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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林英杰传

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0-30 13:32 编辑

弈林英杰传



  作者:郭志艺(笔名:春秋侠隐,江湖半杯酒)

  QQ:907277545

  原创武侠、围棋的小说,谢绝转载。已完稿。共二十二万余字,求出版。


  简介:一个流落江湖的小乞丐,因为偶尔得一本奇书,成为棋中高手。却也因此而被江湖中各派势力追杀暗算。相依为命的妹妹因此失散,偌大的江湖可有他的容身之处?唐弈,这个上天的弃儿,能否战胜多舛的命运?——《弈林英杰传》,一部有关围棋的武侠小说,将带您走进神秘多彩的黑白世界……

目  录

第一章  试炼第二章  废宅第三章  祸起第四章  孤子
第五章  让先第六章  出寻第七章  中计第八章  唐突
第九章  初败第十章  行猎第十一章  巨兽(上篇)第十二章  巨兽(下篇)
第十三章  让先第十四章  出山第十五章  故宅第十六章  逼问
第十七章  茶棚(上)第十八章  茶棚(中)第十九章  茶棚(下)第二十章  客栈
第二十一章  跟踪第二十二章  往事第二十三章  试探第二十四章  前夕
第二十五章  重逢第二十六章  毒药第二十七章  棋会第二十八章  二老
第二十九章  囚禁第三十章  脱困第三十一章 打劫第三十二章 前辈
第三十三章 双战第三十四章 劫持第三十五章 遇险第三十六章 苍鹰
第三十七章 露宿第三十八章 故人第三十九章 孤山第四十章 弃子
第四十一章 秘笈第四十二章 闻讯第四十三章 回谷(上)第四十四章 回谷(下)
第四十五章 疗伤第四十六章 棋会第四十七章 救人第四十八章 交易
第四十九章 赌赛第五十章 脱身第五十一章 棋难第五十二章 突变
第五十三章 逃难第五十四章 将军第五十五章 用毒第五十六章 意外
第五十七章 独行第五十八章 师叔第五十九章 跟踪第六十章 骗招
第六十一章 烧山第六十二章 飞燕第六十三章 赵二第六十四章 万岁
第六十五章 心计第六十六章 毒酒

第六十六章 毒酒



  皇帝命人摆了驾,带着唐弈往鹿鸣山而去。皇帝也不再让唐弈骑马了,而是叫他到龙辇之上,一路行来,一路讲棋。唐弈一面尽心讲解,一面又似有意似无意地强调《五路仙人论》不过只是一本棋书,别无其他不当言论。
  这一日,帝辇刚过一座城池,那城中长官奉献饮食已毕,便听得人报:“万岁,《五路仙人论》取到。”唐弈闻言,急下帝辇,侍立于车驾之前。
  赵二取过书来,唐弈往上看时,那本书页背泛黄,赫然正是自己当年被抢走的原本,心下甚是惊异:“原来那夺书之人,居然是官家里的,看来,此人势力必然不小。他知我还在世,必会设法杀我。我须小心在意……咦,我本快死之人,在意什么?只恨不能亲眼相见,将他碎尸万段,也可为秦干等人了了后患。”
  不一时,听得赵二笑道:“果然只是一本棋书,又有何大逆之言?”唐弈才要谢恩,便听得旁边闪过一人来,说道:“禀万岁,此书大理寺的诸位大人也已看过,其中确有不当之言。现具本在此,请皇上过目。”于是左右将那本呈将上去。赵二摆手道:“我懒得看了,念吧。”一名太监接过,将那奏本打开,念道:“禀万岁,臣等以为,《五路仙人论》确属不道。如那三十五页中之一句‘若此,则天下定矣’……”
  赵二有些不耐烦,说道:“棋书中常有这种话,也不足为奇。他讲的天下,乃是那棋盘。”那太监又念道:“如四十六页,又有一句‘进可收中原,退可守一隅’,臣等以为,此书大逆,不言自明矣。若那一百零二页中尚有一句‘白方援军发动,天下谁可争锋?’我大宋自太祖以来,横扫叛逆,收服天下,万邦臣服,四夷来贺。又有谁敢言‘天下谁可争锋’?可见此书大逆之野心,昭然矣。”
  赵二叹了口气,说道:“改日,该当让他们都下下棋了。来啊,传旨。撤了唐弈等人的通缉,将《五路仙人论》刊行万本,以行于世。”
  唐弈闻言大喜,跪下匍匐于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那黄大人从班内闪出身来,说道,“万岁,唐弈其人,在清风谷外戕杀官兵数十余名,属罪该万死。若不治罪,日后人人皆可杀官矣。”
  赵二只得问道:“唐弈,此事你有何说?”
  唐弈道:“禀万岁,杀官兵之事,实有。但其时只为保命,不得已为之。草民不敢爱死惜身。万岁能撤销通缉,于草民而言,已属浩荡天恩。草民……愿为那众官兵抵命。”他见那黄大人出班来奏,知道自己今日必死,但一想到秦干、飞燕与王芸儿等三人日后平安,也便了无遗憾了。
  赵二道:“唐弈,你的棋才武功,均属难得。朕实不愿杀你。”
  那县令出班奏道:“万岁,小臣位卑,原不该多嘴,但那死去的官兵家中俱有老幼,唐弈不死,小臣实难交待。”
  唐弈微微一笑,禀道:“万岁,草民不过蝼蚁之命,万岁无须为难。”赵二点了点头,道:“唐弈,此事,朕实为难。若不与那众官兵一个交待,恐怕日后朕欲北伐,再无人肯尽力矣!朕记得曾与你说过,若证实《五路仙人论》并非逆书,朕当赐骊山君谥号。如今,朕说到做到。”
  传旨道:“《五路仙人论》一案,实属荒谬,清风谷隐士骊山君因此枉死,朕心实痛。今赐号‘文’,择日厚葬。唐弈虽然杀官,虽属无奈,然……”赵二迟疑了片刻,于帝辇中伏身低声问道:“唐弈,朕……你希望朕赐你怎么死?”唐弈道:“若得毒酒一杯,以成全尸,草民纵死亦感万岁恩德。”
  赵二点点头,复起身,说道:“赐唐弈毒酒一杯。”于是便有太监取过毒酒来,说道:“唐公子,此乃鹤顶红,你将之饮下吧。很快就没事的。”唐弈接过酒来,看那黄大人眼中尽是得意之色,唐弈倒也觉得没什么,反正自己已是非死不可,早死几日晚死几日,又有何差别。但,他又说道:“万岁,臣尚有两件小事,想求万岁……”
  “你只管说来。”赵二看着他说道,“朕一定成全你。”唐弈道:“其一,四五年前,草民曾收留过一名孤女,名唤飞燕,无奈因有人抢夺《五路仙人论》,兄妹从此走散。近一年前,草民虽又见过她一面,但其时草民技微力薄,又被人追杀,从此再不曾见面。小人得知,是被山中两位隐者,名南箕北斗者所掳。虽然二老不曾亏待于她,但毕竟年纪老迈,若是日后二老归天,飞燕又将孤苦一身……”
  赵二道:“你放心,朕必帮你将之寻回,从此后,替你养着她。”复传旨道:“赐飞燕滕国公主名号,即刻寻找,送回宫中,若有闪失,唯尔等是问。可速去。”左右领旨去了。
  唐弈又道:“禀万岁,其二便是,我清风谷曾救过两名伤者,一名颜无双,一名欧阳独行,当时清风谷为官军所破,他二人无辜被掳,死生不明。想他二人亦是我大宋无辜子民,万岁恤民恩重,必不忍令其平白就死……”
  赵二点头道:“长乐城县令何在?”
  那县令忙忙出班道:“微臣在。禀万岁,那两人……还在监牢之内,微臣这就命放人。”赵二道:“既如此,就去办吧。”
  唐弈顿首道:“承万岁天恩,草民死无憾矣。”遂接过那毒酒,见那杯中颜色有如琥珀,闻得一闻,微微一笑,说道:“果然好酒。”举杯道:“草民谢万岁赐酒。”将之一饮而尽。俯首于地,再拜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起身,说道:“万岁,草民贱躯,不能死于驾前,有辱圣上观瞻。草民从此去矣。”说罢回身便走。
  那黄大人道:“万岁,臣愿随唐弈同往,为他收尸。”赵二低首不语,将手一挥,那黄大人果然跟在唐弈身后,唐弈心道:“此人尚恐我不就死,便要跟来。我若咽了气,他不知要如何作践我的尸骨哩!岂能如他所愿。”哈哈笑道:“黄大人,你若有这个本事,不妨跟来。”说罢飞身而起,如一只大鸟跃入林中。那黄大人哪里追得着啊!不过一想到他饮了毒酒,也必非死不可,心中怨恨便也渐渐平了。
  正是:拼得一身就死地,也必为卿做活棋。
  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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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心计



  话说赵二与唐弈往山外而行,未及到官道,便见前方十数名衣着光鲜之人忙忙迎将上来,见了赵二,俱各拱手:“二爷,可找到您了。”
  赵二道:“朕无非就是出来走走,何须寻找。”便说道,“回县中,朕有事做。”正说着,一名佩着短朴刀的虬髯大汉说道:“咦,那人可不就是所通缉之人?”向皇帝禀道:“万岁,此人名叫唐弈,乃是通缉要犯。卑职等日夜追踪于他而不可得,其人杀害官军,罪行滔滔,原属十恶不赦。”
  赵二回头看了唐弈一眼,说道:“杀害官军?可有?”唐弈拱手道:“不敢欺瞒万岁,实有。”他也不再多作争辩。那赵二见他认得干脆,倒是一愣,知内中必有情由,便道:“先回县中,朕要看那《五路仙人论》。”
  那虬髯之人便要来锁唐弈,唐弈道:“万岁未命拿我,你如何敢动手?”赵二道:“放开他吧。刚才若非他相救,朕已让强人们所杀了。杨捕头,你这长乐县的治安,当真好得很呐。朕刚一出游,便就遇上了强盗。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置?”那杨捕头闻言大惊,立即跪将下来,只是叩头请罪。赵二道:“起来吧。朕给你一个月时间,把山中所有盗贼匪徒尽皆剿灭了,若再发生这等样事,小心你的脑袋。”那杨捕头连连磕头,面红耳赤,忙起身退到一边去了。
  于是左右急忙备马,赵二看了看唐弈,说道:“唐公子,你武功不错,不知可会骑马?”唐弈欠身答道:“草民勉强坐得住。”赵二哈哈大笑,便命人也给了他一匹马。赵二飞身上马,驱策而去,左右从人急忙上马跟上。唐弈翻身上马,只在后头远远跟着。他此时尽装孙子,无非想求得能取消通缉之事,还骊山君清白,故而能忍也便忍了。
  未多时,入了长乐城,直到县衙。那县令忙整衣冠、正步履,前来迎接。唐弈看得真了,与那县令一同出来的还有那着黄袍的黄大人。一行人拜了皇帝,起身。那黄大人与唐弈打一照面,大惊,急叫道:“唐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此。”唐弈拱手道:“黄大人别来无恙。”
  “哼。”那黄大人朝皇帝说道,“禀万岁,此人姓唐,叫作唐弈,乃是通缉之要犯。卑职等连月来追捕于他,无奈此人穷凶极恶,杀我官兵无数,就连卑职,也中了他一剑。如今想来,必是他巧言晏晏,骗得万岁能与他同行。望万岁即刻下旨,将此人千刀万剐,明正典刑。”
  赵二微微笑道:“好啦。我知道了。此事暂且不提。先去把《五路仙人论》搬上来吧。朕要看看。”
  那县令一愣,道:“万岁,《五路仙人论》乃是一部逆书。”
  赵二道:“看来朕的话对你们来说,没用啊!”那县令大惊,忙道:“万岁,《五路仙人论》乃是一部逆书,臣……臣……担心留在世上,继续蛊惑世人,已让人将之焚毁了。”
  赵二闻言,立时沉下脸来,道:“焚毁了?那么,你可看过那部书?”那县令冷汗涔涔,咽着唾沫说道:“回禀万岁,那部书因为是逆书。臣……微臣……不敢翻阅。”
  赵二哈哈一笑,道:“不敢翻阅?也就是说,你也没看过了?”那县令忙道:“是……是……微臣当然不敢看。因为,是……万岁您下的旨意,说凡与此书有涉者……均……就地处死。圣旨一到,微臣等……便就马上依旨而行,不敢有片刻耽搁。”赵二一怔,他沉默了半晌,道:“朕也未曾见过此书……”
  唐弈忍不住了,说道:“万岁,您和大人们都未曾见过此书,如何就能说是逆书呢?想必其中必定有人作祟,为的是剿灭棋中高手,以独得鹿鸣山那十万两黄金。”——他将自己在山中说过的话重又说了一遍。
  赵二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当初是何人所奏?”旁边一名眉清目秀的华服之人于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赵二又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看看唐弈,说道:“唐弈,《五路仙人论》,朝中尚有一本,你也休急,明日一早,你同朕往鹿鸣山。一来这棋会也快开始了;二来,等那本书一到,便能知是否为逆书。”唐弈道:“草民遵旨。”
  当夜,唐弈便住在一处简朴的小屋之内。那皇帝原本命他住在自己隔壁,唐弈如何敢应?便只要了一处僻静小屋。此时,那屋外,黄大人已加了重兵把守,防他逃跑。唐弈微微一笑,只不理睬。他才要上床安歇,便见门外兵丁们齐喊:“参见吾皇……”唐弈急起身,便见那赵二已然大步踱入。
  “参见……”唐弈才要行跪拜之礼,赵二摆摆手,示意他免了。
  “唐弈,”赵二说道,“朕让你住在隔壁,你偏不肯。朕只好自己多走几步路了。朕思量着日间与你下的那盘棋,你小子未必使用全功。如今朕与你再下一盘,你若不尽力,朕必杀你。”唐弈忙道:“草民遵旨。”
  便有人过来掌上明灯,摆来棋盘。唐弈心道:“我今欲洗《五路仙人论》之冤,或者须委蛇求全。但他方才所言,令人不得不尽全力。罢了,赢他半子便了……咦,不妥不妥。我须尽全力让他输得十分难看,他爱棋之人,必然求教,我便将《五路仙人论》教他,若是他也学了啊!那么,就不得不还《五路仙人论》一个清白。若能撤了通缉,我死之后,秦干、飞燕、芸儿必可无事。”念及于此,杀棋之心顿起。
  于是端坐于皇帝对面。唐弈年轻位卑,自然须执白先行。他一起手,便是《五路仙人论》中一个超大型的骗招。围棋的骗招分成三种,初级、中级、高级。若是对付初学者,一般不能用高级骗招,因为初学者棋力有限,高级骗招反而往往不能凑效,且对付初学,何须骗招?唐弈知道皇帝精于棋道之人,见到无理之招,必然奋起反击,也正因如此,才更加有中计的可能。果然,赵二见唐弈行棋过分,留下几个断点,立时哈哈大笑,直接将他白棋断成两处。唐弈看似理所当然地应着,一招,两招……皇帝越陷越深,他可是算得很详细,大约三十五手之后,将形成两条大龙对杀,而唐弈的白棋仿佛会慢一气被杀掉。岂知,棋走到后来,唐奕突然在一路上扳(注:扳,围棋一种技法。)了一下,皇帝见这一扳,便可吃自己在二路上的两子,于是应了一手,唐弈又在另一面扳了一下。棋谚有云:“两扳长一气。”皇帝这才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算错了,不是白棋慢一气被杀掉,而是他的黑棋慢一气被杀。因为要算的步数太多,这两扳的手段又太隐蔽,使得皇帝发生了漏算!
  “这怎么可能?”皇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仔细地再算了几遍,这才确定下来,自己的棋崩了。要知道,古代下棋,可不像现在,赢半子是赢,赢百子也是赢。古代下棋,是赢得子数越多越好。赵二此时咽了口唾沫,他又艰难地行进了几手,力求挽狂澜于既倒,哪知唐弈根本就是毫不留情,越杀越多。纵观全盘,赵二只活了两个小角,其他的大龙小龙,一条不剩地成了唐弈刀下之鬼。这极度凄惨的场面,身为皇帝的赵二平生从未有过——谁敢把皇帝杀得这么惨?
  “罢了!”赵二将棋子重重扔回棋盒。唐弈忙起身道:“草民无礼,望万岁恕罪。”
  赵二没好气地说道:“你有何罪。朕,像是输不起的吗?罢了,你可告诉我,骊山君的棋艺,和你比起来,如何?”唐弈便道:“鄙师的棋艺人品,皆有如皓月之辉,草民不过区区边角之寒星。”
  “有这么夸张?”赵二哼了一声,道:“那么,朕岂不是连萤火虫也算不上?”
  唐弈说道:“万岁,万岁的棋艺也属上品。只是,方才万岁所中的,乃是《五路仙人论》中的一个骗招。是以草民侥幸得胜。若非《五路仙人论》,草民又岂是皇上之敌手?”
  “哦?”赵二来了兴趣,问道,“你一心想为你师父平反,故而把功劳算在那本书上,是不是?”
  唐弈说道:“非也。万岁若是不信,草民现在就将《五路仙人论》中的妙招摆出,请皇上看一看,草民所言,是否属实。”
  赵二来了兴致,说道:“好,那《五路仙人论》不日就取到,朕谅你不敢骗我。你且摆几个来看看。”唐弈于是便将方才杀败他的招式摆将出来,细细讲解。赵二听得连连点头。至于半夜,两人精神愈好,赵二命人上了酒水,与唐弈一边饮食一边讲棋。竟不知东方之既白。——那随从官员后来俱知此事,各各只在门外候着,既不敢出声也不敢离去,更遑论回去安歇了。四面俱寂,只有唐弈讲棋的声音不时传出:“如此,万岁可知其中之意?”
  “哦,白棋若是为求自保,一退之后,黑棋可以连扳,如此白棋形难看之至,已然大亏了……”
  “正解。万岁果然天赐慧根……”唐弈不忘了拍马屁,他自幼沿街乞讨,当然知道如何能讨得别人高兴,此时一心想为秦干等人作善后之计,故而什么风骨气节也不顾了,只道,“当日,鄙师教我此棋形之时,我尚学了三天,才勉强知其意味。想不到万岁居然未半个时辰就能融会贯通,实非草民所能企及。”
  于是又讲另一个棋形,那赵二一边学着棋,一边听着唐弈恰到好处的赞誉,自是龙心大悦。竟直到日头高起,也不愿放下棋子。
  但在外头的黄大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朗声说道:“皇上,那唐弈逢迎拍马之人,皇上不可听他蛊惑。如今日已高起,请皇上用膳。”
  赵二低低骂了一句:“这个家伙,朕真想宰了他。”唐弈忙道:“黄大人乃是关心皇上龙体,实非有意。”赵二不意他居然能为那黄大人讲话,也是一愣,继而微微一笑,丢下棋子,道:“好,朕也饿了。”恋恋不舍地起身出屋。
  咦,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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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万岁



  话说赵二与唐弈在山石上弈起围棋。对局之初,赵二便说道:“唐公子,赵某人喜欢手谈。自行创了几道官子题,想向唐公子请教。”说罢将棋子摆起来,未多时,摆成一个阵图,说道:“此棋型名曰‘对面千里’,白先。请唐公子赐教。”唐弈看那棋型,甚是有趣,笑道:“看此棋型,可知赵先生已得围棋真昧。《五路仙人论》中曾有记载:左右同形走中央。但此题虽然左右同形,却须于旁边动手。不错。此题可以录入《五路仙人论》之上半部,以为基础题型之补充了。”赵二大惊,道:“此题我费尽心血,唐公子只看一眼,便知其关键所在。当真令人佩服。就请赐教一局。”
  于是两边摆开了阵势。论齿序长,唐弈须执白先行。两下交手,唐弈发现赵二的棋确实不错,根基扎实,进退有度。二十手刚过,唐弈笑道:“赵先生的棋果然令人佩服,如果在下没有猜错,赵先生应该常与朝廷中的棋师对弈吧?”赵二闻言,拈着的黑棋子险些儿掉将下来,诧异地看着他,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有个朋友在朝廷里当了个小官,认识个宫廷里的棋师,故而也常得他指点。”唐弈道:“是了,赵先生的棋,不仅有宫廷棋师的风范,而且,还比他们多了一些儿王霸之气,甚得大局,令人佩服。”赵二微微笑道:“唐公子说笑了。”便又下了一子。
  一个时辰将过,那盘上棋子已然绞杀得难分难舍。但赵二看到唐弈不再落子了,他发现唐弈似乎正在苦苦思索。赵二也不逼他。放下棋子,正坐于山石之上。其实赵二此时形势甚是不妙,然而他却不露声色——临阵对敌,岂可稍显怯意?
  良久,唐弈轻轻松了口气,说道:“赵先生,我不知道,这盘棋是该赢还是该输?”
  赵二一愣,很是不解,说道:“唐公子能赢便赢,若不能赢,赵某人可就要说‘承让’啦!”
  唐弈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襟,忽而跪了下来。赵二很是意外,道:“唐公子,这是何意?输棋便输了,如何还要下跪?”唐弈道:“罪民唐弈,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将那棋盘转了个向,匍匐于地。赵二咳了一声,此时他看到棋盘上的白子居然摆成了两个字“万岁”,更是惊异,说道:“平身。”
  “谢万岁。”唐弈站了起来。赵二把手中棋子扔回盒中,笑道:“唐弈,你好大的胆子。与朕下棋,居然还能耍出这个手段,朕竟丝毫未觉。可见你的棋艺,已入圣矣。朕此番独自出游,宫中无人知晓,你又如何能认出朕来?”
  唐弈说道:“禀万岁。罪民学棋之时,曾听鄙师骊山君说过,当今皇上酷爱围棋,还曾亲创出棋势有三,其一便是方才万岁所摆之‘对面千里’。万岁说是自己所创,罪民心中便觉奇怪,但还未敢十分确认。方才对局之时,见万岁落子之间隐约有帝王之气象,所下子之处,非常人所能想象。故此,罪民才敢冒然行礼。望万岁恕罪民不敬之罪。”
  赵二哈哈大笑,说道:“何罪之有。唐弈,你的棋下得这么好,这样吧,过些日子的鹿鸣山棋会,你便去与朕露个脸,若能夺得那魁首,朕便赦了《五路仙人论》及相干人众之罪。”唐弈闻言默然。
  赵二道:“怎么?你不敢?”
  唐弈说道:“禀万岁:国家法度,岂能由罪民一局胜负而定?《五路仙人论》不过区区一部棋书,又岂会是大逆?万岁,罪民以为,此事有人作祟。”
  赵二不悦,说道:“你且说来听听吧。”
  唐弈说道:“万岁且安坐,容罪民细细禀来。《五路仙人论》乃是罪民五年之前所得……”便将自己如何在那马厩下找出《五路仙人论》讲出,又道:“这部棋书,江湖中人都在寻找,无非可以提高棋技而已。连官府中人也有人在寻找。但为何偏偏在那鹿鸣山棋会的消息放出之后,此书一夜之间竟成了反书!万岁,也因为如此,江南不少围棋高手,已因此书而死。罪民料想,告发之人,无非是想将棋中高手多多消灭,他便能少几个对手,那十万两黄金的赏便能更加容易到手了。”
  赵二道:“唐弈,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辞。朕未能尽信。你手上可有那《五路仙人论》,与朕读一读,便可知端倪。”唐弈道:“万岁,此书在我清风谷遭难之时,已让官兵搜走了。”赵二道:“这好办。你随我去。待我读了那书……”他看了看唐弈,说道,“若果如你所言,朕立即还骊山君一个清白,并赐封谥号,以为可鉴之镜;当然,若是那书中真有逆言逆意,唐弈,朕也会砍了你的脑袋。”
  唐弈闻言,再拜道:“罪民愿往。”
  咦,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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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赵二



  如今且不说王芸儿与飞燕脱了尊主追击之难,且讲那唐弈在飞天女侠埋身处,日日练功度日,只等着三个月时间一到,就去见阎王,哪知也因抱着必死之心,练功时心无旁鹜,居然进步神速,未至两月,竟将那风雷破上下部俱皆修习备全,凡掌力过处,风雷之声隐隐,寒霜之气森森。
  这一日,唐弈练功罢,望着空幽的山谷笑道:“行,这身功夫,到了阴朝地府,也可争一争那阎王的宝座啦!”他哈哈大笑,把越王剑别于身后,飞身跳过对山,轻飘飘落于一株大树之侧。
  “算啦,反正也是快死的人了,何不四处去走走,看看大好河山。”唐弈自言自语着,他努力不去想秦干与王芸儿与飞燕,他知道,王芸儿智计百出,一定能照顾好秦干,至于飞燕,在北斗南箕二老处,也想必无事。
  “我生于人世间,果然一无是处。”唐弈笑道,“妹妹也保不住,秦干也保不住,婶婶也保不住,婶婶让我照顾芸儿,我却还指望芸儿照顾秦干与飞燕。当真可笑之至。”自嘲未毕,脸上突然僵住了:“通缉令一日不消除,她三人便一日不得安身。反正我既是行将入土之人,何不趁这点儿时间,去查个明白,也可还她三人清白之身,方才不枉活这一遭。”念及于此,飞身下山而来。
  “尔等意欲何为!”一名中年男子傲然立于山坡之下,十几名手执长刀利剑之人将他团团围住。
  “不何为,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事全拿下来,便放你走人。”一名高个汉子说道,“破财消灾,希望你能聪明一点儿。”
  那中年男子长须飘然,衣着华丽,显然非富即贵,举手投足之间气势非常。此时将手中剑轻轻一摆,说道:“若是我不肯呢?”
  “那么,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啦!”那高个子手一挥,十几人刀剑齐举,朝那人身上便招呼过来。那中年男人公然不惧,挥剑相迎。唐弈于高处看他长剑精美,身手潇洒,却不实用,心道:“此人招式华丽,却未必可御敌。我须助他。”于山坡上一声清啸,声闻于九天。惊得那十几个人不敢再动。唐弈如一只大鸟飞下,翩然落于阵中。那中年男子赞赏地看着他,叹道:“壮士,好功夫。”唐弈道:“先生谬赞了。这是伙强人,先生于这深山之中,如何可孤身行走?”那高个子叫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管什么闲事?”
  唐弈说道:“你们拦路抢劫,实非好汉所为。不如依我,把刀剑都扔了,回家种田去,我就不捉你们去见官了。”
  那大个子哈哈大笑,那十几个人也跟着笑。一人说道:“大当家的,这小子如何处置?”
  那大个子道:“如何处置。砍死了再说!”于是十几个人一齐挥刀剑而上。唐弈闪过一剑,一掌扫出,拍翻一人,他不愿多伤,早闪到那大个子身侧,一把抓住他下巴,喝道:“谁还敢动手!”那十几人见大当家的受制,各各顿住了,突然发一声喊,居然四散跑光了。那大个子为唐弈所制,竟动弹不得,强言说道:“小子,你……偷袭……”那中年男子说道:“他在你面前动的手,如何算是偷袭,只能说你学艺不精罢了。”朝唐弈说道:“公子,似这伙强人,我看,就地正法即可。”唐弈说道:“先生此言差矣,这伙强人既然在此行凶,我料他的巢穴必不远。此不如请先生将之送往县中,让官府派兵去剿他老巢,也可为一方除害。”——唐弈见此人衣着华丽,料来非官即贵,他行乞讨好别人的本性一时发作,便说起官府的好话来。那中年男子摆手道:“要剿他老巢,何须官府。唐公子武功如此高强,不如你我二人前往即可。”
  唐弈心道:“我命不长久,能为一方除却祸害,也是美事。”便道:“既如此,听先生之言。”便问那大个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巢穴何在?若不实告,那地上之人,便是你的下场。”
  那大个子哼了一声,意下甚为轻蔑。那中年男子似乎未曾受过如此侮辱,大怒,拔剑就是一挥,将他砍作两断。唐弈本待阻止,但一想到,这也算是为民除了害,也便罢了。他放开那尸体时,中年男子发现,那尸体居然已被唐弈冻成了冰块,很是吃惊,抱拳道:“多谢公子相救。公子好厉害的内功。在下赵二,敢问公子大名。”唐弈也拱手道:“在下……楚戈。秦楚之楚,干戈之戈。赵先生何以在这大山之中独行?”
  那赵二说道:“实不相瞒,赵某人自幼酷爱围棋。听说这大山之中住着一位骊山君,棋技天下无双,赵某人有心上门讨教。不料,却不明地理,不识道路,在这山中徘徊数日矣。”
  唐弈微微笑道:“难道赵先生没听说过,骊山君已经死在官兵手里了吗?”
  “什么?如何会有这等样事?”那赵二显然很是意外,“难道骊山君曾违国家法度,以至于如此?”
  唐弈仍然只是微笑,说道:“那倒不曾是。现在整个天下都知道,骊山君有个徒弟,叫作唐弈。曾经是个沿街要饭的小乞丐。只因为这唐弈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得到过一本棋书,叫作《五路仙人论》……”
  “《五路仙人论》……似乎听说过……”赵二沉吟道,“咦,这本书不是反书吗?听说,那书里头借着棋谱之名,记载着许多阴谋造反之事,实乃罪大恶极。又听说,当朝下了旨,凡与此书有涉者,皆当斩首。骊山君与那弟子既然都与此书有涉,自然罪该万死。”
  唐弈哈哈大笑,说道:“赵先生可曾见过这本书?”赵二一愣,道:“这倒不曾见过。”
  唐弈摇摇头,冷笑道:“先生未曾亲眼见过这本书,便也道听途说,讲那书是什么反书。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先生若有机会何不去读一读那本书,便可知骊山君之死,实乃当朝奇冤。”
  那赵二见他面有怒容,有些诧异,便道:“难道……公子读过那本书?”
  唐弈索性横下心来,说道:“不错。其实我也不叫什么楚戈。我就是唐弈。《五路仙人论》我自小学到现在,从未见过里头有什么造反之事。”那赵二一怔,道:“你……就是唐弈?”
  唐弈点点头,道:“赵先生不信?”那赵二道:“我听说,唐弈其人,尽得骊山君真传。你说你是唐弈,我如何能信?不如,你我对弈一局?”
  唐弈哈哈大笑,道:“好。赵先生既有如此雅兴,在下自当奉陪。”那赵二乃爱棋之人,随身自是带着围棋。于是两人于路边石头上摆将起来。
  咦,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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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飞燕



  话说秦干与龙灵风一行人往清风谷寻找唐弈,但依旧一无所获。眼见得鹿鸣山棋会只剩下二十天了,龙灵风说道:“从此地出发,到那鹿鸣山,徒步也须十七八日,说不定,师父已然前去了。我们不如且去看看。”秦干微微一笑,道:“也好。”她找不到唐弈,已抱着必死之心,故而龙灵风的决定,于她而言,也无甚要紧。一行人折向往北而去。
  话说那尊主追杀王芸儿,当真是不舍昼夜——因王芸儿骗出了唐弈所中之毒的解法令他甚感颜面扫地,若是唐弈解了毒,还肯为自己下棋吗?且王芸儿天生丽质,尊主也必欲擒之而后快。是以王芸儿连日逃命,竟未能将之甩开。
  这一日,王芸逃入一座城中,她知道,一旦进了这城中,鱼龙混杂,想要脱身,谅来不至于太难。但她一进入城中,便发现了一个人,其人白衣折扇,居然正是柳青松。他此时脸色苍白,双腿发颤,正从一家妓院里出来哩!此时两人打一照面,柳青松大惊失色,他手忙脚乱急欲寻找他那奇毒观音醉,王芸儿早甩出一鞭,打得他三尸神咋,跌在一旁。路边行人早乱了套,有人叫道:“不好了,打人了……”于是那街道两边行人相撞,车马相拥,那果品菜蔬被掀翻无数。王芸儿本欲杀了柳青松以报当日中毒之仇,但她一回头,发现那尊主已晃入城门,急忙收鞭混于人群之中低头逃去。
  “尊主,您如何也来了?”柳青松捂着脸上鞭伤急忙点头招呼。
  “你个笨蛋,你的伤是王芸儿打的吧?那丫头跑哪儿去了?给我捉住她,我玩够了自然就是你的。还不快着!”
  “是是。”柳青松连声应着。寻个方向,也追去了。刚拐过两条街——
  “哎哟!”柳青松走得太急,和一个小姑娘撞在了一起。
  “你他娘瞎了眼了是吧?”柳青松骂了一句,看清了那个姑娘,红裙绿腰带,眉眼清澈。
  “你是……啊……唐……飞燕?嘿,一定是你。”柳青松很是意外,这个姑娘居然就是飞燕。
  原来飞燕当初为北斗南箕所掳,藏于叠翠峰中秘洞,不仅失了黄金棋具,连人也不得自由。她棋艺太好,北斗南箕非得让她教他们下棋。飞燕先是不肯,她只想下山寻找唐弈,但数日下来,那二老软言软语,伺候得甚是尽心周到。飞燕心中也自过意不去,只得好生教着。前些日子,那叠翠峰中突然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得十分惨烈。南箕北斗一怒之下一同下山去寻那放火之人——飞燕等了两日,等不回二老,也只得下山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被通缉之事。但一路流浪,竟也无官差找她——因这近一年之中,她长得大了,身材也高了许多,脸面又较当初在黑白道下棋之时更显丰腴红润,是以同那壁上贴的画影图形出入甚大,若不细认,很难看得出是同一个人。
  她下山后也曾问路去了清风谷,却找不到唐弈,去了弈秋门,才知道通缉之事,虽然发现那通缉画影上人物与自己此时略有出入,却也小心,便在脸上画了几个痣,这样一来,与画影中人物,差得更远了。她听闻了鹿鸣山棋会之事,心中想着唐弈、秦干与王芸儿或许也会去,便也一路寻来。好在,当年在弈秋门时不仅学棋,还有学剑,虽然剑法不咋地,但在街上卖艺讨钱,倒也还凑合。
  那往来观看之人,看到卖艺的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长得瘦弱,身边也没一个大人,更觉可怜,竟也纷纷解囊,是以飞燕倒也未曾十分冻饿。
  此时柳青松慌乱之中叫出了飞燕的名字——飞燕曾在黑白道下过棋,是以他认得。但飞燕却不识得他,一听别人叫出她的名字,心中暗惊,以为是官差认出了她,忙回身便跑。柳青松一把抓住她后背,飞燕挣不脱,急拔剑回手砍去,柳青松险些儿被她砍中,忙抓住她手腕,叫道:“你跑不了了。告诉我,王芸儿在哪?我饶你不死。”
  “王……不知道。”飞燕甚是硬气,她见柳青松凶狠,便断定他不是个好人,是以绝不回答。柳青松夺过她的剑,骂道:“不知道是吧?我把你衣服全扒光了,看你还知不知道!”飞燕昂起头叫道:“要杀就杀,我才不怕你。”柳青松才要发狠,便听得一声鞭响,叭,正中他脸上。打得他再次跌到了一边,王芸儿从天而降,拉起飞燕就走。
  “王姐姐……”飞燕又惊又喜,急忙同她往那小巷中逃去。
  “飞燕,”王芸儿知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说道,“有坏人一路在追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再去找哥哥。”飞燕连连点头,王芸儿带着她躲入一户农家断壁下的草垛之内。未多时,已从那墙头孔洞见那戴着面具的尊主与柳青松只在外头逡巡。王芸儿示意便是那两人。突然那不远处飞起一只母鸡,竟朝王芸儿与飞燕所在的草垛飞来,还用爪子划呀划的,若是再划上几下,便将她二人暴露出来了。好在,那尊主与柳青松往另一头去了。
  王芸儿不动,飞燕更不敢动。果然不久,那尊主便又返回,停了一会儿,走了。王芸儿方才与飞燕扒开杂草,钻出来。
  “王姐姐……”飞燕想和她说话,但王芸儿止住了她,小声说道,“坏人还未走远,讲话不能太大声。飞燕,姐姐带你出城去。”拉着她往另一侧潜行而去。
  那城中甚大,王芸儿于一处僻静之处打倒两个行人,剥下他们外衣,与飞燕换成男装。
  “王姐姐,他们没事吧?”飞燕有些担心地上那两人。
  “放心,一会儿就醒来。”王芸儿说道,“我们不白要他们的衣服。”她从怀里取出两块银子,分别装入那二人腰间,说道:“这算是补偿他们的。”
  飞燕憨憨笑道:“哥哥说姐姐是好人,我就知道姐姐一定是好人。”
  两人又用泥把脸面稍稍抹黑一些,方才上街而去。王芸儿再三交待飞燕,不可东张西望,只如别人一样走路即可。天将向晚,两人方才出了城。王芸儿于城外拦了辆马车,买了下来,与飞燕上了车,王芸儿策马疾驰,此时方才松了口气,便与飞燕说起这一年来之故事。
  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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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烧山



  话说秦干与龙灵风于山中行进数日,秦干发现龙灵风一直在往她与王芸儿来时之路走,便道:“若再前去,就是清风谷了,也就快到弈秋门了,你认为你师父还会回去吗?”龙灵风笑道:“不是清风谷,也不是弈秋门,我们只管往那叠翠峰而去。他必在那里。”秦干心道:“当初飞燕被南箕北斗捉去,那二老住处便是叠翠峰,但这几年又不知搬哪儿去了,如何还找得到。”不过,她看到龙灵风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便不再说话了。反正自己坐在藤椅上,也不用走路。
  不多时,前方山道确实太过窄小,秦干便道:“收了藤椅吧,我用走的。”那些抬轿的弟子们一听,如获大赦,才要多谢秦小姐的体谅,哪知龙灵风一听,便道:“秦小姐,你是看不起我龙虎会的弟子吗?我们的弟子个个如狼似虎,若这山道抬不过去,岂能说是龙虎会的弟子!”那些弟子们只得硬起头皮说道:“秦小姐不必担心我们,只管坐稳了。”秦干只得又坐着随他抬去。
  天将向晚,眼前一座孤山立在群山之中,四面俱无可过之道,更无桥梁,偶尔还能听到半空一声划破云霄的鸟鸣。龙灵风指着对岸的一座凉亭,便道:“秦小姐,我和我师父当初便是在那凉亭见的面。”秦干心道:“我就知道她说的必是这里。但此处我与芸儿也曾寻来过,只是料他内力全失,如何过得去?”龙灵风道:“秦小姐,你且在这里等一下,我过去看看。”说罢飞身而起,如一只仙鹤翩然起于半空,轻轻巧巧越过那十几丈宽的深渊。龙虎会的弟子们又是一声喝彩:“掌门好轻功!”秦干心下也是骇然:“原来她轻功这么厉害。”
  秦干与那些龙虎会的弟子们等待良久,看看月亮快上来了,才见龙灵风从对面飞跃过来。
  “怎么样了?”秦干问道。
  龙灵风笑道:“他果然回去过,在那里,我看到了骊山君的衣冠冢。只是,不是说他功夫废了吗?怎么跳过去的?”秦干听得唐弈在里头,便道:“那他……你没见到他吗?”
  龙灵风道:“没有。我也去了我们曾住过的小屋,那还是我们一起搭的哩。可是看样子,似乎好几天没住人了。可能,他又走了吧。”秦干原本满怀希望的心此时又沉了下来,她知道,这辈子估计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龙灵风见她神情有异,忙说道:“秦小姐,或许,他回清风谷了也说不定啊!”
  “也许吧。”秦干心中又燃起了一些希望,她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他没几个地方可去。”龙灵风说道:“如今天也晚了,明日再走吧。”便命弟子们寻个平坦一些的山坡,于背风之处搭草庐,猎野兽,生柴火,以为过夜之用。
  那龙虎会的弟子们众多,火堆点了好几处,便有个弟子不小心,让那火燃到了一处林中,这下好了,那林中枯草燃将起来,众人急来扑救,哪里救得了啊!夜风鼓动,那火只顺风烧去,竟是越来越大,一条线蔓延开来,惊得那林中山鸡野鸟四处扑腾乱飞乱跳,跑得慢的,不一时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热浪冲来,龙灵风急叫道:“都站在上风头,别去扑救。小心送了性命。”掌门有话,于是众弟子只得又回来了。秦干心下着急,道:“这般烧下去,整座山可就烧没了。如何能不救?”龙灵风叫道:“秦小姐,你没见那火都烧到天边去了,我今日损兵折将,已不足区区百人,如何救得了?”忙命众弟子:“马上离开这里,莫留下烧山的话柄。”
  于是马上连夜离开,寻道往清风谷而去——那火势已然冲天,早惊动了官府及那远近山中村民,俱各约人合力扑救。天将明时,那火方才渐渐熄了,可怜已然烧了三四座山头,损毁良木名栋无数,那山中多有奇珍异草,也俱付之一炬。
  龙灵风带着弟子们,抬着秦干寻着大路,往清风谷而去,未多时,却见那大道之上一男一女两名老者把在路口,脸色不善。秦干见了他们,又惊又喜,急叫道:“是南箕北斗。放我下来。”她忙下了那藤椅,上前叫道:“两位前辈,别来无恙。飞燕在哪里?”南叫箕婆婆哼了一声,不说,北斗老儿叫道:“秦小姐,我们二老此来,不讲飞燕的事,专讲你们烧山的事。你们把我叠翠峰烧了,如今想走,以为没人看见?嘿,门儿也没有。你们须赔我们的损失。”龙灵风过来说道:“想讹人是吧?先问问姑娘答不答应!”秦干急叫道:“别忙动手,听我说啊!”她叫道:“南箕婆婆,你们当日捉走的飞燕,现在哪里?她哥哥不久于人世了,想见她最后一面。”北斗老儿说道:“罗嗦,不是和你说了吗?今日不谈飞燕,只说你们烧山的事。你们烧了山,便想一走了之。这不行,你们须赔我们,这样吧,给个一千两黄金便罢了。”可能是话说得多了,竟一时咳嗽不断。南箕婆婆骂道:“老不死的,受了风寒还练功,现在伤了吧?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听。”北斗只是嘿嘿笑着,似乎很是受用。
  龙灵风道:“秦小姐,你说的飞燕是谁?”秦干道:“是你师父的妹妹,约一年前,被这两个老……前辈给捉走了,他兄妹失散,不能见面。”龙灵风闻言大怒,叫道:“这还了得。        光天化日之下拐带人口,告到县里,也须问个斩立决。不如我先擒住他们,再行拷问便了。”她一心想请回唐弈为她龙虎会去鹿鸣山下棋,若能为他找回妹妹,还怕唐弈会不答应?
  龙灵风仗着自己内力深厚,飞身而起,双掌一错,劈头盖脸朝北斗打来。
  “哎呀,这丫头有两下子嘛!”北斗老儿一侧身与她对了一掌,立时往后踉跄退了两步,收掌道,“不错啊,风雷破。好多年没遇上了啊!”龙灵风一愣,她不料这两个老人居然识得她的功夫。南箕说道:“这丫头空有一身内力却不会用,若是那姓王的丫头有这功力,你这把老骨头早让她给拆了。”北斗叫道:“哎呀,我现有病在身,你行你上啊!”南箕婆婆说道:“我若三十合打不倒她,我跟你姓。”说罢袖子一挥,龙灵风急一闪而过,回手还了一掌。南箕婆婆嘿然笑道:“小丫头太死板了。只会见招拆招。方才我故意给了你个破绽,却不懂得利用。”——秦干急叫道:“你们别打了。南箕婆婆,北斗前辈,你们告诉我飞燕在哪儿,你们想要多少黄金,我都给你们。”
  南箕婆婆叫道:“姓秦的丫头甚不晓事,明明和你说了今日不谈飞燕,只谈烧山。却如何只管跑题?”北斗老儿忍着咳嗽说道:“看得出,她若去参加乡试,写那文章,也必定是离题万里的。姑娘家家的,不学点儿文章总是不好的。”——秦干几乎气死,叫道:“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我诅咒你们出门被雷给劈死,走路被马车撞死……” 要知道,她平时脾气可不怎么好,此时将这些日子来的所有压抑化作火山一样暴发,什么难听的话都给骂了出来。
  龙灵风道:“秦小姐你且歇一会儿。这两个老东西疯疯癫癫的,何必再多话,我先废了他们。”她决定先杀掉一个,剩下一个就不怕他了。立时运起功力,朝南箕婆婆招呼过去,南箕婆婆叫道:“来得好。”信心满满地接过她的招式。
  “一招……两招……”北斗老儿在一旁只是算,“三……四……”龙灵风一心想救回飞燕讨好唐弈,故而拼起命来。掌过处寒霜点点,到底拳怕少壮,南箕婆婆年纪毕竟太大,打了几个寒噤,竟有些招架不住。北斗老儿笑道:“南箕婆婆,你方才是说要三十回合打败她吗?还是你要在她手底下撑够三十回合?” 南箕婆婆骂道:“老不死的,没发现她想杀我吗?还不来帮忙?”北斗老儿这才飞身替南箕婆婆接了龙灵风的掌力,两个老人合力斗她一个。——秦干也急回头叫道:“还不去相助你们掌门?”龙虎会众弟子方才各各拔剑冲将上来。
  龙灵风有心在秦干面前卖弄,精神抖擞,全力接过北斗老儿。南箕婆婆独斗那近百名龙虎会弟子,她被龙灵风打得有些脱力,那些弟子又个个身强力壮,一齐涌将上来,南箕婆婆虽然打倒十几个,毕竟年老力衰,她手上才缓得一缓,已被一名男弟子一剑砍断右腿,跌在地上叫道:“北斗老儿,救我……”几十柄长剑齐下,立时剁成肉泥。北斗大惊,急来抢她尸首,龙灵风一掌正中他后心,打得立时仆在地上,秦干急叫:“要活的……”众弟子忙收住了砍下的剑。
  北斗老儿忍着剧痛爬向南箕婆婆,哪里还有全尸,已成一团肉糊糊了。
  “啊,南箕婆婆……”北斗老儿一脸凄恻,喃喃数落道,“让你嫁给我吧,你就是不肯。六十七年啊,我跟在你身边六十七年了,你连碰都不让我碰你一下,现在好了,这么多口剑,把你给打烂了……你看看,可还美不?”
  秦干闻言,心下怆然。龙灵风哼了一声,说道:“北斗老儿,你也太不是男人。她能让你跟着她六十七年,你以为她闲着没事做吗?我告诉你,我也是个女的。如果我不喜欢一个男人,就绝不会让他靠近我半步,更别说让他跟了六十七年了。她给了你六十七年的机会,你自己没把握住罢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过没用。”
  北斗老儿惊讶地望着龙灵风,脸上抽搐着,突然双目圆睁,大笑起来:“说得对极了。说得对极了。我怎么就这么笨!我怎么就这么笨!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哈哈哈……哈哈哈……”突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目眦尽裂,倒地气绝。
  “哎。”秦干急叫道,“前辈,告诉我……”
  “死透了。”龙灵风在北斗尸身上踢了一脚,说道,“我估计,你说的那个飞燕,现在根本就不在他们手上,否则,他们一定会说的。”
  秦干叹了口气,说道:“虽说他们平白无故捉走了飞燕,但,死者为大,还是把他们埋起来吧。”龙灵风手一挥,便有几十名弟子一齐上前,把那些尸首俱抬到山坡下,随便挖个坑埋了。一行人仍往那清风谷而去。
  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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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骗招



  “秦小姐,”龙灵风见秦干三言两语挤走了苍鹰,很有些没好气,说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我师父啊?”
  “不用了。”秦干听她的口气就有几分不喜欢,说道,“我留在这里等你师叔。你自己早点儿走,不然那尊主若是返回来了,一定是要杀你的。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救你。”
  龙灵风道:“你不敢一起去,是不是怕我会欺负你呢?”她这话倒惹起了秦干收敛已久的大小姐脾气,心道:“芸儿被追远了,我又如何找得到?不如且先去找到唐弈再说。”便说道:“我怕什么,等见了你师父,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把你的藤椅让给我吧。”龙灵风一愣,道: “那椅子你可坐不起,除了我,谁敢去坐?”
  秦干说道:“行,我听说龙虎会的围棋也下得不错。敢不敢和我下下,谁赢了,谁坐那藤椅。”
  龙灵风这回可来气了:“你自取其辱,休要怪我。”便说道:“好,不过,这里也还危险,那家伙说不定还真会追来,我们拐过那个山脚再下。”龙灵风一心想杀杀她的威风,她经唐弈指点了那几个月,虽然不敢说能上鹿鸣山的棋会,可是对付这么个骄傲之极、年纪又不比自己大的姑娘,还是极有信心的。
  果然拐过一个山脚,寻了个安全隐蔽之所,龙虎会的弟子们马上于路边找了块干净石头,摆上棋来。两个坐定。龙灵风道:“秦小姐你是执白还是执黑?”秦干嘿嘿一笑,问道:“你师父一向让你几子?”龙灵风被她一问,有些意外,愣得一愣,说道:“开始时……让我九子,后来,让我六子。”
  “什么?”秦干故作失惊,大叫起来,“还得让六子?那还叫围棋吗?……算了,我与你师父,或者差了两子。我让你四子吧。”龙灵风憋着一肚子气,道:“江湖中人盛传我师父棋艺乃是骊山君亲传,你居然敢说,我师父只让得动你两子。”龙灵风也只得摆上四子来,反正只要杀败了她,就足以羞辱她了。
  在盘上一交手,两人均是针锋相对。可龙灵风的棋只由唐弈指点了几个月,那几个月当中,还是以练风雷破为主。要知道秦干可是自小就由其父秦风亲自指点,以秦风堂堂掌门之棋力,也不敢掉以轻心。是以两人这番对战,如同千年后的职业九段对付一个普通围棋爱好者。那棋力相差,何止天上地下?是以虽然秦干让了她四子,数十余手下来,龙灵风的棋还是已经被杀得支离破碎。龙灵风咽了口唾沫,看到秦干一脸的嘲讽,恨得牙根痒痒,但她仍是说道:“你……可敢让我六子?”——若让六子能杀败秦干,也是好的。
  秦干笑道:“让六子虽然是你师父才做的事。但你提出来了,我也不能拒绝。”龙灵风听她口气虚了,以为她让不来,竟然又生出许多信心来。于是第二盘秦干果然让她六子,岂知又把龙灵风杀得大败。
  “你可敢让我七子?”
  让七子,龙灵风又败。直至让九子,龙灵风依然大败。龙灵风此时沮丧之极,她忽然叫道:“难道我的棋,一点儿也没有进步?”
  秦干摇了摇头,说道:“不。你越下越好了。”她说的是真心话,但龙灵风却以为是在奚落她,但自己毕竟输得太难看,硬着头皮说道:“可是我师父却只能让我六子。难道你比他厉害。”
  秦干笑道:“那是因为他在指导你,所以每一着棋都下的是正招,他用正招逼迫你尽量下出正解,这样你才有进步。而我,一心只想赢你,所以骗招欺招用得很多,你初学围棋,哪里懂得那许多,一再中计而浑然不觉,所以,当然赢不了。”龙灵风闻言大喜,说道:“那你教我骗招啊,我只要学会了你的骗招,不就可以去赢别人了吗?”
  秦干摇摇头,说道:“没用的。你计算力不行。骗招只会让自己死得更难看。”龙灵风闻言不悦,说道:“你不教我也就算了。我让我师父教。”秦干说道:“也好。如今要紧的事是先找你师父。”龙灵风说道:“那个紫袍人说我师父中了毒,此事真否?”
  秦干淡淡一笑,说道:“是真的。你师父不知从哪里学了一身好功夫,但是他为了救一个叫颜无双的姑娘,用内力帮她疗伤,结果把自己给废了。那个自称尊主的紫袍人捉住了我,逼你师父服下了毒药,让你师父帮他下棋,赢下鹿鸣山棋会的十万两黄金,这才肯放了我。后来,一个偶然,我和你师父走散了,找了他两个月,还找不到他。反正,你如果想学棋,我可以教你一个月。以后,你就得靠自己了。”——秦干心中早已决定了,若这一个月内再找不到唐弈,足以证明他已不在人世,自己也必自决以从于地下。龙灵风心道:“唐弈那小子可真是学武奇材啊。我给他风雷破上半部才几天,他就练成了?”口中说道:“一个月?我师父……即使真死了,你也可以继续教我啊!”龙灵风的话让秦干心下很是不悦,却仍笑道:“再说吧。上路了。对了,你喜欢骗招,我倒是可以先教你几个简单的,却骗骗初学者还行……”
  “太好了!谢谢秦小姐。”龙灵风大喜,说话也越来越客气了,忙伺候着上路。那藤椅,自然是让给秦干坐了。不表。
  话说王芸儿被那尊主一路追赶,她仗着身轻步疾,只往林木多处而去,却离那尊主不过数丈之远,不时还往回打出一枚银针,那尊主是以不敢过分紧逼,不过,却也始终不离不弃。王芸儿心道:“他想拖得我垮。”看到前面一条大江拦住去路,那江水恰逢上涨,无风起浪,又无桥梁,王芸儿沿河岸往下游逃去。——她看到那岸边泊着一条小舟。那尊主不徐不疾,紧追着不放。但王芸儿不再打银针了。那尊主为了试试她银针是不是还有,好几次故意开敞着门户,但就是不见银针飞来,那尊主心道:“小丫头,你已经打了五十几根银针了,谁见过出门带那么多银针的?现在也该没了吧?”
  王芸儿纵身跳上那小舟,砍了绳索,掌了橹,那小舟往江中便去,看看离岸已有三四丈余远。
  那尊主一声大喝,飞身直上,往小舟上跃来,他在空中张大衣袍等着王芸儿打银针,但直到他落到舟上,还是不见银针飞来。他终于安下心来了。忽听得王芸儿叫道:“啊,你别过来!”她失措的手脚与惊慌的语气让那尊主很是开心:“小丫头,慌不择路了吧?是不是以为开了船我就跳不上来了?你让我失去了一根小指头。我说过,要把你先奸后杀,你是自己脱衣服呢还是让我来帮你脱?”
  “且慢。”王芸儿急叫道,“既然我逃不了,你……你得告诉我,唐弈身上的毒,怎么解?不然,我就跳水里头,淹死了也不从你。”那尊主呵呵一笑,道:“好。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乖乖儿地从了我,伺候得本尊高兴了,也可以放了你,你再去给那小子解毒。”王芸儿闻言便把长剑收回了鞘中,在小舟一侧坐了下来,说道:“那你告诉我。如果能给他解毒……”她抬头看了看尊主,说道,“你知道,为了他,我什么事都愿意做。但你不能骗我。”那尊主一怔,王芸儿的姣好的面容确实令人难以把持。他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王芸儿能为唐弈做出任何事。他哈哈大笑,道:“好,不过,你身上的银针我还不大放心……”王芸儿闻言,从怀中取出一把银针,足有十几根之多——那尊主一愣:“还剩这么多?”
  王芸儿撇撇嘴,说道:“本来刚才被你追赶,我想骗你的,让你以为我没有银针了。想打你个措手不及。不过,既然你答应告诉我如何给唐弈解毒,我也……希望你别骗我。”她把长剑和那把银针都丢进了水里,又从身上取出几包毒药,也尽力丢进了下游水里——她担心一会儿形势不妙时自己跳入水后,那毒于近处化开,反而把自己毒死。此时她抬头说道:“我现在没有兵器也没有毒药了。你如果想食言,我就跳下去。”她俏丽的容颜冷艳绝决。尊主嘿嘿一笑,说道:“行,那我就告诉你。其实很简单,只要找到那小子,取半两砒霜,让他服下,可就好了。哈哈哈……”王芸儿叫道:“你骗人,砒霜是剧毒,他……只会更快被毒死。”
  “哈哈哈……”那尊主道,“亏你们清风谷还是制毒的行家。居然连这以毒攻毒都不懂。好啦!解法我是说了,爱信不信,那是你的事。现在,你可该从了我了吧。”他哈哈笑着,“来来来,本尊为你脱衣服。”从小舟那一边摇摇晃晃走过来。
  王芸儿忽叫道:“去死吧。”突然打出一大把银针,那尊主大惊:“臭丫头!”小舟又窄,无处可躲,他急把大袍一挥,努力将那些银针尽数扫开,急看时,王芸儿已不知去向。
  “这丫头一定是下水了。”那尊主心道,“此时离岸尚近,我若是不上去啊,等一会儿到了大江之中,这鬼丫头若在水里把船凿出个窟窿来啊……咦,好道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了。”念及于此,飞身而起往岸边而去。王芸儿不敢从水里露出头来,只于水底下将那小舟往江中拖去,看看他大约跳不过来了,方才从水里冒出来,喘了口气,爬上小舟。那尊主只在岸边叫道:“臭丫头,你准备一辈子都在水里吧。”王芸儿不理他,她坐在小舟之上,望着茫茫大江只是苦苦思索,如何能甩开这紫袍人去找唐弈。并且,她得先去弄把剑,再弄点儿银针,她的身上,除了一条长鞭,确实再也没有兵器了。而她身上的毒药,包括没收江南虎的灭神灰,方才已全丢进水里,此时恐怕早全化了。
  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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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跟踪



  龙灵风的大队人马进了茫茫大山。王芸儿与秦干去了男装,恢复了女儿身。王芸儿着的是一件紧俏的绿衫,秦干本来想换一身红衣裙,但王芸儿却把自己另一套绿衣给她穿:“林中绿色便于隐蔽。”秦干虽然心中喜欢红色,但王芸儿的话却似乎更有道理。她着好衣衫,问道:“芸儿,除了绿色,你还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王芸儿说道:“我不一定,实用的就好。”秦干嘀咕道:“那岂不是活得很无趣。”王芸儿说道:“我只知道,活下来,才是最有趣的。”秦干道:“好啦,说不过你。看,我穿绿色……好看吗?我是不是还要再戴上绿镯子,会更配一点儿。”
  王芸儿笑着说道:“我的大小姐,等你找到绿镯子,龙灵风就走远啦!快跟上。”
  两人隐入林中,只在远远跟着那龙虎会的人。
  但见龙灵风的藤椅在林中行走不便,抬椅的人又不敢请她下来,只得让几个人在前头清除横生的枝蔓与荆刺。王芸儿远远见着,悄悄与秦干说道:“秦干,看到了吗?此人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富贵。若是日后她想请唐弈去做什么,绝不能让他去,不然迟早得死在她手里。”秦干很是疑惑:“你如何看得出来的?”王芸儿说道:“此人到了这种荒山野地,依然派头十足。你看她那些门人,哪个眼睛里透出来的不是恐惧?若说她还能客气待人的话,必然是那人对她还有用处。我们绕远一些……”
  未多时,前方便是一座独木桥,桥下溪水潺潺,岸边香花名草,远处鸣禽盘旋,倒是一处好地方。龙灵风道:“过桥去。”这回抬她的八个人犯难了。这如何过得去?但龙灵风不下来,他们只得自己想办法。
  便有十几名弟子疾忙执着长剑去砍树来搭桥,可是既没带斧头,也没带锯子,弟子们只得用随身的精刚剑砍树,甚不顺手。龙灵风见几名大个子门徒砍一株半抱粗的柏树,直累得气喘吁吁,然收效甚微,便娇叱一声:“闪开。”于是众弟子忙散开。龙灵风自藤椅上一跃而起,于半空之中劈出一掌,正中那树干,听得呼哗哗之声,那树应声徐徐倒下。龙灵风借势倒飞稳稳坐于藤椅之中。众弟子惊佩之余连声高呼:“掌门神功,世所罕有。”龙灵风很是得意,却故作淡然,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修长的指甲,一边轻轻说道:“搭桥吧。”一名女弟子递过来一只精致的水囊:“掌门,请喝水。”龙灵风接过来,呷了一口,微微皱着眉,说道:“拿下去吧。以后记得放些糖。”
  “是。”那女弟子低着头接过水囊下去了。
  未多时,桥搭得宽了。那些弟子们重又抬起藤椅,这才把龙灵风给抬了过去。
  王芸儿与秦干倚在一株榛树边,冷冷地看着龙灵风做戏。
  秦干见龙虎会大队人马早过了桥,也要动身,却被王芸儿一把拉住,轻声道:“别急,有人。”秦干此时也才看到,那对岸一名黑衣人悄悄地跟在龙灵风的大队后面。
  秦干小声道:“这黑衣人的身影,好熟悉。”她猛省:“是苍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着龙灵风做什么?难道……我表哥也在?”王芸儿笑道:“叶如飞一向喜欢漂亮姑娘,他一定是在哪儿见过龙灵风,所以就让苍鹰来捉她了。这种事,他们干得还少吗?”秦干摇摇头,说道:“不对,苍鹰从不给表哥找姑娘的。表哥知道他不会做那种事。你忘了,苍鹰曾经救过你呢!”一提起那事,王芸儿就想到柳青松,她早就发誓,要是再次遇到柳青松,非得宰了他不可。便说道:“是救过我。不过,如果他真的帮叶如飞找姑娘,我也一定会杀了他。跟上。”于是她们又跟在苍鹰后面。
  “停。”龙灵风手一摆,队伍在一处不大平坦的绿草地上停了下来。
  龙灵风徐徐说道:“朋友,出来吧。天气这么热,躲着不难受吗?”正说间,听得一阵大笑之声,响彻林间,龙虎会的弟子们早已各各拔出长剑向外,团团护住龙灵风。
  “哈哈哈,龙掌门真是好耳力,让老夫都有些刮目相看了。”空中一人飞腾而下立在龙灵风面前两丈之处。龙灵风见那人着紫袍,又将个面具蒙面,看他身手,显然厉害之极,便示意门徒分开两边,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跟着我龙虎会做什么?”
  那紫袍人轻咳了一声,说道:“龙掌门不必知道我是谁。我想问问龙掌门,是不是有心参加那鹿鸣山之棋会?”龙灵风说道:“你既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又何必回答你的问题。”
  紫袍人淡淡说道:“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但你,却非得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那紫袍人说道,“龙掌门如果不想死,就最好别去鹿鸣山,否则,本尊可以保证,你活不过今日。”——原来此人正是那给唐弈喂了毒的尊主,他自从收了唐弈之后,对那鹿鸣山的棋会自是志在必得,虽然唐弈的棋力是他亲眼所见,但他实在又担心万一唐弈遇到个更厉害的,那十万两黄金岂不泡汤?于是,他四处打听,看哪家在棋艺上有实力的,又想去鹿鸣山的,便于半路截而杀之。这两个月来,死在他手里的、南方北方的棋中高手,已不下十人了!
  龙灵风说道:“阁下好大的口气,既然不讲理,那么,就让我看看阁下有多少可以讲大话的资本。”说罢飞身而起,空手对敌。那尊主嘿嘿一笑,举掌相迎,数合一过,那尊主甚是惊异:“好熟悉的掌力。”便问道:“龙掌门好本事。唐弈是你什么人?”
  龙灵风也是一愣,道:“那是我师父。”说着话,两人已拆了七八招,那尊主架住她双掌,说道,“你师父都中了我的毒,活不过一个月了。你就不留条命与他收尸吗?”龙灵风闻言一惊,道:“胡说八道。我师父此时还在山中隐居,什么时候中了你的毒?”
  那尊主说道:“我跟了你师父很长时间。你师父为了救一个姑娘,耗尽了内力。现服了我的毒药,你若不信,便自去问他。”龙灵风笑道:“这谎儿甚不高明,我师父棋艺惊人,武功可不行。连个深渊都跃不过,还救姑娘耗尽内力哩!你若怕了我,趁早儿滚蛋,姑娘不杀你。不必编这话儿来使缓兵计。”
  那尊主道:“本尊并不怕你。本尊也不想杀太多人。既然唐弈是你师父,你可说说,你若去鹿鸣山,能下得赢他吗?”
  龙灵风笑道:“我师父棋艺天下无双,不过,我是他徒弟,他自然是向着我的。如果我出场了,也许,他老人家会成全我的。”
  那尊主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本尊就不能放你活着离开了。去死吧!”言未已,龙灵风已然感到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她略退半步,错开双掌还击。两人这一场打,较之方才,更加凶险,龙灵风掌风所过之后,草木隐隐有寒霜之气。那尊主须发皆沾上细细水滴,但他却只作不见,每出一掌,必然低吼一声,手上腥气更甚。
  “龙掌门,你的功力,不如你师父多矣!”那尊主拼斗之中竟然能示以闲暇。龙灵风全力施为,很有些相形见绌。她知道,再战下去,自己必死无疑,情急之下叫道:“都给我上!”于是那一百余名弟子高声呼喊着涌将上来,口中大叫:“保护掌门!”一百余把长剑齐齐招呼过来。那尊主怒吼道:“找死。”一掌一个,当者立死,未多时,击毙二十余人。
  “大小姐快随我走。”林中闪出一道黑影。龙灵风急回头一看,又惊又喜,急随那人闪入林中。
  “对方太强,此地不宜久留。”说话的人正是苍鹰,原来,他本名叫常英,是龙虎会龙无恨的贴身侍卫。当年带着龙灵风母女逃难于江中船上,被江扬一掌打入水中,当场晕阙,后来被水飘到江边,恰弈秋门的叶如飞玩耍到彼处,救了他一命,自此跟随着叶如飞,无非报恩。上次叶如飞让他擒捉王芸儿,但常英不愿为此,虽然见到了王芸儿,却发现她中了柳青松的毒,反而救了王芸儿一命。后来叶如飞掌了弈秋门,之所以能发扬光大,也全是常英劝他须收罗人才,以壮声威。及至两个月前,又奉叶如飞之命,跟踪唐弈,以待找出秦干下落。后来找是找到了,岂料那尊主也在跟踪唐弈,也发现了秦干,常英被他所伤,幸而不死。他在一处镇上养伤,听得龙虎会换了掌门,再一打听,方才知道是大小姐龙灵风学了绝世武功。他本想回龙虎会,却不料在路上遇到龙灵风往南来寻唐弈,这才跟上了。此时见情势危急,方才现身,把龙灵风拉入林中。
  “常叔叔,原来你没死,这几年你在哪里?”龙灵风边跑边问。
  苍鹰说道:“小姐,此事说来话长。等到安全了,我再告诉你。那紫袍人武功太高,可能一会儿就会追来。我们得赶紧走……”言未必,已见前方半空中飘然落下一人,说道:“走不了啦!老夫来了。”抬头看时,正是那尊主,原来他杀了不少龙虎会弟子,发现龙灵风不见了,立时追赶过来。
  苍鹰脸色大变,急道:“大小姐快跑,我来对付他。”扑将上来,双爪如电,直取那尊主面门。
  那尊主嘿嘿一笑:“上次没杀了你,这次可不会再放过你了。”大掌拍出,本想一掌拍死他,谁知听得“嗤嗤”连声,那尊主急缩手一闪,两枚闪着绿光的银针钉在他身后树上,入内大半。
  苍鹰出手极快,他知道对方武功太高,自己不能有半点儿迟疑。那尊主对他的强硬并不在意,举手投足之间轻描淡写。任凭苍鹰如何拼命发狠,于他却只如秋风过耳。但暗处“嗤”又是一枚银针,精准无比,直取那尊主咽喉,那尊主只得又一闪,险些儿让苍鹰抓中肩膀。那尊主有心去寻那隐蔽之人,龙灵风又飞身而来,她掌力浑厚,不可小觑。那尊主同时力战二人,原本也不落下风。但是那林中总会不知何时就偷偷射出一两枚银针,来时方位无定、精准无比而且劲道十足,令那尊主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他看到了那银针闪着的是绿光,知有剧毒,便多了一分提防之心,是以手底下功夫便打了折扣。 二十余招过后,居然打成了平手!那尊主似乎甚觉耻辱,骂道:“王芸儿,你敢再放银针,唐弈就休想得到解药!”——他知道那银针是清风谷的武功,而骊山君已死,天下尽知,唐弈又中了他毒,内力又失,不可能打出这么狠的银针,那么,就只有王芸儿了。——苍鹰闻言心下豁然,暗叫惭愧:“常言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当时救她一命,今日她倒能相助。”不过,银针却不再射出了。那尊主嘿嘿一笑,放下心来全力对付龙灵风与苍鹰,未过数合,两人已经手忙脚乱,自顾不暇了。
  苍鹰内力稍弱,中门一时把守不住,尊主猛然一掌拍到——龙灵风救之不及,猛间间“嗤”一声,一枚银针突然又飞到,那尊主急抽掌,左小指已被擦破了皮。他大惊,他本身就是用药名家,马上感觉到那药剧毒,只恐无解,但见他一声暴喝,竟生生折下自己左小指丢掉,虽然剧痛钻心,但到底内力深厚之人,咬牙骂道:“王芸儿,本尊发誓一定将你先奸后杀!”他这最后四个字说得十分响亮,显然已经恼怒之极!他撇开龙灵风与苍鹰,往林中追去。王芸儿却并不慌张,待他追得近了,突然又是三枚银针飞去,那尊主不意她居然沉着如斯,也深感意外,急闪过时,王芸儿已然飞身逃去。她边逃边叫道:“你的内功不错。轻功未必如我。若敢再追,小心我的银针,无药可医。”她虽在逃命,说的话却十分清晰,早逃远了。——暗处的秦干心中很是吃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唐弈一直夸王芸儿武功太好。若非亲眼所见,她实在不敢想象王芸儿在林中飞窜跳跃竟轻灵得像长了翅膀一般。
  那尊主怒极之人,非得杀她而后快,也是卯足了劲追去。
  “大小姐,”苍鹰叫道,“王姑娘是为了救我们才惹祸上身的,我去看看。”龙灵风未及答话,苍鹰已然飞奔而去。龙灵风叫道:“常叔叔,常叔叔……”她住了步,叫道:“林子里的,出来!”她望向了秦干的藏身之处。秦干知道藏不住,只得现身。
  龙灵风一口长剑指着她,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藏在林子里?”秦干哼了一声,双手反绞,很有几分得意,说道:“龙灵风,对我,你最好客气点儿。我可是你师父的朋友。”龙灵风有些不屑,说道:“没听说过,我师父也没说起过有你这号朋友。”秦干说道:“你若不信,自己去问他。”
  龙灵风见她说得理直气壮,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如何认得我?”
  秦干笑道:“我叫秦干,弈秋门听过吧?你早先在官道上遇到的两个瘦男子,便是我和王芸儿乔装的。我们找不到你师父,只好跟着你了。”
  龙灵风将她上下一打量,道:“是有些像。”秦干说道:“龙灵风,如果你心里头还有你师父,就去帮助王芸儿,她可是你师父唯一的师妹,论起来,你可得叫她师叔。”
  “我知道,”龙灵风说道,“不用你提醒。”她哼了一声,提着剑也追去了。——她担心的不是王芸儿,而是苍鹰。
  不过,没多久,她便回来了,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苍鹰。
  “大小姐。”苍鹰见了秦干,有些惊讶,“王姑娘……跑远了,你怎么也在?”
  “常叔叔,你认识她?”龙灵风发现,整个世界之中,只有她知道的事最少。
  苍鹰道:“唉,是。”
  “苍鹰,我表哥呢?死了吗?”秦干问道,“弈秋门全体罹难了吗?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苍鹰看看秦干,又看看龙灵风,说道:“叶掌门让我去找你,我被打伤了,在外养伤,所以没有被难。弈秋门之祸,我并不知情。至于叶掌门,我找不到他。不,说来惭愧,我来不及去找。”秦干哼了一声,嘀咕道:“亏他还那么信任你,居然都不去找他。”苍鹰满脸羞愧,道:“大小姐不必动怒,我……”他只得看着龙灵风。龙灵风见他迟疑,便说道:“常叔叔,你一向重情重义。我若不让你去找,你一辈子都不会心安。要是找回了那个什么叶掌门,你须回来。”苍鹰道:“小姐放心。找回了叶掌门,报了救命之恩后,我必回北方。常英生是龙虎会的人,死是龙虎会的鬼。”
  说罢,朝二人一拱手,飞身离去。
  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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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师叔



  话说鹿鸣山之会,天下皆知,各路棋中强豪均引颈而望那十万两黄金的巨赏,纷纷前往鹿鸣山。但此番盛会,棋中各大名士均知会缺了弈秋门、黑白道及那清风谷。不过,王芸儿与秦干决定易容前往。全天下都在通缉她们,她们是不能以本来面目示人的。她们也并不会江湖中传说的高深易容术,可是穿个男装、粘个胡子,却也不难。一番打扮之后,她们变成了两个满脸拉茬胡子的瘦汉子。而此时,唐弈离开她们,已经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间,她们翻遍了几十座山头,就是找不到唐弈,她们也曾寻找机会回到清风谷——那些守谷的军士只驻守了半个月就走了。但她们也没能找到骊山君有关解毒的遗物。王芸儿找出了好多银针和毒药,和秦干也只好又出了谷,前往鹿鸣山。
  “芸儿,你有把握赢下十万两黄金吗?”秦干对王芸儿的棋艺其实并不是很放心。她们此行往鹿鸣山有两个目的,其一自是寻找飞燕——飞燕当初是被北斗南箕两个老人捉走的,这两个老人一向喜欢凑热闹,或许这一次也会前来,只要遇见他们,那么,要找飞燕想来也不难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是尽量赢下十万两黄金,与那尊主换取解药,再去寻找唐弈——虽然机会实在太过渺茫,可是,毕竟也是个机会,总得试一试。
  “《五路仙人论》,我也学过。”王芸儿说道,“和唐弈下,虽然输多赢少,可是下得顺的时候也有赢过好不好?我有时都能赢我娘。”
  “真厉害。”秦干说道,“我和我爹下,还被让先。也是输多赢少的。这两个月来,你和我讲解的《五路仙人论》,果然是好,我都感觉自己至少长进了半子了。”
  王芸儿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反正我们后半辈子是一定在一起的了。《五路仙人论》你一定能学全。”秦干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要好好学,下次见了唐弈,可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她脸上闪过的失落并没有瞒过王芸儿,王芸儿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他要是知道你进步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正赶路间,斜对面一条道上走来一大帮人,大吹大擂,一色的紫黑衣,精钢剑,腰带上俱绣着金光闪闪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显得是雄纠纠齐整整的一支队伍。
  “北方龙虎会?”王芸儿和秦干可都认得。她们看到八名大汉抬着一张极大的藤椅,那藤椅上斜斜坐着个慵懒的漂亮姑娘,柳眉杏眼大眼睛,身着黄裙子,一张俏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原来这姑娘便是龙灵风。她自从学习风雷破上半部,辞了唐弈,回到龙虎会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把那江扬从床上惊醒。江扬大惊之下仓促应战,他急于把龙灵风杀死,竟奋力朝她打了一掌,想不到反而被龙灵风反手一掌震得口吐鲜血,那风雷破的寒霜之气冻得他须发皆冰,一时跌在地上,爬不起来,被龙灵风把他脚筋挑断,命他写了供状,说明如何设计害她母女,又如何在大河之上杀死常英,而后把江扬与那张供状都丢在龙虎会议事大厅之中。那龙虎会中各大元老半夜里被匆忙召集,见她回来,俱是各怀鬼胎,惊疑不定。果然龙灵风将那江扬供状上的人物,各各擒拿。有人劝她不可多杀。龙灵风只是不听,说道:“将这话与我娘说去吧。”凡江扬所招供之人,尽数杀死;当初见死不救、坐观成败之人,也各各痛打之后赶走,可怜龙虎会棋中高手,十去八九,再无力与各大派对抗矣!
  自此,龙灵风重掌了龙虎会。没料到,她刚掌了门,就有人报说鹿鸣山棋会之事。北方龙虎龙会以围棋见长,如此盛会,岂可不参加?但龙灵风虽然也从唐弈学棋,无奈实在是未曾入流。况且,本门中的高中,都让她给杀的杀,罢的罢,哪里还有可出战之人?于是,她便想到了来江南找唐弈。若是唐弈愿意出面为她龙虎门下棋,那么她这个掌门可就做得更加理直气壮了。不过,后来她听说有个叫唐弈的因拿了前朝逆书《五路仙人论》而被通缉,原本以为应该只是名字相同,等到见了官府张贴的画影图形,方才知道就是他。龙灵风也于此时知道了自己所学的围棋、剑法竟然都是大名鼎鼎的清风谷的本事。那么,自己岂不就是骊山君的再传弟子了?
  虽然她也知道请唐弈出山下棋很是危险,不过——“让他改个名,换个姓,乔装打扮一番,不就行了吗?何必真面目示人?”
  龙灵风此时还在藤椅上算计着如何说得动唐弈:“那小子一定还在恼我把他丢在深谷。我少不得要好话哄着他。那小子又心软的一个人,若是还哄不得,我只消哭上一阵,他不应也得应了……”想到此节,不禁乐得笑出声来。
  “闪开。”一名开道的龙虎会弟子朝路上的王芸儿与秦干呼喝着,王芸儿大怒,自出娘胎,一向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她的?此时伸手就是一巴掌,把那名弟子打得踉跄。龙灵风于藤椅上看到本门弟子被打,一时也火了。她刚接手掌门不久,门下弟子就让人欺负,这传将出去,还混不混了?立时从藤椅上飞身上来,如鹰扑下,一掌朝王芸儿脸上招呼。
  王芸儿见她身手敏捷,掌力浑厚,很有些意外,急与秦干退开两步,拔剑相迎。龙灵风原想一掌就把她打飞,没想到王芸儿居然刷刷刷几剑丝毫不落下风。而且,那剑法……
  龙灵风急道:“你这剑法在哪儿偷学的?”逼开她剑,自己退开数步。
  王芸儿说道:“这是我家传的剑法,还用得着偷学吗?你的手下对我出言不逊,怎么不管教管教?”龙灵风道:“管教不管教的,是我自己的事,你打了我的人,我就不能放过你。你这汉子,敢不敢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王芸儿与秦干对望一眼,两人心中均道:“笨蛋才告诉她名字哩!”王芸儿说道:“在下姓李,行三,这位我是哥哥,李二。姑娘这身打扮,是龙虎会的吧?”
  “姓李,不对,他姓唐。”龙灵风心中暗暗想着,说道:“龙虎会的又怎么样?老实告诉我,这套剑法是哪儿学的,否则我马上杀了你们。”王芸儿心道:“她第二次问我剑法,敢情是识得我清风谷的武功,莫非是龙虎会与官军勾搭?不好!”但她仍然笑道:“姑娘,你的内功很好,可是你的招式不行。想要杀我们,怕也未必。”龙灵风虎下俏脸来,说道:“那你敢不敢试试?”王芸儿笑道:“不敢。你的随从有一百来人。如果你要是输了,只需一声招呼,这一百多口剑,足以将我兄弟二人砍成肉酱。所以,我不敢。”
  龙灵风闻言几乎气死,说道:“你不用激我。我今天不用人帮忙。如果打不赢你,我也没脸领着这么多人了。”喝道:“你们都退下,不论我是赢是输,都不许上前。”
  秦干有些担心,对王芸儿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走吧……”龙灵风咯咯一笑,说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王芸儿说道:“我哥可不是怕你。他是有好生之德。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来吧。”
  龙灵风哼了一声,说道:“你那几招剑法,使得很不对。我今天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剑法。”说着话,便有一名弟子将一柄精钢剑递到她手中。龙灵风长剑一摆,就是一剑刺来。王芸儿立时眼前一亮,这种刺法可是她清风谷的正宗剑法,她马上明白了眼前这个姑娘是谁了。
  她只轻轻架过一剑,笑道:“用这套剑法和我打,你师父都打不过我,更别说你了。”龙灵风喝道:“胡说八道。我师父要是一出手……唉……确实是不怎么样……”她嘀咕着,“可是他剑法还是很不错的!你认识我师父?”又是几剑削来,王芸儿轻描淡写,每一剑都走在她之前,把龙灵风逼了个手忙脚乱,立时退了开去。她有些诧异,眼前这个瘦汉子居然能知道她每一招甚至每一剑的走向,因此那汉子长剑虽然后发,却居然还能先制住她。
  王芸儿收剑笑道:“龙灵风,你师父是不是姓唐?”
  龙灵风一愣,她隐隐发现眼前这两个瘦汉子和唐弈一定有渊源,只是从未听唐弈说起来。她收了剑问道:“是又怎么样?你认识我师父吗?”
  王芸儿看着秦干,笑了,秦干也听唐弈说起过收了个弟子叫龙灵风,只是今日一看,发现和她们年纪也差不多,这小子,可真敢,居然收这么个大姑娘当徒弟!
  王芸儿说道:“既然如此,你得叫我一声师叔了。看来,你已经报了仇,并且抢回龙虎会了?”王芸儿的问话让龙灵风再无怀疑,连忙拱手道:“师叔,敢问师叔大名。”
  王芸儿没有回答,只是说道:“这里是大路,你这般卖弄剑法,想把你师父害死是吗?难道你不知道他现在正被通缉吗?”龙灵风一怔,道:“师叔教训的是。我现在就是想去接我师父的。”
  王芸儿笑道:“我们都找不到他,更别说你了。”龙灵风嘿嘿一笑,说道:“未必。师叔如果不弃,就和我一起去找找?”秦干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龙灵风道:“当然。他现在估计正饿着肚子捉蚂蚁吃哩。”回头叫道:“来人,再去备两张藤椅来。”那手下众人正要动身,王芸儿说道:“不必了。你自去找你师父,我们有事,可就先走了。”秦干本来还想再问问龙灵风,唐弈会去哪里,但王芸儿已然提出要走,便不好再问,也只得和王芸儿同去。龙灵风见她们走远,便又命人收拾上路。
  “芸儿,为什么不和她一起去找唐弈?”秦干边走边小声地问。
  王芸儿说道:“龙灵风的底细其实我们并不了解。万一,她是去捉唐弈的呢?你可知道,他现在可值钱了。光是脑袋就值一百两黄金。这得是多大一笔钱!”
  “但是……”秦干有些疑惑,“她是唐弈的徒弟,怎么会出卖他?”王芸儿冷笑道:“我如果说了,你一定会笑话我。但我还是得说。你想想,她才多大,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吧?和唐弈在荒山野岭里共同生活了半年多。唐弈为什么收她为徒?我估计,一定是她想……想勾引那小子……”王芸儿已然红了脸,好在脸上粘的胡子太多,看不大出来,“那小子吧……一门心思又在你身上……当然,也可能有些在飞燕身上……所以,那小子没答应。万般无奈之下,就只好在棋艺上打败她,收她做了徒弟,这样一来吧,龙灵风就不能再对他有非份之想。龙灵风一定会怀恨在心。现在……又带着这么多人,如果她只是找师父,用得着带这么多人?难道不知道他现在不能太惹眼吗?”
  秦干闻言惊道:“那……如果真是如此,唐弈岂不是有危险?”王芸儿说道:“所以,我们得偷偷跟着她。发现不对头时,就用银针先结果了她。”秦干道:“可是,她的内力好深厚,恐怕……”王芸儿说道:“打架靠的是脑子。我们悄悄跟过去,身在暗处,突然下起手来,她未必防得住。别忘了,我的剑和银针,只要一见血,就会要人命。任她内功再好,也捱不过剧毒吧?”
  秦干点点头,道:“对,那我们跟远点儿。看她能到哪儿找唐弈。”
  咦,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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