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玉龙斗 低谷
这一年的开年,对中国的围棋来说,无比寒冷。
名为李诚熏的风暴,携新科世界冠军之势,横扫三国!无数名将成为他的刀下之鬼,包括夏子常,自然也包括李秀哉。
一个月之内,李诚熏面对李秀哉已经取得了三连胜。
韩国的媒体纷纷发出“李秀哉王朝已然崩溃”的哀叹。也有棋迷开始指责金贞贤,认为她使李秀哉分心,不那么专注于棋上。
看到这种说法,李秀哉往往不得不苦笑。
说是交往,两个人不过是一周固定吃一次饭而已。除了饭约,贞贤很少来找自己。她总是笑眯眯的说:“循序渐进啊!我在期待秀哉发现我的优点然后喜欢上我呀!一开始逼得太紧的话,会把秀哉吓跑吧?”
于是两个人保持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交往方式,并不比一般的好朋友更亲密多少。
即使如此,还是给贞贤添了不少麻烦吧?只怕,今晚要把她约出来吃饭顺便道歉了吧?李秀哉烦恼的想。
相对于对局成绩的下降来说,这种事情更让他感到为难和无法应付。
相比起李秀哉,夏子常的日子似乎要好过一点。
因为和王立浚的强力对抗,他的活力好像突然回复了!他的棋风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经常会输给下手。但是很神奇,面对最强者的王立浚,胜负居然是五五打平。
姚景程和小猪现在会很有兴趣的看他的谱,不论是胜的还是负的。王立浚则会扑上来和他厮闹:“常哥又拿我磨刀了是吧是吧?”
夏子常一径微笑,他其实从来没有拿任何人磨刀的想法。他只是想竭力抓住,在春兰杯和王立浚对局时,那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而已。
只是,很可惜,他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这让他有点不太满意,也正因此,在一些小型的比赛上,他对李诚熏的成绩非常之差。
现在的他,喜欢抓着小曾来打谱。从那孩子的棋里,从他博命一般的着法里,他觉得自己受益良多。
不过,即使在紧张的对局里,他偶尔也会走神。他会停下来,完全无视正在苦苦思索的小曾,默默的出神。
“可不想被那个家伙笑话呀!”有几次走神时,心不在焉的把玩棋子的时候,他曾脱口喃喃而出。
然后一惊,回神。
再看着对面小曾无言的表情,他忍不住哑然失笑:自己,对棋的感情,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刻呢!
接着又会自嘲:也罢也罢。反正自己从来就不是成仙成圣的料子。才不像某人,痴于棋,魔于棋,生生成障。
这种时候,夏子常就会施施然起身,向小曾道声歉,暂时封盘,去打他的越国骚扰电话。
李秀哉的声音总是平淡而严正,从来听不出来没有特别高兴或者不高兴。不过,也从来没有拒接他的电话便是。
话题,一如既往,自然还是棋。
有时候,子常还会用秀哉的绯闻对象开开他的玩笑。听着秀哉终于暴跳,子常于是大笑不止。笑够了,就继续回到棋室,进行他的拼杀。
事实上,夏子常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没心没肺。他其实一直在担心李秀哉。
海那边传来的秀哉的消息,似乎不妙。在子常看来,秀哉似乎,渐渐步入了自己刚刚走出的那个泥沼。
所以,他很有些替秀哉担心。
只是,电话打过去,对方依然是淡淡的声音,听不出疲惫抑或沮丧。这让子常有些无力,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如何能帮上秀哉。
所以他振作起精神来,陪秀哉聊棋,以及一些与棋有关的无关的八卦。他想,也许这就是秀哉想要的……
如果后来不是那件事发生的话,也许这种不痛不痒的越洋电话还是要继续下去。
国内的媒体对于李秀哉的状态下降,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病态兴奋。不时在采访的时候问夏子常,对此有什么看法。提问时,眼睛里闪烁出不容错看的幸灾乐祸的光。
也因此,这种提问往往让夏子常恶心。
这种恶心,终于在某一次访谈中达到了顶点。
当那个电视台的记者把长枪大炮对准了夏子常,并且甜腻腻的开口:“恭喜夏子常九段,你的老对手最近状态下降哦~~~~~~”的时候,子常已经觉得非常不舒服了。
她的下面一句话终于让他勃然变色。
那记者说:“李秀哉九段终于堕落于凡尘,请问,您看好谁能成为三国中的第一人呢?您自己会加入这场竞争吗?”
于是,这位记者有幸目睹了媒体眼中好好先生的夏子常的勃然作色。
他一把夺过话筒,冷冷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开口:“李秀哉九段的成绩,已经不可能被超越!在我看了,他依然是世界围棋界的第一人。职业棋手的状态高低起伏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一时的状态下降小看棋手实力的话,只能显得无知且龌龊!”
记者于是赧然,不再说话。而夏子常亦无心圆场,拂袖而去!
不远处的姚景程似笑非笑的听着,到最后忍不住轻轻的鼓掌,对身边的楚衡笑:“出息了呀!终于有脾气了呢!你调教有功。”
楚衡苦笑:“你别在那里幸灾乐祸了!本来就是一浪费电话费的事情,现在倒好,得搭上机票钱了。大家一起下半月喝风吧!”
所以,当夏子常一鼓作气冲到楚衡面前说出想去韩国这等异想天开的想法的时候,女王陛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掏出了机票递给他:“玩得开心一点!剩下的商业比赛我都替你退掉了。”
然后飘然而去,留下夏子常一人在原地发傻。
“我说,认识你这么多年,没发现你这么圣母啊?”
夏子常奔向机场的时候,姚景程和楚衡正在围炉煮酒。姚景程看着楚衡笨拙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
楚衡终于把酒壶处理好,抬眼一笑:“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我敢吗?不过,你当年若是有这么一分对平岚……”
“你算了吧!就平岚那种德行,不占尽天下人的便宜,他肯停吗?就他,还稀罕我那一点点的费心去帮忙?”
姚景程苦笑摇头:“你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他不稀罕?男人,其实还是很稀罕能被别人宠的……”
楚衡嗤笑:“那你呢?天生受虐狂?”
姚景程笑着摇着酒杯:“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理亏,就会想法设法把话题绕到我身上来?我那是倒霉,可遇见了就是遇见了,心动就是心动,我有什么办法?至少我够诚实,可不像你!”
楚衡细细抿着酒笑:“我?我又怎么了?你难道不觉得,那孩子,实在是让人好到心疼吗?”
姚景程撇嘴:“好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你一个个的嫁过去,然后费心劳力的替他们打理琐事,摆平麻烦。我看,他日后未必承你的情!我看你到时怎么办?”
楚衡瞅着他,笑得很猥琐:“到时候?到时候我有什么吃亏?我可是喝到了头道汤的人,比起有些人能看不能吃十多年那可是赚到美国去了!”
姚景程“朴”的一口酒喷出来,他有些气急败坏:“你这女人说话时稍微注意一点行不行?”
楚衡悠然的摇着扇子:“诶,老实说,小妖啊!我当年要是喜欢上的是你,也许我们大家都要轻松很多吧?”
姚景程一脸不敢苟同:“谢了,不敢高攀。”
楚衡“切”了一声鄙视他:“真是没有品味没有眼光!”
院子里,林振玄一个人站在阴影里。他看着屋子里的明亮灯火,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不时飘来男女的话音和笑声。
天很黑,雪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