十二个。

  庆之担心的事情果然应验了,尧雄终究累积足够的战功升任东豫州刺史,带着他的三万雄兵来到南朝的边界,在尧雄面前,元庆和连动都动不了。

  二月,萧衍的命令来了,叫庆之去攻击尧雄,替元庆和打开向北的通路。二月正是春耕播种的时候,庆之估量着,如果全军出动,万一战事拖延,误了农稼,已经多年没有向朝廷要粮,届时不晓得要引起多大的骚动。尧雄只有三万人马,一万二骑兵,一万八步兵,自己有必要出动全部人马吗?最后庆之决定出兵四幢,另加四千骑兵,三万二千对三万应该是足够了,而且骑兵的数量也相当,没有理由吃亏。庆之最疼爱的儿子陈昕今年十八了,也应该出阵了。

  庆之会乖乖的把军队带入阵地展开会战吗?当然不会!庆之叫陈森带两幢在后方埋伏,自己带两幢和四千骑兵共一万八千人进入阵地。尧雄是何等的将领,打从庆之的部队从防区出发,细作就已告知尧雄,南朝出动了三万二千人马。二军在阵前对峙,大盾兵森然排排在前,庆之军两千辆战车像城墙一样矗立在后,别说还有一百门石炮连骑兵都有八千。

  尧雄单骑缓缓从队伍中行出,朗声道来:“国山桥头的决斗,我们未分胜负,你老了吗?有没有胆量出来再战三百回合?”庆之没有料到尧雄竟然还有这一招,大军会战前来了个匹夫决斗,这是什么幼稚念头?没等庆之思考,尧雄身后一个北朝将领拍马窜出:“爷爷是尧宝乐,哪个南蛮子敢出来一战?”“只会躲在后面射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真刀真枪跟爷爷过两招!”庆之还来不及发话,并辔在一旁的陈昕一拍马,舞着方天画戟,大吼冲了出去。两个年轻小将就在两军阵前厮杀了起来,尧宝乐是尧雄的侄子,尧雄千等万等就等这一刻,令旗一挥,大盾兵让开通道,骑兵冲了出来,尧雄的一万二千骑兵里有五千是重甲骑兵。哗!陈昕一看苗头不对,立马转身就逃,如果陈昕是那幸存的四十几号人之一肯定会在两军阵前奔过,然而没有作战经验的陈昕却笔直的奔回自己的大盾兵方阵,还一面高喊:“让开!让开!”面对自己的少主,没有任何一辆战车敢发射弩箭,而大盾兵方阵让开了通道却来不及关闭了,破了!庆之军的阵地破了!尧雄的重甲骑兵冲破了庆之军的阵地,一瞬间,庆之军的步兵被踏烂了,训练有素的庆之军战军一面结阵,一面缓缓撤退,杀了三千多人的尧雄军竟然没有追击。这一战庆之败了,如果陈昕沿着两军之间的阵地空隙奔跑,尧雄的重甲骑兵将被庆之军的战车弩箭重创,如果尧雄追击庆之的败军,那陈森就要大展身手,但是对手是尧雄,庆之吞下了败绩。四个月后,尧雄逮到了元庆和的军队,只有元庆和只身逃走。

  没有命令,庆之不会去攻打尧雄,一样的,尧雄也不会笨到没事去找庆之的麻烦。太平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萧衍再也不敢找人去掻扰北朝,因为有尧雄在,骚扰也没用。

  虽然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庆之一点都不敢松懈,他把七幢的人马发展到十幢,另外还建立一支独立的骑兵部队有四千骑由陈森统率,还有所有的战车车辕都预先设计成牛马两用,俘虏到北朝马匹时,换上零件,牛车立即变成马车。

  北朝东魏的政权稳固后,高欢要培养他的长子高澄将来继承他的权位,想要让他建立一些功业,这年高澄十五岁。北朝东魏的大将侯景跳出来拍马屁,侯景上疏说,让高澄统领二十万大军,而给他七万人马当前锋,他不但能打败陈庆之,还能一举灭亡南朝,把萧衍这个老头捉来当业城太平寺的住持。

  侯景是蓝眼珠白皮肤的羯人,原本羯人头发是金色的,但侯景的祖先混血了鲜卑或汉人,以至侯景头发是灰色的。羯人是哪来的呢?早在周朝时,周穆王西游,拜访西王母,一大堆学者以为周穆王千里迢迢跑到中亚,其实西王母正是月氏的女王,月氏和周朝中间隔着犬戎是不远的邻居,月氏是白种人,金发蓝眼珠,到了汉初,匈奴崛起,月氏的主力叫大月氏被匈奴打跑了,进入中亚,而一部分投降匈奴,留了下来的叫小月氏,羯人就是小月氏的后代。

  侯景一支脚长,一支脚短,走路一拐一拐的,既不高大也不壮硕,但是头脑鬼灵精怪,用兵狡滑老辣,经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获胜。有侯景的自告奋勇,高欢真的动员军队准备让高澄小试身手。南朝派在北朝的细作把消息传回建康,萧衍气得跳了起来,也宣布全国动员。封元法僧为太尉,由陈庆之担任北伐元帅。羊侃为后军督都,领十五万大军护送元法僧前去和陈庆之会合后进入北朝,于是北朝东魏军二十七万,南朝军二十二万的南北大战开始了。

  陈森带回来那四十几号人,现在都是将军了,他们是没有或较少抢劫才得以幸存。北伐的命令下来,他们纷纷约束自己的部属,进入北朝国境后,要求士卒完全不抢劫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太重的不要抢,不值钱的不要抢,金银铜铁要能分辨,要求士卒完全不强奸妇女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太老的不要奸,太小的不要奸,生病残废的总要能分辨。这次北伐,战车多达一万辆,要是全军而归那就“发财啦”!

  候景知道陈庆之战术历害,但是眼见尧雄也能击败陈庆之,所以夸下海口,为了能够实现,候景拼命做好各种准备,候景在他的重甲骑兵每个士兵的胸前和每匹马的前胸都掛上特制的铁质护甲而且士兵和马匹也同时戴上铁制的狰狞面具,目的一则防备庆之的强驽,一则威嚇敌人。

  步兵的前沿也特制许多防箭的栅车,栅车还有倾斜的檐篷,用来防止油罐火攻。庆之知道北朝东魏胆敢倾巢来攻,必然是有备而来,因此也事先准备好应战的对策。一个空前的战术在庆之脑中形成,正面阻敌两翼夹攻,一支奇兵从背后突袭,这个战术将永远为后世所沿用。在旷野作战和在城内防守不一样,举个简单的例子,在旷野中十六个人被敌人包围,每四人一列能够面对敌方的,每个方向都只有四个人,换句话说能够投入战斗的只有四分之一的兵力,当对战双方武器装备和土气勇敢都一样时,当然人多的一方赢。庆之的战术其实很单纯,就是在某一个地点。某一个时间上,集中远多于敌方的战斗人员投入战斗。而且训练每幢都能单独作战,不必等待更高层的命令,幢主可见机行事,掌握战况立即出击或撤退,加上有高空中的风筝哨音指引,各幢可迅速集中攻击某个点,也可迅速撤出不利的战局。

  侯景领七万前锋军,行军接近边界,直逼庆之而来。庆之当然不会等羊侃的十五万大军,就算他只有七千人马,何况他现在有七万,庆之选择迎头痛击。十月八日,南北两军接触了,庆之自领两幢接住候景的先锋骑兵,其余庆之军四幢在右,四幢在左,像两支有四个尖齿的叉子,同时向侯景军叉去。传统的会战是先布阵再开战,前沿接敌后,后方的部队再陆续投入战斗。这种不布阵,直接战斗的打法,侯景生平第一次遭遇。一下子,全线都是前沿,鼓声、旌旗全失去作用,侯景无法指挥军队,当庆之军的大风筝升起,机警的侯景匪夷所思的抛弃大军,只带着随侍的两千骑兵向来路狂奔,风筝上的哨音响起,陈森和他的四千骑兵出动了,目标:“侯景”。

  七万对七万的大战役,竟然短短四个时辰就结束了,侯景军阵亡两万人,接近五万人投降。庆之军收缴了堆积如山的粮食和足足两万多匹战马。

  日落后,陈森回来了,是用担架抬回来的。陈森还能说话:“我本来可以一刀砍死这贼猴子,但是围住他后我动了活捉的念头,没料到这贼猴子手腕上有袖箭,在我肚子上插了一箭,看来我不得不先到阴曹地府去等这贼猴子了。”

  当夜,庆之握着陈森的手,看着陈森慢慢的昏迷,最后停止了呼吸。侯景的幸运,不只是陈森倒霉,很快的南梁百姓和萧衍都要倒大霉了。

  庆之全歼侯景七万大军的消息,当然得飞马传报朝廷。当萧衍看到战报的内容,整个人呆住了,早朝的时候,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百官无一欢颜。此时的庆之,七万强兵加上五万降军,一万辆战车,有四千辆是四匹马拉的,此外还有四千侯景改良后的重甲骑兵,粮食多到吃不完。前进,北朝东魏立即灭亡,后退,萧衍的屁股要从宝座上移开了。

  十五万北伐军只能停止前进,就地待命。真要干起来羊侃和元法僧的十五万兵马不可能挡得住陈庆之的十二万强兵,别忘了投降的那五万侯景军也是强中强的先锋部队,要解除陈庆之的兵权该怎么办呢?

  据说办法是朱异想到的,来到庆之军前宣达萧衍诏书的竟然是道育和尚刘澄之——庆之的师傅。道育的师傅是达摩,好像达摩和萧衍有什么关系,朱异不晓得怎么搞的把诏书弄到道育的手上。

  诏书上说,晋升庆之为一品领军将军,即日赴京就职,部队移交羊侃。如果来宣达诏书的人不是师傅刘澄之,依照庆之的智慧,看到诏书的内容,当下庆之就会去袭击羊侃,吞并那十五万人马,然后和元法僧一起进攻北朝,立元法僧为帝。至于南朝,依照历史的惯例,庆之有生之年不会动手,但是,陈昕会去收拾他们。难免有人会怀疑,庆之难道不担心萧衍会对庆之的家属不利吗?因为陈昕在庆之身边庆之没有后继无人的担忧,萧衍要是胆敢伤害庆之的家人,庆之就不用北伐了,明正言顺直取建康,被全族屠灭的反倒是萧衍。“师傅!您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来到庆之面前的道育已经是皮包骨了。“徒儿,师傅已经不久人世了,特地带来一谒,还望徒儿好自为之。”谒语的内容是:“五湖四海陶朱乐,富甲一方世代传,三山五岳张良游,求仙求佛任逍遥。”道育随之告辞,三天后在返回少林寺的路上,一棵大树下,道育坐化了。

  庆之思考良久,十一月,庆之留下他的军队,只带着陈昕和数名随从向京城建康出发。萧衍会像对待曹景宗一样,赐给庆之一座大宅子,让庆之怡养天年吗?就这样退休了,每天除了下棋还是下棋,这样的生活有意义吗?萧衍是疼爱庆之的,但是他的继承人容得下庆之吗?以前的太子萧统已经过世,现在的太子是萧纲。萧衍已经垂垂老矣,庆之的一品领军将军能安享几年?读过左传、春秋、汉书、后汉书的庆之知道,功高盖世,武功显赫的将军多无善终,甚至连累满门亲属。自己已经走到人臣的极致,如何才能保全家人和亲朋族裔?

  这天来到了淮河边,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河面上水漂着浮冰。当夜,庆之一行投宿驿站,由于日间万里晴空,到了夜里满天星斗。庆之告诉正在屋里烤火喝酒的随从和陈昕,他想去观赏灿烂的星空,众人不必跟随。因为淮河已经远离前线,众人认为没有安全的顾虑,就听任庆之独骑出游。就此,庆之再也没有在南朝出现,仿佛从人间蒸发了。萧衍足足等了三个月,确认庆之并没有投奔北朝后,才发布庆之的死讯,死因积劳成疾,命陈昕扶棺归乡。当然,棺里放的是庆之的衣冠,赏钱十万,给鼓吹一部,义兴县出五百人为庆之治丧,永兴县候的爵位由庆之的长子陈昭承袭。

  陈庆之死了,南朝和北朝东魏同时松了口气,双方派使臣约定和解,互不侵犯。陈庆之哪里去了呢?

  猛虎归山,蛟龙入海,身怀军事绝技的庆之投入民间,他能安稳的当个一介平民吗?大时代无法埋没他,草原上风起云涌,大漠即将撼动,连中亚都要发抖。阿史那依娃用突厥话称呼庆之“宝点密”,伟大的突厥英雄的名字横空出现。然而在下一部书里,他只是次角,旷世英雌花木兰诞生了。庆之那百战百胜的奔驰战车,在花木兰面前像齑粉一样粉碎,战车从此走入历史,直到铁甲车出现,不再有军队使用它。

  第一部到此结束,欲知下回分晓,请看第二部 旷世英雌花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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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四州都督



  一个和尚跪在南梁建康城的皇宫前,一大堆大小官史围在他身旁交头接耳:“七千多人出去,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逃回来,这皇上不知道要降什么罪。”“扮和尚还真聪明,我们皇上最尊重和尚了。”丧师辱国,这罪非同小可,返抵国门的庆之,连家都不敢回,穿着袈裟直奔皇宫向皇上请罪。

  簫衍召见庆之,看起来相当高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将军辛苦了。你别怪朕没给你援军。你看你光凭七千人就搞得北朝天翻地覆,洛阳还传唱:”名军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假使朕给你七万人,你要么不回来,要么回来当刘裕。至于你那七千人怎么没了的,朕都知道,就像一个伸手到瓶子里拿糖果的小孩,抓了一大把糖紧握拳头,结果手抽不出来。这次如果真让你全军而归,你可要富有的让全国侧目了。”

  簫衍是很疼爱庆之的,他让庆之从五品东宫直阁直升二品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赏赐众多。回家后的庆之和胡大妹子俩人抱头痛哭。十月出发,六月回,短短七、八个月,竟然恍若隔世,真是九死一生啊!自己是幸运的,想到此时有七千多个家庭正在流泪,庆之心疼不已,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七千多弟兄,成就了庆之万世威名。不过抢刧抢到搬不动,最后弄到全军覆没,还不能不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右卫将军就是羽林军副統帅,位高,权重,事少,薪水多,好美的差事,庆之当下的正职是下棋,因为他从北朝回来后,棋力突然高涨许多,好多人排队要跟他讨教。陆云公就很吃味了,两人同时成长,如今庆之高官厚禄,而他还是小小的黄门侍郎。庆之创造了不朽功业,而他除了围棋,一无所有。更让人气恼的是,庆之的棋艺竟然紧跟其后,他就只比庆之强那么一点点。

  能者多劳,舒服的日子总是不能让庆之过太久,十二月簫衍命庆之担任北兖州刺史,提兵出征。因为有个叫僧强的人自称天子,当地豪门蔡伯龙响应他,聚众武装,攻陷北徐州,乱军兵力达到三万。叫庆之去收拾变民,简直是用牛刀杀鸡。只是为何不去杀敌人,却得来杀自己的百姓,庆之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造反,而这些造反的人也想不明白,打仗是要专业的,不是拿着刀,握着枪就会打仗,他们没有机会记取这个教训,他们绝大部分的人,连格斗都没有就死了,不是被箭射死,就是被马刀劈死。用骑兵去冲击大盾兵方阵,只有变民会做,一、二百人冲进去,连一个都没有出来。这场战役,变民军和庆之军的军事力量比大概是围棋上让二十五子的棋力差别,变民军在棋盘上是一块棋都活不了,在战场上则像羊群遇到狼群。僧强和蔡伯龙当然是被活捉后斩首示众,不过陪死的几万人,有很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们攻进州城袭杀州官的时候,勇不可挡,面对庆之军时他们一样的呐喊冲杀,却是一整排一整排莫名其妙的躺下。

  庆之不费吹灰之力,迅速平叛。簫衍一口气封庆之为北兖州、南兖州,北司州、南司州,四州都督,等于将整个淮河流域的军事全交给庆之打理。庆之以迅 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辖区内的北朝军队全部赶走,因为簫衍命令他不准越界,所以庆之没有进一步的军事行动,军队不能闲置。士卒不操练就会作怪。庆之下令全军沿边屯垦,共开良田六千顷。因为庆之能自给自足,朝庭不用运输粮食给他,沿着长江到鄱阳湖,洞庭湖的各州人民都获得休息。

  百胜将军,庄稼汉,庆之偶而也戴起 斗笠,背着锄头到田里和众弟兄一起耕作,搞没几个时辰,手上都起了大水泡,弄得大伙哈哈大笑。种地也是要专业的,拿锄头也有拿锄头的功夫。

  接下来,北朝又开始大内乱。北朝皇帝元子攸亲手杀了尔朱荣,元天穆也同时被杀。由于尔朱荣的子侄众多,殘留势力依然十分庞大,于是北朝爆发大规模内战。庆之的防区进入完全太平的时代,遍地稼穑,仓库满盈,家家户户丰衣足食。庆之的儿子们逐一成年,庆之耕读之余也不忘训练他们军事技能,其中最令庆之喜欢的是十五岁的陈昕,因得母亲的遗传,长得高头大马,身强体健,胁力过人,把舅舅胡龙牙留下的方天画戟,舞得虎虎生风。

  这时候,茅山的陶弘景,派人给庆之送来了茅山论棋的邀请函。庆之喜出望外,心中却难免纳闷:“我的棋力有资格参加论棋吗?”庆之现在是封疆大吏,没有皇上的同意,他可不能随便离开防区。于是庆之据实向簫衍报告。大概承平数年了,而且皇上也对茅山论棋颇有兴趣,准行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要去茅山当然得先去建康面见皇上,庆之非常惊讶,陆云公竟然没有被邀请。

  等庆之到了茅山,他才恍然大悟,识贤大师和玄清师太都告老退休了,而陶弘景已经垂垂老矣。顾思明要照顾活蹦乱跳,跑来跑去的儿子欧阳纥。这次参加论棋的是梁师友,欧阳頠和一个北朝归降的将军叫独孤信的。就是獨孤信指名要邀请庆之,因为他非常想见见这位神乎其技的战场魔术师,而刚好陶弘景也自知自己来日无多了,想在归天前再和庆之聚聚。庆之看到獨孤信,不自觉的愣住了,这是一个非常美的男人,欧阳頠是俊中带着英气,让人秉息不敢仰视,独孤信却是美得令人目不转睛,一看就粘住了,舍不得移开视线。尤其在这晚秋的季节,满山的红叶,在金色的阳光下辉映,更衬托出獨孤信那雪白带着嫩粉的肌肤和容颜。再看獨孤信的穿着,没有一处不贴称,头身的比例,肌肉的分布,手腿的粗细。以形貌来说,庆之和獨孤信相比,庆之是凡人,獨孤信是神仙,因为如此美男子,只应天上有,那能人问得。若干年后,獨孤信那颂城倾国的女儿就是嫁给了杨忠的儿子杨坚,而杨坚也终身不渝的恩爱他的獨孤皇后。人美,除了长相,气质也占了很大的分量,气质的底蕴是文化水平,文化水平不够,说什么气质也高雅不起来,换句话说,书要读够,知识要丰富。讲到谈吐,庆之在獨孤信面前,就相形见拙了。同样是军人,人家温文儒雅,言谈之间让人如沐春风。庆之谈不了多久,总觉得自己用字迁词,处处是疙瘩。从小长辈们教导说北方人都是胡人,是粗鄙的蛮夷,等庆之亲身到了洛阳才知道高级知识分子都在北方,自己才是南蛮子。鲜卑人虽然是从长城北方的大草原,越过长城进来占领中原的游牧民族,但是他们的皇帝非常聪明,实施全盘汉化,不但禁胡服,胡语,改汉姓,还强迫各王公贵族和汉人女子婚配,并且以身作则。一两百年下来,鲜卑人与汉人完全融合,甚至数百年后,鲜卑人竟然成为汉人的主体,几乎七成以上的汉人都带有鲜卑血统。鲜卑人,身材修长,皮肤白晰,喜欢冒险犯难,能过迁徒飘泊的日子。继越人的夏,东夷的商,羌人的周和楚人的汉以后,鲜卑人将成为统治中原最长久的民族。

  论棋开始,比照陶弘景的前例,其余三人对庆之让二子,而彼此猜先。庆之的目标是赢一盘,全败太难看了。不是下三盘赢一盘,而是九盘赢一盘,因为每个对手要下三盘。

  下围棋战略战术的运用的和緾斗厮杀的激烈并不逊色于实际的战争,只有一件事是大不相同的,棋子每个都一样,而实际的战争,武器会不同,而使用武器的人会因各种因素而不同。庆之因为操纵部属和武器在战场上屡屡创造如魔术般不可思义的奇迹,然而在棋盘上,只有战略和战术的变化。庆之经历了北伐数十场的大战,在战略和战术的思虑上已经更上层楼,由是棋力也提升到另一个境界,对三人,庆之每人都赢了一盘。梁师友对欧阳頠和獨孤信都是两负一胜。果然棋怕少壮。最后就看欧阳頠和獨孤信这南北两大美男子的对决了。先前战成一胜一负,这时第三局已进入中盘,对奕的人全神贯注,观战的人秉息以视,整个空间和时间仿佛凝结了,只有棋子落盘的声音,和沙漏翻转的声音,许久……许久……一声长长的叹息,獨孤信投子了。“各位同好,小弟今年三十岁了,多年来为了追求棋艺的精进,小弟走遍名山大川,造访各地棋道俊杰,如今棋愿已成。小弟自幼也热读兵书,练就一身武艺,此番下了茅山后,小弟也要投身军旅,希望日后也能像庆之兄一样为国家建立不朽功业。”

  欧阳頠的鸿愿并没有落空,在梁朝的下一个朝代陈朝,也就是陈霸先建立的陈朝,欧阳頠雄霸岭南十数年,他过逝后,他的儿子欧阳纥袭爵成为岭南的大军阀。不过当陈霸先也往生后。欧阳纥看不起陈霸先的继任者,偱陈霸先的老模式起兵造反,向建康城进军。不料陈霸先生前留下一手奇招,把年已古稀的钱道戟摆在欧阳纥进军必经之路的衡州担任衡州刺史。别看钱道戟是个终生教学的老学究,他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常年担任南朝第一军校校长深负韬略的老道戟,不仅大败欧阳纥,还手到擒来,活逮了这个贸进的小子。欧阳纥的下场当然是满门抄斩,为了给一代棋王欧阳頠留下一条血脉,陈朝皇帝特别赦免欧阳纥的最小的儿子。可怜一代绝色女棋士顾思明,临老还得因教子无方而挨上那一刀,令人不甚唏嘘。

  陶弘景对自己慧眼识英雄,感到非常得意,当年若不是他慷慨解囊,送庆之去启芳斎,岂不埋没了一个军事大天才。庆之对陶弘景的感激,天下间没有物品可以比拟,以庆之的学问,也无法找出优美的言辞来表达,只能磕头请安。

  钱仲方,钱道戟作育英才,陶弘景奖掖后进,在兵学和棋道上,他们都做出了极大贡献。以茅山论棋来说,陶弘景羽化登仙后,还会有人出资举办吗?不是陶弘景,梁师友能千里迢迢赶来茅山和众高棋相聚论棋?没有陶弘景梁师友只能默默无闻的老死益州乡间。獨孤信能到茅山是梁师友找他来的,因缘际会,这茅山棋艺颠峰对决还能有下一次吗?众人在频频祝福陶弘景长命百岁声中,依依不舍的彼此道别。獨孤信见到庆之平凡如是,真有“将相本无种,君子当自强”的感慨,除非你亲自在战场上被这人打得大败,不然你根本无法相信你眼前的人是“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是神话,这人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中等身材,寻常身高,薄薄的头发,稍扁的鼻子,没什么肌肉,没读过多少书,除了烱烱有神的眼睛显示这人颇有智慧外,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出众之处。你会觉得这人要么是个成功的小生意人,要么是一个地方上的小吏。“战神”太不相配了。适合战神的造形应该是欧阳頠,獨孤信自知少了那股英气,自己不该是战神的写照。庆之是战神老天显然开了很大的玩笑。

  下了茅山,庆之当然得先回建康城去向皇上报告茅山论棋的结果。此时,京师正为一件事情闹得沸沸洋洋。百济国的王子来访,特别提出向南朝的围棋高手挑战。百济王子连胜到溉,朱异,正和陆云公鏊战。庆之回到京城时,陆云公已经败了二局。簫衍问了庆之,知道欧阳頠夺了魁首,立即叫人拟旨,想宣欧阳頠进宫。庆之对皇上说:“微臣有办法战胜百济王子,请皇上允许微臣一战,倘若战败再宣召欧阳頠不迟。”

  陆云公对百济王子的第三局还是败了,因为庆之对陆云公几乎很少赢过,簫衍对庆之应战百济王子颇为担心,然而庆之说他有办法,表示庆之要用谋略取胜,那就估且让庆之试试吧!战场上庆之是魔术师,看看他在棋盘上是不是也能变出魔术。

  庆之对百济王子说他是镇守边疆的将军,随时都会有紧急军情,所以不能旷日费时的下棋,必须使用沙漏控制时间,还有一人一盘先下,万一各有胜负会下个没完没了,因此使用数子法,先下的人贴给后下的人三子。百济王子的随从正好是高句丽人高见智,这人和庆之下过棋。他在百济王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百济王子就点头同意。

  棋局开始了,百济王子没有料到庆之的棋力竟然大大强过他的预设,因为布局不够严谨,一进入中盘百济王子就明显居于劣势,在沙漏的催逼下,百济王子很快就落败了,庆之赢了第一局,萧衍松了一口气,庆之果然是魔术师。第二局,百济王子猜先赢了先下,虽然他小心谨慎的下,步步为营,但是贴子的观念并没在他脑筋里生根,等到他惊觉他的盘势贴不出子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最后收完官,百济王子领先二子,但是依照约定的规则,百济王子还是以一子见负。

  第三局,还是百济王子先下,他一步步计算目数,然而庆之却搞了好几个大刼争,在沙漏的催促下,百济王子手忙心乱,一不小心找了个不重要的瞎刼,庆之消劫,百济王子颓然投子。

  百济王子极不甘心,提出再下第四局,庆之告诉他,别再下了,南朝有个茅山论棋刚刚结束,自己是参赛的棋手中,敬陪末座的,南朝高手比比皆是。以百济王子的棋力在茅山论棋中,恐怕每个棋手都得让他三子。

  输得莫明其妙的百济王子愤愤不平的回国去了,在百济传说他们的王子大胜中国的棋手,而在中国传说南梁的棋手大胜百济王子。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依照百济的围棋规则百济是胜了,依照庆之的围棋规则,百济是败了。

  萧衍的面子是保住了,不过陆云公的尊严却荡然无存,本来他是品位大赛的棋圣,南朝的棋壇盟主,当欧阳頠出现的时候,他变成了“哦,那个二品”现在他三败给百济王子,而庆之却三胜百济王子。不管庆之赢的手段光不光彩,在朝庭,在建康城,在全国人的眼中,他输了而庆之赢了,这是铁的事实。从此,陆云公每天借酒浇愁,不数年,当值壮年的陆云公一命归天。有人说他死于酗酒过度,也有人说他死于重金属中毒,因为当时的酒杯都是铜做的,而陆云公酷爱喝温热的酒。陆云公一生都奉献给了围棋,在围棋史上,也该有他一席之地。陆云公亡故,萧衍痛失棋友,亲自到陆云公的灵堂上哭泣。

  庆之正准备离京返回防区时,数十个衣衫褴褛的人求见。庆之一看带头的人,急忙冲过去,一把抱住他,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你还活着!”来人竟是陈森,白袍军骑兵领队将军,“嵩水分手后,我带了一百多号弟兄进入山区落草为冦,后来北朝内乱,我们还干得有声有色,一度发展到三千多人马。前一阵子来了一个州官叫尧雄的,这个黑脸小子忒是厉害,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我带着殘部南逃,回到国门,就剩这四十几号人了。“尧雄!”庆之还记得那个在国山桥头和他决斗的黑脸紫膛汉子,糟糕,防区要有事了,尧雄的抱负正是饮马长江。庆之赶紧启奏皇上,替陈森和硕果仅存的人加官进爵,并表明得立即带这些人返回防区,这些能征惯战的老将,势必大大提升他现在的军队的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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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洛阳



  荥阳城里不仅是储粮丰富,而且各种军事物资皆非常充沛,当十五万大军向洛阳出发时。一路上,盔甲鲜明,旌旗招展,武器雪亮,可谓声势浩大。北朝的权贵主体上是鲜卑人,鲜卑人来自北方长城外,以牛羊肉为主食。因此随军牛羊成群结队,浩浩荡荡。洛阳城里的北朝皇帝元子攸,此时手边已无重兵可以防-守洛阳城,只能狼狈出宫,渡黄河向北奔逃。留下的百官在临淮王元或,安豊王元延明的率领下,赴大军前恭迎元颢入宫。元颢改元大赦,封陈庆之侍中,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采邑万户。当然,又是一大堆空头头衔,庆之手下还是只有他带来的那不足七千人的南梁军。因为庆之会打仗,有事北朝降军就给他指挥,没事指挥权立刻收回去。只有一件事情比较实际,元颢赏给庆之二十个侍女,慰劳他这一路征战的辛苦。庆之叫来众将:“我二个就够了,我先挑,其他你们一人挑一个。”排排站的二十个侍女,其中一人发声了:“我是柔然公主,除了将军,我不能匹配别人。”另一个一看就知道是西域人种的侍女也发声了:“我是突厥公主,除了将军我也不能匹配别人。”庆之看了看这二个女子“好吧!我就挑你们二个。”另一个侍女跪了下来:“我是柔然公主的侍女,别把我们分开。”庆之不能再要第三个,气氛有点僵住了。“好吧!这个给我。”马佛念开口解围,于是从陈森、宋景休、鱼天愍以下依序挑人,连麦泽伟都分到了一个。

  当夜,大半年不近女色的庆之,干柴准备烈火,急吼吼的叫柔然女子来侍寝,那知那突厥女子赖在房间里不肯走:“她是公主,我也是公主,凭什么她先?”柔然女子生气了:“你是什么公主?你家只是我家的铁工,你凭什么跟我争?”庆之弄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好,好,好,别争,抽签决定”柔然女子抽中了签。柔然女子叫郁久阁依媚,突厥女子叫阿史那伊娃。庆之闲来没事就教她们二人下围棋,这二人彼此对奕的时候,仿佛千百年的仇人相见,招招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观战的庆之对二人说:“围棋是讲究谋略的,要有大局观,不是两个无赖拿小刀子互捅,光是緾斗攻杀。”但是两个女人根本听不进去,能够吃到对方的棋子,显然是她们下棋的最大乐趣。

  南梁军在洛阳城里,因自视功高,到酒楼喝酒,看中意那张桌子,不管坐着的是谁,一律赶走。上妓院从来不排队,一进门就高喊:“白袍军来了,让开!让开!”就算房里的客人还没办完事,也把人光着屁股赶出来。更糟糕的是一天,宋景休在街上看到一个女子很漂亮,二话不说,就叫手下把人抢了回去上了床。而同日,鱼天愍在酒楼喝醉了酒,打死了元延明的儿子。气昏了的庆之把两人捆了起来,准备棍打,但是手下一扒开两人的衣服,庆之看到他们满身的伤痕,庆之打不下去了,想起荥阳西门那条漫漫血路,庆之眼眶都红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只的不罚,小只的就没法管,麦泽伟竟然把风筝队变成了强盗队,暗偷明抢,见到那家店铺生意兴旺,当夜就去洗劫一空。洛阳城里的百姓,一旦小孩子哭闹不休时,就会告诉孩子:“白袍军来了!”小孩子立刻停止哭闹。

  舒服的日子过了不过十来天,不好的消息传来了。元天穆可不是省油的灯,元颢大军从荥阳开拔的同一天,元天穆就派崔孝芬和刁宣包围元颢的后卫都督,镇守睢阳的侯暄,日夜不停猛攻,侯宣突围时被全部歼灭。元天穆自己率领四万人马攻大梁另派费穆领二千骑兵和一万八千步兵去攻击虎牢关。这时候,杨忠已经回到洛阳,虎牢的守军不到二万人,局势变得非常严峻了。

  打仗当然是庆之的事了,庆之只用三天的时间准备。在南朝因战马珍贵,庆之的战车都用牛拉,现在情势急迫,而北朝战马充裕。庆之花三天改车辕,将五百辆战车全改成四匹马拉,连石炮车也改成分解后挂在战车后。所有的步兵全上战车,变成战车兵,因为庆之要一路奔袭了。

  元天穆打下大梁后带着尔朱世隆的一万骑兵和三万步兵,悠悠哉哉的向虎牢前进,他做梦也想不到,白袍军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庆之的奔袭,除了最前沿的一百个斥侯骑兵,紧跟着的竟然是五百辆飞奔的战车,战车尘土扬起后才是一片白茫茫的四千骑兵。元天穆的步兵都是久经阵仗,当然也经历过荥阳城外的一战。因此一看到庆之的战车奔来,本能反应立刻退出大道,在道路旁一字排开用大盾护衙。庆之的白袍军对元天穆的步兵,连看都不看一眼,连一支箭都舍不得射。全军猛扑元天穆的骑兵。一万人被七千人追着,没命似的逃跑,因为不跑不行啊!谁会笨得等强弩射来。只是元天穆想都没想到他这一跑,黄河以南他竟然连个容身之处都找不到,因为白袍军追得太紧了,元天穆急忙到黄河渡口,用船把骑兵运到黄河北岸。白袍军一则没船可以渡黄河,二则也没空渡河去追元天穆。庆之回头得收复那些失去的城池,好在所有守城的北朝军都知道庆之攻城的厉害,顶多稍稍抵抗,要么投降,要么逃之夭夭,不到十天,所有失去的城池全都收稪了。只有费穆还傻傻的在攻虎牢关,就在他快要攻下城池的时候,背后来了白茫茫的一片,唉啊!可怜的费穆除了投降没有其他的选择,元天穆跑掉了,他可没机会跑了。

  庆之在转瞬间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失土,仅凭七千人,这是南朝的史书写的,南朝的史官刻意忽略了,随着庆之的奔袭部队,元颢派杨忠领五万精锐跟进。元天穆的三万步兵是向杨忠投降的,费穆认为自己跑不掉,不是被七千人包围,而是被五万人包围。

  所以,庆之凯旋回洛阳后,志得意满的人是元颢,现在他已经拥有二十来万野战军了。外在的威脅减轻,内在的猜忌立刻暴露出来,庆之上朝的时候,临淮王元或和安豊王元延明,开始在言语上和庆之针锋相对。庆之向元颢请求,外放出去当徐州刺史,元颢当然不同意。庆之向南梁皇帝请求加派援军,援军始终停留在边界,南梁史书上写的是元颢上书给箫衍说不需要援军。其实,南梁举朝上下都知道,庆之仅凭七千人就打下黄河以南,倘若给他加派援军,恐怕庆之再也不会回南方了。马佛念正是如此向庆之建议:“将军震摄河洛,撼动中原,功劳太大,权力太重,元颢势必会对将军不利。大丈夫应该先下手为强,诛杀元颢,占领洛阳,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庆之知道他自己骑到一头大老虎身上了,做错一个决定,将会立刻酿成大祸。如此的大疑难能向谁请教呢?庆之想到了昙鸾,嵩山少林寺正在洛阳不远处。庆之赶忙修书,叫人快马飞奔送去给昙鸾。

  不数日,一个和尚风尘扑扑的跟随送信的人来到洛阳,庆之见着这和尚,先是惊呆了半响,然后双膝跪了下去,痛哭失声。来人正是庆之阔别多年的师傅,道育和尚刘澄之。

  解铃还需系铃人,刘澄之叫庆之从小背诵孙子兵法,造就这一代名将,如今也只有他能救庆之了。

  刘澄之知道庆之的困惑,所以他亲自来见庆之,毕竟他是刘裕的子孙。刘裕倾南朝全国之力才拿下洛阳和长安,庆之仅凭七千人就打掉北朝半壁江山,刘澄之不得不讚叹他这个徒弟真是了得。

  “师傅您看我究竟能不能安全回国?假如回不去了,该不该就地称王,拼个名留青史?”“不管称不称王,你都已经留名青史了”。“徒儿是南朝人,不称王,怎能号令北朝的士卒?”“称王以你的才智是会有一番丰功伟业,然而能持续多久呢?你的子孙会怎样你可想过?”我刘家子孙像猪狗一样让人屠宰,连我这般血缘疏远的,都得终身逃命,巅沛流离。何况,史书是人写的,多少都受当朝皇帝的影响,只要子孙不争气,失败得太快,青史不但不能让你留芳,恐怕还是遗臭的多。”

  “师傅,那我的七千弟兄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平安回到南方?”“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你的七千人马没进洛阳以前,一个个都孑然一身,可以轻忽而来,轻忽而去。如今一入洛阳,一个个都满身金银珠宝,要平安的走,难了!”刘澄之拿出一个包袱,摊在庆之面前,里面是一件袈裟,一把剃刀,一本度牒。“我专程来,就是给你带来保命的法宝。袈裟和剃刀不用说明,度牒是你道生和尚的身份证明,没有度牒你走不出百里。危难时,剃掉头发,穿上袈裟,拿着度牒,一路皆有寺庙可以挂单,记得莫走大路。”

  道育和尚走了,临别前摆枰和庆之对奕了一局:“南朝的围棋有皇帝刻意推广,棋风顶盛,但是高级知识份子,世家大族多数留在北朝,无论是教授传承还是棋谱的保存,棋理的研究,北朝皆高于南朝。有时间的话,多和北朝的高棋下下。”

  再来的日子,元颢以为他雄兵在握可以高枕无忧了。于是整天醇酒美人,不奕乐乎。庆之无所事事,烦恼也没用了,刚好到处找人下棋。而七千南梁军在洛阳由于没人敢得罪他们,乐得满街欺侮百姓,见着喜欢的就拿,不给就抢。这时候,北朝顶顶大名的大军阀尔朱荣,已经平定了北方的叛乱,转身要来进攻洛阳了,终于两军隔着黄河对峙。元颢军的最前线,黄河大桥的北岸护桥城北中城,理所当然由庆之和他那七千南梁军驻防。

  庆之是何等的将领,让七千人挤在一座小城中,坐等敌军围攻这种事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当尔朱荣的部队一队队列队向北中城行进时,庆之的白袍军从城中出阵了,白袍军一出城,并不是到城外列阵准备会战,尔朱荣从来没见过的战术出现。白袍军以战车为前锋,笔直的冲向尔朱荣军,不过不是冲向大部队,而是专挑一、二千人以下的小部队,一阵强弩狂射后,骑兵随后掩杀。杀完一股再找下一股,尔朱荣军如果集结超过五千人,白袍军就会避开。反正步兵是追不上奔驰的战车和骑兵。至于尔朱荣的骑兵,一接近就被强弩射得七零八落,几番交手下来,骑兵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白袍军在战场上来回奔袭,蹂躏他们的步兵。七千白袍军在尔朱荣十几万大军中,穿过来又穿过去,到处留下一片片的尸体。最后尔朱荣军纷纷龟缩成一团一团万把人的大丸子。在围棋上这叫被打成了愚形。

  第一天战斗结束,尔朱荣军死伤超过两万,白袍军完好无缺。气盖吞河的尔朱荣郁闷到徹夜难眠,身经百战的尔朱荣这回真是见鬼了。一宿不寐,好不容易想好了对策才勉强阖眼。尔朱荣的算盘打的是,等白袍军出城掠阵时,埋伏在左右翼的各一万步兵大盾方阵,迂回到北中城的城门外列阵,阻断白袍军的归路,白袍军要么到黄河以北的旷野中去游荡变成游兵,要么就只能强攻大盾兵方阵,只有七千人的白袍军,用不到二万大盾兵就可以让他们消耗殆尽。第二天的战役开打,战情果然照尔朱荣预设的剧本进行,二万大盾兵方阵在北中城前沿会师,尔朱荣高兴的跳起来,吩咐各军前进,压迫白袍军去冲击北中城前的大盾兵方阵。可惜尔朱荣漏算了一件事,这时候,北中城中的石炮纷纷作响,当尔朱荣军的大盾兵摸到身上怎么都是油的霎那,漫空的火箭飞来,烈焰腾空悽厉的哀嚎声划破天际,浓烟稍散,白袍军的战车一字排开,唉!只有惨不忍睹四个字,当白袍军的战车调过头来时,所有尔朱荣军不约而同停止了前进,并且自动自发的彼此靠拢,不一会儿又到处是一团一团的丸子。第二天的战斗草草结束,尔朱荣又损失了二万人马。不是战斗死的,是被行刑死的。当天晚上,尔朱荣吃不下饭,酒一杯一杯的猛灌。正当他一筹莫展,苦思无策的时候,下人来报,杨昱在大帐外求见。尔朱荣等不及穿鞋,只穿着袜子就跑出大帐:“太好了,仆射大人,你终于逃出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杨昱带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元颢军中驻守河中小岛的夏州部队,想要破坏黄河大桥,断决庆之的南梁军和元颢军的联系,希望尔朱荣军能去接应。尔朱荣喜出望外,立刻传令下去,征调所有能够调集的船只。明日大部队佯攻北中城,吸引南梁军的注意,然后船上的军队抢攻黄河大桥中段。一举切断南梁军的補给,把南梁军困在黄河北岸。

  第三天的战役开打,庆之一看尔朱荣军一大早就到城外布阵,二天死了四万还这么勇敢,肯定有猫腻在里头。麦泽伟的风筝队再度升空,果然,一下子就传来哨音。当尔朱荣的船队接近黄河大桥时,庆之的战车已经一辆接着一辆的像一排城墙似的在那里等候了,而且石炮也都架设好了。夏州部队如约破坏了黄河大桥,南岸的元颢军当然豪不犹豫的攻击他们。尔朱荣的船队在强弩和石弹的猛击下,别说接应河中岛了,连一艘都没有逃回去,全部都到黄河底去报到了。夏州部队当然也一个不剩的全遭屠灭,从桥上收回战车的庆之,趁着天色还早,又出城去猎杀一番。南梁史书记载,庆之对尔朱荣十一战全胜,杀敌无数,算都算不清。灰头土脸的尔朱荣,本想撤军北归了。杨昱和黄门侍郎杨侃,苦苦哀求尔朱荣留下:“没有船可以征调民间木材结成木筏,只要大军一旦登上黄河南岸,元颢根本不是将军的对手。”尔朱荣最后请巫师卜卦,果然大吉。于是沿着黄河大量结筏。六月十九日,尔朱荣发动总攻,全军同时渡河。从马渚西峽石渡过黄河的尔朱兆和贺拔胜,一举攻破元颢的儿子元冠受的大营,并且生擒了元冠受。安豊王元延明一听到这个消息,竟然弃军逃走。元颢这个公子哥儿,更是不知所措,慌慌张张率领数百侍从骑兵就从洛阳南门出逃。

  庆之的南梁军,一下子成了孤军。只能跟着溃兵全军结阵向南突围。庆之突然发现平时奔袭时飞奔的战车,撤退时怎么跑起来慢吞吞的马匹像很吃力的样子。仔细一看,唉呀!每辆战车都载满了金银珠宝。更糟糕的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尔朱荣现在亲自领着精锐骑兵来追庆之。且战且走的南梁军,这时不断有伤亡了。为了保住金银珠宝,南梁军已经红了眼,没人去管同袍的死活,甚至还有多死一个,少一个人分财物的想法。

  一路苦战来到嵩水时,南梁军只剩下四千多人了。嵩水正是从嵩山少林寺流下来的河流,往东注入颖水。这时已经过了午时,战车太重了,全卡在河床动弹不得,庆之下令叫人丢弃车上的物品,但是没人理会他,大部分的人都疯狂的下河去推车,包括骑兵。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战车上的金银珠宝,都是北朝的民脂民膏,南梁军这一路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天若有情亦垂泪,岂容禽兽安乐回。黄河流域,盛夏时山区必有午后雷阵雨,注该老天要收拾南梁军。早个把时辰前嵩山已下暴雨,此时滚滚洪流刚巧到来,除了庆之,马佛念,陈森,和不到五百名没下马的骑兵,和一干眷属幕僚,其余的南梁军瞬间都做了波臣,和那一车车的金银珠宝,一并向东流。

  要回南朝的路还有几百里,单凭五百骑兵是回不去了。庆之召集众人,吩咐大家各自逃命。庆之和马佛念,陈森,众幕僚,一一拥抱道别。最后对着自己的两位小妾:“我们一起走必死无疑,你们都是塞外的人,南方湿热不适合你们居住,你们想办法回家去吧!”庆之解下配剑,将剑身交给阿史那伊娃,剑鞘交给郁久阁依媚:“有缘有生之年再相见,无缘重逢黄泉路,我辜负你们了,就此别过。”哭泣、流泪是短暂的,因为接下来是严酷的逃命,庆之骑马奔跑了四十里,找一个僻静的乡间,把马匹赶跑,拿出师傅交给他的包袱,袈裟、剃刀、度牒,庆之仰天长啸:“师傅啊!师傅啊!果真如您所料,徒儿又要当一回道生和尚了。”

  欲知下回分晓,请看第九章 四州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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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白袍雄师



  一天,庆之又被皇上宣召到皇宫里下棋,等在那里的是北朝刚投降过来的王子元颢,元颢的身旁站立着一位身高八尺的年轻军官,有着很漂亮的胡子。“这位是元颢的直阁将军杨忠,棋力十分高强,今天看你能否招架得住。”皇上示意庆之和这位美髯将军摆枰过招,杨忠是何许人也?将来此人会有一个大大出名的儿子叫杨坚,隋朝的开国皇帝隋文帝,南北分裂的局面就是在他手上终结的。

  知道茅山论棋后,庆之已经明白,天下之大,高手无穷无尽,南朝如此,北朝是否也如此?今天正好可以试试北朝棋风。皇上不叫陆云公来下,而叫自己来下,是否因为陆云公是众所皆知的南朝高手,赢了固然好,输了有损国威。庆之想错了,这盘棋的输赢根本不重要,因为接下来,皇上命令庆之带一支部队护送元颢回北朝抢帝位。

  箫衍问庆之想带多少部队?“启禀皇上,这是件大事,请给微臣十天,微臣得好好计划计划。”

  这是庆之有生以来最难的考题,带去的兵马太多,北朝将会倾巢出军,严阵以待。带去的兵马太少,一旦深入敌境就成了送肉喂虎。经过几天的长考,庆之拟定了如下配置:
  一、战车五百两,每辆驾驶兵一名,弩手一名,共一千名
  二、骑兵四千,原来的领军将军马念佛,晋升为自己的副军主空缺由陈森接任
  三、大盾兵一千五百名,戈兵兼弓箭手五百名,步兵领军将军由宋景休担任
  四、石炮二十门,每门十名炮手,共二百名
  五、另外工匠、伙夫、文书,幕僚、郎将等一百五十名,鱼天愍为郎将长
  全军七千三百五十名

  箫衍批准了庆之的编置,庆之立刻到校场展开远征人员组训。一天,一个士兵来找庆之:“报告将军,我会一种技能,您看这值不值得升我为百夫长?”庆之一看来人,竟然是麦泽伟。麦泽伟会放大风筝,上面可以载人的大风筝。风筝飞到天空后,风筝上的人靠着操控木头做的大哨子,发出有高有低、有长有短的哨音,可以传达给地面上的人知道有关的讯息。“不错,你的技能很珍贵,战场上大有用处,但是百夫长要能领导一百个人,先让你当郎将领百夫长的薪饷,等你教会一百个人放风筝再升你当百夫长如何?”“谢谢将军提拔!”麦泽伟欢天喜地的离去。

  庆之的远征军于焉有了空军,难鸣狗盗之辈还不能小看,临阵尿裤子,却有大用,毕竟打仗不只是靠勇敢。

  庆之报告皇上,准他十月出发,隆冬出兵,这可是兵法奇观。七千三百五十南梁军加上五千北朝降军,浩浩荡荡的出发,十月的长江以南土地,干爽硬朗,战车和炮车行走方便,而黄河流域已经飘下初雪。

  庆之的第一个目标:铚城,边陲小城守军老弱一千五百人。守城的将领面对包围的敌军,在城楼两旁烧起了数锅热油,大声高喊:“放过此城,绕道过去吧!硬要拿下此城,你们也得死伤数千。”庆之派人传话:“立刻投降!一盏茶后攻城。”没等守城将领回神思考,庆之命人推出了二十门石炮,,架设完毕,上好石弹刚好一盏茶时间。“发射”一声令下,二十发石弹集中射向城楼,城楼瞬间颓垮在自己准备的热油引起的熊熊烈火中。二十门石炮再度上弹,“发射”这次二十发石弹集中射向城门。一阵土石灰尘散开后,城楼洞开,城门不知去向,一排排的北朝士兵列队出降,守城的正副军主都在烈火中阵亡了,一千五百个士兵,个个一脸惊愕。

  拿下铚城后,庆之按兵不动,除了大部分的部队继续操练外,庆之每天派出数百骑兵,到北朝境内四处抢劫粮食。这种行为看在元颢眼里,心疼不已,毕竟这是他的国土,他的百姓,十数天后,元颢忍无可忍,来找庆之:“将军,我们不过万把号人马,看你抢来的粮食都快够十万人用了,将军这种行为有何用意?”“主上要立国不用十万部队吗?”“我那来十万部队?”“主上很快就会有十万部队了。”元颢满心狐疑,但是天下是要靠人家打的,一时也没有理由争辩,只好怏怏然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外头的雪越积越深,庆之的骑兵不能跑远了,当然北朝也不可能有军队打来。于是庆之全军在铚城准备过年,好一个肥年,吃喝不尽。

  庆之在铚城一直待到四月,士饱马肥,精气神都足够了,才下令开拔部队向北方挺进。还不到梁国城,斥侯来报,北朝军一万三千人出城列阵。庆之传令准备会战,训练了大半年的庆之兵团要展现他们的实力。

  庆之的布阵如下:六千北朝降军在正中央,顶在他们背后的是一个千五百南梁大盾兵,目的非常明显,就是不准降军后退。二百五十辆战车在右翼,二百五十辆战车在左翼,每辆车上加一名戈兵兼弓箭手,大盾兵的后面是二十门石炮车,石炮换了零件后恢复成抛射,马佛念领二千骑兵在右翼战车的后面,庆之和陈森及另二千骑兵在左翼战车后面。

  “咚!咚!咚!”战鼓声响,会战开始了。北朝军的大盾兵方阵二十个成四排挺进,但是南朝军的中央降军却留在原地并没有向前移动,双方距离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进入弓箭的射程了,“哗”北朝大盾兵把盾盖在头上,继续前进,然而南朝军一支弓箭也没射出,“三百步”,这时“碰!碰!碰!”南朝军的石炮发射了,飞来的炮弹不是石弹而是甕装的油,一甕甕砸碎在北朝大盾兵的大盾上“二百步”哗!哗!哗!一支支点着火的箭从南梁军那边飞了出来,“轟”北朝军的二十个大盾兵方阵成了一片火海,烈火冲天,哀嚎声不绝于耳。北朝军的长枪兵和戈兵被火海阻隔,不能前进,因为没有命令也不能后退。不一会儿,北朝军大盾兵纷纷痛苦的倒下,烟火稍减,尚自在战场中发呆的北朝军长枪兵,戈兵,弓箭手全然不知大难临头了,五百辆战车的强弩发射了,箭纲是交义的,战场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太惨了,这不是战争,这是行刑,不是战斗而是屠杀。庆之令旗一挥,四千骑兵奔了出去,北朝军的骑兵早已被刚才的景象吓破胆了,那能结阵应战。只见南朝军骑兵背后的白绸布随着战马奔驰而飞扬起白茫茫的一片,铺天盖地而来,还是那句“太惨了!”一场双方都超过万人的会战,南梁军方面的伤亡竟然是零,而北朝军全军覆没,死亡破万。南梁军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仿佛做了一场梦,打了许多年仗的老兵一时间也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仗可以这样打?这样赢?

  要进攻梁国城,先经过梁国东面的荥城,攻城而不死伤士卒这才是军事天才的真本事。庆之命降军分成四组,每一千五百人一组,一人头顶土包,两人拿盾牌在左右护卫跑到城墙下放下土包,来来回回堆土包,看起来像是要堆起和城墙一样高的土坡,让军队越过城墙攻进去。四组人马就是四道土坡。荥城的守军只有三千人,守城的将领不得不把士兵分成四个部分去防守四个土坡点。一个时辰过后,麦泽伟的风筝起飞了,哨音响起,宋景休的步兵扛着梯子,一下子就从没有人防守的城墙翻了进去,打开城门,骑兵长驱直入,毫不费力,了无死伤的拿下荣城。梁国城的守将慌了,火速向朝庭求救。北朝的皇帝派了大将丘大千领了七万大军来支援,在梁国城外筑了九座营寨。庆之亲自去侦查一番后,拟定作战计划,首先命杨忠领五百名骑兵带着几十个大铁锅到梁国城西方四十里处,立栅围圈并埋锅煮粥。杨忠莫明奇妙,但是只能领军前去。再来庆之请元颢带着剩余的八千余降军在丘大千与梁国城间布防,只需摇旗纳喊,并叫骑兵在马尾绑上树枝然后来回奔跑,尽量制造大量尘土。

  庆之带着七千南梁军,徐徐接近丘大千的九座营寨,南梁军既不打鼓也不奔跑,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可以用慢慢的走进丘大千的营寨群来形容。一头雾水的丘大千不晓得南朝军队要干什么,吩咐下去,九个营寨都按兵不动,看看这区区七千人能在七万人环视下搞出什么花样?

  南梁军在丘大千所驻守的营寨的隔壁营寨停了下来,五百辆战车把营寨围了起来,车辆与车辆间的间隙由大盾兵拿着大盾填补,戈兵拿着弓箭站在战车上,骑兵则环绕在战车外。北朝军都好奇的站在营寨墙头观看,七万人九座营寨,每座营寨都有将近八千人。这是一个极有趣的画面,在北朝军的包围下,七千人的南梁军竟然去包围一座八千人的北朝军营寨。丘大千看到这里几乎笑弯了腰,然而还没等他直起身子,“碰!碰!碰!”南梁军的石炮作响了,一甕甕的油划过天际,抛向被围的营寨,然后,战车上的五百弓箭手弯起了弓,弦上的箭都点上了火,“哗”五百支火箭射向被围的营寨,火和烟的盛宴再度展开,哀嚎声令人毛骨悚然,忍受不了烈焰烧炙,企图冲出营寨的北朝士兵只有换得弩箭穿身。不过一、二盏茶的时间,八千人马竟然报销了。丘大千吓呆了,在他还没有恢复理智去作适当的应对措施时,南梁军已经开始包围他驻守的营寨,丘大千当下做了最明智的选择:“立刻开寨门投降”,其他七座营寨,没有任何人出兵迎战,而是纷纷棄寨逃走,由于梁国城的方向,尘土飞扬,人马喧腾,北朝军只能向西没命的奔跑。此时,庆之挥挥手,四千骑兵拔出马刀,还是那句话:“太惨了!”

  在四十里外等了一晚上的杨忠,看着锅里的粥,心里直纳闷,搞什么鬼?这也叫打仗。黎明时,东方忽然涌现大量北朝的潰兵,奔跑一夜,又饥又渴的士兵排排站在栅门外:“好心的军爷给碗粥吧,我的枪给你,我的刀给你换碗粥吧。”就这样,几十大锅的粥收缴了像小山一样高的兵器,还有几千人赖着不走,因为害怕下一顿不知道在哪里?

  杨忠带着归顺的降兵回到庆之的大营,对庆之说:“下官原以为只是棋下不赢将军,没想到将军的兵法更高不可测,今天下官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神乎其技了。”

  梁国城不战而降,连不远处的重镇睢阳,也在庆之兵锋刚到立即开城。不数日,北朝降军已然多达十万。元颢对庆之早早准备十万人的粮食叹服不已,在睢阳城南,元颢设壇祭拜天地,登极称帝了。元颢封陈庆之为卫将军,徐州刺史、武都公。庆之知道这些头衔都是空头,一点意义都没有。现在元颢有十万部众,自己还是只有七千余兵马,形势不同了。

  没有多余的思考空间,庆之只能继续引兵北上,下一个目标“考城。”北朝的朝庭派丘大千支援梁国城的同时,也抽调北朝京师的羽林军的庶子即不是元配而是妾生的儿子,组成一支二万人的部队,由济阴王元晖业指挥赶来助阵,因为丘大千失败得太快,元晖业不得不停军考城,考城四面有广深的护城河环绕,城池高峻又坚固。庆之带着侦搜队骑兵,一连绕城三周,苦思破敌良策。

  庆之找来麦泽伟:“风筝有办法把人空降吗?”麦泽伟说:“可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降下去一个人一百两,打开城门再加一千两,摔死的给家里一人二十两。”“好!成交,你是控绳的人,事不成给你一百两,事成给你一千两。”

  这天,风筝队每个人都写好了遗书,没想到小混混还能弄出了义气二字,这百号人真的为麦泽伟赴汤蹈火了。像上次攻荣城一样,北朝降军负责填土包,十万人可以轻易的把每个城门前的护城河填出一个土坡。麦泽伟把每个风筝加上了活动翼和控制杆,风筝上的人可以操弄控制杆影响飞行的方向,但是降落就是要靠运气了。能够降入城内的可能只有一、二十人,要靠一、二十人打开城门是几乎不可能,然而倘若要清除某一段城墙的防卫,一、二十人就措措有余了。宋景休的步兵梯子队全员待命。天刚微曦,元颢的十万军像蚂蚁一样背负土包前行,因为有盾牌的防护北朝军对这些丢土包的蚂蚁无可耐何,只能着急的注视各个土坡点。至于几十个风筝飞翔在天际,北朝军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人去特别留意,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些风筝是有花样的。当守城的士兵纷纷集中到各个土坡点时,风筝竟然飞进城里了,听到哨音通知的宋景休,下令步兵梯队朝某一段城墙飞奔而去,转瞬间数百人翻墙而过,城门开了,骑兵长驱而入,当庆之来到考城衙门大厅时,惊讶得合不拢嘴的元晖业,手上还拿着沾着豆汁的油条。

  莫明其妙考城就被攻陷了,让元晖业惊讶的说不出话,然而清点战利品时,换庆之惊讶的说不出话,考城里竟然有和庆之的战车一模一样的战车一千三百辆,而这二万守军更不可思义的全是战车兵。要造战车和训练战车兵可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换句话说,建康城里有北朝的奸细,在庆之组训军队的同时,北朝也发展了战车,只是幸运之神站在庆之这边,要不是庆之有麦泽伟这支空军,战车大决战就会在考城城外出现了,五百对一千三,庆之焉能不败?

  当夜,马佛念晚膳后就对庆之说:“这一千三百辆战车和二万战车兵,你要是留给元颢,我认为我们都不可能活着回国,而且这将是南梁未来的大灾难,因为你已经教会了他们怎么使用战车。”庆之思考许久,问马佛念:“怎么办?”马佛念只回答了一个字“杀!”

  这是庆之一辈子最大的污点:“杀俘”。史书上记载庆之屠考城。要杀二万个手无寸铁的人,只因为他们是战车兵。庆之也因此和元颢结下了大梁子,元颢自此恨死了庆之。庆之帮他打江山,固然功劳不可没,但是杀光这二万人却居心不良。经此一事,二人貌合神离了。

  考城一攻下,不远处的大梁城随即投降,再过去就是虎牢雄关和它背后的天下第一粮仓荥阳了。荥阳城由北朝的宰相左仆射杨昱亲自率领七万个羽林宗子防守,宗子就是元配生的儿子。守虎牢关的更是名将王罴。庆之派侦骑四出侦查,发现北朝的上党王元天穆即将来到,前锋尔朱世隆的一万骑兵已进入虎牢,而尔朱吐没儿的五千重甲骑兵和鲁安的夏州九千轻骑兵已经在百里之内了。元天穆的部队号称有三十万。庆之知道如果没有在北朝军队合围之前进入荣阳城,他的七千人马和元颢的十万大军暴露在旷野将会像牛羊一样被屠宰。庆之仔细观察了荣阳城,一座近千年的名城,防护设施完善无比,储粮恐怕十年都吃不完,又有七万人防守。还好守军都是新兵,而且主将杨昱是文人,副将西阿王元庆,抚军将军元显恭都是公子哥儿。庆之拟定好攻击策略,宣布命令:“杨忠带二万兵马去攻虎牢,虚张声势就好不必硬拼,目的是盯住尔朱世隆,在全军攻击荣阳城的时候,尔朱世隆的一万骑兵可千万不能出现在背后。二、元颢指挥五万人攻东门,二十门石炮支援,要搞得热热闹闹,轟轟烈烈,尽量吸引荣阳的守军到东门防守。三、马佛念领二万降军和二百五十辆战车及二千骑兵攻南门。四、庆之自领一万降兵和二百五十辆战车及二千骑兵攻西门。关键是宋景休的一千五百步兵,全躲在这二百五十辆战车里。攻击发起的前一天,早餐饭毕,杨忠领军先行,其余各军秣马厉兵,晚膳提前一个时辰,晚膳时,每人面前都有一杯酒,新兵还兴奋莫明,老兵却有不少人掉下了眼泪。当席,庆之发表了他那篇著名的演说,后世史官把它写得很美,其实庆之是很粗鲁的告诉部下:“我们一路烧杀掳掠,杀人父兄,淫人妻女,已经和北朝人结下了不可戴天的大仇,明天我们如果不能攻下荣阳,在无城可守的状态下,如果被北朝军抓到的话,一定会被生吞活剥。所以我们明天必须抱定必死的决心拿下荣阳,拿不下荣阳,到时候我们想求死都不能。”

  饭后,各军早早就眠,睡得着的人睡,睡不着的人就躺着发呆吧!明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长眠不起了,睡不够,明天一定睡得够。

  天亮了,战斗开始。“碰!碰!碰!”东门的石炮打响了,五万人杀声震天。南门这边,马佛念给降军下了死命令,退后者,弩箭侍候。看来,马佛念打算用光这二万人,因为他的任务也是尽量吸引荣阳的守军过来防守南门。麦泽伟的风筝再度升空,庆之这边一万降兵也带着梯子冲向西门。杨昱的布防,原本在东、西、南三门及其周遭城墙各放二万人,北门摆二千,其余八千人当预备队。由于石炮猛轟东门,担心城破的杨昱立即投下五千人助守东门,接着因为南门攻势凶猛,杨昱又把手边剩下的三千人派去南门。这时,风筝上的哨音响起,马佛念急令二千骑兵奔向北门。城楼上的杨昱看见滚滚尘土向北门捲去,也赶忙下令叫西门分兵一万到北边城墙去填补空隙。西门的守军一移动,风筝上的哨音又响起,庆之命令手边的降兵全扑向西门,而且集中攻击城楼的那一段城墙。当西门的守军纷纷向城楼集中时,风筝吹起了一长一短,一长一短绵绵不绝的哨音,庆之千等万等就等这一刻,宋景休的一千五百步兵这时全跳出了战车,扛着梯子奔向接近西门六百步远的某一处城墙。庆之抓起自己的头盔,对所有身旁的郎将说:“我们一起上!”鱼天愍一把抱住庆之:“鱼天愍死不足惜,将军若有闪失,谁能带领这七千弟兄回家?头盔给我,帅旗借我,我就是你,我上!”

  梯绳一拉,戴着主帅头盔拿着帅旗的鱼天愍和宋景休同时第一个登上荣阳的城头,一千五百南梁步兵,鱼贯翻墙而入,离西门六百步,却是一条漫漫血路,过程只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到西门被打开的时候,有七百多个南梁步兵躺在这条血路上,再也爬不起来了。还好,鱼天愍和宋景休都活着。荣阳拿下了,降军阵亡二万余,南梁军七百余,守城军阵亡一万六千多人,对南梁军而言这简直是奇迹似的大胜,然而一直以为自己是神兵,刀枪不入的南梁步兵,因为一下子失去了接近半数的同袍,悲愤不已,几乎疯狂,全体跪在庆之面前,请求将杨昱生吞活剥。杨昱是北朝的栋梁,元颢正要引他为股肱,不得已自己亲自出面向南梁步兵求情。最后折衷,元颢交出守城军三十七个将领换杨昱一命,可怜这三十七个将领何罪之有?竟然活生生的被开膛破肚,挖出心脏吃掉。南梁军的禽兽行为这才刚刚开始。

  数日后,元天穆大军陆陆续续到达荣阳城下,黑压压的一大片。元天穆派人送来战书,要求和庆之会战。元颢说:“荣阳的粮食吃都吃不完,有将军守城,元天穆一辈子都别想进荣阳,那个脑袋坏掉才跟他会战。”庆之知道。兵形如水,困守荣阳绝对不是聪明的。庆之对来使说:“好!明天会战。”元颢一脸狐疑:“你的步兵不都还在养伤吗?”

  第二天,庆之只带着五百辆战车和三千骑兵和一万降军步兵出城,庆之留下一千骑兵给马佛念“盯着元颢,如果我失败了,你想办法活着回去。”庆之沿着护城河背河布阵,三千骑兵在前,一万步兵在后,二百五十辆战车在右端,二百五十辆战车在左端。元天穆一看这阵势,哈哈大笑,“韩信的背水阵用在这里,简直画虎不成反类犬,这南蛮子真是狂妄到极点,不给他大大的教训,他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元天穆下令:“尔朱吐没儿的五千重甲骑兵在前,鲁安的九千夏州骑兵在后,一次冲锋就把这南蛮子赶下护城河,冲锋时,敢骑在我后头的一律斩首。”冲锋令下,一万四千北朝骑兵奔腾而出,蹄声震天,尘烟蔽空。在围棋来讲,元天穆此时下出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勺子,因为他的军事知识里少了“交义箭纲”这四个字。

  距离六百步,距离五百步,距离四百步,距离三百步,哗!哗!哗!五百辆战车的强弩发射了,城墙上的数千弓箭手发射了,等尘烟稍散,元天穆这才发现他的一万四千骑兵,还骑在马背上的恐怕还不到三百人,而庆之的三千骑兵这时候冲出来了,白绸布飞扬起白茫茫的一大片。北朝军想都想不到的画面出现,元天穆和他残存的骑兵没命的奔逃,而像幽灵一样的南朝骑兵紧追其后,就在数不清的北朝步兵眼前奔过。北朝军想射箭,正面怕射到自己的主帅,背面是蔽箭的白袍,侧面呢?飞奔的骑兵太快了,只有零星的箭手来的及张弓。如果北朝人知道后来南朝的史官写说陈庆之三千人打垮北朝三十万人,一定会气得吐血,因为他们看到的,明明是陈庆之三千人打北朝三百人。元天穆和尔朱吐没儿侥幸逃掉了,庆之三千骑兵完好无缺的回到阵地。北朝的步兵,一没人指挥,二留在原地不晓得要干什么,只好慢慢退出战场。清理战场,掩埋死尸时,逮到装死扒在地上的鲁安,鲁安跪地请降。

  庆之等北朝军走光了,立刻叫杨忠领三万降兵跟随自己的三千骑兵去攻虎牢,因为虎牢和荣阳是崎角关系,非拿下不可。尔朱世隆和王罴不敢应战,弃城逃走,庆之留杨忠守虎牢,自己率领三千骑兵回荣阳。

  杨忠后来在虎牢城中,抓到来不及逃走的北朝大将辛篡。庆之等宋景休,鱼天愍和步兵弟兄养好了伤,就出兵洛阳,除了留守各城池的守备军外,现在元颢已有十五万可以攻击的野战军了。

  欲知下回分晓,请看第八章 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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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骑兵将军



  庆之刚入家门,前方告急的文书已经摆在客厅的香案前。庆之火速返回防区。北朝派元琛引五万大军来攻,裴邃拟好计划,准备了四层埋伏,命直阁将军李祖憐前往挑战,准败不准胜,引元琛大军进入口袋阵地后,再加以攻击。庆之和他的五百骑兵担任侧面冲击的任务,庆之事先准备了五百支二丈余的竹杆,前面削尖,手握处缠紧布条做成把手,士兵们叫它“撞干”。

  春寒陡峭,冷风嗖嗖,正月的大地的战鼓声中震动,低身埋伏在长草中的庆之五百骑,远远的注视,一波波的北朝大军经过,庆之受命看到元琛的华盖时才冲出去,等啊,等啊,元琛终于来了。庆之一声令下,五百骑兵同时从长草中跃出,元琛四周的部队慌忙结阵,但是“哗”五百骑兵成锥型冲来,五百支撞干把挡在前方的障礙,一下子破坏殆尽,元琛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拍马快逃。元琛华盖向后移动正是四层埋伏发动的讯号,于是伏兵四起,大战于焉展开,没有统帅指挥的北朝五万大军,在垫后的将领长孙稚拼死奋战下,勉强脱离了战场,留下一万五千具尸体。大捷,皇上要奖赏表扬有功人员,裴邃指派庆之为受奖代表,进京晋谒皇上。庆之拜见皇上时,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箫衍也颇为感动。这个差点被他阉了的棋童,竟然能效命沙场,克敌致胜。箫衍给庆之连升三级,晋位八品宣猛将军,聊表当年的歉意,当然不会忘记留庆之下来晚膳,顺便下盘棋,看看这些年来,誰进步的比较多?庆之记得梁师友的话,下手轻轻的,局终小输三目。“不错嘛,这些年你也长了不少棋。”宾主尽欢,庆之快快乐乐的回家,然后急急忙忙的请人到胡府提亲。

  唯恐军情误良缘,胡家也速速应允了这门亲事,问题来了,庆之家太小了,怎么办?只好暂时把娘家当婆家,让庆之到吴郡去完婚了,对一个武人来说,庆之是既大登科又小登科,正是人生得意时,这个婚假一请请了二个月。

  胡家妹子,虽然身强体健,却也温柔婉约,可惜不通棋道,不能楸枰相望。不过,出乎庆之意料的,胡大妹对擒拿术和拳脚棍棒甚为喜欢,闲来无事,俩人乒里乓郞的从屋内打到屋外,要么手来脚往,要么棍棒相迎。这门亲是结对了,天下间能有几对夫妻能够白天刀光剑影,夜里大战三百回合。不数年,娃娃一胎接一胎,个个是壮丁,胡大妹一连给庆之生了五个胖小子才停手。相对于陈霸先与钱晓兰,晓兰真是命薄,第一胎就难产,产后熬不到一年就撒手西归,儿子在六岁那年又意外身亡。钱仲方竹篮打水一场空,直是老泪纵横无处诉,哭断肝肠谁人知。

  箫衍派他的儿子豫章王箫综去驻守彭城当徐州刺史,命庆之带二千骑兵护送箫综前往,庆之只能放下依依不舍的胡大妹,整装出发。

  五月裴邃病逝军中,箫衍派夏侯亶接任统帅。

  彭城自古是军事重镇,南梁因元法僧投降而得到它。庆之来了,胡龙牙来了,谁也不知道大祸也来了,城墙外有北朝的二万大军虎视旦旦,大伙正在商议如何破敌,突然北朝来了个使者,胡龙牙首先接见他:“你来做什么?”“中山王元略请我来的”元略不当彭城的统帅已有些时日了,这人竟然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鬼?胡龙牙把那人带去见更高一阶的将军成景儁。“你是来当刺客的吗?”成景儁问那个人。“今天奉命担任使者,还得回去报告成果,至于动刀杀人,希望以后有这个机会。”成景儁报告箫综,箫综告诉成景儁,皇上怀疑元略要叛变,所以派自己来替换,他曾派密使假装是元略的密使和北朝接头,如今北朝果然派人来接洽。于是成景儁摆下酒筵招待这名使者,筵后引这名使者到一个单独的房间,然后箫综的随从假装是元略的随从到这个房间告诉北朝的使者,说元略病了,不能相见。隔天这名使者告辞,成景儁和箫综的随从送这名使者出城。这事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六月八日,

  北朝军队突然大举攻城,并且高声大喊:“你们的统帅箫综,昨天晚上已经投降  ,人就在我们大营,你们这些呆子还守什么城?”大伙儿到处找不到箫综,一下子全军大乱,城被攻破了。庆之第一时间,以本能反应,带领他的二千骑兵奔出东门,往东北方向投奔王僧辩的父亲王神念。武人要有武运,同样出自啓芳斎的胡龙牙却本能反应带他的四千人马出南门,结果和其他部队的溃兵挤成一团,被一路埋伏的北朝军,狠狠的攻击,最后在宿预这个地方重伤的胡龙牙咽下了他最后一口气,这是运气还是智慧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箫综神经错乱的突然失踪投降北朝,这是后世史官才能弄明白,庆之是不可能在当代得知的。由于这个事件,南梁在彭城的守军几乎死光,只有庆之完整无缺,一个不少的带回 了他的二千骑兵。箫衍不能给大败的军队奖赏或处罚,因前方缺员严重,活下来的成景儁成了徐州刺史,继续防守边疆。庆之回到夏侯亶的麾下,现在他有四千兵马了。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战役,庆之一面作战,一面研究新的战术,新的武器装备和新的管理部队方法。就武器装备方面,庆之的四千骑兵,每人都有二把连发小弩,还有撞干,庆之将它设计成由数节竹干组装而成,平时拆开来由运粮车搬运,临阵时再套接起来变成撞干,另外这些竹干也可组装成梯子或担架。庆之的骑兵是轻骑兵,没有配备厚重的盔甲防箭,庆之让全军每人都披上白绸布,骑马飞奔时,绸布会飞起,帮后面的同袍挡箭,一般弓箭都是抛物线射来,极少能射中飞奔时的第一排骑士,此时铁皮制的盾尚未发明,木盾太重,骑兵还没有用盾。

  至于运粮车,庆之将其左右两边的侧板加高,然后隔成两层,下层一样放置粮食和器物,但上层却拿来当卧铺,行军时有部分的士兵在睡觉,等到安营扎案时,这些睡饱觉的士兵就能站岗巡逻。必要时,分批睡觉,军队还能日夜行军,因为每名骑兵本来就备有副马,加上部分的人睡觉不骑马,所以马匹连夜行军是没有问题的。在新战术方面,由于北方适合养马,北朝本来就以骑兵见长,尤其是重甲骑兵。拿轻骑兵去和重甲骑兵硬拼无异以卵击石。还好重甲笨重,人马穿戴后不能远行,所以遇到重甲骑兵,尚未结阵前可以推毁它,结阵后就得避开它。庆之曾想到把霹雳车改造成可以奔驰的战车,但是还没有设计成功,厉代南朝军队能够重创北朝的只有刘裕,庆之反反复复不知读了多少遍钱仲方给他的刘裕传,可惜钱仲方没有写完,庆之始终弄不懂那个可以洞穿好几个人的身体,连大盾都挡不住的铁槊是什么东西,以前有为什么现在没有,好用的东西为什么会失传,而且南朝不用,难道北朝也不用?对付重甲骑兵,最好用的就是强弩,可以射穿厚甲的强弩。由于重甲骑兵冲锋是一段短暂的时间,强弩的数量和密度要相当才能有效阻挡重甲骑兵,在此时庆之不具备这个条件,他能想到的就是让轻骑兵“侧跑”帮露出破洞的防线争取时间重新布防。因为重甲骑兵的破坏力在于冲破,面对重甲骑兵时以斜形阵式趋前,一面以撞干减缓重甲骑兵冲击的速度和力道,让重甲骑兵不由自主的慢下来,一旦慢下来的重甲骑兵要再起跑就很困难了,一面用小弩射击马匹,重甲骑兵的马匹虽然也披着重甲,但是毕竟不像人体包覆严密,近距离以小弩射击间隙,可以重伤马匹,马倒了,穿着重甲的骑士一落地,就是长枪兵和戈兵的点心了。管理部队方面,通常同一郡乃至同一乡里的士兵常会被分派到同一支部队,因为一则语言相通,沟通容易,二则乡亲土亲,较易结成同袍之情,团结力量大。不过流弊也是容易成群结党,到处搞小圈圈。骑兵不用走路,伙食和待遇又是各兵种里面最好的,所以很多人想尽办法成为骑兵,有办法的人,总是问题多,因此骑兵将领得有较好的管理头脑才能应付狡黠的部属。庆之部属中最难搞的是一个叫麦泽伟的十夫长,这人出身太湖渔帮的小头领,也就是小流氓头,平日在同袍间称老大。作威作福,欺侮弱小,举凡流氓都有些小聪明,麦泽伟一进骑兵队,就眼尖的巴结上队上资格最老的百夫长牛大头,还跟牛大头拜了把结成兄弟,另外拉拢了几个十夫长,儼然也在军中组成了一个帮派。他们虽然没有开帮立派,但是队上其他人都叫他们牛头帮。

  攘外必先安内,庆之得在部队进入战斗前摆平牛头帮。首先庆之把牛头帮的主要成员都打散分开编排到不同的百夫长麾下,避免他们朝夕相处,结群生事,然后把麦泽伟派到负责侦搜的百夫长石士凤的队上担任第一十夫长。接到任命时麦泽伟很高兴,侦搜队的第一十夫长,整个部队的领头尖兵,部队行进时骑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哇!这可神气了。

  没打过仗的麦泽伟,怎么知道这个职务是整个骑兵队最危险的职务,一般只有经验最丰富,既勇敢又谨慎的人才会被指派担任这个职务。一个老兵被派到这个位置,大家就知道他马上要升百夫长了,然而如果被派到这个位置上的是新兵,大家一定都在肚子里偷笑:“哈!哈!这小子不死也残废。”

  庆之的骑兵队在行进中,遇上敌军的斥侯,果如庆之所料,骑在最前面的麦泽伟十个人被敌方三、四十个骑兵团团围住,此时连发小弩发挥了奇效,敌方一瞬间死了一大半,其余的没等石士凤率队赶来就逃走了。只见麦泽伟脸色铁青,眼神呆滞,同袍恭贺他旗开得胜也无回应,仔细一看:“唉哟!麦泽伟尿裤子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骑兵队,麦泽伟再也当不了老大了,至少在骑兵队里他别想当老大了,因为岂有尿裤子的老大?

  夏侯亶也是极为优秀的统帅,南朝军队在他的指挥调度下,战果辉煌,取得了不少疆域。最后,北朝防守寿阳的扬州刺史李憲投降了,夏侯亶派庆之前往接收,一共五十二座城池。这一道防线的战事暂时停息,庆之因累次战功被提升为东宫直阁将军,也就是太子的侍卫长,入京就职,几年的征战,终于可以休息片刻。庆之用皇上的赏钱,在京城置了宅第,本想请父母来京同住,但是父亲说:“乡下人住不惯繁华大都市,何况亲友皆在义兴,倘若富贵不在乡里,那不就成了锦衣夜行了。”庆之赶忙也在义兴买了个比较大房子,让父母及弟妹们居住。胡大妹终于搬出了娘家,她现在可是五品将军夫人了。

  来到京城,下棋是交际应酬的必要节目,和太子下和皇上下,和朱异下,和到溉下,甚至和陆云公也常常下,陆云公的职位是黄门侍郎,不时都在皇上身边打转。二品要升一品,就是要能赢同样二品的人连续四盘,柳恽死了,二品只有皇上,陆云公再笨也不敢连续赢皇上四盘,所以一品就一直从缺。庆之和陆云公对奕,现在已经是久久才赢一盘了,庆之没敢告诉陆云公茅山论棋的事,但是他很渴望能看到陆云公和梁师友下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要如何不让皇上知道而能进行这一场大对决呢?想着想着,庆之的思绪转到一个方向:“梁师友可能不愿来京,不过欧阳頠或者顾思明应该是不难请来的,加上自己,四人在太子宫来个东宫论棋也不错。念头打定,庆之秉告太子。这等热闹的事,太子当然同意。立即吩咐人以太子的名义邀请欧阳頠和顾思明、陆云公来东宫论棋,很巧的是,欧阳頠与顾思明成亲,此时正回吴郡省亲,来京甚是方便,于是热热闹闹的东宫论棋登场了。

  第一天,陆云公对顾思明,欧阳頠对陈庆之,每个对手下二盘,一盘先着,一盘后着。庆之没敢把数子法计算输赢的构想提出来,不过却准备了沙漏,只是因为自己不善长下快棋,而把沙漏改大了一号。庆之知道自己必输,所以心理上没有负担,放开胆子全力拼搏。另一桌陆云公本持着国内第一高手的心态,何况对战者又是个美若天仙的孅孅弱女子,一开局就松了手,布局不够严谨,打入又迟疑,更没料到顾思明棋力的强大,百手之后,局面竟然大幅落后。“败了!败了!陆云公败了!”午膳时间,整个建康城很多人奔相走告,陆云公败给一个女棋手的消息在人们口耳相传间飞快的传遍整个京城。下午,皇上竟然亲自来观战。

  南朝的女子棋手,在刘宋时期有一个叫娄逞的很厉害,不过她是女扮男装。当时的皇上还封了她官做,不过后来被人发觉她是女儿身,当时的人群起攻之,骂她是人妖,奏明皇上把她给免官赶回家去。可能娄逞长得令人不敢恭维,像顾思明,名门望族,大家闺秀,转眸投手都美得让人屏息,怎么可能会有如猛虎般的棋力?不光皇上急急忙忙来一睹芳颜,还不到棋局终了,太子宫挤满了达官贵人,官小的根本别想进来,官大的几乎一个不少。陆云公虽然常在皇上左右,但是这种场面也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很不幸的是自己还是主角,众目睽睽都在看他。第二盘,陆云公虽然是先着,然而下到二百多手,他的盘势又落后了。因为有沙漏侍候,由不得他长考,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他的额头冒出。年轻气盛的陆云公,自尊心不允许他连败两场,所有的潜能这时候都得搬出来了。刼,打刼,置之死地而后生,棋局精彩到让围观的人鸭雀无声,最后“赢了!赢了,陆云公赢了!”又一阵口耳相传,一波波传送出去。陆云公先着赢了一目,面子顾住了,里子却都没了。庆之二盘都没下完,皇上召来四人:“没想到我大梁还有如此才子佳人,朕原以为岭南蛮荒,不料竟然棋风这般顶盛,能蕴育出绝世高手。”“启禀皇上小民是湘州长沙人,家师识贤大师现在驻钖广东法性寺,小民去过岭南,但不是岭南人士,绝世高手不敢当,大梁棋力比我强的人还有的是。”“喔!你是说还有人比你还强?”庆之巴不得茅山论棋的事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戝内在吴郡皇上也不曾得知,大梁国土如此辽阔,人文荟萃,安知高手究竟有多少?”“说得是,说得是,定品大赛一年一度,远的来不了,女子不方便参加。难免遗珠之憾,无奈啊!”箫衍拍着大腿叹息。

  隔天再战,陆云公对欧阳頠,陈庆之对顾思明。庆之好想赢一盘啊,尤其能赢过这个大美人,只是毕竟棋力相差在二子以上,又是二盘都下不完,陆云公使出浑身解数,耗尽心思,拼斗到日落西山,最后还是只能颓然投子,也是两盘中盘败。

  欧阳頠夫妇在京城又盘还了几日,王公贵族争相邀约,大家忙着欣赏这对金童玉女,没人注意品序的问题,庆之的算盘落空了。长得俊美的人就该聪明优秀,好像人人都这么认为。陆云公受到的打击就很深了,原来他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宝贝,棋壇盟主的称号多威风啊!一转眼,一位英俊的青年和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妇从他眼前经过,突然,他光芒尽失,红花瞬间变成绿叶。当人们再提到陆云公时,“喔!那个二品。”他已从棋壇君王论落为陪臣首位了。一品的称号从此与他永世隔绝。

  人的心理是很有趣的,当你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时,你会拼着老命追赶,但是倘若你和目标有相当距离时,你只会懒洋洋的望着它。东宫论棋之后,围棋对庆之而言,就是娱乐了。


  一天,皇上宣召庆之,庆之以为又要下棋了。棋是下了,但是皇上一面下着棋,一面对庆之说:“北方又有战事了,这次曹仲宗自告奋勇请缨要担任主帅。曹仲宗是开国元熏,平日颇好谈兵,曾多次要求领兵,然而他的个性只能胜不能败,临危则慌乱,朕不放心他,给你一道密旨和符节,必要时你夺帅代其领军。”好个皇上,阵前夺帅一不小好就会被就地正法,这还真是个好差事。

  数天后,庆之奉命到校场去点阅他的部队。“马佛念!竟然是你。”派给他的副军主是马佛念。“还有我呢!”侦骑队领队将军是陈森。在队伍最前面掌军旗的那个高个子庆之看了很眼熟:“你叫什么名字?”“报告将军,卑职鱼天愍。”“你怎么当起兵来了,你爹不是盐行管事,花个钱请人顶替不就得了。”“报告将军,我娘死了,我爹续弦,后娘生了二个弟弟。”“怎么后娘舍不得银子?”鱼天愍不说话了,庆之拍拍他的肩膀。

  庆之领军和曹仲宗会师,一起进攻涡阳。北朝派元昭率军五万人增援涡阳,前锋抵达驼涧,距离涡阳四十里。陈庆之主张迎战,奉命来支援的寻阳郡长韦放认为北朝的前锋一定是骑兵,最好不要去惹他们。庆之对陈森说:“走!我们去打他个措手不及,挫挫他们的锐气。”庆之只带了侦骑队中的二百人出击,因为人少,北朝的部队以为那只是侦察的斥候,不料庆之笔直的攻了进去,送给他们一千二百支弓箭后扬长而去,北朝军死伤了数百人,吓了一大跳。

  庆之主张迎击是对的,如果此时进攻的不是二百人而是二万人,一击北朝的五万大军就报销了,涡阳守军不攻自破,可惜没有同僚支持,曹仲宗也没那个胆识。

  接下来两军在涡阳城前对峙,从春天打到冬天,大小会战几十次,将士苦不堪言。在几十次,架梯子攻击对方的营案的战斗中,庆之摸索出新的攻城方法,就梯子来说,士兵扛着梯子,跑啊跑啊来到城墙下,把梯子靠上城墙再开始爬,别说跑的过程会被弓箭射死多少人,梯子靠上去会被推倒,人爬一半会被热油淋,石头砸,弓箭射,爬上去了不是枪刺,就是刀砍,仰攻的牺牲太大。庆之首先改良梯子,一、梯头装铁钩,靠上城墙后不容易推开,二、梯子是竹子做的,把节弄通,内穿绳子,梯子分成两段,士兵先抓住梯头,两人扶住梯子的下半段,两人拉绳,梯头的士兵连同上半段梯子靠上城墙时,直接就上城头,不必攀爬。还有撞城门的撞车,有顶蓬避箭是一定要,不过推到城门下,被热油一淋,再丢个火把,攻城的士兵立刻全成了烤肉。庆之改良石炮,让抛射变成平射。距离一百步威力最大,寨门一轟就垮,城门得多花一些炮弹,炮车还装了轮子,可以用人推或马拉着走。在庆之制造新装备同时,北朝的援军来了,这次他们把营案建在南朝军队的后方,企图截断南朝军队的补给线。南朝军队里顿时起了骚动,有的将军开始高喊撤退,皇上料得没错,曹仲宗果真慌了。

  庆之的军事知识告诉他,这时撤退是找死,一旦军队移出阵地,就会被敌人沿路埋伏攻击,能够平安突围的顶多是全军的二、三成,大部分的人都要倒在撤退的路上。显然现在已经是必要的时候了,庆之在大多数将军聚集在曹仲宗面前吵闹的时候,拿出皇上的密旨和符节,大声告诉大家不能撤退的理由,和皇上的旨意,同时收缴曹仲宗的卬信和兵符,阵前夺帅了。还好曹仲宗没有反抗,庆之顺利取得指挥权,开始发布命令。

  带着新式石炮和梯子,骑兵先行,先攻涡阳守军的十三个营案,从涡阳守将王纬所在的营寨先动手,果然一鼓即下。在步兵赶来之前,骑兵已打下四座营寨。庆之命韦放挑选三十名口齿清楚的俘虏,叫他们一面高喊“败了!败了!”一面跑回九座营寨,派斥候骑兵监督,不喊叫不跑步的,一律射杀。庆之再把其余的俘虏编成队伍,押在南朝军队的军前,全军擂着战鼓,大声呐喊,攻向九座营寨,九座营寨逐一崩溃。南朝军队全军追杀,败军和追兵把北朝的防线完全冲垮,四十里内遍布尸首,涡水几乎断流。除了三万俘虏,北朝全军覆没。

  凯旋回京的庆之,花更多的心思研究新武器,新装备,新式的战车这时候完成了设计。因为战车上要放置能破重甲骑兵的强弩和大量弓箭,所以战车不用马拉,改用牛拉,战车不用快速奔驰,只要移动不要太慢就可以,还有战车排起来围成一圈要能当临时城寨,就地防守,所以侧板加高加固。另外车辕预先凿洞,临战时插上支架挂上布缦帮牛只防箭。

  长期担任骑兵将军的庆之,感觉骑兵带撞干,就不方便同时携带长枪,于是设计了马刀。马刀较步兵的剑长二倍有余,因为长所以不能宽,不然太重,无法长时间挥舞,马刀稍有弯度,便于快速拔出及砍下时破坏力较大。骑兵的标准配备变成主马一匹,副马一匹,撞干一支,马刀一支,连发小弩两把,箭三十支。

  另外庆之也改良步兵,把大盾兵和长枪兵结合,士兵每人皆持大盾,每人皆配二尺剑一把挂于腰间,但邻兵,每两人有一人持长枪,一人持连发小弩。步兵方阵对攻时,长枪可以延缓敌方方阵冲击,争取到时间让连发小弩近距离朝敌方空隙发射。敌方方阵出现破洞时,长枪与小弩可以立即制造更大的缺口。至于戈兵,庆之让他和弓箭手结合,即戈兵每人皆背了弓带箭筒,射箭时,戈置地上,射完箭,背起弓,挥戈杀敌。

  不打仗的时候军人生活是悠闲的,除跑马射箭锻炼身体外,庆之就是读书下棋。现在庆之是五个孩子的爹了。东宫直阁的差事是很轻松的,皇上英明神武,太子当然没事干。庆之偶而还能去吴兴陪陪钱仲方或上茅山找陶弘景。庆之终于弄懂刘裕的铁槊是什么东西,那玩意儿到了后世叫標枪,早在西方已流行过千年,在中国失传是因为一则铁器昂贵,一旦射出去,除非打胜仗,不然拿不回来,二则携带不方便,两头尖尖,一不小心就会刺到自己。

  庆之的战车设计是否真的能够对付北朝的重甲骑兵?当箫衍看到模型的时候,觉得满有意思的,就叫工匠照庆之打造的模型,做个一百辆来试验看看。车辆做好,箫衍到校场去看庆之如何破敌。庆之在校场中央立了一千支木棒,棒上绑上稻草做的假人,再给假人披上重甲。然后在校场的右端排上五十辆战车,左端也排上五十辆战车。一声令下,战车上的强弩,开始向校场中央的假人交叉射击,每辆战车射击三十支箭。射击停止后,士兵进入校场检查假人,很神奇的每一个假人都中箭,无一例外,而且半数以上的箭都穿透重甲,参观的人,吱吱称奇,箫衍若有所思。数日后,箫衍吩咐工匠,限期再造四百辆战车。庆之此时并不知道,一项空前伟大的军事行动即将展开,而主角正是他。

  欲知下回分晓,请看第七章《白袍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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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出身行伍



  新兵训练营在句容县,正靠着茅山的山脚边,军营里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作息规律的生活,对刚离开启芳斎的庆之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只是新兵训练一开始不外如何排好队,站得直向左转,向右转,走路的步伐要一致,拿枪要整齐,出枪要整齐,收枪要整齐,庆之枯燥得有些不耐烦,军营里的教头可不像啓芳斎的老师,庆之的态度对教头来说是很刺眼的,军营里是不允许任何新兵对教头的指令质疑、漠视,甚且置之不理的。庆之一副爱做不做的样子,让接触到庆之的教头,无不莫明而生一肚子火气。想要修理庆之的教头于是常常叫庆之出列示范所教过的动作,因为不能没有理由处罚个人,所以凡是表现和庆之一样及更差的,一律处罚,或跳,或蹲,或滚,或是跑圈圈。可怜和庆之同队的新兵就成天被罚得团团转,因为受过啓芳斎教育的庆之在各种军事动作上是有一定水平的。
   
  充足的运动没有累坏庆之反倒让庆之壮硕了不少,日子虽然难熬,好歹一个月也过了。军营里要选一些人,和普通新兵分开来训练三个月,成绩及格的人担任十夫长。

  选拔的方法很简单,新兵每两人一对,用没有枪头的长枪对打,赢的对赢的,输的对输的,赢三个人的当选,两败淘汰。庆之轻轻松松就连赢三人,隔天早上,就到十夫长训练营报到去了。

  十夫长训练营就在原来的新兵训练营隔壁,这里的训练课程比新兵训练营辛苦很多,但同时也有趣很多,庆之总算开始认真学习,毕竟能当个十夫长也不错。

  庆之学习态度良好,动作表现出色,渐渐赢得训练营的教头欢喜。有一天,一位教头对庆之说:“好好努力,争取前几名毕业,每个梯次训练成绩最好的两个或三个人会被留下来当教头。在这里当教头就不用上战场。”

  此后庆之更用心学习,更积极表现,果然结训时,庆之被留下来当教头。

  穿上教头的红军服,庆之开始了雄纠纠,气昂昂的教头生涯。白天操课,酉时晚膳,吃完饭到就寝前是自由活动时间。训练营里有为教头休憩专设的康乐室,里面还卖酒食。新任教头满怀期待的踏进当学员时只能眼巴巴干望的教头康乐室,哇!竟然有人在下围棋,而且还有四、五桌之多,庆之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赶向前去。庆之看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教头,正在一面喝酒一面自个打谱。老教头围着金色的领巾,哇!一等教头长,教头里的最高阶级。由于想下棋的欲望大于一切,庆之顾不得对方的官阶,走向前去,行个礼:“长官好!卑职能有荣幸向您请教一盘棋吗?”

  “你是刚上任的教头,你不知道我只下彩棋吗?一盘一吊钱。”

  庆之伸了伸舌头:“我还没官饷,没有钱,不过你要是能赢我一盘,我就一天任您差遣。”

  “你认为你一定赢我?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我想最少有二十年了,希望你的自信和你的本事是一致的。”老教头从怀中拿出二个小沙漏:“每一手都得在沙漏滴先前下定,沙漏滴完未下就算输了,你敢不敢下?”庆之好想下棋,那管什么沙漏不沙漏的,当然一口答应。

  两人坐定猜先,摆好座子,先下的一方把沙漏翻过来,下好子后,等待对方落子,对方也把沙漏翻过来,下好子后,另一方得立刻把沙漏翻过来,在沙漏没滴完前可以思考。使用沙漏布局阶段,庆之没有什么困难,但是一进入中盘,黑白两军开始攻杀,在沙漏的催逼下,庆之的脑袋瓜子,竟然像装了浆糊似的,不是昏招,就是勺子,满盘棋七零八落,庆之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认输了,再来一盘好吗?”庆之的声音有点哽咽。“要下可以,拿钱来,不然先把你的承诺兑现了再说,明天晚膳后到这里找我报到。”庆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下围棋也有输这么惨的一天。

  隔天,抱着一颗忐忑的心,庆之来找老教头,不知道老教头会叫自己做什么事?庆之被老教头带到营里的库房“哪!把这堆米搬到那边去。”那米像小山一们高,庆之搬了整整一个时辰:“报告教头长,米搬完了。”“米一共有多少包?”“什么?刚才没数,不知道有多少包。”“哪!把米搬回去。”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有多少包米?”“报告教头长,一共一百八十九包。”“好!回去睡觉吗!”

  第二天,庆之又跟老教头用沙漏下了一盘棋,庆之又是输了一塌糊涂,所以第三天庆之又到库房报到了。“今天你去把库房里所有有阶梯的地方都走一遍。”这回庆之小心的把所有的阶梯都数清了数目。“现在把库房里所有的灯火都熄灭,然后再把所有的阶梯走一遍。”庆之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走完。“太慢了,再来一遍,要快。”一共试了五遍,老教头才满意。

  尔后的日子,庆之几乎把库房都翻遍了,然而却连一盘棋也赢不了老教头。庆之心里纳闷:“这老教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啊?虽然说自己不善长下快棋,但是下这么多盘了,连一盘都赢不了,显然老教头的棋力是比自己强很多的。”庆之原以为自己的棋力很强,怎知这里还有如此高手。

  “报告教头长!您的棋力这么强,怎么不去考品位?我看您不在柳恽之下。”“棋檀盟主?别妄想了,没有门第那个位子是坐不住的。何况比我强的人还多的是。像岭南的识贤大师,吴郡的玄清师太,益州的梁师友,对了,他们每四年都会带着得意的徒弟来茅山找陶弘景论棋,算算日子快到了。听说识贤大师的徒弟欧阳頠和玄清师太的徒弟顾思明棋力都非常了得。你这阵子库房都摸熟了,刚好可以代理我的职务,这回我要请一个月假,好好跟这些高棋会一会。”庆之听了,口水都流下来了,他也好想去啊!就算下不到棋,看看也值得。

  虽然去不了茅山,不过代理教头长管理库房却是一件很过瘾的差事。老教头离开军营的那天庆之拿到金白相间的代理教头长领巾,换下自己的蓝色初级教头领巾,从初级教头的大营帐搬到库房旁一等教头长的独居营帐,帐内还分前后,前帐有案头是教头长办公的地方。后帐才是寝室,帐门外还有两位卫士站岗,随时接受教头长的差遣。一等教头长是这个训练营除了领队将军外的最高长官。庆之进进出出,每个人都得向他敬礼,庆之简直爽爆了。

  有一天,大匠卿裴邃来训练营视查,刚好领队将军不在,庆之是营里阶级最高的,责无旁代由他来接待。大匠卿是管工程的最高长官,首先视查的地方当然是库房:“教头长啊!这堆米有几包呢?”“报告长官,一共二百五十七包。”裴邃还真的叫随从的士兵一包一包的数。“教头长啊!这里的阶梯有几阶呢?”“报告长官,从这里上去二十三阶,到那边上去十六阶,转过来往下二十二阶,远处那个梯子十八阶。”“很好!难怪你这么年轻就能代理教头长,老教头长很会下围棋,你呢?”“报告长官,卑职围棋下得还可以。”“还可以?不错喔!今天我会留下过夜,晚膳后下一盘吧。”出乎庆之的意料,裴邃的棋艺竟然也非常高超,庆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赢了一目半。

  庆之不知道裴邃已经被皇上任命为抗击北魏大军的元帅,正马不停蹄的视查各地区军队准备组成北伐大军。隔日,裴邃带着随员匆匆离去。庆之又回复日常生活,对即将巨变的世界毫无所知,毫无所觉。十数日后,老教头回营了。庆之兴奋的询问茅山论棋的情况:“您打败几个人?最后谁是冠军?”“哈哈哈!我一个也没打败,以前为了下彩赢钱我常下假棋,名声搞得太臭,他们不会让我参加论棋的,不过没关系,这次我压棋赢了六千两,我要办理退休了。而后在茅山下顶间酒馆来经营,再买个小妾,舒舒服服过个几年。”“到底谁最厉害?”“不知道吔!他们还继续在下,我赢够了,先回来。”

  庆之迷惑了,老教头下棋只是为了赢钱,胜负不重要,名誉不重要,现在很少棋手知道他,百年之后没人记得他。这样的围棋生涯对吗?下棋难道不该追求点高尚的理想?

  老教头退休了,上头很快派了接任的人,庆之又回到了初级教头的岗位。结训完的新兵上前线了,另一批新兵又来报到,转眼要过年了,因为训练不能暂停,所以教头们是轮休,庆之被排到第一梯次休假,可以在家里吃年夜晚,但是年初三就得回营报到。庆之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大哥的儿子已经会走了,而大妹已经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不知道晓兰现在怎么样了,庆之迫不及待的赶到啓芳斎,像往年一样,校园里空无一人,晓兰父女正在屋里烤火取暖,看到庆之前来,钱仲方喜出望外,连忙起身相迎,但是晓兰看到庆之时表情却怪怪的,说高兴嘛又带了点冷淡,说热情嘛似乎缺少渴望,总之不像分开很久的恋人突然见面时该有的激狂,只是亲切,像兄妹的那种亲切的感觉。“陈霸先没来吗?”庆之对晓兰提起那不开的壶水。钱仲方引庆之入府后告诉庆之:“陈霸先的家里来给晓兰提亲,我想推辞所以告诉陈家晓兰只嫁给将军,没料到陈霸先这浑小子二话不说就从军去了,听说刚被派到岭南去。”“看你这身军服,你是在当教头,你知道吗?教头最高只能升到一等教头长,永远不能当将军的。像你这样没有门第的人家,要当将军,唯有上前线靠战功才能晋升。我和现在的统军元帅裴邃颇有交情,我给你写封推荐信,你找机会去见裴邃,先弄个一官半职,再找方法升将军。事不迟疑,别拖时间,假如陈霸先升了将军,我只能照承诺把晓兰嫁给他了。”

  庆之看晓兰的表情,心头顿时凉了半截,陈霸先是世家大族,只要一点战功立马升将军,这种道理晓兰不会不知道,所以晓兰应该已经在做当陈家媳妇的心理准备了。

  庆之喜欢晓兰,陈霸先喜欢晓兰,那晓兰喜欢谁呢,陈霸先高大,英俊、风趣、胆大豪爽,家境富裕,社会地位高,晓兰凭什么不选陈霸先而选庆之呢?钱仲方是比较喜欢庆之的,因为庆之可以继承他的教育事业,晓兰如果嫁给庆之,庆之跟晓兰几乎可以确定会留在他身旁,他等于多了一个儿子。如果晓兰嫁给陈霸先,也几乎可以确定,晓兰会跟着当官的丈夫远赴他乡,他一个老人就得寂寞地渡着晚年。倘若晓兰孝顺,舍不得离开父亲,自然就会选择庆之,这是庆之的一线希望,使他敢于和陈霸先争爱。

  回到营里的庆之,每天眼巴巴的望着军营大门,祈祷能看见裴邃的身影,远方车马掀起的尘土每每引动庆之的注意。一个小小的教头要如何才能面见大军元帅?庆之有着纠心的苦恼。还好上天没有折磨庆之太久,这梯次新兵结训,需要数名教头带领他们到前线报到,庆之当然极力争取,因为这个任务有半路遭遇敌方攻击的危险,而且路途舟车劳顿,又有保护新兵不出意外的责任,甚且还得在指定日期内到达,否则会被军法处罚,所以绝大多数的教头都没有意愿,庆之因此很容易的争取到这个差事。

  因为裴邃治军有方,一路运输补给顺畅,庆之完满达成任务,新兵一个不少的送达目的地。由于庆之有介绍信,得以名正言顺的晋谒大军元帅,很幸运的裴邃并没有忘记这个下棋赢他的小伙子,裴邃看完了钱仲方的推荐函对庆之说:“好吧!你就留在我大帐当郎将吧。”别看郎将中有个将字,郎将可跟将军一点关系都没有,郎将就是元帅的侍卫,平时要轮值站卫兵保护元帅的安全,战役开打时则担任传令,骑着马在战场来回奔跑给各军宣达统帅的命令。韩信投靠项羽,项羽叫韩信当郎将,韩信就气跑了。郎将的阶级和十夫长一样,只是郎将陪伴在统帅身旁,身份和地位都不是十夫长可以相比,而且由于传令的关系,各将军对郎将无不客客气气,因为有时郎将少讲一个字就会给将军带来天大的祸事。

  对庆之这种年轻小伙子,完全没见识过战争,能够担任郎将实在是无与伦比的幸运。马上到来的会战将要给庆之这一生第一次的大震撼。

  大部队经过几天的行军,到达会战的预定地,远远看见满山遍野的敌军,双方都先忙着安营扎寨,沟火彻夜通明,巡逻士兵来来往往,庆之既紧张又兴奋,整夜无法成眠。天将微曦时,各军备饭,炊烟裊裊,五更饭毕,各军整装治械,列队依序进入阵地。布阵是会战胜败的大要素,各兵种要摆错位置,立刻就会醸成大祸。布在最前沿的是手持长方型大盾,腰悬二尺长,三寸宽的剑的士兵,为什么大盾兵要用这样的剑,这是几千几万次会战演变出来的,等会战役开打就会明白。大盾兵的后方排排站的通常是左手持小圆盾,右手拿长枪的士兵,再后方是弓箭手或弩兵,弓是用手拉开来射,弩一般比较大且重士兵要坐在地上,手脚并用才能拉开弦装箭。通常在弓箭手的后面还有戈兵,戈兵不带盾牌,当敌阵被攻破时,戈兵可以快速进攻,不过戈兵没有盾牌防卫,如果不小心曝露在箭雨之下,会死伤惨重。再来布在最后方或左右两侧的是骑兵。头脑正常的指挥官是不会叫骑兵去冲击大盾兵,骑兵大都用在破阵时突破缺口,或者迂回到敌方侧背扫荡敌方的弓箭手和戈兵。大型会战往往不会缺少霹雳车和石炮,霹雳车一次可以发射二、三十支箭,用来阻止骑兵或戈兵的攻击,堵住阵势的缺口。石炮则是平射的投石机,用来破坏大盾兵的方阵。该有的武器装备双方都有,就看双方的指挥官在临战时如何运用。

  咚!咚!咚!双方都敲着战鼓,让士兵前进,渐渐的双方进入弓箭的射程,大盾兵的方阵中间的士兵把方盾盖在头上,哗!双方的弓箭手都把箭射向空中,两片大乌云纷别向前飞去,在空中短暂的交会再分别向前落下,长枪兵把小圆盾高高举起,尽量蔽住身体,啪!啪!啪!双方都有不少士兵倒下,哀嚎的哀嚎,惨叫的惨叫,盾牌没挡到的箭射到身体上,幸运的擦到盔甲就弹开,倒霉的就插到颈子,腿肚,手臂,甚至眼睛里,什么武功在此时都没用,只能听天由命,咚!咚!咚!双方的士兵更加接近了。这时,双方的弓箭手都进入对方的弓箭射程,当乌云来袭时,赶紧跑到避箭木栅车后面,动作慢的就被箭吻了。碰!碰!碰!碰!双方的石炮纷纷作响,大盾兵的方阵不时被轰出一个洞,动作快的弓箭手赶紧向洞发射,大盾兵如果及时把洞用大盾补起来就没事,不然就会倒下更多人让洞更大。终于双方大盾兵的方阵碰在一起了,双方都用盾用力的推挤对方,这时候二尺剑发挥作用了,在盾与盾的间隙中双方都无法用剑挥斩,只能用刺的,不要小看刺击,只要剑入人体三寸就能致命。只要有一方的大盾兵被挤出一个缺口,后面的长枪兵就会蜂湧向那个缺口突入,冲破缺口就是长枪兵对长枪兵了,双方拿长矛互刺,这时候就要看那边的士兵平常训练的好了,个人武功完全没用,隣兵与隣兵要同时出枪,同时收枪,左手的圆盾不是保护自己而是保护左边的隣兵。当有一方的长枪兵溃败时,只要长枪兵一转身逃走,无法结阵,戈兵就会挥戈追杀。但是刚占优势的一方别高兴太早,对方的长枪兵一散开,迎面而来的将是霹雳车的弩箭,而且骑兵很快就来了,戈兵一但曝露在空旷地,就是待宰的羔羊。所以己方的骑兵也必须立刻出动。最后,骑兵对骑兵往往成为战役胜负的关键。

  这场会战,北魏军二万八千人,南梁军三万五千人,但是北魏军有一万骑兵,南梁军只有四千骑兵,从辰时打到申时,双方都无法扩大战果只能鸣金收兵。战场上,北魏军留下六千余具尸体,南梁军则躺下了八千人。

  战后双方清理战场,建立永久性营寨互相监视。当夜,庆之陪同裴邃视查慰问伤兵,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有的要切断手,有的要锯掉腿,眼看救不活的要用锤子敲后脑速死。庆之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战争果真是这样打的吗?”看了会战,庆之突然明白为什么碁法于兵了,棋罢两奁收黑白。会战结束,双方各自收集士兵的尸体,一大堆堆在一起,取下兵籍牌和遗物后,要么挖大坑埋了,要么放火烧了。本来活生生的人,会蹦会跳,会讲话,死了就跟棋子一样,不分贫富,贵贱,美丑,全都收到一个盒子里。庆之心中一股莫明的恐惧湧上心头:“有一天我是否也要站在队伍里,和敌人攻杀,我不是下棋的人而是被下的棋子,战役结束的时候,自己就像被收到盒子里的棋子一样和一大堆的同袍被埋到大坑里。”

  南梁军和北魏军沿着战线对峙,双方都在寻找机会突破对方,三、五天就会一次小冲突。

  一天,庆之的家里来信了,信中说,陈霸先击败山贼晋升偏将了,这消息仿佛一支大棍子猛然敲在庆之的的脑袋上。偏将就是准将军,预备当将军的意思。庆之赶忙去找裴邃,把原委说明后向裴邃请求:“让我当一名百夫长吧!我必须赶快立下战功晋升将军。”“好吧!你也该是历练百夫长的时候了,去找侦骑队的领队将军方大矩报到。”叫庆之当郎将,本来是想留庆之在自己身旁多观摩学习,这是日后成为大将军难能可贵的经验,无奈庆之等不得,这是命运的造化,就让命运去主宰吧。

  侦骑队有五个百夫长,一名偏将当副军主,一名领队将军是军主,侦骑队的职务是侦查敌情,搜索敌踪,因为全都是骑兵,必要时也是快速打击部队。庆之有一百名部下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急于有所表现的庆之,日日夜夜都在操练他们。上次会战,庆之看到超过七成的伤兵都是箭伤,但是弓箭的射击技巧不是一般士兵短时间内可以练成,何况要在马背上一面奔驰,一面射击更是艰难。庆之设计了一种轻便的小弩,一次可以装填三箭,连续发射,左手持马缰,右手持小弩,骑马接近敌人时,十步内发射,百发百中,庆之的构想是五百名侦骑,每人配备二把小弩,鞍头左右各挂一把,临阵接敌时,一骑六支箭三千支百发百中的箭,一定可以重创敌阵,瞬间在敌阵的侧翼打破一个大缺口。

  庆之把做好的模型拿给裴邃看,裴邃吩咐营中工匠先做二百把小弩和六千支箭给庆之试用,就在小弩和箭做好不久,一天,裴邃接到报告说,北魏寿阳城城内有人愿做内应。裴邃下令全军动员,大部队后面跟上,自己点了三千骑兵先行,庆之所在侦骑队也在三千骑中。一路衔枚疾走,于傍晚前赶到城池下,然而内应并没有出现,裴邃不得已命令士兵用大斧砍城门,城上的守军用箭射,用热油淋,一没有攻城设备,二没有大盾防护,破城门的行动遂变成惨烈的自杀。在军法的威逼下,南梁士兵前扑后继的送死,等攻进城的时候,已经阵亡了四、五百人,接下来是更激烈的巷战。打了一整夜,黎明时,眼看快要夺下城池了,城外忽然出现大量军队,一看旌旗竟然不是南梁的大部队而是北魏援军。裴邃百般不舍,无奈的下令撤退。现在是实围战了,庆之和部属死命保护裴邃,小弩和连发箭发挥了奇效,让庆之一行冲出重围。回到大营,裴邃立马斩了迷路误期的指挥官蔡秀成,同时将庆之晋升为将军。庆之固然护驾有功,但是一下子连升三级,好像很奇怪。不是裴邃特别关爱庆之,三千骑出发,活着回来的还不到九百人,侦骑队领队将军方大矩以下百夫长以上军官只有庆之一个人没死,战场上来不及训练出另一个侦骑队领队将军,只好叫庆之走马上任了。

  庆之连夜修书,一封寄给钱仲方,一封寄给家里,他终于晋升将军了,他可以娶晓兰了。然而,老天跟庆之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庆之的信还没有送到义兴和吴兴,钱仲方的信却早一步到达了庆之的军营。钱仲方告诉庆之,陈霸先上个月领军全歼山贼,晋升将军,这个月初已经返乡和晓兰成亲。

  当夜,庆之和同僚喝酒,喝得大醉,而且醉得满地打滚。

  这一年,庆之随同裴邃四出征战,大部分是攻城,骑兵只是远远在马背上观战。虽然裴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是庆之看在眼里,总觉得裴邃的攻城战术有很多不妥之处,每场战役有很多士卒是不必要死伤的。庆之还没想到改进的方法,只能默默研究。

  隔年新年刚过,箫衍派朱异去会晤北朝新投降过来的徐州刺史元法僧。裴邃指派庆之带他的五百骑兵去接应。在彭城庆之见到了一样来接应的胡龙牙。

  “哇!怎么你也当将军了。”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我爹是胡文超,我一参军就是偏将,二年才给我升将军,闷死我了。”“你小子还真有办法,什么门第都没有竟然二年也升了将军,你干了什么好事,赶快招来。”话匣子一开,老同学天南地北聊个没完没了,“唉呀!还真气人,没想到晓兰竟然给陈霸先捷足先登了。”“不过,这对我可是好消息,我有个妹妹还没嫁,这回我们随朱异回京,顺道到我家去,保证你会喜欢的。”

  吴郡,南梁第三大城,本来就已经很热闹的街道,今天更是人山人海。吴郡最大的酒楼泰豊堂的门口,插了一面大旗,上面斗大的字写着“比棋招亲”,大棋的旁边立起一大片棋盘状的看板,上面布满从十九路横十九路,三百六十一根钉子。听说顾宪之的女儿顾思明年方十八,拒绝了所有来提亲的人,跟她父亲说,她要嫁给围棋,因此她父亲就办了这次比棋招亲。凡是三十以下,十八岁以上的男子都可以报名参加,初赛前四名的选手分别和顾思明对奕,再由顾思明挑选她的如意郎君。

  更奇特的是,泰豊堂的对面街道上,竟然有人摆了个棋摊,摊子旁也立了一面大旗,旗上也写着着斗大的字:“让天下一先”,摆摊子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这个人可真缺德带冒烟,人家比棋招亲热闹办喜事,你过了参赛的年纪,不能参加,也不用这样给人家寻诲气,而且好大的口气:“让天下一先,这不是摆明了告诉顾思明,无论你怎么挑都是次等货色。

  胡龙牙对庆之说:“你来吴郡是看我妹妹的,比棋招亲我来就好,你去教训教训那个狂妄的东西。”于是胡龙牙进了泰豊堂,庆之到棋摊上坐了下来。

  “年轻的军爷一盘一吊钱,下得起吧!”文士拿出两个小沙漏,

  “快棋会下吧?”庆之拿起白棋心想:“待会就拔掉你的大旗。”

  一个时辰后,胡龙牙喜吱吱的走出泰豊堂:“你怎么还在下?我今天全胜,明天还要来。”“咦!你这盘棋快输了啊,你已经输几盘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庆之的语气非常谦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在下益州梁师友。”“久仰!久仰!您的棋力远胜柳恽,为何不到京城一游,早早扬名天下?”“斗膳请教,茅山论棋,究竟谁是赢家?”“喔!小兄弟连茅山论棋都知道,那尊师是那位?”庆之愣住了,老教头并未收自己为徒,而且听老教头讲,这些人是瞧不起他的,所以不敢提起老教头。

  “家师远游,不愿意人家提他的名号,还请见谅!”

  “茅山论棋,还是识贤大师厉害,不过他老了,下次我会赢他的,你问我为何不去京城?我去干什么?去告诉皇帝老儿,他顶多只有五,六品棋力吗?柳恽给他定个二品,全国棋力高强的人,就没有地方摆放了,只能以柳恽为首往下推了,像小兄弟的棋力,如果我是二品,你就是六品,如果你是三品,那我到那里去了?”庆之仿佛挨了一记闷棍,原以为自己在棋壇已经是拔尖的高手了,没想到还差得远呢。

  “你参加过定品大赛吗?”“我去做什么?争棋壇盟主?茅山论棋那才是棋壇的顶峰,到溉主办的那个,连比赛规则都很可笑,他们用点空法比目计算输赢,以为一人一盘先下就可以平衡。我们用数子法计算输赢,先着的人贴给后着的人三子,简单便捷,一则不用下那么多盘,二则谁先谁后都不吃亏。”“陶弘景知道数子法?”“当然知道,有什么问题吗?”庆之纳闷了,陶弘景知道而不告诉皇上或者到溉,甚至柳恽。“那陶弘景和你比棋力如何?”“让二子他从来没有赢过。”“那他如何参加你们的论棋?”“陶大仙人是对围棋贡献最大的人,他不但提供场地食宿,连我们远道而来的盘缠都是他出的,让二子有什么关系,陶大仙人下得很开心啊!”“那柳恽和到溉知道你们吗?”“我没有见过柳恽和到溉,但是我认为柳恽是知道的,陶弘景应该会告诉他。”庆之明白了,为了皇上的二品,臣下是用心良苦,而全国百姓却不得不呆呆的去争那名不符实的证书。“你的棋力这么高,为什么远从益州来到吴郡这里摆摊?而且人家在比棋招亲,你在对门让天下一先,不会太缺德吗?”“哈!哈!哈!天机不可泄漏,益州很远的,来这里要花不少的盘缠的,而且你知道吗?顾思明可是玄请师太的爱徒,玄清师太是褚思庄的孙女,不能多说了,去!去!去!”

  回到胡龙牙的家,满心期待的庆之等着看胡龙牙的保证,胡龙牙的父亲和哥哥都在前线,家里只有母亲和妹妹,一个军人家庭,满屋子到处摆着盔甲、兵器,胡家小妹从小就与它们一起成长 。等胡家妹子移步大厅会客,庆之一看“唉哟!这那是小妹,应该叫胡大妹才对。”个头不比庆之矮,体型还壮硕过庆之,还好甜甜的笑容带着酒窝,娇嫩的声音,听了让人舒心入骨,白皙的皮肤,透着健康的红润。“小妹叫什么名字?”听到庆之一下子就问名了,胡龙牙和母亲仿佛松了口气都露出了笑容:“她叫丽晶,都怪我爹粗心,忘了我们姓胡,本来丽晶很好听,但是加上我们的姓就走样了。”庆之差点笑了出来,“还好啊!你哥叫虎牙,你叫龙牙,我还以为小妹叫豹牙呢!”晚膳在欢笑声中进行,庆之很快融入了胡家。

  庆之不知道,为了胡丽晶这个名字,胡大妹子从小把邻里巷弄的小伙子全打遍了,到了二、八年毕,连一个提亲的都没有,要找媒婆,也全被推辞。月下老人是很有智慧的,赤免马最终会配上关老爷,至于谁是赤免马,谁是关老爷,那是人家关起房门的事,月老就没兴趣管了。

  隔天,庆之陪胡龙牙再去比棋招亲,泰豊堂里的人更多了,顾家是城里的望族,想攀这门亲事的人可多了,再说又不是最赢的人中选,所以报名踊跃。“顾小姐长什么样子啊?”“什么时候顾小姐才会现身?”泰豊堂里不少人在交头接耳的讨论,“人家在进门的大屏风上不是挂着画像吗?都不知道眼睛长那去了。”不说,庆之也没注意,还以为那是泰豊堂的装饰画,因为那画中人太美了,不像现实中的真人。

  庆之在对奕的人群中转了转,感觉没什么可看性,信步走出泰豊堂,看见对面的棋摊上,有人在跟梁师友下棋,走近一看,庆之倒抽了一口气。那是一个年纪和庆之相仿的年轻人,星目剑眉,英气逼人,说多英俊就有多英俊。看进行中的棋局,来人棋力竟然不在梁师友之下,在小沙漏不断翻转的声音中,两人战斗得浑然忘我,全然不管围观的人,棋局终了,还是梁师友赢了,不过梁师友却赶忙捲棋子收摊:“还愣在这干什么,我这面旗子就是因为怕你不来才立的,茅山论棋,人家顾小姐和你下完棋,回家后弄得茶不思,饭不想,都病倒了,赶快进去吧!欧阳頠小兄弟,识贤大师的得意高徒,这场比棋招亲就是特地为你设的啊!”欧阳頠,至少要让三子,庆之才能跟他抗衡,泰豊堂里的那些人,唉!

  当然,整个晚上庆之都得听胡龙牙唉声叹气了,和胡大妹子的姻缘一则要胡龙牙父亲的同意,二则要庆之父母的首肯,庆之想趁返回防区向裴邃报到前,回义兴一趟,禀告佳音,请家里派人到胡府提亲。

  欲知下回分晓,请看第六章:骑兵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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