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
咚咚咚咚……
大清早,向来平静的平京棋院里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准是国少队里的哪个孩子,这么毛躁,林海捧着一叠资料,边下楼边皱眉,正想着等下要去国少队来一次训话,一个少年就冒冒失失地撞进了他怀里,林海不得不扶着扶梯才免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尴尬局面,但手中的一叠资料则很不幸地做了替罪羊,化为片片白蝶,飞舞着落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少年连连道歉,手忙脚乱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资料,一抬头,“林、林老师?!”
像是撞了鬼的表情,熟悉的脸孔让林海认出少年来。
“周舟,你怎么跟三年前一样,还是这么毛躁。”
“哈哈!”少年摸着后脑勺干笑,“我来看陆大哥,听说他今天有比赛。啊,快来不及了,林老师,我先走了。”把资料往林海手里一塞,少年逃也似地跑了。
来不及?林海看看手表,离比赛开始还有整整一个小时,这个周舟啊,摇摇头,转身走开。自然,他是看不到飞奔着离去的少年吐着舌头,一脸庆幸逃脱的表情。
因为事先约好,陆行早早就等在了赛场隔壁的休息室里,看着跑得气喘吁吁进来的周舟,不由摇头。
“小舟,跑这么急做什么?”
小舟先冲到自动饮水机前狠灌了一杯水,才道:“真是倒霉,上楼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林老师,还好我跑得快。”
“林老师很好的人啊,你怎么这么怕他?”陆行大笑,从预备队的时候周舟就毫无理由地怕林海,三年来竟一点没变。
“笑什么笑。”小舟垮着脸,“我就不信你没有怕过什么人。”
“唔……要说怕的话,应该是现任的棋圣吧。”陆行回想一下,自己生平最紧张的时刻就是在接受楚怀名指导的时候,虽然只是那么一次,却受益非浅,那局棋,他终生难忘。
“哈,真的?”小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想了下,突然转过了话题,笑嘻嘻地凑到陆行的耳边,“昨天的比赛我输了。”
“那不是进不了幼狮赛的决赛圈了吗?你干吗还这么高兴?”陆行感到惋惜,小舟现在也是职业二段了,对于没能国少队的低段棋士来说,幼狮赛是他们所能参加的最高水平的赛事。
小舟无所谓道:“积分不够,赢了也是同样的结果,进不了决赛圈有什么关系,我的积分已经很高了,前十名是跑不了的,我爸说了,只要我能在幼狮赛里拿到前十,就让我继续当职业棋士。嘻嘻,陆大哥,我跟你一样,要走学业围棋两不放的道路啊。而且,你知道我昨天在决赛榜名单上看到谁了?”他神秘兮兮地眨着眼。
“谁?”陆行配合着问。
“南见儿啊!”小舟兴奋地拍着桌子,“那家伙,好象去年也参加了幼狮赛,我在网上有看过他的棋谱,总算在今年打入了决赛圈,哼哼,依我看他去年就应该进决赛圈的,肯定是比赛的时候又走神了。”
“呃……南见儿的棋力有那么好吗?”青年沉稳的脸上掠过一抹疑惑,当年的预备队倒数第一名,如今已是幼狮赛的风云人物了吗?
“谁知道,都三年没见他了,我在预赛里没碰上他,好象跟我不在一个赛区,要是能跟他下一局的话就好了……再说南见儿那家伙,说不准的,当初在预备队的时候我就没搞懂过他的棋力。”小舟砸砸嘴,突然转过了话题,笑嘻嘻地道,“陆大哥,赢了今天的比赛,你就是职业五段了吧,要请客的哦。”
“诶?……要是真的能赢了话,少不了你的一顿。”一向沉稳的青年难得露出了不自信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今天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厉害啊,胜负的机率各半吧。
毛毛躁躁的小舟自然是没有看出陆行不自信的那份细心,撑着下巴眼睛眨啊眨地道:“成为了职业五段就不一样了吧,可以参加更高水准的赛事,跟高段棋士下棋,指导低段的棋士……”一边说一边想象着,少年黑白分明的眼里快要冒出星星来,低段棋士对高段棋士的羡慕与景仰,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心情,即使同处于围棋的世界里,高段棋士与低段棋士之间也是云泥之别。
陆行望着少年兴奋的脸,用力揉一下他的头,正色道:“小舟,别把围棋想简单了,职业五段不过是高段棋士与低段棋士的分界,成为了职业五段,以后面临的将是更激烈的比赛,升段不会像低段的时候那么容易了,很多棋士甚至一辈子都只能走到职业五段这一步。”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分外景仰那些高段棋士,从成为职业棋士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要以他们为目标,恩,我一定可以的。”少年的手握成了拳头,坚定地点点头,“我相信陆大哥也可以的。”
青年仿佛被少年的乐观自信感染了,露出了一抹笑容。
“啊,时间差不多了,我还要上课去。陆大哥,拜拜!”周舟瞥了眼挂在墙上的钟,立刻跳了起来,匆忙地向休息室外冲去,到了门口,突然又回过头来,“要好好加油啊,陆大哥!”
陆行点头,目送少年匆忙离去的背影,喊道:“小舟,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少年的声音远远飘来。
收回目光,青年的神情如平常一般沉稳下来,以高段棋士为目标,一定可以在围棋的道路上不断前进着,即使今天的这局棋输了又怎么样,只要他尽了力就可以了,五段、六段、七段……他的目标是平京棋圣的头衔,总有一天会赢得的。
“到得真早啊!”裴少秋不知何时走进了休息室,观察着陆行的神情,“你好象一点也不紧张。”
陆行微微讶异地看着他:“面对任何比赛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是我们棋士必修的功课啊,对了,你……今天好象没有比赛。”
“恩,不过楚禹有啊,我是来看他的比赛的,说来还真巧,跟你一样,赢了今天的比赛,他就是职业四段了。”已满十八岁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裴少秋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成一些。
要不是有必须赛满多少场才能升段的规定,单就胜率来说,楚禹恐怕早就不止是职业四段了吧,陆行垂下了眼帘暗暗想着,事实上,如果不是楚禹这几年来参加的比赛太多,以至不得不放弃一些升段赛,说不定今天坐在这里跟他争夺职业五段资格的人就是楚禹了。比较起来,陆行还是宁愿面对现在的对手,至少还有几分胜算,如果换做了楚禹,陆行就只有摇头叹气了,在国少队的时候,他就已经非常清楚楚禹的厉害了,除了裴少秋有时还能跟楚禹一争输赢之外,其他人十局也未必能赢楚禹一局啊。
“楚禹他今天一定能赢。”陆行道,话一出口,便察觉自己的口气不对,对他人的信心似乎詹显了自己的不自信。
裴少秋果然听出来了,略略惊讶地看着陆行:“看你的轻松的样子还以为你对今天的比赛很有信心呢。”
“不是……只不过是做好了尽全力的准备罢了。”陆行也无意掩饰。
“恩……”裴少秋突然沉下了眼,“可是即使尽了全力……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呀……”
陆行略微一怔,突然间明白了裴少秋的感受,围棋,始终不是只要尽力就能走到顶端的运动,每年都有那么多的人成为职业棋士,可是真正能走到围棋世界的顶峰的人,能有几个?
在灯火通明的夜晚,国少队里正进行着一场庆祝会。虽然早就不是国少队员了,陆行还是收到了来自国少队的邀请,大概因为他今天艰难地赢得了比赛成为了职业五段的缘故吧。庆祝会现场都是国少队那些未成年的少年们,没有一个年长者,会场到处悬挂着彩灯,从布置来看怕准备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显然,没有人认为楚禹会输掉今天的比赛。不过看着少年们兴高采烈的样子,陆行觉得与其说他们是在为楚禹顺利升为职业四段而庆祝,倒不如说是他们想借着机会狂欢一番,因为在最初的几句贺语之后,庆祝会的主角就默默地闪到了角落里,一帮少年各自玩着,也没见一个去跟庆祝会的主角说话的。
悬挂在头顶的彩灯不停地变化着颜色,让陆行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随手拿过一杯清水,这些未成年的少年们总算没敢准备酒,陆行又不喜欢喝那些碳酸饮料,穿过又唱又跳的少年们,向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楚禹走去。
察觉到有人在对面坐下,楚禹下意识地抬头,看到是陆行露出放下心来的表情,对陆行笑了笑,当然是平常那种礼貌性的微笑。
“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今天的主角。”陆行随便找了个话题。其实从他来后就一直暗自观察着楚禹,这个背负着天才的名称的少年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对所有人的祝贺一一道谢,从他的眼睛里,陆行看不出楚禹对自己升段表示出哪怕是一点点的高兴。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陆行不禁好奇起来。尽管是运气的成分占了很大,但陆行对于自己今天能成为职业五段还是很高兴的,从今天开始,摆在他面前的道路变得更宽广,但也更崎岖。
楚禹的回答很随意:“哦……只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陆行不解,不习惯这样的热闹吗?应该不会,作为楚氏一门,楚禹应该经历过更热闹的场合。
看出陆行的不解,楚禹抬手指了指悬挂着的彩灯,道:“看惯了黑白二色的棋子,所以不习惯这里的五颜六色,总觉着眼花。”
陆行怔然,楚禹的话在脑袋里转了好几圈,才感叹道:“不习惯不行啊,以后……当你在围棋的世界里不停地前行,必然会有其他的色彩融入这个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里。”
这次轮到楚禹有些不解,想了想似乎又有点懂,张张嘴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我只要黑与白。”黑与白,黑棋与白棋,自己和对手,在围棋的世界里,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陆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失笑起来,喝口杯中的水,润润喉才道:“差点忘了,我还没向你道贺,恭喜你升为职业四段。”
“谢谢。”楚禹再次微笑,只是一闪而过,笑容就消失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陆行看着他的神色变化,满心疑惑,他真的不怎么高兴自己升为职业四段了吗?却哪里知道,楚禹不过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是那南见儿三年来居然一次也没来平京棋院参加过升段赛,至今仍然是个职业初段。
南见儿啊,现在的你,能够成为我的对手吗?楚禹在心里默默地转动着这个念头。不能拥有一个毕生的对手,即便成为了职业九段又怎么样,围棋,始终要有两个人来下。
这个时候,住在某旅馆正在煲电话粥的某人仿佛有所感应,对着话筒连打几个喷嚏,惹得电话另一端的人紧张得连连追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叫某人不得不解释了大半天,就差没指天发誓了,直到挂上电话,才松出一口气,然后哇啦哇啦地大叫:“哪个混蛋在背后说我?”
……………………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小面团必看……………………
某日,南、楚、白、安四人正于庭院树阴下下棋,忽然,天降一物,从树叶中穿过,直直砸于棋盘上,四人大惊,围蹲于棋盘边,注视该物。但见此物通体洁白,约足球大小。
“何物也?”
南乃好奇宝宝,伸手触摸,指尖触及,只觉此物绵软,略带弹性。正欲抓起,仔细观察,楚忽抓住南的手,紧张道:“此物来历不明,危险,莫碰!”
话音未落,只听身边传来安的声音:“白,你干吗?”
原来是白竟已将白色物体抓于手中,揉揉,捏捏,鼻前嗅嗅,安大惊,一把夺过,扔回棋盘,该物弹滚数圈,停止不动。
“咄!一个面团而已!”白得出结论,略感兴趣道,“擀成饺子皮,做饺子吃去。”
“面团?”南又好奇地捏捏,“真是面团……做面条吃去!”
“不,饺子好!”安反驳。
“面条面条面条……”某南开始念经。
两人正争执间,白已拿起面团,对着楚道:“一人一半,你做面条我做饺子。”
“行!”楚同意。
此时,面团突一分两半,跳出一小人来,细胳膊细腿,圆圆的脑袋甚是可爱,噘起樱桃小嘴,细声尖叫:“面条?饺子?啊,救命啊!”
四人惊呆,半晌,齐齐喊道:“妖怪!”随即,只见漫天棋子通通砸向面团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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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此时请参照星爷的标准奸笑模样)
小面团,你算算看,从六月份开始你总共砸了我多少下,某瑞我今天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已经荣升如来佛祖的某瑞留与即将成为如来佛祖的某面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