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浪博客 当文学与围棋邂逅 2007-10-17 17:11:32
昨天,我本想给一位学棋孩子的家长打电话,话筒里却传来一位久违朋友的声音,听我不明所以吱吱唔唔的,他在那头就笑了:是打错了吧。我的脸就有些发烧,为什么只有打错电话时才能听到朋友亲切的声音,为什么过去摽着膀子笑谈人生的家伙们都逐渐远离?我索性把手机里存储的号码全翻出来晾晾,当话筒里传来白姐惊喜的话语时,不知怎么我又想起了晓雪。
晓雪最初是白姐领我认识的,第一次这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坐着轮椅去棋社时,大家都好奇地看她,晓雪喜欢下围棋,虽然水平不高却热情不减,当白姐把我介绍给她时,我看到这个美丽秀雅的女孩子眼神中是那样清澈透明的友好与崇拜,我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我感觉她就象一块纯洁无瑕的美玉,虽然身有残疾依然不影响她光彩照人。
从那以后我和朋友们也经常去晓雪家里看她,每次见我们她是那样的高兴,坐在轮椅里不停地绕来绕去,给我们洗水果、沏热茶,大家都很不好意思,于是便翻开棋盘下棋,晓雪非常喜欢看我跟别人下,一边看一边嘴里不停地啧啧称羡,她说猫猫看你下棋我都不好意思再摸棋子了,你的棋怎么能够下的这么好,嗯,你坦白为什么呀?说着她伸手玩笑地来掐我的脸,我就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躲来躲去。大家在一旁起哄,每到这时晓雪就开心的不得了,有一次玩完大家都走了,她伸手拽住我眼泪就往下掉:猫猫你们要是天天都来该多好呀?
无人来时,晓雪说她就一个人在家里打棋谱,有时也解两道死活题,解开了就兴奋地给朋友打电话,解不开就一脸颓丧地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她水平有限,解不开时居多,她说那时心里就绝望得不行,自卑感象个魔鬼赶也赶不走。在她如水的美丽外表下其实埋藏着一颗烈性的心,朋友们有时常常为她担心,晓雪这样的女孩是极为特别的,她那象玻璃一样透明易碎的心要经常处在一种保鲜状态,尘世中的许多东西都是带有病毒的,它们经常会在某一时刻出其不意地攻击感染晓雪,我们经常会害怕这样美好鲜嫩的女孩会受到尘世伤害,自觉不自觉的大家都把自己看做了她的保护神,尽可量地多陪她。
晓雪有时也跟我下棋,她顽皮地说身边有这样好的人力资源不利用真是浪费了,但因水平相差太大,她常常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棋形撅嘴,每到这时候她就爱撒着娇地掐我的脸(我不知她为什么总喜欢掐我脸,她不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女孩呀),我左躲右闪,她够不着就佯装生气不理我,直到我乖乖地把脸探过去,她一脸阳光立刻灿烂了,却再不忍心掐我。有时下棋就有意让她,可她冰雪聪明地立刻笑意盈盈地逼视着我,一直看得我心发慌脸发烫,她取笑我说想不到咱们猫猫也这么虚伪呀。
因为有了围棋,有了因为围棋而结识的那么多善良友好的朋友,晓雪的生命中增添了许多宝贵的快乐,她比任何人都更加需要这些快乐伴她走过寂寞不幸的人生,围棋这种能高度集中人的精神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排解了她内心深处经常会莫名涌出的焦虑和忧愁,她有时爱神色迷离地憧憬:猫猫,你说天堂里是不是也有许多下围棋的,他们应该都是善良真诚的好人……我一般这时脸色就很难看,我不喜欢她说这些,害怕她想一些不该想的。
再后来大家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去晓雪家里就少了,我也很少再去下棋,和一帮家伙在棋社里开始整日打麻将,我记得有一次晓雪和另一个女孩子找我到棋社时,见我正吆五喝六地把麻将牌摔的山响,屋里烟雾弥漫几乎再也看不到下棋的,一个姿色妩媚的中年女子一手拿烟,一手在帮我码牌,她的脸色一下子阴沉的吓人,她说猫猫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我蛮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就在这里说,没看见我正忙着么?她听了直直地注视了我许久,然后不发一言地走了。我也没在意,心里还在想我玩玩麻将怎么了?你也不是我妈用你管呀?
我一直难忘那个雨天,阴晦得象谁欠了老天什么,那天白姐一个电话象惊雷把我从麻将桌上炸醒了,她说晓雪走了,永远走了,你就玩吧,你后半生就和麻将在一起吧。我连滚带爬地往晓雪家里跑,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呀,大家不都是好好的么?晓雪你这是想干什么呀?
那天晓雪吃了足足一瓶平时攒下的安眠药,走的时候微蹙着眉,手里是一本翻开的围棋死活大全,她一定是解不开哪道围棋死活题了,就象她总也解不开人生这道大的死活题一样,所以她走了,走的那样平静洒脱,就象我们往日去她家赴棋局一样,而我们在她最难最需要朋友的时候却没能在她身边,她走时一定是撅着嘴赌气走的。
送她的那天,我买了一大束洁白的玉兰花,心里象针扎一样,我似乎又看到下棋时她歪着俏脸伸手欲掐我:死猫猫,你又在故意让我。看到每次朋友们在一起时她如鲜花盛开的幸福与快乐,看到风骤雨狂的夜晚她孤灯一人思念朋友的孤寂与渴望……我的眼泪象奔涌的水流难以抑制,我突然跪倒在她面前,鲜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晓雪,都怨我都怨我呀,你别走,求你别走好么?我象个委屈的孩子被家人所弃,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我们犯了怎样一个不能原谅的错误呀,涕泪横流中,我发了疯似的捶打着自己:晓雪呀,你听到了么?捧着晓雪的骨灰,那一刻大家都肃穆而立,晓雪的妈妈对我说:晓雪以前最喜欢你了,你说点什么吧,我的眼泪又一次倾泄而出,我说晓雪你别怕,你别怕呀,就是到了那边咱们也有朋友,也能下棋啊……
我在那以后再也没去棋社打过麻将,就象条件反射似的一摸麻将牌心里就哆唆,就好象看到一张美丽纯洁地逼视着我的脸庞,我在市里开了一家围棋学校,每天和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在一起时心里才能减轻疼痛,我常在想,生命,真的就象解一道围棋死活题,要想继续我们的棋局,就要认真努力地去做,可千万别泄气别放弃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