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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细雨 第51局:局里局外



    作者有话要说:【第51局:局里局外】故事简介: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局,允墨赢了,不顾二哥明显的不满执意赶去谢家的曲江园大宅。却没想到谢青寒已经等候多时。谢青寒身为诬陷事件的策划人,没有为自己行为作辩解,反而带允墨到九星桥观看初开的荷花。其中没有说到棋局最后的战况,也没说谢青眉如何的忿恨,没说谢家和其他江南各族的心态,大家自行想象算了,厚厚……

    ◎谢青寒:谢家现任家主,重病,温和,坚毅。

    ◎唐笑萱:唐门杭州分家的小姐,从小爱慕谢青寒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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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章起加上人物与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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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青寒:荷花の高洁

    荷花盛开的时节,撑一支长篙漫游于碧绿的莲叶之下,品一杯清茗,嗅得一身荷花的香味,写意成一种千古绝唱,悠悠流传的是它那纯洁的魂,也许纯洁是我们每个人的秉性,要想久久品味这翻纯洁的秉性,就得让我们的秉性开出纯洁之花。它的高洁缘于它生命的挣扎,也许生命一如荷花的高洁,超脱尘世才是其中的真谛。

    走出大门,抬头看看似乎燃烧了半边天空的晚霞,带着几分潮热的微风,心情却变得很好。

    刚才赢了,之前莫名的诬陷应该算是以自己的胜利作抵销。呃,看到谢家和其他人脸色忽青忽白,特别是那个谢家大长老不情不愿地点头承认自己之前的比赛算是合法,允墨的心里就格外地舒畅。接下来的日子应该能轻松度过了吧?不知道赢了这个江陵第三轮的比赛,棋会和作为官方代表的御棋院什么时候安排自己挑战上一界的棋公子?

    允墨关心的,是那个棋公子的棋力。

    他没有家族支持,能在人才辈出强手如云的江南一地连续数年占领第一高手位置,特别是连嚣张的谢青眉也不得不屈居之下,对方的实力可见一斑。至于“棋公子”的称号,呵呵,或者只有唯恐不乱的二哥允季邶最是关心。

    听听……“棋公子?倒也不难听。要不,小墨去把称号要回来玩几天?”允季邶把允墨拉上车子,坐在一角笑眯眯地盯着少年,有意无意地旧事重提,语气之轻松,言辞之随便,仿佛棋公子一号是街上路旁的小草随手就能“捡”回来似的。

    “不要。”

    这几年,允墨早就放弃和忽正忽邪个性飘忽不定的允季邶理论任何事情,就是允季邶似乎乐此不疲,每次把允墨一成不变的表情打破就得意洋洋上几天。

    “要啦,玩几天玩腻了咱们就送回去好了。”

    “不要。”

    “呃,要不到时候送给那个谢青眉好了……”允季邶捏了捏少年胖乎乎的脸,噗哧一笑,“就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拉得下脸来收。”

    对自家二哥这种恶劣的爱好允墨很是无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顿了一下,忽然道,“二哥,墨想先去看个朋友?”

    “哦~倒也可以,只是……”本来笑容满面的允季邶脸色一沉,凤眼迷得更细,阴阳怪气地回道,“今天出门,相士说不利西北方向,否则易生火灾重病纠纷结仇财星逢冲遭窃破财诉讼口舌是非阴阳不辩难得子嗣易泛桃花……”还没说完,马车外辕传来一阵压抑的闷笑,被允季邶撵去充当马夫一职的冯蔚然冯大掌柜忍不住笑了出来。

    挑眉,允季邶早就习惯了好友带善意的嘲笑,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继续说,“反正江陵那里都能去,就是西北方向不能,特别是那个叫什么曲江园的破院子。”曲江园,位于江陵城西北角,是谢家大宅所在。

    “二哥,他是我朋友……”允墨央求。

    允墨何尝不知道自家二哥是替自己不值,不过,奇怪的是自己却没有被朋友背叛的伤感。心如平镜,只想,去看看那人而已。

    “一句朋友就可以拿来利用?那么做你的朋友真是一本万利。”允季邶轻嗤淡笑,心里对某人自是不屑,转头不理。

    他知道允墨这个孤僻的小孩实际上拥有着一颗很敏感火热的心,棋艺上自然不用担心,可偏偏对他已经认可的人就好得让人受不了,比如说对那个邢远……

    允季邶不由得闷哼一声。年纪比人家还小,却鸡婆得让所有看到的人抓狂。每次刑小子闯祸你说你一个小孩子拦在前面作什么?给对方补习功课的是他,特意和对方下棋提高棋力的是他,对方出去玩晚回来留下好鱼好肉的是他……都不知道谁才是小孩子!

    而对现在这个谢青寒,允墨也维护得紧。

    好不容易得来《抱残》两册也送给对方,今天一事明眼的一看就知道暗中谋划的也跑不了谢青寒这个关键的家主,分明是他想利用允墨来对付家族中以大长老为首的另一派。以允墨的聪明哪能没有觉察,可怎么还不见允墨有疏远对方的意思?见面?那个快病死的家伙有什么好见的?每想到这,自认脾气和修养都是一等一好的自己就会忍不住妒忌。

    呵呵,是妒忌。允季邶看着窗外,思绪不定。

    马车缓缓而行。窗外不时传来小商贩叫卖的吆喝声,傍晚街上往来的人很多,个个匆匆忙忙,见到有江南陵王府官印的马车也没惊惶,只漫条斯理让到路一旁,等车过后才继续赶路,可见陵王老王爷的仁厚还是很深入民心的。

    允季邶坚持良久,却不见少年有任何反应,感觉到靠向对方那边的衣袖被轻轻拉住,不一会,动了一下,再过一会,再动一下,依然没有声音。

    怎么不继续央求呢?允季邶悄悄转过头看去,只见允墨低头坐在一边,伸出两指象捏棋子一般捏着自己衣袖的一小块地方。无奈,浑身上下很不舒服,几分酸意,几分心软,几分疲倦,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他拿沉默的允墨没办法,心里早就认定了这么一个人,再多的手段也耍不出来。

    甩开允墨拉扯的袖子,允季邶只是冲外面高声唤道,“蔚然你还呆在哪里做什么?赶紧掉头!”顿了一下,别过头,不清不愿地低声加了句,“没看见允小公子急着赶路吗?”

    冯蔚然冯大掌柜在外面抚额直叹气,暗道允季邶允大哥你别一生气就无视小弟我,真当自己是赶车的马夫了?

    不到一会地方到了,曲江园外,允墨还在想怎么通传进去,大门旁的树荫下蹭出一少女,快步走近,声音清脆,“小墨墨,你怎么才来啊!”少女原本圆圆的脸颊消瘦露出小巧的下巴,如果不是满脸的疲倦,更显秀气。

    唐笑萱?她不是月前被送回杭州了吗?怎么在这里?

    允墨正疑惑,唐笑萱倒没男女之防之类的顾忌,大大咧咧上前就扯着允墨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笑得纯真,“刚表哥醒来还问起你呢,一定要我来接小墨你进去!哎呀,笑萱在这里都等你一个多时辰了,我不管,一会啊你得陪我下盘棋……”

    旁边允季邶冷笑几声,倒没多话,只是和冯蔚然跟在其后。

    一进入宅内,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而行,无数深深浅浅的绿色映入眼中,粉墙黛瓦,湖水幽幽,翠竹青青,绿柳细枝随风软软的拂在脸上,别有一番滋味。

    唐笑萱在前面走得急,左曲右拐走进一个院子,庭院里种植了一丛翠竹,几株花木,阵阵浓郁的药味不时传来,一小童在屋檐下猫着腰看着煮药的小炉,闻声见少女回来,期期艾艾地说,“小夫人,公子说请客人去湖边,他在七星桥上燃香添茶恭候……”

    “什么?那混蛋病才好一点就跑去吹风?”唐笑萱还没听完就叫嚷着冲进了屋里,不一会手上挎了件披风又冲出来,也不和允墨几人打招呼,风风火火地往外跑去。

    难道谢青寒的病情又加重了?允墨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跟上去的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夕阳中,天空的红霞倒映在湖水中,数个别致的小亭子点缀其间,纵横交错的石桥桥面刚好与水面持平,桥与桥之间分割出一个个同样大小方形的湖面,水面上浮着是碧绿碧绿的荷叶,望去一片深绿……偶尔深绿中露出一朵朵或白或红的粉荷,清风拂面,带淡淡荷香,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工笔画般,幽静而平和。

    远远见深深浅浅的绿色中那一高一矮的人影格外的显眼。

    允墨迟疑一下走过去,允季邶正要随后,不想被半路闪出来看似护卫的老年人拦住。那老年护卫精气内敛,分明是武功到达顶峰的绝世高手,只伸手这么一个简单的姿势却蕴含着千万种变化,就算允季邶和冯大掌柜学武多年也不由得看之色变,闷哼一声停在原地。

    荷叶随风摆动着,而水波轻轻晃动,每一次晃动都恰巧漫过石桥。允墨在桥上走着,深深呼吸,伴随着空气中逸满荷的清香,越走越近,那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是清晰。

    一桌一椅,那人坐在铺着厚厚毛皮的木制轮椅,脸色苍白,轻轻咳着,身上披着件刚才唐笑萱才拿过来的披风,一件暗红色披风,一件颜色绝对不会适合那人风格的披风。而唐笑萱哪里有刚才凶狠的样子,弯着腰依在身旁,目光一直胶着在对方身上,甜甜笑着。

    是谢家的现任家主,谢青寒。

    谢青寒显然感觉到有人走近,抬起头见是允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嘴角轻扬,露出灿烂至极的笑容,低哑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小墨,怎么才来?”他的声音已经不复原来丝般的柔软,想来是重病刚愈。

    想到对方住的院子里那阵浓郁的药味,不由心中一痛。

    “……嗯,有事,晚了。”走近,允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来之时脑海里所有的问题都被眼前这个谢青寒吓走了,只余下满满的担忧。

    谢青寒,总是一脸温柔微笑的谢青寒,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允墨眼中的担忧,伸手在前面的小桌一指,“来下一盘。”又抚摸了一下唐笑萱的头发,唇角泛起一抹笑,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嗓子有点干,晚上我想吃蜜糖炖梨子,笑萱你去准备准备。”

    唐笑萱咬着唇,撇了撇嘴,还是不清不愿地离开。

    看着唐笑萱的身影消失在绿荷之间,回过头,谢青寒淡淡地笑了起来,清雅淡定的笑容仿若春风拂面,“你先吧,我想看看小墨的黑子。”

    允墨依言坐下,小桌上早就摆好棋盘棋罐,翻开面前棋罐的盖子,黑色的棋子闪着幽幽的暗光。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来而派唐笑萱在门口等候的吗?或者是准备好怎么回答自己的质问吗?或者是早准备好棋子准备对局的吗?

    无数个疑问纷纷涌入脑海,允墨抬起头看去,天边的红霞正是最灿烂的时辰,衬得对方的眼眸倒映着一小块血色。不过这场意外的对局,允墨并没有怀疑谢青寒带着恶意,或者说允墨早就感觉到对方一点恶意都没有,那眸中满是浅浅的笑意,神色间的温柔似能将人心给揉进去一般。

    近身才发觉对方似乎依然重病在身,才短短的时间,整个人就消瘦了许多,穿着几层厚厚的衣服还感觉到身体的削瘦,不健康的苍白清瘦的脸,皮肤透着病态的淡淡青影,唇上没有一丝血色,飘散的几丝头发连罐子里的棋子都不如,干枯而毫无光泽。

    心头一窒,只觉眼睛微微酸涩难耐。对方曾经是个多么温润如玉的俊逸男子,现在却已是形容枯槁,黯然无色。

    没有对话,没有追问,忘记了来这里的原因,更忘记了二哥允季邶和冯大掌柜还在桥的另一边等候着自己,允墨捏着棋子,凝神聚思,落下。

    谢青寒迅速地落下一子,似乎早有对策。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下得飞快,天色越来越暗,晚霞只留余辉,棋局下到最后,棋子几乎都看不清楚,只凭记忆和模糊间见棋子的落处,配和对对手棋路的猜测而下棋。终于,谢青寒收住手,把手上的棋子缓缓放回罐子里,“我输了。”

    允墨死死捏着棋子,没有接话,现在棋子的温润和棋盘上的胜利都不能驱散内心的阴影和不安。

    谢青寒偏着头看着面前满眼满目的荷叶,神情迷茫,过于苍白的脸色仿佛整个人便要化成一抹风随时消失不见,良久,说道,“前晚,笑萱是住在我的房间……她离开唐家寻来,明明是一个从小乖巧听话的女孩,却哭着叫我混蛋,抱着房间的柱子怎么都不肯离开……”转头对着允墨方向微微笑着,忧伤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语气出奇的平淡,“这么多年来我唯一一次任性,却是害了一个好女孩的后半生,咳咳咳……”声音渐低,用丝帕捂着嘴不住地低咳着。

    允墨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见到唐笑萱总觉得哪里别扭,原来是换了已婚妇人的发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好,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只能低着头死死盯着棋盘上的棋子。

    谢青寒,据说小时候大病伤到了内腑,这个时代的医术本来就有许多不足,就算是神医也没可能根治如此严重的疾病。这注定了谢青寒永远与医药相伴,大病小灾,再也断不了了。就算是平常天气,白天都要穿极厚的衣服,晚上要盖两三床被子,屋子里总是烧着暖炉热火,就是这样,还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冷。

    他不能跳,不能做太激烈的运动,连骑马都有些勉强,就连走路,只略长,就需要别人搀扶。连说话说得时间长了都会疲倦,每天吃的食物也极少,明明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但因着他身子弱,大家也不敢硬逼他多吃东西。

    这么一个人,苦苦支撑着日渐嚣张却不懂得收敛的谢家,这几年南翎棋会的成功,暗地里每个地方每个细节哪里没有谢青寒的影子?他只凭着自身的一股韧性,用病弱的身体顶着百年下不堪重负的谢家,企图创出新的天地……在棋艺之外,这个像荷花一样温润如玉的人,攻心的手段和心机,让允墨惊讶而佩服。

    “小墨,以后,请帮我照看着笑萱……还有谢家……好吗?”不复温润的嗓音如同身边随风摇晃的荷叶般轻柔地响起。

    “啪~”允墨一惊,手上的棋子落下,打乱了原来的棋局。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多年以后,允墨还记得谢青寒温润的声音里满是寂寞和无奈,当时天空已经大暗,昏黄的光线使允墨看不清他的表情,印象里只留下夜色中那件暗红色披风的衣角在风中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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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细雨 第50局:诬陷之局4



    作者有话要说:【第50局:诬陷之局4】故事简介:

    允墨VS谢青眉,比赛中。其中允季邶所说的一段理论出自东汉黄宪《机论》,下棋是要讲究机心,方寸纹枰之间完全容纳了中国社会数千年的刀光剑影明争暗斗。

    附注:黄宪,东汉慎阳(今河南省正阳县)人,字叔度。出身贫贱,父为牛医,而宪以学行见重于时。年方十四,颖川荀淑遇之于逆旅,与语移日不能去,以之为师表,称之为颜子;同郡戴良才高倨傲,及见宪归,茫然若有失,自愧不及;陈蕃谓时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于心,及蕃为三公,临朝叹曰:"叔度若在,吾不敢先佩印绶矣。"郭太守谓其汪汪若干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初举孝廉,又辟公府,暂到京师而还,竟无所就,天下号日徵君。著有搏奕名著《机论》、《天禄阁外史》等。世人以“汪汪澄波”的美誉,来称颂他的道德文章,并奉为归隐派文士(如竹林七贤等)的开山祖师。

    他声音虽低,被身旁数人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象捣了马蜂窝似的。

    “这位爷,你口气倒不小,是藐视我们南方棋派吗?”

    “啧啧,敢这样说青眉公子,只是不知手上的本事有多大了!”

    “什么北方的大族?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

    “原先不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现在倒也明白了。”成了众矢之的的允季邶允二公子依然没有被眼光杀死的觉悟,点了点桌上的杯子示意小仆添上热茶,面不改色地嗤笑,只有熟识他个性的允墨或者冯蔚然知道那双半迷着的凤目写满深深的冷厉之色。

    冯蔚然冯大掌柜早移动两步把身影藏在好友背后,挡住那些飞射过来的目光。君陵汐低垂着眼帘,仿佛没听见似的。允季邶的这番话以丹田之气吐出,在场所有人全都听到了。

    “弈之机,虚实是已。实而张之以虚,故能完其势;虚而击之以实,故能制其形。是机也,圆而神,诡而变,故善弈者能出其机而不散,能藏其机而不贪,先机而后战,是以势完而难制……”允季邶理也不理旁边被激怒的众人,顺了顺杯子里的茶沫,看了眼门外已经红霞满天的青空,自顾自地低喃。

    “季邶好友……”冯大掌柜嘴角抽了两下,额头直冒冷汗。我说我的允二公子允大爷允大哥,你背书也要看场合啊,何况看看其中有几个聪明的家伙醒悟过来,还有人招手让小仆送来纸张记录……如果谢家知道他们最宝贵的《抱残》棋谱被你允二公子在大庭广众之下颂读出来,还不知道怎么抓狂呢?

    “怎么了蔚然好友?你难道不觉得难得今天江南名士济济一堂,正好互相交流交流各自的围棋心得吗?”允季邶顿住背诵,手指在茶杯沿上转来转去,迷着眼睛笑得冯大掌柜头皮发麻。

    交流你个鬼!冯大掌柜擦了擦头上的汗。怎么你不拿你们允家的《守拙》棋谱来交流?分明是报复谢家设陷阱诬陷小墨,得罪了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

    “你下去准备,棋局就结束了!”允季邶却不理会好友心中的盘算,挥挥手打发好友离开。

    不远处众人围绕中依然沉着没有表情的少年,眼底沉郁之气去尽,变得更加的圆润,不经意间的锐利,衬托出内里的光华。

    就这样看着吗?看着对方掩饰不住的光华???好友根本不会明白,从所未有的焦躁笼罩着内心,就算是我,就算是对自己能力十分自信的允季邶,也会对未来感到茫然,也会有感觉把握不了的人和事。

    他的脚步太快了,根本无法追上,所以必须紧跟着才行,这样才不会被抛下,必须要做到最好才行,这样才能真正在他的心中留下自己的影子!无论如何,即使没有血缘的牵绊,也不允许对方把自己排除在生命之外。允季邶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收回心神,凝视着不远处那个少年,见他捏起一子,啪一声本来平和的气氛徒变,凌厉的气势即使是棋室的最角落也感受的到。顿时所有人的眼光都变了。

    只不过一步棋,棋局就发生了变化。呵呵,谁让谢青眉开局不久地还没加厚就急于进攻,防御薄弱是致命的弱点,中腹已经被白子生硬撕开了一条缝隙,白子正奋力的往那条裂缝中挤去,以给黑子的大龙以致命的威胁。而左上角那一块地硝烟弥漫,正式展开决战。

    很明显,黑白子的撕杀已经到了最后。纵观棋局,之前的数颗白子起了关键的作用,埂在中腹和左上角之间,让黑子无从下手。置之不理吧,白子倒扑就麻烦了。彻底铲除吧,白子间处处活气怎么堵也堵不死。

    视线都集中在那两人的棋盘上,围观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先前还有窃窃低语,此刻却无半点声息,棋子落在棋盘上轻声撞击的声音在大厅里清晰可听。

    一子,一子缓缓而下。

    缓慢,但充满着灵性的节奏。静寂,但流荡着强烈的压迫。

    观棋中不少或是谢派高手,或是谢家的老对手老朋友,对谢派定石下法早就了如指掌,现在却越看越是心惊。这名叫允墨的少年没有给对手任何的喘息机会,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再攻击,每个流畅的落子明显是谢派的定石手法,组合在一起却没有一丝破绽一丝瑕疵,干净凌厉的杀棋简直完美得不可思议。

    原来谢派的攻击能如此宁静,原来充满血腥暴虐的杀戮能如此的优雅……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样冷汗直冒,暗地里忐忑不安,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看着不远处那个专着棋局的少年,忽然有了恐惧的念头。

    以谢派最擅长的下法对付谢家无礼的挑拨吗?小墨,你在别人的地盘上是不是太嚣张了……不过,二哥很喜欢呢!允季邶突然笑了起来,越发的笑得肆无忌惮。

    谢青眉有些烦躁,敏锐感觉到空气中的异常让自己无法再安心于对弈中,而对面少年依然出奇地平静,明明很缓慢没有杀气的攻击,比之前许多对手都柔和,却令自己手忙脚乱无可招架。眼睁睁看着对方毫不留情的杀戮,眼睁睁看着黑子的区域渗进一点点白色,自己却只能连连后退,无法挽回劣势。

    该死!应该还有机会的!可机会在哪里?

    谢青眉死死盯着棋盘,觉得自己似乎被关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耳边只听到微小混乱的杂音,伴随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盘坐对面那少年若无其事般冷淡和沉着,外表看上去应该才十一、二岁,可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到那种凌厉的气势随之逼迫而近,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而是坐的是一个前所未曾遇见强悍的高手呢?

    谢青眉心有些冷,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阴沉,脸上闪过一缕刺痛。身后几步之外,那人的视线再也没往这边看过来一眼。从小自己就学会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夺取。恐怕,正是这份掠夺之心,才使得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吧,那个虽然冷酷却一直纵容自己的人。回想这十年看尽春花秋月,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厌倦,机关算尽,步步紧逼,求的是什么?!

    不!多年前自己不是早就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了吗,我要赢!

    以陵王世子尊贵的身份,如果当年自己不是谢家小主的话,怎么能和对方相见相识,相知相恋?同样是被家人遗弃的童年,同样被家族利用暗淡的前路,让两人走在一起……

    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不得不把重心放在家族事务中,而疏忽了心爱的围棋,不是不心疼不是不遗憾的。那些无数个相伴的夜晚中,陪着那人批阅公务文书一直到拂晓,自己还记得每当累极伏案而睡,半梦半醒间总有一人会在旁边,身上的软毡,枕着对方的大腿,熟悉的气味,平缓的呼吸,每一样都让自己的心越加的沉醉……

    不,再想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软弱,我要赢!

    闭上眼睛,捂着胸口,谢青眉不落痕迹地调整开始混乱的思绪,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控制好呼吸,睁开双眼。好你个陵王世子,一直不看过来是因为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吗?也罢……谢青眉似乎听见自己内心的轻笑,寒彻心扉……

    这边,允墨根本没留意谢青眉变幻的表情,凝神,忽而一笑,一颗黑子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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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细雨 第49局:诬陷之局3



    作者有话要说:【第49局:诬陷之局3】故事简介:

    允墨VS谢青眉,比赛中。谢青眉开局不久就全力进攻,而允墨出乎意料地回避正面交锋。究竟是故意布局还是策略回避锋芒?

    ◎围棋名词解释:让子,也称“饶子”、“授子”。围棋术语。指棋艺水平有差距者采用的对局形式。为了使水平相对平衡,对局前先在棋盘的指定位置放置若干棋子,然后由白方下第一步。前一局中允墨让谢青眉三子,那么就是说谢青眉执黑子,允墨执白子。让子落在星位,让四子的话,黑子落在棋盘面的四个角的星位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八棱窗照进大厅,浮尘在光线中漂浮,却感觉不到夏初该有的暖意。矮桌四周杀意一丝丝渗透出来,啊——愀!允墨揉了揉鼻子,眼角浮现对手发青的脸庞,有些头痛。

    对面那人投射过来的目光能杀得死人,每次落子都十分用力,气势十足,开始布局还算可以,看得出对谢派定石下了很大的功夫,只是下法稍嫌急躁,还不到一百手就压抑不住攻击的**,攻势异常的狠辣,完全不顾某些区域的防御。

    尽可能的延长思考时间,只是谢青眉同样是个性强硬骄横跋扈的人物,要他按照自己的节奏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放慢动作,再放慢动作,对面那人的表情由不屑到不耐再到现在的急躁……呵呵,幸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勿恼勿恼,大家都是有身份的知识分子……啊——愀!允墨再揉了揉鼻子,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抿抿嘴,慢悠悠落下一子。

    拆?居然是用拆接棋?在谢青眉黑子全力攻击的时候反而回避交锋?回击手段太软了!三三两两围在旁边观棋的众人纷纷摇头。小孩子还是小孩子,毕竟年纪还小,虽然允家棋风以坚实守势闻名天下,可惜在关键时候却用错了地方。

    只有几个棋力稍高的人暗地里揣测。允墨这横空出世的少年,与其说他是允家嫡系子弟,棋风更符合少年是当年谢家围棋天才谢采微传人的流言,从初赛开始一路都是以杀戮的棋风为主,而现在什么时候换了棋风?再细看棋面,允墨白子接棋的位置落在十二之七,左下中腹谢青眉的黑子大龙渐具规模,边角处白子占的一小块地盘正被几颗黑子强行突破,怎么看怎么都是黑子占了上风。只是,靠中腹的那几个零散的白子也太近了点……

    再看,谢青眉一脸得意之色,手下攻击更是迅猛没有留情,而少年依然敛眉沉思,脸上的表情一片平静无波,只有背挺得更直。

    莫非,难道……众人不约而同地心中莫名一跳……里面还有猫腻,真是策略回避锋芒还是准备布局设伏?这名叫允墨的少年才十二岁,心机会如成人般深厚?

    不说观棋众人各有心思,此时大厅上座前摆了一矮桌另设棋盘,有专门的小仆报上对局情况,方便其他人观棋。在大厅里聚集的多数是站在江南各棋院棋派顶峰的人物,虽然说为了家族利益带有立场,不过对围棋这个领域里的强者,无论地域无论派系,还是尊重而敬佩的。此局,南方棋派最出色的新锐谢青眉对北方棋派风头正劲的少年允墨,就这一点就值得花时间来观棋。

    允季邶眯缝着细长的双眸,安然坐在一边,让小仆奉上热茶点心,悠悠闲闲地观赏着那人神采飞扬的神态,哪里当自己还在谢家南翎棋院威严肃穆的大厅之上。

    不远处跪坐在棋盘前毫无表情沉敛的少年,原本无波无澜的眼底燃烧着像火一样的东西,那是对围棋的固执,和根本与自身年龄不符的狂妄,一种动人心魄的狂和傲。允季邶不由得回忆起当年,嘴角慢慢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细长的凤眸瞬间闪过一丝温柔,光芒如夏夜的繁星。

    太过沉默孤僻,淡然得不像个八岁的孩子。这是初见的评价,允季邶若有若无地叹息。

    只是,允墨的淡然是内敛的,如初春悠悠落下的梧桐花,忧伤而静寂,一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静寂,如他的名字,平淡静寂而无波无澜。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大哥允邻从某地回来时候在长老们面前说到允墨时候激动的表情,在棋院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远远地站在允邻身后,沉静而疏离,和其他好奇而来的同龄小孩子对比只显得过于礼貌,过于沉默一点。当时自己也只认为对方是家道中落的小孩,没放心上。

    其后,在棋院他的同伴被陷害时小孩挺身而出,脸带着不健康的红晕,却依然努力挺直腰身,挡在高他一头的小同伴前面。那稚嫩的童音里包含着超乎年龄的淡漠,礼貌而疏远的应对……如果不是自己偶尔看到小孩冲着师尊不耐烦地反了个白眼,呵呵,自己也不会想去探究对方的冲动。从那时开始,自己就想去逗弄逗弄小孩,想看看那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气愤不安惊讶的表情,那时候自己怎么会知道,数年的相知相伴,让两人的关系朝着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着。

    三年来,棋院里的沉淀与历练,允季邶眼睁睁看着允墨从一个孤癖的小孩成长为一个内敛的少年,变化很多,减去些出世的淡然多了几分入世的圆润,眼睛也越来越有表情,就好象春雨过后开始苏醒的竹笋一般破土而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更让自己惊讶的是,允季邶眼睁睁看着允墨的棋力和师尊慢慢由不敌到可以相提并论,在心境上渐渐抛离自己……

    正想着,围观者中响起高低起伏的轻叹声。谢青眉好似一把锐剑在前,出手更利更快,毫不留余地,隐隐狠色中,居然节节胜利。再看允墨,低头凝视着棋盘思索着,看不出表情变化,没一会时间捏子落下,居然落在十之六,断。

    断?他居然下在这个位置?!难道抵挡不了谢青眉的攻击,终于铤而走险吗?不对不对,旁边什么时候白子落下一子,现在位置和边界中腹几颗白子遥遥相对,隐隐有成龙之气……

    众人棋力都不弱,纷纷恍然大悟,是刚才那一子用拆接棋的棋子,原以为是败笔,却想不到现在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不理他们各自反应不一,谢青眉现在估计也发现黑子的危机,顿下手思索一会,傲然仰头,带着几分不屑冷哼一声,嗤笑着说道,“凭这种小伎俩就想赢我?哼,你也太天真了吧?还是让青眉教一下你吧!”啪一声落下一子,声音响彻大厅。

    这一步厉害,既连接了中腹的黑子大龙,又挡住白子的企图。

    听身旁围观的人低声议论,“这次棋公子没来,青眉公子便是众望所归,只不过看起来允家这小公子棋力也不弱啊,真不知胜负如何?”

    “哎,你没听说过吗?外面都在传这允墨允小公子可是谢家谢十二的弟子,风头正劲着呢。”

    “谢十二?那个谢家二十年前逝去的天才谢采微?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你没看到连《弈林杂谈》上刊登允小公子那几局杀棋吧?啧啧,行云流水,甘畅淋漓,颇有谢十二谢采微当年的风采!”

    “少长他人威风了,我们江南的青眉公子难道就不厉害了吗?当年被北僧南农的谢家谢从安收为弟子,号称谢家现在的第一高手。”

    “对呀对呀,我看现在这局允家小子虽然下得不错,可惜青眉公子似乎更胜一筹。”

    谢青眉?谢家这几年捧出的棋手中,真正有能力与允墨抗衡的,也只有谢青眉一人。谢青眉出身分家没落的一支,因年少时候崭露的天分被当时谢家谢从安收为弟子,棋力在谢家中也是数一数二。其人个性嚣张、做事不择手段,被赐名入主家的“青”字辈,争取到部分长老的支持成为仅次于家主的小主之位。

    可惜,谢青眉的围棋也到头了吧?

    允季邶眉头一皱,淡淡地冷笑。同样是庶出的身份,同样从小在大家大宅中长大,同样为了家族中的地位而不择手段,不过允季邶却是看不起对方。这种人,允季邶在大家族中已经看得太多了,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自以为是的陷入金钱权利**中,醉心于安逸奢华的生活,就算再多的天分,又能在这缭乱繁华中支持多久?

    幸好,自己遇到他……允季邶看向棋盘前停手长考中的少年,嘴角微微弯起。

    在不经意间,允季邶发觉到自己的视线落在那个少年身上再也移不开的时候,初时的惊讶,到不如说是对命运安排的感叹,没有挣扎,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扯了扯嘴角,心底里不是不带着几分自嘲,不由自主地关心那个孤癖的小孩,即使自己再冷血薄情,家族里的手段也断不会用在对方身上,甚至放弃了和大哥允邻间的争斗。

    就单纯站在对方的背后看着,看着对方在围棋里崭露头角,看着对方再也掩饰不了的光芒,允季邶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所有的举动都放在阴影的深处,独自静静的品味……

    “谢青眉?哼,也不过是拦在路上带刺的荆棘丛而已!”允季邶的视线不由得落在棋盘前那个不断揉着鼻子的少年身上,良久,嘴角弯了弯,还是压抑不住嘴角飞扬的笑意,“小墨啊,你可知道,你的名字在不久将会天下尽知。到时候,你肯定又会埋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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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细雨 第48局:诬陷之局2



    作者有话要说:【第48局:诬陷之局2】故事简介:

    允墨被谢家诬陷使用金钱收买对手作弊,陵王世子君陵汐(允墨三哥)和二哥允季邶得到消息赶来。君陵汐和谢青眉当场闹翻,因为王府的原因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对方。二哥允季邶挺身而出,谢青眉故意牵扯到南北棋手间的矛盾,允墨被迫加赛,用实力为自己洗刷罪名。

    允季邶目光越过围观的众人定在允墨身上,见他身上衣饰整齐知道没受什么委屈,不由得暗松了口气,笑了笑,眼里眼外分明是露骨的嘲讽,道,“小墨,比赛结束了怎么还不回家呢?老王爷还在王府里等着帮你庆功呢!”允季邶边说边眼睛瞄着旁边的陵王世子君陵汐,内里的意思分明是说陵王世子可是我们允家同父所出,就算你们江南人不看允家的分上,也要看江南陵王府的面子上。

    “二哥,三哥。”允墨明白允季邶的意思,乖巧回答。

    “真是的,小孩子就是贪玩,还要哥哥们亲自来接!你说是吧,三弟?”允季邶凉凉的笑着,拉着允墨就径自找了空位坐下,凤眸迷得细长看不出任何情绪。最近正无聊着呢,他倒要看看,谢家到底搞什么把戏?

    君陵汐闷哼一声,面沉如水,也不理迎上前来的小中正曾七段和众人,快步上前坐在上座,才开口,“南翎比赛告一段落,曾大人不去御棋院分院办公,特意扣押本王九弟在此,可是他犯了哪条的王法?或者冲撞您曾大人了?”语调平和却参杂着清晰的冷意。

    “……这,这,世子多虑了。棋会方面出了些小问题,属下只是请允小公子过来询问一下而已。”曾七段的位子被坐,偏新搬来的椅子被下人讨好似的搬前离君陵汐的位子很近,这时候再听见陵王世子明显诛心的话语,椅子也不敢坐了,只战战兢兢半弯着腰站在跟前,拿着手帕不停地擦拭汗水。

    众人见此,心想戏肉到了,纷纷侧耳倾听。

    “哦~那么事情问完了,本王九弟也可以离开了吧?莫非曾大人还要指教九弟的棋艺不成?”君陵汐冷冷盯着曾七段,大有你敢说不准离开那么自己的手下便不必客气的意味。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步步败退。

    “哎~世子开到口自然没有问题,就怕……”没想到旁边一声打断曾七段的话,谢青眉眼波一转,拿手指缓缓绕着胸前的发卷,故意顿了一下,渐渐炫开媚人的笑容,才又说道,“就怕世子还没踏出棋院的门口,外面的人就风言风语起来……”

    这时候自己的情人再风流媚惑只怕陵王世子也顾不上欣赏。“你的意思是指责江陵王府护短包庇吗?”君陵汐脸色一沉,眼底森冷。

    “青眉不敢。只是江南陵王府可是江南的陵王府,而不是允家的陵王府;证据确凿下,青眉想不出有任何理由需要世子冒大不韪包庇涉事者。”谢青眉却不退让。

    “咚!”君陵汐咬牙切齿,一拳打在小桌上,紧紧抿着嘴不再说话。

    “这位夫人好利的一张嘴!”清扬优雅的声音,是允季邶见情况不对,只能挺身而出。

    听二哥这么一说,允墨暗中撇了撇嘴角。二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厉害,时不时要戳戳别人的痛处,仿佛不这样他就不开心。

    谢青眉脸色顿变。他当年在谢家刚出头,正是意气风发张扬鸿鹄之志,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身为男子答应嫁给谢青寒,为此最恨别人叫他夫人等等,允季邶这话一出可刺到软肋了。“哦?原来是允家的允二公子,不知道围棋四大家之首的允家来小小的江南有何要事?”

    “无事,陪我九弟散心来了。”眼光一闪,允季邶笑得温柔。

    “哎,原来南翎棋会只是允家子弟散心的地方啊?”谢青眉同样不想输给对方,言词尖锐。

    “是不是散心的地方,就看里面有多少公正可言了。”

    谢青眉微一侧头,大袖抬起顺了顺额前的头发,才傲然道,“南翎棋会是江南人多年的心血,也是江南人的骄傲,是不是公正似乎和允家没有关系。莫非……呵呵,莫非允家不满意北辰棋院现有的三十六个分院,要来江南开分院吗?”

    谢青眉这番话可触到在场众多人士的担心了,脸色自然都带上几分不善一一看来。旁边君陵汐更是凝重,脸色一沉还未发作,允季邶已抢先开口,“允家无意江南。青眉公子,允家就算再有钱也不会花在这等无耻小人的身上,定然是有人谋划什么,允某请求把此事发到官府处理,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维护南翎棋会一直以来的清正公平之名。”

    众人其实心里都明白是谢家暗中搞鬼,不过允谢两家争斗可是对自己家族是好事,谁也不会干预,现在更见允季邶放出软话,脸色都缓和了几分。

    “允二公子啊,你说是无意,可实际你家九弟可是有意得很呢。”谢青眉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朝上座的某处扫了眼,那眼里,似乎有一种炫耀的光芒,“现在江南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允墨允小公子大名?北方允家嫡系子弟,对抗南方派系各棋手所向披靡……呵呵,厉害啊厉害。”

    被谢青眉这么一挑唆,顿时刚缓和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允墨代表北方允家的围棋,允家是北方围棋中的中流砥柱;而南翎棋会汇集了江南各路精英,其胜者代表了南方围棋最高的水平。如果作为北方围棋大家的允家子弟能获得南翎棋会的胜利,是否就代表了南方围棋不如北方围棋呢?是否表明百年后的今天,允家准备重新登上四大家之首?

    不甘心啊,花了无数人的心血,南翎棋会这几年稳步发展,每年发掘的人才被围棋界推崇备至,现在却被一个小小的少年搅乱,似乎在说,你们江南的棋手拍马也追不上北方的水平。身为江南人的骄傲哪能容一个少年毁于一旦?在场的人都是江南围棋各家族的长老和管事,这么深思下来,越想越是对允家甚至于允墨反感。

    “……”允季邶无言,知道多说无益。对面那人洋洋得意,颠倒是非,娇媚的风情此刻如苍蝇似的让人恶心。他知道,允墨事件不过是对方拿来攻击允家的借口,或者说是利用来谋取自身利益的手段,明白在对方的野心下,南北棋手间的矛盾越加尖锐,一场混战将不可避免。

    内里急得团团转,却一时间想不出对策来,眼见谢青眉还不时说上一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大厅里的气氛越加紧张。

    “嘭~”一声茶杯落地的脆响,众人惊愕循声看去,见一直沉默的允墨若无其事地收回摔杯子的手,声音还脱不了少年的清澈,却一副长辈斥责儿孙的语气,“你们烦不烦?”

    允墨干了这事当然不怕别人说自己粗鲁无礼,无视众多双或鄙视或惊讶或审视的目光,边说边走到旁边。这里是南翎棋院主屋,墙边当然会放置了一垒的棋盘棋罐等等。他径自拣起一套搬到大厅中央放下,随手拿了个藤垫就坐下,指了指摆好的棋盘,平静得象是在普通的棋馆邀棋,道,“有本事,就来赢我。”

    任何的怀疑,诬陷,谣言,模棱两可的所谓证据,在实力面前只能一一溃逃。允墨根本不在乎别人的陷害,最简单最直接的辩解就是自己的棋。

    这小孩好大的口气!

    “没人来吗?”允墨漫不经心地说着,在棋盘上放上三子,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又道,“让你们三子,一人两人三人随便来就是了,同时下也可以。如果我输,以后绝不踏进江陵一步。”语调平和,即没升调也没降调,仿佛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鸦雀无声。

    小墨……看允墨波澜不惊的应答,微微震怒的允季邶也忍不住嘀咕。这可不容易的对局啊,单挑互先,以自己对允墨棋力的了解,赢的比数大,可说到让三子,还同时下……小墨啊小墨,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如果输了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布置都毁于一旦。允季邶不由得看向那个每次都让自己惊讶的少年,那个沉静地不象个少年的少年。

    允墨没有回答,只是朝这边轻轻点了点头,眼睛里一刹那间好似有什麽东西被点燃了,火星四溅地明亮起来,流溢着七彩的光华,连整个人都仿佛被笼罩在淡淡的光芒之中。

    “准。如果赢了谢家应该没话说了吧?”出乎意料的声音,是君陵汐扬声。

    讶异地转头,恰好君陵汐有意无意朝谢青眉这边看来,目光冷冽而深沉,淡漠而疏离,似乎两人之间隔着两个世界,咫尺间却是遥不可及。那样冷漠的眼神,让谢青眉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时,陵王世子已经转过头看着堂下的少年。

    “要不请谢家第一高手青眉公子上前指教一番吧,也好让我家九弟学点东西。”旁边的允季邶嘴角轻扬,带着直白的讥诮,唯恐不乱加火添柴,“怎么,青眉公子不敢?要不要小墨再让两子?”

    谢青眉咬牙,脸色一片铁青,“怎么不敢嘛?”边说边往上座那人看去,那人却依然面无表情,冷然如霜,谢青眉一咬牙,仍勉强笑笑,手却开始抖,嘴上依然强硬不输分毫,“……怕就是怕你们允家不肯认输。”

    他之前肆无忌惮,此刻却开始莫名恐惧。

    一直以为无论何时那人总在自己的身后,一直以为就算自己再无理再刁蛮那人也会好声呵护宠爱如常……为什么那人现在不肯再看自己一眼?胸口如重物阻塞,逼到对方落了下风,只要自己再一举赢棋把少年赶出江陵,事情就会如自己所愿地发展。可为什么现在心中竟是不情不愿,苦涩而忐忑不安。

    “一战之下,自有公断。现在,请小中正曾大人前来主持对局,维持公正。”

    谢青眉迟疑上前,坐下。其他人也多数围了上去,幸好大厅中央宽敞,内三圈外三圈倒也不是太挤,一个是谢家这几年才上位的第一高手,一个是这两月才冒出来风头正劲的少年,怎么看这一局都有看头,何况是……

    “允小公子,请猜先。”

    “不需要了,允墨说过了要让三子。”拈起棋子,允墨挺直腰身,注视着棋盘上熟识的十九道纵横线,少年的面容却是如同垂暮的老人一般,目光渐渐深邃,眼底深处却闪耀着点点火花。

    顿时,众人皆感到少年身上似乎透出了森森杀气,不由得心中一凛,泛起一丝荒谬的错觉。中央那个小小的身体给人以无法抵抗的威压感,这种威压感之强烈,竟让人以为那不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少年,而是身经百战异常强悍的高手。

    第一步下在了剩下最后一角的小目上。

    随着棋子落盘之声,所有人的目光,齐聚盘上。在场也不乏一流的棋手,此刻他们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几分。简单而流畅的落棋动作,圆润,给人非常飘逸的感觉,仿佛与少年人棋合一,莫非面前这个少年围棋的境界已经修炼到渐臻入神坐照的化境?

    可能吗?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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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细雨 第47局:诬陷之局



    作者有话要说:【第47局:诬陷之局】故事简介: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局,允墨赢了,却被谢家诬陷使用金钱收买对手作弊。作伪证的棋手,所谓的证据,莫须有的理由,谢青眉为首的谢家一派当众挑拨南北棋院间的矛盾。

    出现的人物有:

    ◎允墨:允家收养的孤儿。

    ◎谢青眉:谢家小主,谢青寒的配偶,善嫉妒,个性嚣张。

    ◎谢从易:谢青寒三叔,谢家长老之一,上章约允季邶酒楼相见。

    ◎谢青耀:谢从易之子,上章陪谢从易约允季邶酒楼相见。

    ◎谢长老:谢青寒四叔,谢家首席大长老,反对革新的顽固派。

    ◎曾七段:御棋院的小中正,朝廷派来管理南方棋院的官员。

    ◎允季邶:允墨的二哥。

    ◎君陵汐:陵王世子,允墨的三哥,从小过继给老陵王。

    ◎南北朝时南朝的统治者爱好围棋,设立围棋州邑。还有大中正、小中正的官职,成为实行围棋九品制的管理机构。据《南史-柳恽传》记载:“梁武帝好弈棋,使恽品定棋谱,登格者二百七十八人,第其优劣,为(棋品)三卷,恽为第二焉。”这是中国围棋史上一次规模最大的评定棋品的盛会。

    PS:说实话,把这官员取姓为曾,御棋院的七段,不排除偶有恶趣味的意图。

    一场闹……啊——愀!真是一场闹剧……

    允墨揉了揉鼻子,微仰起头看着上面那不停张合着的嘴巴,没好气地想着。

    酒楼事情过去之后,不说允季邶私下怎么和谢家一派接触,就说允墨这边,接下来南翎棋会的比赛出奇地顺利。第三轮第七局8进一的比赛,谢家派来的是一个中年面容秽锁的棋手,没有象允墨猜测般继续采用体力消耗战,或者在言语上挑绊,反而出乎意料地思考迅速下子利索,午时还没到就早早结束比赛的棋局。

    第三轮第八局4进一的比赛,谢家派来的又是一个中年棋手,一张壳子般的木头脸,脸上的表情从棋局开始一直保持到结束,同样是早早地结束棋局。

    出乎意外的是虎视耽耽的南方围棋各方派系反而如冬季静寂的湖水般无波无澜,连声称围棋界最权威的《弈林杂谈》也没刊登最近几次比赛的棋局,反而是几篇围棋评论。再加上这几天自家二哥依然没个正经,让允墨猜测是不是允季邶暗地里和谢家谢从易一派达成什么协议了。

    可事情会象自己所想的如此简单吗?

    昨天冯大掌柜兴冲冲赶来,拿着一份最新的《弈林杂谈》声情并茂的颂读起来。

    其中一篇写南北围棋区别的文章,大肆赞扬允墨的围棋有如行云流水,攻击更是甘畅淋漓,颇有谢十二谢采微当年的风采,有意无意点出允墨乃北方围棋世家允氏嫡系一脉云云,最后再轻描淡写地加上几句,因为某些原因代表南方棋手的谢家各棋手纷纷落马,最有实力的谢青眉今年恰好没有参加,允墨成了这次南翎棋会最年轻最有希望出线的棋手云云……

    允墨见二哥允季邶听到这里后接过冯大掌柜手里的报纸,迷着眼睛想了半会,笑了笑,“司徒半柳这老头居然亲自写评论?小墨,看来对方很是看重你啊!”话锋一转,语气也带了几分凌厉,道,“蔚然,对手似乎想挑起南北棋手的矛盾,你去查一下看看谁在背后捣鬼?”

    允墨本来没放心上,前世的围棋界里为了赢得比赛耍些手段的人允墨见多了,只有增加自己的实力提升围棋的境界才是赢棋的根本。可毕竟江南不是允家地盘,二哥担心对方会暗中下手,便要三哥派了一组武艺高强的亲信贴身护卫。允季邶原意是好的,偏允墨从现代的法制社会过来,哪里习惯连睡觉都有数十人躲在屋里屋外盯着,所以整晚都没怎么合过眼。这不,自己感冒了。

    今天是第三轮第九局2进一的比赛,也就是最后一场赛事,胜者可以得到奖金,御棋院六段的称号,还有挑战上一任“棋公子”的资格。

    2进一比赛的对手看上去平平常常,有点胖乎乎的脸带着几分狡诘,棋力不弱,可看起来还没睡醒,或者说心思不在棋局上,很快这盘棋又是允墨中盘获胜。那人也没懊悔遗憾等表情,长长得打了个哈欠,到官员处报了胜负后就毫不迟疑离开。

    这么快就结束了?谢家没任何小动作就让自己顺利获得胜利?等允墨揣着莫名其妙的心思走出比赛的棋室,院外突然冲进一批人,气势汹汹地来到面前,言语冷淡请允墨去一个地方云云。说是“请”字,可没有请的架式,反而一前一后左右互拥着带路,生怕允墨中途离开似的。

    一行人转过几个小院,数排青玉石阶,进了一间大厅。大厅两层架空,横梁上是江南特有的彩绘木雕,装修古朴典雅,陈设庄重考究,中间上座似乎是一名官员,而两侧分别坐了不少人,看来都是南方围棋的各派势力。允墨不及细看,只听身边的男子说道,“允公子带到。”不防备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连上前几步才稳住身体。

    本来言语融洽的人都停下来看向站在大厅中的允墨。

    允墨啊,这一月来最出风头的少年,传说中谢十二谢采薇的传人,南翎棋会里最具潜力的围棋高手,北方允家嫡系的子孙……有聪明的立刻联想到《弈林杂谈》里关于允谢两家矛盾,虽然顾忌着在场的谢家长老,还是饶有兴趣看来。而其中看起来属于亲谢派的对允家忌讳不多,眼神却为不屑。

    这所有人中间,最显眼的还是两个人。

    坐在左侧首位是名拄着拐杖的老人,看来是谢家的首席大长老,稀疏的胡须无精打采地耸拉着,颧骨突出,眼神间却不见昏庸凌厉异常,显得此人精悍狠辣。此时此人正笑得阴沉盯着自己的脸,即使允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心里却难免惊异。

    而另一个则是站在他身后的人,及腰的长发留两缕顺在胸前,雪肤朱唇,如紫罗兰颜色的眸子正落在自己身上,只冲着允墨盈盈一笑,是谢青眉。在大厅里都是有身份的围棋界高手,身上的衣着自然是低调而精美,他却怕自己不够张扬似的一身红衣,只在胸口和衣袖露出锁成荷叶花边的白色软缎,红衣更是贴身剪裁,勾勒出腰身,显得异常的妖艳。

    看来,啊——愀!看来谢家有动作了!允墨不理在场数道或兴趣或鄙视的目光,敛眉沉思。

    坐在上座的官员轻咳几声,看见在场的人纷纷看过来,高声说道,“南翎棋会举办这么多年,一直以来,每年选拔的优秀棋手,水平足以和北方那些围棋名家相提并论,影响斐然,当然,这有赖于在场各位的支持。”说话时,频频看向允墨,目光闪烁,“参加棋会比赛的也都是咱们江南的好手,并非贩夫走卒下九流人人都能掺和,这个嘛……”

    看来不满对方的迟疑,“咚”一声,谢家长老手中的拐杖重重点地,接过话头,“南翎棋会代表了我们南方围棋的水平,每年参加的棋手也多数是各位家族中的子弟。哼,很遗憾,这次棋会却有人浑水摸鱼企图搞垮南翎棋会的名声……”

    老人一番话还没说完,顿时很多人纷纷议论起来。

    “大长老别急,小心身体。”谢青眉上前躬身安慰几句,才正色道,“各位家族长老,各位同道,大家都知道南翎棋会能有今日为之不易,此次棋会出了些小问题,相信大家应该听了不少流言,心中有所分辨……”别看他长相打扮妖媚,可这一番话说起来正气凛然,倒有几分气势。

    流言?在场有几个聪明的恍然,原来是为了面前这个小家伙啊!有好热闹的人悄悄吩咐手下通知相关人士,继续微笑看戏。

    “唉,真是家门不幸,此事其中涉及到部分家族子弟,如果不是事关棋会和各位,青眉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自暴其短?”看谢长老微微点头示意,谢青眉露出几分遗憾的神色,继续言道,“今年青眉虽然没有参加棋会比赛,不过家族中还派了几个实力相当的好手。可惜坏在坏在这几个好手之中,居然出了如此无耻的事情……”

    众人的兴趣都被吸引过来,谢青眉却顿住话题,反而朝上座的官员躬身施礼,又朝大厅中凝神聚听的众人慷慨而言,“今天请来御棋院的小中正曾大人为证。各位都是江南荆、扬两州上大有名望的围棋高手,相信必然会以公正的态度,处理此事。希望各位能公正判决,严厉惩处涉事者,就算波及到谢家子弟,青眉也请各位不要手软,以维护南翎棋会一直以来的清正公平之名。”

    “哎呀,有什么事某以谢家为首。”

    “就是就是,青眉言重了。”

    “同为江南棋院,有事自然群策群力,在所不辞。”

    “事关重大,谢家小主还是斟酌行事为好。”

    在场的众人也纷纷表态。

    啊——愀!似乎明白到谢家准备玩的伎俩,允墨晒然一笑,开始研究地面青石上的纹理。

    有人很是嚣张的走到了允墨面前,表情十分秽锁,说道,“允墨小弟弟啊,你可别怪我抖出来!你说你好歹也是允氏家族的嫡系,有钱有势,我怎么敢反抗?唉,不过……”故意顿了一下,得意之色形于外,一副急切表功的样子,说,“某身为谢家的子弟,怎么可以行那无耻之事!”

    无视众人鄙视的目光,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上座,“大长老,这是允家送给青河的银票,说是让青河在比赛中留手相让。”

    允墨恍然,谢青河就是第三轮第七局8进一比赛的对手,那个中年面容秽锁的棋手。这算什么?于心底自嘲一笑。允墨开始有些明白这几天总感觉不对劲地方的缘由了。为什么明明看见对手腰间别着御棋院特制彩绳发的腰牌,棋力却和初学的棋手相差无几?

    “呐,这是允家送给小木呃也就是谢慕洋的银票,上面可是殷都钱庄特有的押花!”又有几张银票在眼前晃了下,然后传给上座数人轮流查看。

    配音的是前面那个面容秽锁的谢青河,反而那个谢慕洋,也就是4进一比赛的木头脸棋手一声不吭,毫无表情站在后面,腰间别着御棋院的腰牌,看来也是有段位的棋手,实力应该不弱。

    “在下唐笑茜,唐门杭州分家。”最后一名出场的年轻人倒也从容,仿佛自己所作所为很光明正大似的,悠悠拿出一张银票递前,“这是在下收到的银票,要求在下今天要输了比赛.”胖乎乎的脸带着笑,是今天2进一比赛的对手。

    “咦,还有呢……”谢青河凑过来,话一出才知道失言,顿时脸色变青。

    “呵呵,在下手紧,昨晚用了。”唐笑茜一摊手,无辜地说。看他衣着精致考究,连腰间的配饰都名贵异常,这“手紧”一话显然是托词。

    谢青眉一挑眉,自然十分不满,眼光顿时阴沉了几分,毫不客气地道,“唐公子,我们还要查看银票的出处,请说明用在哪里了,青眉也好去换回来……”

    唐笑茜还没回答,旁边倒有人喊道,“哈哈,怕是在寻芳楼紫苑姑娘的床头吧?昨夜唐公子可是在寻芳楼一辄千金,**苦短软玉怀香啊。”

    在场的人一阵哄笑,唐笑茜只是憨厚状地点头,“惭愧,惭愧。”不知道他是惭愧把银子花在青楼还是惭愧**苦短。

    “咳咳,好了说正事吧!”谢家大长老顺了顺稀疏的胡须,斟酌着言辞,道,“青眉,允家可是北方的围棋世家,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是不是几个子弟误会了?”漫不经心的话,却带着一种令人反感的打量,以及轻淡的蔑视。

    “大长老,人证物证具在,证据确凿,不容允家抵赖。而且青眉提取了这几天得比赛记录,大人和各位可以看看棋谱。”谢青眉手一摆,自有手下搬出几个宗卷,看封条还有官方御棋院的封印,看来是官府专门存档用的比赛中的棋谱。看上座的小中正曾大人不清不愿地点了点头,谢青眉命人才撕开封条,一一展开传给在场的众人浏览。

    “青河是御棋院三段,慕洋是御棋院五段,至于唐笑茜唐公子,虽然没有考御棋院,不过是唐门杭州分家第一高手,与青眉棋力相当。可看比赛的棋谱,哪有高手交锋的风范?如果不是对方行贿哪能轻易得手?”

    允墨多年来的处于围棋顶峰的生活,早让他习惯了面对任何意外都处变不惊。啊——愀!摸了摸鼻子,深深吸了一大口气,除除吐出,眼底一片沉静,无波无澜。

    鄙视啊,什么叫证据确凿?围棋是以实力说话,你以为想让就让,想赢就赢的吗?至于银票面有殷都钱庄的押花,虽然南北交流不易,但谁身上也有一两张殷都钱庄的银票吧?能证明是允家给的吗?一场闹剧,允墨都看在眼里,暗中诽谤。至于那个唐笑茜,说话里暗藏了玄机,没说明主语啊,看来此人倒是来凑热闹的。

    “至于允墨小公子,年纪还小,看起来秉性纯良,应该不会是他所为。只是……”谢青眉冷哼一声,嗤笑着继续说道,“只是不管是谁做的,允墨小公子毕竟是允家人,捣乱棋会的罪名还是应由他担待了。小中正大人,你说是不是呢?”

    “呃,这个嘛……”曾七段为难了。

    他当然看出情况不妥,可现在谢家连人证物证都搬出来了,他本来想说允墨年纪小不可能做出此事,却被谢青眉把后路都堵上,说事情虽然不是允墨亲手所为也是允家所为云云。呃,你都说查不出是允家哪个人,那这可怎么查下去啊?

    至于说定允墨的罪,那给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因为堂下那个少年可是陵王世子的弟弟,允家当家家主允邻认领的小孩,虽然没血缘关系,可是在官府里报过号,有正式文书证明的。无论是陵王世子,还是殷都的允家,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管围棋事务的小中正可以得罪的。

    允墨冷眼旁观,保持沉默,即不辩解也不反驳,让准备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失望。

    估计谢青眉看见曾七段的迟疑,那双魅惑的紫眸里隐隐浮现一丝残酷,不冷不热地笑道,“小中正大人,看来这几年江南的风景再好,也比不上殷都的沙尘吧?”

    他的言语音色悦耳,仿佛说家常闲话,可在场的棋手都是江南人士,哪里听不出谢青眉话里的意思,说几年来暗中进贡给朝廷派来的这位小中正大人,钱财是收了,可依然心向北方。这话一说,十几道目光狠狠盯在曾七段身上。

    “这,这……”曾七段冷汗都出来了,拿着手帕不停地擦拭汗水。谢青眉不但花名远扬,而且手段出了名的狠辣,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正为难中,突然堂外有人大声笑道,“呵呵,真热闹哟……咦,怎么九弟也在这里?这么早比赛就结束了?”几人快步走进,为首三哥君陵汐一身素色锦袍,只要腰间别着的玉带代表陵王世子的身份,身后几个军装随从,一个蓝色高挑华衣的年轻人越前几步晃了出来。

    只看见那熟识的身影,允墨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自己也没觉察到的温暖,觉鼻子痒得难受,“……啊愀!”揉了揉鼻子,允墨有些无奈地想,晚上回王府后,二哥肯定会恶意地取笑说只有笨蛋才会在夏天着凉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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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细雨 第46局:同生共死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出现的人物表:

    ◎允墨:孤儿,被允家收养。

    ◎允季邶:北辰棋院的老师,允墨二哥。

    ◎容蓝:原名谢青蓝,谢采微的儿子,上章和允墨对局。

    ◎林拾锦:大胖子,喜欢唠叨。

    ◎谢青寒:谢家现任家主,重病,温和,坚毅。

    ◎谢从易:谢青寒三叔,谢家长老之一,上章约允季邶酒楼相见。

    ◎谢青耀:谢从易之子,上章陪谢从易约允季邶酒楼相见。

    ◎司徒半柳:《弈林杂谈》主笔

      迈进酒楼大门的时候,看见角落里二哥修长的身影明晃晃显得格外的刺眼,允墨本来就郁闷的心顿时变成落入陷阱的无奈,一撇嘴,知道现在再掉头而走不被发现的几率微乎其微,更不用说旁边的大胖子一直死劲拽着自己的手。

    话说到今天早上在南翎棋院里允墨和容蓝一战,看着背向自己默默流泪也要固执坚持的容蓝,允墨又是惭愧又是羡慕,赢棋的喜悦沉淀下来,明白到过去劝慰也是无用,不如让对方自己冷静下来,而自己则盘坐着重新检讨刚才和容蓝的一局棋。

    这一局棋,让允墨深有感触,自己和容蓝的差别明显。不在于棋力的高低,而在于信念,对围棋的信念。

    容蓝虽然迂腐,个性又过于倔强,那种外人看起来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傻气反而让人感叹和震撼。而重生后的允墨,重新燃起对围棋的爱,虽然不乏百折不挠的韧性,可心中的牵掣太多,万一涉及到自己关心的人和事就会乱了心神。

    一句话概括,容蓝的信念是固执的,而自己只是渴望……

    想到竭力挽救家族的大哥允邻,喜欢捉弄自己的二哥允季邶,还有一直追赶着自己身影的刑远,允墨随意地撑住下巴,捏着棋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对于自己以后的人生,允墨早就决定让它顺其自然,为了那几个自己关心的人也做不到绝情绝意,可是……啪,手上的棋子坚定地落在棋盘上,允墨的嘴角不由得弯起,幸好在这世界里自己还有在乎的人,幸好……

    屋子角落的更漏一滴一滴地落下,窗外雨后的阳光看起来格外熙和。

    等容蓝的心情平复下来,允墨本来邀请对方一起回王府拿棋谱笔记,谁想刚走出比赛的棋室却遇见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拾锦和他的几个朋友挡在门口。

    林大胖子浑身的珠光宝气,照常扇动着他那把精致异常的小扇子,见允墨两人出来,把小扇子一收上前就是拽住允墨的手,笑得一团和气,“棋局结束啦?半柳老师对两位推崇备至,拾锦和几个师兄弟仰慕已久,机会难得,要不找个地方聚聚,切磋切磋,嗯好不好?……”省略数千字,允墨一阵头昏,到后来只看见他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拾锦,应该叫半柳先生,人家还没收你为徒呢。”他旁边的友人嗤笑。

    林大胖子故作委屈地瞄他一眼,“这可是我的伤心事,你就别再落井下石了,嗯好不好?”表情的搞笑,让熟悉他本性的友人全轰然大笑起来。

    林拾锦林大胖子口中所说的半柳老师,就是之前在棋院小屋里遇见的司徒半柳,容蓝父亲一辈的风云人物,不知因何原因发誓不再和人对局,现为《弈林杂谈》的主笔,听二哥说是林拾锦一直想拜师却被拒绝了无数次。

    除了自己没有人注意到那死死拽着自己的手,允墨抬头看去,是眯成一条缝而显得格外精明的小眼睛,还有听似商量实际不容推托的语气,看来是特意堵在门口,就等自己和容蓝两人比赛出来自投罗网。和容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交换彼此眼里的无可奈何,只好随之来到附近的酒楼。

    “小墨,过来!”一声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在这雨后安静的酒楼里显得格外的清亮,允季邶显然发现刚进酒楼的允墨几人,无所顾忌地朝这边招手示意。

    和大胖子说了几句,林大胖子和友人先去找位子,允墨不大情愿地慢慢挪到二哥允季邶身边。

    “这么早就结束比赛了?这些人怎么认识的?出来吃饭也不叫二哥,二哥伤心了呀!”二哥的语气很轻柔,视线在林大胖子那帮人上上下下转了几圈,微笑着拨了拨少年的头发,脸上一派温和。

    翻了个白眼,对于二哥允季邶表面的温雅,允墨早就看透了,选择直接无视。

    “对手是容蓝。”简单扼要地回了句,允墨和旁边看热闹的冯大掌柜打了招呼,看向众人的焦点所在。早就看出来了,坐着的两人面前一盘棋,棋盘面上大概有一百多子,应该算是下到中盘,一向不好奇的二哥为什么站这里看棋?嗯,这棋,有些古怪……

    黑子白子好像落入搅拌机里的豆子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最特别的是,面前下棋的这两人根本不像是对弈,反而象是游戏,你攻我攻,你守我守,而棋子更是互相呼应,一环套一环连绵不断生生不息……

    如果没看过谢青寒摆出的《采星》一局棋,可能自己只会觉得奇怪,可现在看来面前异常诡异的棋盘,太过相似的棋子轨迹,棋里棋外都透着明显的谢家谢采微特殊的气息,那个二十年前逝去的天才,诡异的思维,特殊的围棋下法,喜欢捉弄人的爱好……

    “那一起吃饭?”允季邶继续拨弄着允墨的头发。

    “嗯。”允墨点了点头。既来之,则安之。允墨还想知道对方目的,歪头看着对局沉思,眼角看见其中一人正偷偷看来,带着几分探究,或者说,想测试自己?

    允季邶凑过来,在耳边轻声笑问,“小墨可看出来了?”

    允墨嘴角一弯,显然二哥同样也看出问题来,拨了拨额前遮住眼睛过长的刘海,挑了挑眉头,扯扯二哥允季邶的衣袖,转身就要离开。

    突然旁边被人用力一撞,身体不受控制倒向桌子方向,口中糟了的话还没叫嚷出来,手臂处突然传来力度,然后身体被扯回来圈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允墨惊魂未定,被撞到的胁下隐隐作疼,耳边听见二哥允季邶压抑不住怒火的声音,“滚开!”

    旁边那人显然是没想到,事情没照自己预想般发展,还有一向斯文有礼的允家二少爷居然口出恶语,当场愣住不知道继续还是立刻离开好。

    事情过于诡异,如果没被二哥扯住自己肯定会撞向棋盘,然后……然后是否就是对方要求自己解棋,用意嘛,应该是最近那个自己是谢采微弟子的传言引起的麻烦。允墨没有说话,而二哥闷哼一声,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显然和自己想到一块了。

    “难道谢家就会些不入流的东西?想知道小墨的实力,就直接下贴挑战啊!”允季邶凉凉的笑着,上上下下审视对方,凤眸看不出任何情绪,低沉的嗓音饱含警告,“回去转告谢公,或者你们的家主谢青寒,有些人是不能动的。”

    ———————————————————***———————————————————

    林大胖子等人已经在另一角让小二把两张桌子拼成一张。三人到来,径自坐下,二哥更是把允墨整个人圈在怀里,自有人上前奉上热茶。谢家那几人也不敢再纠缠,只能辜辜的好戏收场。林大胖子等人问起,也多数好奇纷纷过去看棋局,不多时又跑回来询问。

    “这局棋,很好玩呢!”大家都是爱棋之人,看到这局诡异的棋哪里还能按耐得住,顾不上吃东西,在桌子一角清出一小块地盘,然后林大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副精致的小棋盘,放在桌面开始摆弄起来。

    棋盘虽然小巧,不过都是上好美玉做成的,价值不菲。偏了偏头,允墨抿抿嘴,果然是江南第一富豪的继承人,有钱。

    一筷子夹着菜放进允墨面前的碗里,“尝尝这个,江南才有的特色菜,很好吃。”二哥旁若无人,根本没理会林大胖子那边的热闹,嘴角掩不住笑意,眉目间哪里还有刚才凌厉的气势,笑眯眯的揪了揪允墨的鼻子。

    太甜了,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吃甜的还故意塞进来。“……二哥!”允墨苦着脸挑起一块塞到嘴里,有些郁闷。

    至从刚才起二哥就象糖糕沾在自己身上,就连吃饭也是一手圈着自己的腰,一手给自己不断地夹菜。允墨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和亲昵,按两世来说,允墨心里年龄比二哥大很多,他无法拒绝近乎宠溺的亲近,可是,也要顾忌一下环境啊!看到容蓝不可思议的表情,和林大胖子不时射过来似笑非笑的眼神,允墨就有点发寐。

    这边允墨和二哥互相扯皮,那边林大胖子和容蓝几人研究起棋局来。

    这里按棋力来说,除了允墨和二哥外,棋力最高的算是容蓝。容蓝脾气好,林大胖子等人看不明白,一致推举容蓝讲解。

    容蓝看着允墨方向神情变幻,良久才低不可闻地说道,“此为同生共死局,是当年我父亲故意设下棋局,本来无解,本意是用来捉弄别人的,只不知为何……”他没说完,刚才的情况几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不知道为何谢家会拿个带恶作剧性质的棋局出来为难允墨。

    “无解?何为同生共死局?”众人惊呼。

    “你们看这几处,白子如果攻破这里,反而会被外面的黑子包围;而黑子如果攻击这里,又会被旁边的白子有机可乘。”容蓝点着棋盘,解析道。

    “就好象自己用左手对右手,定石应手包括布局都是一样的,对对手的思路了如指掌,你们说,会有输赢嘛?就算有输赢,也是偶然的,再下一局又会出现不一样的结局,所以无解。”容蓝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怀念,但更多是对父亲的崇拜,“黑白棋子双生共死,生中有死,死后而生,生生不息,这就是我父亲当年好玩才设下的棋局。”

    林大胖子几人从开始的好奇,到心神激荡,到听完容蓝话后的无言。

    允墨目光波动,继续埋头消灭面前垒高的所谓江南名菜。二哥的手指在茶杯沿上转来转去,轻飘飘地说道,沙哑的声音稍带几分性感,“江南的人才很多嘛!小墨,你说是不是?” 二哥笑眯眯地看着闻声抬起头的少年,凤目上挑,笑得允墨头皮发麻。

    “允二公子,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小墨啊,你怎么看?”林大胖子早就没脾气了。

    看见旁边的二哥终于放开自己,微翘的嘴角分明带着准备看热闹的揶揄,允墨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说,“破解其实不难。”

    “咦?快说快说!”林大胖子兴奋地跳起来,扯着允墨走到棋盘面前。

    “很简单,无论什么样的棋局,先手黑子的优势,是无可代替的。”允墨凝神棋盘之上,捏着棋子一子黑一子白飞快地落在几个地方,不慌不忙地说道,“同生共死局之意,既然设定定石应手包括布局都是一样,那么就一直下下去,只要不攻击把棋盘上的空隙填满,最后肯定是黑子获胜。”

    停下手,无视旁边众多热切的目光,允墨接过二哥手上僵在半空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

    半晌,被镇住的众人才醒悟过来。林大胖子抚着脑袋,状似头晕眼花。容蓝一本正经的表情碎裂中。冯大掌柜嘴角明显的抽筋现象。二哥转过身,背影不断轻轻颤抖着,拼命忍住笑。

    “呵呵~呵呵~~”允墨打着哈哈,讪笑着。

    “很好很好,破解方法确实简单,真是天马行空出乎想象啊。”林拾锦林大胖子掏出一块精致的手帕擦着汗,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服了,我服了~”旋而终于憋不住,喷了口气,指着面无表情的允墨,和旁边醒悟过来的友人一起狂笑起来。

    回去路上,远处夕阳满天。

    熙嚷而充满活力的街道上,耳边是一声声江南特有的软语哝音,允墨走在允季邶身边,安静地看着自家的二哥一直带着轻松开朗的笑容,心中某处的柔软触动。

    二哥他好久没有如此轻松了。就算在江南陵王府,二哥也是和小王爷也就是三哥陵汐一起早出晚归忙个不停。自己比赛的这一段日子,二哥更是抽时间陪自己下棋,一起研究谢派棋风,熬夜看完新得的那两册《抱残》棋谱,对棋谱加了很多意见和观点。

    “吃的,不够还有。”稍带沙哑的声音打断允墨的思索,一个熟悉的油纸包塞到允墨的手上。看到手上打开纸包里热乎乎的板栗,允墨的唇抿了一下,心中刚刚泛起的甜蜜,瞬间变成了无奈。

    “刚才你是故意的吧?”允季邶目光闪动,轻笑了一声,扫了一眼允墨,淡淡的说,“别疏忽大意,把别人看得太简单了。就算是善意,在某些时候也会伤人的。”

    允墨看着他眼底的担心,一丝丝特别的暖意缠绕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只能用力地点点头。

    紧紧握住少年的手,缓缓而行,忽然二哥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转头看着跟在其后的冯蔚然冯大掌柜,嘴角弯了弯,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似乎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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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窗口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谢从易才转身走回座位,旁边一个年轻人奉上清茶一杯。包厢里早有十来人,或老或少,神情都带着几分激动,而刚才在楼下对弈的几人也在其中。

    林大胖子进来后,自有人让开中间的位置,他施施然坐下,捏着棋子一子一子落下,然后又把刚才允墨所说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站起,拱手,“谢公,所托之事拾锦已经完成,前事一笔勾销。”顿了一下,肥胖的脸上没有笑容,感叹,“允墨,是一个很让人喜欢的孩子。唉,拾锦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告辞。”也不等回复,匆匆离开。

    房间里的众人皆被棋盘上允墨的言论所镇住。

    “咳咳,先手黑子的优势嘛?真是惊人的理论啊!”谢从易旁边的年轻人喃喃说着,苍白的脸上绽起一丝微笑,转头问道,“三叔,怎么样?”说话的人坐在一张木轮椅上,黑直的长发用钗子简单的盘于脑后,满脸病容,是谢家家主谢青寒。

    谢从易端起茶碗,用盖子顺了顺茶沫,神色不变,半晌才抬起头说,“老五你先来说说。”

    众人转到旁边一中年人身上,那人清咳一声,却引起几个年轻人的轻笑,带着几分恼羞成怒说,“依我看,嗯……行,青寒眼光一向错不了,五叔听你的。”他的话又引起旁人一阵的笑,连谢青寒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老八?”谢从易的视线看向另一人。

    “虽然没有看到全局,不过这允家的小公子计算能力不输青眉,可能还在其之上。”那人也不理众人的惊讶,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虽明知棋局有异,依然能不动声色,反应机敏聪慧内敛。最让人惊叹的是,提出先手黑子的优势,这连十二也未能发现……唉,怎么允家运气这么好?若是谢家的子弟,我此生也就无憾了。”眼角带着薄雾,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众人沉默了一会,有一人上前突然说,“父亲大人,青耀可以说说自己的意见吗?”说话的是刚才陪在谢从易身边的年轻人。

    “无妨,说吧。”谢从易脸色转晴。

    “由允墨继承十二叔为由,重新掌握谢家长老会,青耀认为可行。不过,青耀以为青寒的建议应该是暂时性的。”

    谢青寒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青耀以为应该作两手准备。目前和允家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允墨和允季邶这几人,只能是友不能是敌。”谢青耀双眸精光一闪,继续说,“但允墨毕竟姓允不姓谢,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而我们应该同时培养谢家的人才,至于以后……”

    “青眉过于高傲,扶允墨出来也好敲打敲打他;青蓝,呃也就是容蓝过于耿直,让他跟着允墨学习,假以时日必将能焕然一新。这两人,谁最后能继承十二叔的遗志,还得让他们自己领悟为上。”谢青耀顿了一下,收敛了笑容,朝谢青寒深深施礼,说道,“青寒深思远虑,目光高远,青耀佩服。自此青寒有所驱使,青耀自当惟命是从。”

    他这话一出,谢从易等人均是面露安慰。谢青耀棋力不差,又是谢从易的嫡子,一直不服谢青寒当选家主,对旁系无权无势出身的谢青眉居然爬到自己头上更是恼恨。现在当众表明态度,他所属的一帮年轻人自然是跟随左右。

    “涩,喝过刚才的茶,这茶就怎么也喝不下去了。”谢从易把一直把玩着的杯子放下,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和感慨,沉声说道,“各位,想当年和老十二一起站在棋圣山的顶峰时是何等的壮志豪情,放眼四方?可惜,现在我们都老了,二十年来世俗缠身,什么壮志什么豪情都被消磨得一点不剩,就剩下这一身的骨头!”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身为谢家子弟的傲骨!我们不能再妥协下去了,为了谢家,为了谢家的子孙!”说到动容处,谢从易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顿时桌上的杯子茶壶等咕噜咕噜翻打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父亲大人……”

    “三叔……”

    “老三你……”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觉,允墨这孩子和老十二有一点很相似,就是对围棋的热情和执着……这正是我们所缺乏的,也正是谢家最需要的东西!”,谢从易站起来环视众人,神情异常严肃,沉重而缓慢地说道,“我们老了废了,可孩子们的热情还在啊,放手给孩子们吧,老夫拼着这一身老骨头也支持到底!”

    一室肃穆,然后众人同时站起来,深深一躬,眼中闪亮着对未来的祈望。

    这是一个机会,让谢家重新振作,让谢家重获往日的辉煌,登上围棋的顶峰的机会。

    窗外夕阳如火,光线照射进来,谢青寒看着激动的族人异常的平静,脸上少了几分苍白多了几分暖意。十二叔,你后继有人了,高兴吗?视线落在棋盘上,谢青寒的神情稍微变幻了一下,带着满满的怀念,很暖,仿佛春日艳阳天里的微风,温暖而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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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细雨 [杂]每章的简要



    目前十九道纵横已经过20万字,将会加入VIP,我向一直追文的大人们道歉。看到起点处理VIP的办法,就是开放每章的简要。所以接下来的章节简要将会再这里更新。

    缺少和读者大人的交流,应该是自己老是提不起精神去更新的主要原因。当时写梓童的时候,每天基本上可以写2000~3000字、目前因为工作关系,如果每天坚持写几百字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也因为如此,我花了大部分的空闲时间去看别人的小说了。感觉自己现在的文字越来越长,可内容反而越来越短,写了几千字回头一看,却没写出什么来。汗~~后面的内容怎么写都没写完……我还YY什么时候写外国来中国比赛,比如说日韩两国,再写允墨如何如何……纯属心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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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细雨

    【第46局:同生共死局】故事简介:

    和容蓝一战,让允墨深有感触。被林大胖子扯到酒楼,刚好遇见二哥允季邶。原来是谢家设局考验允墨,要允墨解棋。二哥拆穿对方的阴谋。容蓝才说出来,原来这局棋叫同生共死局,是他父亲当年用来作弄别人的,无解。而允墨用了一个很笨的办法解局。

    谢家的人齐聚一室,谢从易赞成谢青寒的提议,以允墨为名改革谢家。

    【第47局:诬陷之局】故事简介: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局,允墨赢了,却被谢家诬陷使用金钱收买对手作弊。作伪证的棋手,所谓的证据,莫须有的理由,谢青眉为首的谢家一派当众挑拨南北棋院间的矛盾。

    【第48局:诬陷之局2】故事简介:

    允墨被谢家诬陷使用金钱收买对手作弊,陵王世子君陵汐(允墨三哥)和二哥允季邶得到消息赶来。君陵汐和谢青眉当场闹翻,因为王府的原因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对方。二哥允季邶挺身而出,谢青眉故意牵扯到南北棋手间的矛盾,允墨被迫加赛,用实力为自己洗刷罪名。

    【第49局:诬陷之局3】故事简介:

    允墨VS谢青眉,比赛中。谢青眉开局不久就全力进攻,而允墨出乎意料地回避正面交锋。究竟是故意布局还是策略回避锋芒?

    【第50局:诬陷之局4】故事简介:

    允墨VS谢青眉,比赛中。其中允季邶所说的一段理论出自东汉黄宪《机论》,下棋是要讲究机心,方寸纹枰之间完全容纳了中国社会数千年的刀光剑影明争暗斗。

    【第51局:局里局外】故事简介: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局,允墨赢了,不顾二哥明显的不满执意赶去谢家的曲江园大宅。却没想到谢青寒已经等候多时。谢青寒身为诬陷事件的策划人,没有为自己行为作辩解,反而带允墨到九星桥观看初开的荷花。其中没有说到棋局最后的战况,也没说谢青眉如何的忿恨,没说谢家和其他江南各族的心态,大家自行想象算了,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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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细雨 [杂]十九道纵横的各种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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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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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人物表:

    ◎允墨:原名墨(秦问晴),孤儿。

    ◎邢远:村里的小伙伴

    ◎邢婆婆:开始收养允墨的婆婆。

    ◎老村长:

    ◎允邻:允家的大公子,允家现任家主。

    ◎七斗/八方:允邻的小仆。

    ◎允靖海:管家

    【卷二】新加人物表:

    ◎允郁:据说是允府里最宝贝的少爷,允大公子唯一的亲弟弟。

    ◎允靖修:允派代表的巅峰人物,允家的长老之一,北辰棋院的院长,沂湘山馆的主人,御棋院唯一的十段,棋宗。

    ◎允季邶:北辰棋院的老师,允邻同父异母的二弟。

    ◎顾秋晨:星月楼的花魁。

    ◎卫敛:身份不明的年轻人。

    ◎十五:细心谨慎,允墨的小仆。

    ◎初一:精乖伶俐,允墨的小仆,被墨安排照顾刑远。

    ◎允应扬:允邻的堂兄弟。

    ◎王仲:允氏宗亲。

    ◎允韶扬(YAO):北辰棋院的老师,五段

    ◎迟尚真:允韶扬的弟子

    ◎允珧(YAO):允韶扬的弟子

    ◎冯宝瑞:博古斋大掌柜

    【卷三】新加人物表:

    ◎红叶:允家派来陪允墨一起游学的侍卫。

    ◎冯蔚然:冯宝瑞大儿

    ◎谢老头:

    ◎算砂和尚:

    ◎苍复燃:

    【卷四】新加人物表:

    ◎鱼静遥:遇见多管闲事的年轻人。

    ◎晨袅:苍复燃派来保护允墨的手下。

    ◎飞翩:苍复燃派来保护允墨的手下。

    ◎小桃:鱼静遥的小仆。

    ◎沈军:樊城棋手

    ◎柳荻飞:沈军的亲戚

    ◎华衣老人:

    ◎石胖子:花小石的舅,狡猾贪婪

    ◎花小石:外表耍宝,

    ◎容蓝:容秀才,老实迂腐

    ◎柳绿:

    【卷五】新加人物表:

    ◎谢青寒:谢家现任家主,重病,温和,坚毅。

    ◎谢采微:谢家二十年前的天才棋手,容蓝的父亲。

    ◎老王爷:

    ◎君陵汐:陵王,原允家三公子,老王爷的儿子战死后,作为唯一的外孙和血脉被皇上格外恩准入籍,赐国姓“君”,继承老王爷的爵位。

    ◎谢青眉:谢家小主,谢青寒的配偶,善嫉妒,个性嚣张。

    ◎谢从易:谢青寒三叔,谢家长老之一

    ◎谢青耀

    ◎谢青帆

    ◎谢青宇

    ◎唐笑蕴:唐笑萱的哥哥。

    ◎唐笑萱:爱慕谢青寒的女子。

    ◎司徒半柳:《弈林杂谈》主笔

    ◎林拾锦:大胖子,喜欢唠叨。

    【番外:五一贺文】

    ◎秦问晴:

    ◎于楚:

    ◎允季邶:

    ◎冯蔚然:

    ———————————————————

    围棋等级及称号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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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韶和龙山两国的御棋院分别考核

    初段

    二段

    三段

    四段

    五段

    六段

    七段

    八段

    九段

    ◎十段:

    御棋院比赛,每年九段中获胜率最多者,十段称号可以和棋宗称号同时拥有。

    ◎棋公子:

    南翎棋会比赛,江南地区赛事,每年一次,春三月-四月分赛,五月左右决赛。赢者称号为棋公子,进六段。

    ◎棋宗:

    御棋院比赛,每年棋宗接受三次挑战,五局三胜制,每次一月内。挑战权为御棋院上一年六段以上提交挑战申请,棋宗可以选择对手对局。

    ◎棋圣:

    官方棋圣赛比赛,在两国边界山上,每十年一次,擂台赛制,秋后十月比赛。赢者称号为棋圣,名字铭刻在山上石碑。

    ———————————————————

    十段之上三境界:

    ———————————————————

    ◎混沌:盛衰有定论,混沌开乾坤。

    ◎归真:返朴归真,混元道果前,万物皆有因。

    ◎天道:天道循环,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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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棋经:

    ———————————————————

    洪荒时代,尧至汾水之滨,见二仙对坐翠桧,划沙为道,以黑白行列如阵图。帝前问道,一仙指沙道石子:“此谓弈枰,亦名围棋,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戏,世无解者。”尧后教儿子丹朱围棋之戏,拓其智,闲其情。

    异史中夏朝长达数千年,后分为仰韶和龙山两国。夏朝时国力渐强,民风淳朴,崇文之风十分普遍,而六艺中的围棋由此得到巨大发展,无论仕宦还是平民都沉浸其间,特别是夏朝后期,名公巨卿纷纷游扬弈道,争一长短。

    等到仰韶和龙山时期,形成各种围棋的流派,出现了一大批知名棋手,呈现群雄争霸局面,四大家活跃其间。

    【守拙】

    传说中二仙赠与尧的四本古棋经之一,允家的书

    围棋攻守中,守势的制造非常重要,只会攻不会守的不是一个好棋手。在对方锐利的攻势下,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对方的弱点布局,达到守中有攻,即以守待攻的境界也是得以获取最后胜利很重要的手段。

    【抱残】

    传说中二仙赠与尧的四本古棋经之一,谢家的书

    在形势不好的时候,利用细小的机会制造假象,扰乱对方的思维,暗处巧妙布局,引导对手走错误的路线,在关键的时候或以狂暴或以闪电,以决断压倒性的手法最后一击,达到胜利。

    【无我】

    传说中四本古棋经之一,原苍家的书

    就是无我的境界,无我,简要的解释是:无论我们的身心还是外在的世界都在不停地运动,新陈代谢,本质无有恒常不变的自我,同时也是无法和无能力主宰的。

    【混沌】

    传说中四本古棋经之一,原饶家的书

    就是假象和混乱。在对手比自己强大的时候,利用惯性,改变自己一向的作风,似是而非,扰乱对方的思维,达到胜利。

    ———————————————————

    棋院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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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方棋院】

    ◎御棋院:

    御棋院,实际是官方承认并恭奉的机构,仰韶和龙山两国的棋院都统称为御棋院。

    御棋院每一年一次新考,凡是仰韶国的百姓都有资格参加,新加入的称为初段。每三年一次小考,考核的是御棋院里六段以下的棋手,同一级别的棋手对局,按输赢的比例上升级别或者下降级别。每十年一次大考,考核的是六段以上的棋手,赢者除了上升级别外,还有有机会代表仰韶参加两国之间的围棋大赛。

    【四大家族棋院】

    ◎北辰棋院:

    主院:仰韶国殷都,下分三十六院。

    范围:

    ◎南翎棋院:

    主院:仰韶国江陵城,下分二十一院。

    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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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棋比赛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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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翎棋会:

    是由谢家的南翎棋院和江陵官方联合举办的比赛,每年开春举行,先在荆、扬两州六十多个城镇举行初赛和二轮赛事,每个地区决出大概十名左右的人,参加总决赛的三轮赛事。而今年获得资格参加第三轮赛事的有五百多人,整个赛事采用单败淘汰制。

    第三轮赛事采用单败淘汰制,按之前所抽签的号进行比赛,比赛以猜子先后,没有先下的黑子让子之说。

    因为不能作和局,所以比赛双方使用沙漏计算时间,到时候棋局还没结束就由在场官方的棋手负责判断胜负。当然,如果某一方长考过长,自己一方沙漏的时间用尽的话,也可以判断为输。

    决出胜者可以得到奖金,御棋院六段的称号,还有挑战上一任“棋公子”的资格。

    1淘汰制:

    2多局决胜制:

    最后胜出者可以争夺棋公子的称号,三局两胜制

    ◎棋圣赛:

    仰韶和龙山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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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细雨 第45局:允墨VS容蓝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是比赛,这局出现的人物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
◎容蓝:曾出现在第36局,石胖子和老王爷赌棋,把容蓝扯进来,而后小墨出现,反败为胜后借书一览,得到抱残中册的棋谱。第42局里借谢青寒之口揭密,原名谢青蓝,谢青寒的堂弟,当年谢家围棋天才谢采微的儿子,因父亲屈死而痛恨谢家,改母姓流落在外。
同时出现的人物有:
◎允墨:允家收养的孤儿,本文的男主~汗,被打击了,上章居然有人问允墨是谁~
◎允季邶:允墨的二哥。
◎谢从易:谢家其中一个长老。
  微风吹拂,细雨依旧,一树疏淡的杏花从墙内斜探出来,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矮小的身影冲进南翎棋院,顾不上拍抖身上水渍,就匆匆走进比赛的棋室。
  闷热的初夏天气反复多变,骤雨突然而至防不胜防,徒步而来的允墨被淋了一身。幸好雨量少时间短,除了外表有点狼狈,头发滴着水珠,肩膀上被弄湿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很不舒服,允墨倒没放在心上,反而是昨天的事情让人郁闷。
  昨天32进一的对局,对手依然是谢家派来阻击的高手,比赛拖到最后的时间,由在场维持秩序的官方棋手判断输赢。可最让允墨懊恼的是,比赛后筋疲力尽的自己步出棋室的一刻,就被或热情或疑惑的人群围住,有邀棋请教的,有投贴挑战的,有入府宴客的,摆着各色的姿态,借着各自的名义,目的,并不明朗。
  允墨知道肯定是那个“允墨是二十年前谢家围棋天才谢采微传人”的流言引起的轰动,不禁苦笑不已。由谢家家主谢青寒亲口确认,德高望重的司徒半柳先生为之正名,数个和谢派类似的棋谱出现,谢采微传人的名义已经是明晃晃地贴在允墨的额头上,实打实地甩都甩不掉了。
  允墨口笨舌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有几个大胆的早就逼近,其他人也跟着哄抢叫嚷,幸好初一见情况不对,拼命护着允墨摆脱众人的纠缠冲进马车,衣服皱了,头发乱了,反正是狼狈不堪。
  等回到陵王府,当初一绘声绘色描述一番当时情景的时候,允季邶居然捧腹笑跌在地,让允墨又急又气,抓着幸灾乐祸的二哥下了整整一晚的棋。
  允墨得了教训,今天出了门见时间还早,却是不敢再提前露面,反而故意在街上逛了一圈直到比赛开始才匆匆赶来棋院。
  今天是南翎棋会第三轮第六局,16进一比赛。
  这场如果能赢得话就能进入前八,到时候重新再抽签决定对手,对目前一直被外困内扰而疲惫不堪的允墨说来,是期盼已久的事情。起码,谢家就算安排人手继续阻击,也要顾忌一下同样关注结果的官方。
  比赛的棋室内,允墨报了名号,随带路的小仆走向座位,临近才发现自己对手的位置上早就盘坐着一人,一本正经的表情,素色洗得干干净净的儒服,是见过数面的容蓝容秀才。
  容蓝,原名谢青蓝,谢青寒的堂弟,当年谢家围棋天才谢采微的儿子,因父亲屈死而痛恨谢家,改母姓流落在外。当然,后来这些事情都是二哥允季邶有意无意间说起的,真实性有待考察。
  容蓝能闯过重重关卡坚持到这里,说明实力真的不错。
  显然留意到允墨探询的视线,虽然大家都认识,容蓝还是按礼数站起来施礼才双方坐下,前方的官方棋手提示比赛时间到了,要两人尽快开始比赛。容蓝和允墨猜子定下先后,才迟疑着问道,“允小公子,看来,你脸色不好?”
  允墨嘴角弯了弯,只是应了声没有解释。连续几天的体力消耗战,长时间下棋,加上昨晚一夜未睡多长时间,任谁的脸色也不会太好,何况自己的身体才十二岁,刚刚发育。
  容蓝拿到黑子,捏着棋子却迟迟不落,神情奇怪地看着对面沉默的少年,好半晌才压低声音细说,“谢家的长老会曾找过容蓝,说今天比赛的对手会是允小公子你。呵呵,他说如果今天的比赛容蓝能赢的话,就会同意让我重归谢家家谱。”容蓝脸色黯然,捏着棋子的手微微地颤抖着,显然内心的激动还未平复。
  允墨一愣。
  这世界似乎没有科举考试,因为很长时期都国泰民安,民风淳朴,官吏的选拔主要采取的是世袭制和举荐制。世袭制锁定在名门望族官宦世家,而举荐制以孝道或者学问突出者,由每州官方举荐,朝廷审核后成为秀才。
  容蓝的父亲早逝,而母亲带着小容蓝离开谢家,容蓝因为母亲病重没接受朝廷的官职,加上生性耿直,一直怨恨谢家对父亲的不公,断然拒绝谢家的资助,生活自是困苦。如果没官职,单凭秀才的粮晌只仅仅维持容蓝母亲的药费,其它的生活费只能靠容蓝一人早出晚归在码头摆个字摊维持。
  “我已经拒绝了!”低头看着棋盘,容蓝声音渐渐平静,带着几分决断,“父亲从小就教导容蓝,如果容蓝的棋里还参杂着其它利益因素,那么容蓝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父亲的高度。这场比赛,容蓝以父亲的名义,会全力以赴。”。
  允墨忽然觉得对面一本正经的容蓝十分可爱可敬。他们都是同类人,有着不输于别人对围棋的执著和热情。至于棋力的高低,个性是否融洽,这些都显得不重要。
  千年以来围棋之所以保持着它的魅力,就是因为它的纯粹。如果只掌握了一些下棋的技巧,再厉害也只能算是棋艺高超的棋手。而天道自然,棋道既天道,唯有掌握围棋之心者,才算是掌握棋道的真髓。容蓝,为人虽然有些迂腐,可单纯固执的个性和对父亲的过度崇拜,却让他意外地能够初窥棋道的门径。
  “允小公子,容蓝只求一事!”容蓝注视着对面依然沉着没有表情的少年,正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请尽全力,让容蓝能知道和小公子真正的距离。”
  允墨郑重而认真地缓缓点了点头。
  容蓝深吸一口气,凝神聚思,啪一声,棋子落下。
  允墨以白子应对。估计容蓝知道对手是允墨后早就定下攻击策略,所以下子没有迟疑,应手落子速度很快。而允墨依然保持沉默,只是落子速度忽慢忽快跳跃,棋风也是大变,不再是全攻或者以守为主,反而是容蓝没有见过的布局和应手。
  一来一往,棋盘上很快就布满零星小点。
  容蓝棋力不低,从小更是受明师指点,知道允墨是想打乱自己落子的节奏,一改表面上的谨慎,布局还没稳定就开始在一角引起战火,步步紧逼,企图以强势攻击先下手为强,另一方面巩固自己的地盘,恰好封锁住白子的去路。
  而允墨依然不紧不慢给白子慢慢加强棋型,只是因为对方的影响开始的布局被打乱,而棋子多数下在低地,散乱落在棋盘的四角,看起来有些混乱。
  容蓝突然顿住手,盯着允墨问道,“这才是允小公子你的棋?”
  也怪不得容蓝询问,允墨从比赛以来,一直以狂风暴雨般凌厉的攻击、毫不留情的杀戮为主的棋风,让众人都以为允墨的棋风和谢派相似。而实际上,允墨只是新得抱残的棋谱,一直借比赛找人练习而已。
  可怜容蓝花了一晚时间想出的办法都是怎么对付攻击棋风,现在允墨改了棋风,虽然棋面上黑子还占上风,可暗地里容蓝自己是有苦说不出,原来很多针对性的攻击手段或者落了空,或者被莫名其妙的手法阻止,失去原来先手的优势。
  才一个时辰有余,下了不到一百手,连对方的白子为何在混乱的布局中依然能够活跃的原因,自己却是怎么看都看不明白,容蓝就算开始知道与允墨有段距离,也受不了双方明显的差距。
  可看见允墨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全力而为的肯定,和对自己的尊重并发强大的战意,容蓝因为自己判断失误渐渐溃败而准备投子认输的话,那发现双方相差悬殊的棋力而开始惧怕的心,都顶在咽喉里吐不出来。
  心里非常清晰地明白到,如果自己在对方的压力下屈服,那么自己的棋会永远也达不到顶峰……一咬牙,容蓝停下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闭目长考。
  他没看到允墨悄悄地松了口气,耳边传来允墨低声的喃喃自语,“虚虚实实,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见形阻能善应变,或战或否,意在通幽……”心神一动,容蓝似乎明白了什么,久未突破的很多问题突然豁然开朗,迎刃而解。
  期间有对局结束的人过来看棋,却被允墨挥手叫开。
  良久,容蓝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允墨,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还是捏子下在一处。
  允墨自然没在意,白子依然东一子西一子乱下,看似混乱实际攻守兼备,处处生机。容蓝虽然竭力而为,黑子却莫明地陷入僵持,进入二百手后,更是只能固守一地。而允墨的白子,却在棋盘上四处可见,仿佛每一子都散发着强大的牵引力,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白色的网……
  “啪!”容蓝捏着一子落下,终于还是叹道,“最后一子了,不用数应该是允小公子赢了。”
  “嗯。”允墨嘴角一弯,开始收拢起棋子。对于这局棋允墨自己也很满意,容蓝的棋力虽然不高,可和之前几天谢家派来的高手对比起来,特别是棋局后半段,容蓝的棋里多了些独特的领悟,让允墨在其中也学到不少东西,下法也越加的流畅圆润。融合了允家的防御和谢派的攻击后,允墨自己的棋风变得更加飘逸无常,变化不测而能先知,不战而屈人之棋,进入了一品入神的境界。
  “允小公子,谢谢指教了。时间不早,我还要去码头。”容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容秀才稍等,允墨还有事情要说。”允墨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低声说道。
  容蓝迟疑着又坐下来,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问,“是外面说允小公子是父亲的传人之事?允小公子不需要介意,容蓝不会……”
  “不是。”允墨并不意外对方的误会,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上次你拿出来赌棋的那本棋谱,其实允墨已经背下来,这段时间还详细写了注解,等会容秀才和允墨一起回去王府,允墨准备好一份注解留给容秀才你了。”
  容蓝闻言吃惊不小,张张嘴支吾了两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有,谢家某个人特意透露给我,希望你也能看到……”允墨也没细说下去,直接捏子而下。对于偷背对方棋谱的事情,允墨是丝毫没有内疚的,反而对谢青寒的委托,迟了这么多天才有机会把“采星”的棋局默给容蓝而有些歉意。
  容蓝忐忑不安地看向棋盘,越看越是惊讶。
  “此局名为‘采星’,据说是你父亲唯一留下的棋局,配合你手上那本《采星堂笔录》的棋谱,才是完整的《抱残》中册。”允墨故意当没看见容蓝急切询问的目光,一边摆着棋子,一边斟作着言辞,“我想,你父亲虽然怨恨谢家,但还是把‘采星’棋局留在谢家,就是希望你能回去。”
  容蓝的神情变了变,一脸为难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思索良久终于还是一咬牙,说道,“一天没赢得棋圣赛,我是不会回去的。”
  这人,脾气也太倔强了。允墨也很无奈,“可容老夫人的身体……”
  容蓝神色黯然,突然别过头去,肩膀一耸一耸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低不可闻,“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下去,站在围棋的最高峰,堂堂正正地回去,这是我父亲的期望……也是母亲的。”
  ———————————————————***———————————————————
  店小二见允季邶一行衣着高贵,带着各自的小厮数人,就算再没眼力也知道贵客来临,赶紧走出门前接过仆人手中的雨伞,另有店小二引着马车往后院停车,酒楼的掌柜这时候也认出来人,殷勤地上前问候,恭恭敬敬地亲自把几人带去定好的包厢。
  店中客人不多,小王爷常坐的包厢位置,位于二层的临江边靠窗处,既安静又能一览全店,窗外江水悠悠,美得象一卷烟雨江南的水墨画。
  “旁边两个包厢都给空出来了吗?一会带其他人过去,好酒好菜侍侯着。”允季邶从袖里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道,“至于其它……”
  “小的明白。”掌柜压低声音,讨好着说道,“还有就是寻芳楼那边派人问了好几趟,问姑娘们什么时候过来合适?”
  “麻烦掌柜了,通知寻芳楼让她们来吧。对了,先上了几样精致的小点,茶就不用上了,把小王爷平时放这里的茶具送过来就是。”允季邶淡淡地吩咐着,又转头对早就坐下的一老一少说:“谢公,谷雨刚过,军部就送来新茶,季邶从老王爷那里拿了一些,今天就借花敬佛了。”
  谢公,谢从易,五十多岁,为目前谢家长老中倾向改革的一派,礼佛好茶,前几日不知何事露出口风邀允家密谈。允季邶心思细密也猜到几分,顺势借着小王爷的名义,定好酒楼包厢,送上允家专门的拜帖。
  双方讲了半天,话题依然漫不着边际,谢从易不露半点意图,允季邶自然也不好询问,几人正轻飘飘说着话,门外脚步轻响,进来几个清丽的女子。
  一一施礼后,抱琴一人走到一角弹奏起来,空手一人却穿着窄袖云裙,自有人在旁摆好一小桌,桌面几十件精致的茶具一一摆好,店小二挽了一壶水来,那女孩开始烫洗茶壶,动作熟练优雅,别有一番情趣。
  “常人想见寻芳楼的绿兰姑娘都不易,允二公子居然请来泡茶,真是暴敛珍物啊。”跟来的年轻人带着几分酸意,说道。
  允季邶笑而不答。
  “是允二公子看得起绿兰的手艺。”绿兰含情脉脉看了允季邶一眼,朝几人曲身行了礼,恰好旁边大铜壶里的水开了,就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
  看她提壶轻巧地把滚开的水提高先烫洗花形的紫砂壶,然后顺时针方向朝杯中注入热水少许,对称轻摇,倒水。谢从易盯着倒出的茶叶,桌上摆放整齐的茶具,还有绿兰手上的动作,怎么也挑不出毛病来,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绿兰已经把大大小小的茶杯茶碗都一一烫洗好,放入茶叶,再把铜壶提高冲入紫砂壶里,手上巧妙一旋,用壶盖轻轻刮去漂浮的白泡沫,盖上盖子用热水浇淋茶壶,这才放下大铜壶,提着紫砂壶依次巡回注入并列的茶碗里。
  顿时,室内漂浮着一阵的香气,几人精神一振。
  谢从易接过热茶也不急着饮用,先是端高茶碗观尝杯中茶水的颜色,然后才是浅斟细饮一口, “好茶,茶香浓郁,滋味醇爽,应该是极品‘庐山云雾’。嗯,这汤色深了一点,茶味醇中带甘,回味香绵……”老人想到什么,不禁动容,“可是当年高僧慧远亲手栽下的老茶树上所采?”
  庐山上的佛院寺庙多到三百多座,僧侣云集,他们除了研究佛学,还种茶采茗,所出‘庐山云雾’色泽翠绿,香如幽兰,为官宦人家所喜爱。特别是百年前的高僧慧远亲手栽下的一棵老茶树,更是茶味醇和沁人肺腑,每年所求者众,每年谷雨后的新茶只有数斤,只供应皇亲国戚所饮用。
  (*庐山云雾茶:由于天候条件,云雾茶比其他茶采摘时间较晚,一般在谷雨之后至立夏之间始开园采摘为最佳。)
  “正是。谢公果然是深谙茶艺,也不枉季邶被老王爷唠叨了一天。”允季邶故作委屈状,引起对面一老一少大笑不已。
  “王爷他啊,一手臭棋,就会舞他那把大刀,哪里懂得什么好茶,还不如给我们一饮,虽然水差一点,不过素手巧施翻云雨,也比他自己牛饮得好。”谢从易拍掌笑道。
  绿兰开始泡制第二道茶。她举手投足间姿势雅致大方,每个动作优美出尘,娥眉轻扫,脸若桃花,身上素色长裙随窗边微风飘动,加上旁边柳琴悠扬,在座几人自是沉醉此情此景之中。
  忽然外面传来隐约争吵的声音。
  谢从易眉头一皱。冯蔚然冯大掌柜离座下去看个究竟,不一会就笑眯眯地回来,说,“下面有两人因为座位的事情争执起来,现在要赌棋决胜负。”
  允季邶一迷眼睛,正要说话,却看见自家的好友冲这边使了个眼色,便又沉默下来。冯大掌柜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谢从易两人,吞吞吐吐地说,“似乎,两人都姓谢。”
  谢从易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颤,低头缓缓细饮一口。他旁边的年轻人反而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包厢的门前往下看去,过了一会才脸色带着恼怒回来,在老人耳边低声说,“是五叔的儿子青宇和八叔的小儿子青帆,这个……”
  “怕什么?”谢从易一撅胡子,把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青耀,告诉你多少次了,身为谢家的子弟,举止行为就要堂堂正正,别偷偷摸摸的,声音放大点让允二公子也听听。”
  年轻人只好又朗声说了一遍。
  允季邶暗地里和冯蔚然冯大掌柜相视一笑,刚才谢青耀说的声音虽然低,可两人有武功在身,听得一清二楚。允季邶似乎明白了谢从易邀允家密谈的用意,无非是想和允家合作争取长老会里的权利罢了,刚才就一直盘算着允家和自己能得什么好处。
  怎知还不等允季邶表态,谢从易先是闷哼一声,骂道,“为了些末小事居然大庭广众下公然赌棋?荒唐!真是荒唐!等老夫下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些不成才的东西!”起身就往外走。
  “这……”允季邶装出几分为难的样子。
  “父亲大人,这使不得啊!”谢青耀着急了,忙上前说道,“八叔一向和我们作对,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和允家的人……”
  “谢家子弟如此荒唐,老夫惭愧啊。”谢从易身形顿了下,长叹一声,说道,“家里有事老夫先回去了,浪费了贤侄一番苦心……唉!”说完也不回头,甩袖翩然离开。谢青耀倒是和允季邶两人一一行礼告辞,才匆匆追父亲而去。
  允季邶本来还以为谢从易会借机谈合作的条件,却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能和冯蔚然冯大掌柜对视一眼,都是无可奈何。允季邶也是个心思细密的人,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挥手让绿兰等人离开,喝了口还微温的清茶,静下心思索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在冯蔚然耳边说了几句,冯蔚然忙吩咐暗中跟着的手下去办事。
  悄悄下了楼,角落临江边果然聚集着数人。
  走近,仔细打量对局中的两人。一人四肢粗壮,细腰宽背,手掌间全是厚茧,可知武功不弱。另一个眉目俊秀,身材修长,手摇一把折骨扇,神态间带着几分傲慢。从之前的资料就知道,武者状的是排行五叔的儿子谢青宇,文人状的是排行八叔的小儿子谢青帆。
  再看棋局。棋盘上摆着一百多手,进入中盘阶段,黑白棋子纠缠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估计两人的棋力相仿,对相互间的应手也了如指掌,所以杀来杀去撕杀了半晌,谁也没伤着谁,谁也奈何不了谁……
  心一动,这棋,很是怪异。
  允季邶眼中光芒闪了闪,眼角恰好看见从酒楼门外走进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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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细雨 [五一贺文]寂寞梧桐相对老



    (于楚的回忆文。)现代篇之秦问晴与于楚的故事。

    午夜梦回醒来的时候,眼角会带着湿润的感觉,却没有泪,有的是床头寂寞的月色,还有窗外梧桐枝叶摇摆的影子。

    刚认识他的那一年,我十岁,对方六岁。

    父亲是职业棋手,到了七段后就停住再也升不上去了,之后被安排在棋院里负责一些行政的工作。

    可我知道父亲心里是不甘的。

    对自己能力局限的不甘,就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身上。

    从小,除了正常的上学外,我还多了一样事情,就是跟父亲学棋。

    父亲的严厉和强迫性的学习,让我对围棋这一样东西十分的厌恶。

    当然,我不敢表达出来,怕父亲的责打。

    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有父亲所说的天分。

    从让子到互先,我慢慢的能在互先上赢上几局。

    看到父亲欣喜若狂的样子,我有些动容了。

    也罢,既然要学棋,那就要学好,要学得比别人利害才行。

    起码走围棋这条路,比普通的学生上高考的好。

    父亲也觉察到我的不同,分外地花时间精力在我的身上,还到处找老师教我。

    某一天他又把我带到一个小院子里。

    院子外梧桐树下,一老一少正在下棋。

    父亲让我跟那个小孩子下一盘。

    我看得出那老人眼中的不耐烦和迟疑。

    旁边的小孩子突然上前拉着我,开始对局。

    想不到的是,那小孩子看起来才五、六岁,棋力却很厉害,很快我的棋就陷入困境。

    怎么可能,我现在的棋力,就算对上父亲也胜负各半,而对上小自己四岁的小孩子,我中盘不到就要输了?

    一咬牙,我不能认输。

    可无论我怎么反抗,出尽办法,这盘棋的最后,我还是输了。

    我又是懊恼又是羞愧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直到听见那老人说,这孩子虽然棋力差点,可意志够坚强,要父亲以后送我过来学棋。

    父亲的惊喜和小孩灿烂的笑容,让我明白到一点,我被这老人收为弟子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师是国内外都很出名的棋手,在国内地位耸然。

    而那个小孩子叫秦问晴,是老师新收的弟子。

    秦问晴据说也是某名家之子,从小父母双亡,老师好心又见小孩子非常有天分,就收为弟子。

    在以后很长的日子里,我经常会梦见这一天。

    暮春的梧桐,满树的白花,耀眼的新绿。

    白花唰唰往下落着,映照树下那个初见小孩的白衣。

    还有矮桌上的一盘棋。

    有着一双带笑眼睛的小孩,在梦中变成翩翩少年……

    ———————————————————***———————————————————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所有空余时间都放在围棋上。

    输给一个比我小四岁的小孩,我体味到父亲不甘愤愤不平的滋味。

    到老师处学习外,我还偷偷在家里看棋赛,背棋谱,思索着别人的下法和自己的不同。

    渐渐的,除了秦问晴,老师的其他几个小弟子都不是我的对手,老师开始重视我起来。

    可惜刚开始的兴奋维持不了多久,我依然不能打败秦问晴。

    直到某一个出师的弟子回来拜访老师,秦问晴又一次在我们面前中盘而获胜。

    我明白到父亲一直说我有天分其实有部分是安慰自己,真正有天分的是秦问晴而不是我。

    我更加用心学棋,每晚自己打谱到深夜。

    除了刻苦再刻苦,努力再努力外,和人群中那个耀眼的少年相比,我没有别的优点。

    时光在嫉妒掩饰和些许的羡慕中匆匆而过。

    我在父亲期望和兴奋中考上了职业棋士,到了二十岁,我已经冲上了五段。

    父亲激动不已,把多年的积蓄拿出来大宴亲朋。

    老师赞许的目光,众多师兄弟羡慕的眼神,都让我整晚飘飘然。

    酒喝多了,我偷偷溜到园中歇歇酒气,却遇见他。

    其实我一直有和老师师兄弟等人来往,就是见到他不喜欢多说话。

    狭小自私的心里,我嫉妒着这个从小就胜过自己的师兄。

    就算是级别,我二十岁才五段,他早一年已经六段了,在他十五岁的时候。

    偶尔我会想,如果没有他,众多人齐口称赞的天才,我才是棋院里最闪亮的明星。

    如果没有他……

    当时,我曾经这么想着。

    对方带着少年特有清脆的嗓音,向我祝贺着。

    本来我还掩饰着自己的不耐烦。

    直到他有些腼腆地邀请我过几天去他的新家看看,下棋,我爆发了。

    “你是来向我示威吗?”我异常的冷淡。

    他做为天才的典范,他代表国家参加国际青少年围棋大赛拿到了冠军,他是打入几个国际围棋赛循环圈年纪最小的国手,他是几个年轻人品牌的代言人。

    中国的围棋手不象其他国家,除了对局费和棋院的补贴没有其它收入,除非你赢了某些棋赛的名次。

    他才十六岁就有能力购买房子,在我们这些还在苦苦挣扎的人看来,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可就算你再好,也不该在我面前炫耀吧?

    我的拒绝出乎他的意料,可能他看出什么,一味地向我道歉。

    而我最讨厌这种拉拉扯扯的行为,根本不想维持往日表面上的客套,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的冲力和触感让我愣住了。

    环过来的双手,贴近的身体,还有耳边一声声低呼:

    “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喜欢你而已,真的,我没有看不起你,相信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已经把我的脑海搅得混乱一团。

    他喜欢我?……喜欢我??……喜欢???

    可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怎么会……难道?

    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对方异常认真的执着,还有渐渐放大的我的映象……

    月下,我沉醉在那柔软的甜蜜中。

    晚上我作了个梦。

    梦见少年时候,我们一起在树下下棋。

    微风掠过,满树的摇曳的叶子。

    他捡起一片飘下来的梧桐叶递过来,黑亮的眸子凝视着我。

    那双带笑的眼睛象一汪清潭却深不见底,要把整个人吸进去一般。

    手中叶子似乎象心的形状。

    记忆中的自己,没有嫉妒的眼神,是那么的快乐。

    记忆中的他,眼底尽是涓远流长的……爱恋?

    摸着自己的唇,我想起那个甜蜜的吻,再也睡不着了。

    可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被父亲叫起来,扯到老师的院子里。

    跪在中间的是秦问晴。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执着而坚持。

    昨晚的事情被父亲远远地看见,疑惑的父亲询问下,他居然把自己喜欢我的事情说了出来。

    父亲气极,向老师告状,一早把我拉过来这里对质。

    “我只是喜欢于楚,又没有伤害到别人,我有什么错?”秦问晴清脆的声音。

    “可这是不对的,你们都是男生啊。”老师缓缓说着,痛心疾首。

    “就算是我错又怎么样?不管对错,我只是喜欢他。”秦问晴异常认真地重申着。

    我坐在后面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老师和父亲要我表态。

    老师的视线带着几分怀疑。

    “于楚,你也作出如此不顾羞耻的事吗?”老师的话把我惊醒。

    他的语气严厉异常,他真的生气了。

    “怎么会?我家小楚可是很乖的,是吧?小楚,前几天你还带了女朋友回来,是吧?那都是小秦单方面的,是吧?来,告诉老师。”父亲急切地想帮我辩护。

    我能理解他。

    以老师的名望和威信,如果被赶出师门,我的围棋生涯就要被迫结束了吧?

    我的围棋,也是现在我父亲全部的希望所在。

    是的,我害怕了。

    我不能毁了我父亲的希望,也不能让它毁了我。

    咬牙。

    “我有女朋友……”尽管是偶尔带回家的女同学。

    “秦师兄,对不起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对面少年的神情让我内心焦躁不安。

    “老师,以后我会慎重的,免得再让秦师兄误会。”老师意味深长地盯着我,良久点了点头。

    “虚伪!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感觉?”秦问晴漆黑的眼睛溢满绝望和愤怒。

    敛眉,我回避对方的视线,“秦师兄,我们都是男的,这样是不对了。你只是一时迷惑而已,过段时间你就会觉得这事很荒唐……”

    我自觉自己的话轻飘飘的毫无份量。

    心中明白,这与其说是用来说服对方,还不如是用来说服自己。

    “不,我不相信!于楚,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那天晚上,你不是已经回应我了吗?不要这样,于楚,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拽着我肩膀的双手有力而疯狂。

    “够了,你疯够了没有?”老师气急大怒。

    这晚,回到家,身体还残留着秦问晴拥抱的热度。

    还有那绝望的呐喊。

    一声一声,渗入心扉。

    抱着被子,我一夜无眠。

    ———————————————————***———————————————————

    树下再也没有那个少年的身影。

    棋院的手合,还有各种比赛也没再见到他。

    听棋院里传来的消息是秦问晴病了,正在疗养中。

    我知道,其实是老师联合棋院雪藏了他。

    没有围棋,没有比赛。

    老师肯定在想,

    自己最出色的弟子,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那可笑的执着,回来认错。

    没有了天才的秦问晴,我在棋坛上一帆风顺。

    父亲喜盈于色,每每拿我出来炫耀。

    老师也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经常和我探讨各种棋局的变化。

    老师出了一本书,把我的名字列在后面。

    面对那慈爱苍老的面容,

    我知道,老师终于放弃了拒不回头的秦问晴,视我为他的衣钵弟子。

    努力了这么多年得到老师的承认。

    说实在话,内心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师兄弟们都为我高兴。

    某个师兄说我成熟了很多,严肃谨慎,有几分老师当年的风范。

    乐得老师笑了一个下午。

    其实我心里知道,我只是没有说话聊天的兴趣。

    那个我有兴趣聊天打趣、竭力追赶的人,

    已经不在了。

    院子里的梧桐花,落了又长,长了又落。

    重新见到秦问晴的时候,是在某个手合里。

    早听说他回棋院了。

    可能因为最近国际上的赛事成绩不好,作为国内最有潜力的天才棋手。

    棋院再也顶不住围棋迷的压力,重新启用他。

    这次,我手合的对手,是他。

    眼里漫过难言的温柔和眷恋,恍惚间似又回到遥远的从前。

    心中无名的刺痛着。

    我从未见过秦问晴如此小心翼翼地笑着,印象里他总是恣意地笑着,带着几分年少轻狂。

    几年没见,他的脸色透着不健康的白。

    他的笑容如此软弱。

    他的眼睛黑得透不出光亮,仿佛失去生机。

    这一局棋,我赢了。

    赢在对方的心不在焉。

    赢在那不停颤抖着捏着棋子的手。

    我有些迷茫。我真的赢了那个天才秦问晴?

    赛后他似乎想过来和我说话,我却被几个师兄拦住。

    “那个变态,不要理他!”

    师兄们似乎都隐约听到他被赶出师门的事情,口不择言。

    声音太大,以至于我清晰地看见秦问晴的身体一缩,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显得异常的孤单。

    我却,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消失在视线之中。

    接下来的数年,我一直压抑着自己想向那人靠拢的念头。

    我疯狂地收集着对方的一切消息。

    报纸上的,围棋杂志上的,网络上的……

    却在面对他的时候,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

    我怕他从我眼睛里看出,我是那么地爱他。

    [“不,我不相信!于楚,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那天晚上,你不是已经回应我了吗?不要这样,于楚,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拽着我肩膀的双手有力而疯狂。]

    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怕他。

    他太执着了。

    过于认真的个性在这虚伪的世界里,简直就象一个随时要爆炸的地雷。

    他的认真会被人利用。

    他的执着会伤害到他附近的人。

    我告诫着自己,也依然身不由己地被他所吸引。

    可所有的理智都在某一个晚上毁掉了。

    我曾经偷偷尝试着去找年轻漂亮的小男孩,个中滋味很难说明。

    个人认为,和柔软的女性肢体相比,男性的躯体稍微欠缺,但别有味道。

    某个曾经一夜情的男孩发出短信要求见面,

    我拒绝了。

    可接下来的短信却让我忍不住打过去追问。

    那男孩的第二个短信说:

    吧里有人喝醉了一直叫你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嘿嘿,那人长得真漂亮,好几个人都虎视眈眈呢!

    等我赶过去那家夜吧,再根据那好心的男孩所说的,找到附近一家小旅馆里。

    那禽兽没防备地开了门,我闯进去发现床上被脱光上衣的秦问晴。

    他醉得似乎全身无力反抗,袒露的上身有着不同平常的炽热。

    “被下药了。”随来那个好心的男孩说。

    面对着我们几个人,威胁加恐吓,再用点钱就解决了这事。

    那禽兽不甘地离开。

    可是,我该怎么面对醉酒后的秦问晴?

    那个好心的男孩随同伴离开,留下他口中所说的,善良的我。

    我善良吗?

    不,苦笑着,我比那个禽兽好不了多少。

    心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如果没有反应,那个不是男人。

    多年的爱意泛滥,我的理智将要崩溃。

    我甚至不敢靠近那张灯光下暧昧放大无数倍的大床。

    只是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房间门,捧着头苦苦压抑着自己的**。

    可正如我所说的,我抵抗不了他的吸引。

    那黑暗中传来一声声低声无意识的呻吟,

    让我理智的弦,断了。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我,和心爱的他,抵死缠绵。

    对,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醒了后,我们将各奔东西。

    ———————————————————***———————————————————

    我走进书房的时候,

    怀孕的妻子正坐在地板上,旁边是我收藏暗处的东西。

    看过来的目光里有着伤痛,也有着怜悯。

    她知道了?

    心中满是苦涩。

    那是我多年来暗中收藏的宝物。

    和那人有关的各种东西。

    包括各种剪报,打印网络上的新闻,某张通知小条,比赛时候喝过的杯子……

    “我们离婚,你去找他!这十几年,他太可怜了!”妻子异常平静说。

    “等孩子生了吧。”我松了口气。

    我是混蛋。该死的混蛋。

    我早该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

    还有日渐消瘦的他。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我再迟疑不决的话,将会失去他。

    我想象不到的是,这种预感居然成为现实。

    头衔争夺战的最后一局。前三局2:1,我负1。

    如果这局再输的话,我将会失去曾有的荣誉。

    可我的心情却异常的轻松。

    前几天和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孩子归她抚养,而我只是付出一笔金钱。

    今天无论输赢,我将会和秦问晴谈一次,告诉他,我爱他。

    当然,我希望他能和我一起退隐到某个偏僻的小岛上度过余生。

    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面对我要求晚上的约会,他只是有些诧异就答应下来。

    这让我有些兴奋得过头了,反而没注意到对面那人苍白得不寻常的脸色。

    棋局快要结束了。

    我无比地清晰知道,我将会输。

    好了,该结束了,漫长的等待将会有个你我都满意的结局。

    没有人再能影响我和他。

    记时器嘀嘀的声音开始尖锐,那人还没有动作。

    子,终于落下。

    却是落在一个最不该下的地方,还有棋盘上多了一些碍眼红色的斑点……

    我抬起头,惊惶失措地发现,

    那人软倒在地上。

    站起奔过来,把他拥入怀里。

    那不停呼唤对方的名字,绝望而悲愤的声音是我发出来的吗?

    为什么?

    为什么我准备接受这段感情的时候,你将离我而去?

    不,我还没对你说,我爱你!

    秦问晴,我爱你啊!

    问晴!

    老天,求求你了……

    显然,老天并没有听见我的请求。

    那个自私的我,是无法获得幸福的。

    我前所未有的明白。

    ———————————————————***———————————————————

    遗忘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至从我大病一场到出院后,我渐渐忘记了那满树的白花,树下喜欢穿着白衣的少年。

    还有,那染了血未下完的棋局。

    我依然继续着各种的比赛,有时输,有时赢。

    我的围棋少了拼命想获胜的锐利,多了几分豁达和圆润。

    偶尔我执白的时候,总仿佛看见对面有一个喜欢执黑的少年。

    带着笑凝视着我。

    除此之外,

    再也没有做梦了。

    十年后,我离开棋坛。

    我收了很多的弟子,守着一个破旧的小院子不出门。

    有几个弟子很出息,渐渐在棋坛上混出模样来。

    离婚后的妻子偶尔会来探望着我,还有渐渐长大的孩子。

    每次他都会陪着他的老父亲住上几天。

    然后陪我下一盘棋。

    某一天,当我从梦中醒来,看着窗外院子里那满树的白花,耀眼的新绿。

    还有树下那个白衣的少年。

    泪如雨下。

    问晴,你来接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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