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皇帝 曹薰铉

天马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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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世纪60-70年代韩国的围棋水平是非常差的，当时的第一强国日本甚至没有人知道韩国有人会下围棋。韩国围棋的开山鼻祖赵南哲当年推着独轮车在汉城街头叫卖围棋书籍的一幕至今让人感慨：如今如日中天的韩国围棋当年就是这么起步的。进入80年代有两件事引发了韩国人对围棋的热情。第一件事是1981年赵治勋获得日本名人战冠军，而第二件事就是有一个韩国人拿到韩国首个世界冠军————89年应氏杯。这个人就是“围棋皇帝”曹熏铉。从这个角度上说，曹熏铉绝对是韩国的民族英雄。

　　曹熏铉1953年3月10日出生，9岁时成为韩国初段，翌年升为二段。同年因为才气过人被推荐去围棋王国日本深造，其轨迹颇似当年的吴清源。说也巧，曹熏铉的日本师傅正是吴清源的恩师濑越宪作，因此曹和吴清源算是同辈，这可是很高的辈分，因此在论资排辈很严格的围棋界曹熏铉的地位是相当高的。不过当时濑越已经年逾古稀，而曹熏铉才10岁，两人难免有代沟，这对曹的成长十分不利。当时曹一心想去木谷道场，木谷实也很欣赏曹的才华，但是濑越就是不放人，木谷也没办法。但是曹熏铉毕竟天赋异禀，13岁成为日本职业初段（韩国二段到了日本还得重新参加入段考试，可见当时日本的围棋水平确实远超韩国）。1971年曹熏铉18岁时已经是五段，而且获得当年的“新人赏”，正是春风得意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却被祖国的一纸“征兵令”拉回了韩国，原来韩国宪法规定年满18岁的男子必须服兵役。百般求情未果后曹熏铉只能黯然回国，如果曹熏铉能向后来赵治勋那样获得特赦的话，他或许能在日本棋坛打出一片天下也未可知，要知道在曹熏铉回国9年后日本棋院的棋手名册里仍然保留他的名字，这和同样经历却被除名的河灿锡九段形成鲜明对比，很明显日本棋界对曹熏铉的才华是很认可的。

　　回国的曹熏铉在军队里当了一名轰炸机驾驶员，现在想来真是好笑，“围棋皇帝”当年成天在天上飞来飞去扔炸弹。兵役结束后曹熏铉开始了征服韩国棋坛的征程，当时韩国的第一高手是金寅，曹熏铉拿出在日本学到的本事奋力拼杀很快就取代了金寅的地位。随后的20年是曹熏铉和徐奉诛争霸的年代，徐奉诛曾经在二段时就击败赵南哲荣膺名人，被称为“名人战的男儿”。棋风狠辣嗜血，按日本围棋的理念就是“乱杀一气”。但曹熏铉一上来却很不习惯这种近乎蛮不讲理的风格，被杀得丢盔弃甲。可是基本功扎实的曹熏铉很快找到了方法，不和对手硬拼，而是稳固防守等待机会，果然徐奉诛的弱点就暴露了，他尽管力量大但是太冒进，破绽很多，曹熏铉抓住机会的反击往往都是致命的。连续获胜十几盘后曹熏铉终于有了心理优势，整个徐曹争霸以曹熏铉高达80%的胜率告终。

　　1980年、1982年和1986年曹熏铉3次成为韩国全冠王（所有头衔全部掌握），成为当仁不让的韩国第一，也得到了“围棋皇帝”的赞誉，但是1981年在日本夺取名人的赵治勋回国省亲，有人便多方游说促成了曹熏铉和赵治勋的特别三番棋，结果赵治勋不费吹灰之力2：0结束战斗，由此可以看出 80年代初的韩国围棋水平还是不行，曹熏铉只能扮演“矮子里面拔将军”的尴尬角色。韩国国内贫瘠的围棋土壤的确阻碍了曹熏铉的提高，如果他一直在日本的话水平肯定不会比赵治勋差的，但曹熏铉没有怨天尤人，而是更加刻苦地钻研棋艺。

　　1988年第一届富士通杯开始，这也是首次世界性的公开赛，韩国的三名棋手都在第一轮就惨遭淘汰，但是几个月后的应氏杯中曹熏铉一路高歌击败数名强敌：1/4决赛击败小林光一，半决赛2：0零封林海峰打进决赛，顿时韩国民众的热情被点燃了，而在决赛中曹熏铉面对的是巅峰时期的中国第一人聂卫平，一个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中创造九连胜神话的人。赛前几乎没有媒体看好曹熏铉，而聂卫平也自信地表示：“本来以为会和林海峰先生交手的，现在我的信心更足了。”

　　1989年大决战五番棋拉开序幕，首局曹熏铉如蛟龙出海一般中盘速胜，让人大跌眼镜。但棋界人士看过棋谱后都认为这是聂卫平轻敌所致，果然随后曹熏铉遭到了觉醒的聂卫平排山倒海的猛烈反击连败2局。尤其是第三局聂卫平的招法出神入化博得了棋界同仁的一片惊叹，连曹熏铉自己也承认：“聂先生的技艺远在我之上，本局我体会到了无比的摧毁力。”但是前三局结束后的2个月间歇期给了曹熏铉喘息的机会。在新加坡开始的第四局双方呕心沥血以命相搏，在进入官子阶段的时候曹熏铉已经处于劣势，但意志坚强的曹抓住每一个看似微乎其微的机会奋力反击，终于诱发了聂卫平的失误，最终以1点之优险胜，赛后精疲力竭的曹熏铉一下子摊在沙发里半天没能站起来，此战之惨烈真是言语无法形容。赛后媒体评论说：“曹在百米赛跑中落后了99米，却在最后一米反超，真是奇迹。”

　　3天后双方的命运之争开始，决赛第5局，谁赢谁就可以为自己的国家夺得第一个世界冠军。但是聂卫平显然没能从第四局的阴影中走出来，本局仅仅153手就以曹熏铉的胜利告终，创造了奇迹的曹熏铉赛后百感交集，几十年的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使得他面对无数的话筒几乎无法说话。回国后曹熏铉得到了英雄般的接待，他套着花环站在敞棚车里环绕汉城接受民众的欢呼，这简直就是总统级的待遇。

　　其实凭心而论当时曹熏铉的水平确实不如聂卫平，这从一年后的富士通杯上他脆败给聂卫平就可以看出，他能夺取这个冠军更多的是靠拼搏。曹熏铉真正在实力上成为超一流是在1993年后，当年的富士通杯曹熏铉一路杀进决赛却败给了初出茅庐的刘昌赫六段，但曹熏铉的势头已经起来，果然在94年的富士通杯中他再次进入决赛，还是面对刘昌赫，这次曹熏铉没有浪费机会复仇成功。同年的东洋证券杯他3：1击败日本的依田纪基夺冠。可以说这个时期才是曹熏铉棋艺真正成熟的时候。曹熏铉的棋风兼具日本流的基本功扎实和韩国流的攻杀凌厉，自成一派。布局速度快，棋型薄，中盘力量大，既能比拼内力，也不惧怕乱战，非常全面，尤其是形势落后时搅乱局面的本领堪称天下一品。在曹熏铉获得国内比赛第100个头衔后，媒体盛赞他为“19路棋盘的魔术师”，曹熏铉的个人职业生涯达到第一个顶点。

　　曹熏铉对韩国围棋最大的贡献不是拿了9个世界冠军，而是调教出一个绝世高手李昌镐。要是没有李昌镐的话曹熏铉不知道还能拿多少冠军。但话又说回来，要是没有李昌镐的出现，曹熏铉的竞技状态肯定保持不了那么久，也就拿不到那么多世界冠军。师徒两人的激情碰撞是双赢的结果，李昌镐少年得志，夺得很多头衔，而曹熏铉也在和李昌镐不断的搏斗中实力大增，彻底超越了和他同时代的棋手。1997年李昌镐在东洋证券杯半决赛中爆冷被日本的小林觉淘汰，但随后曹熏铉就在决赛中3：0横扫小林为韩国保住冠军，99年的春兰杯决赛他2：1击败李昌镐，这也是李昌镐第一次在世界大赛决赛中失手。随后2000年他在富士通杯决赛中击败中国新一代领军人物常昊，翌年又击败本国新锐崔明勋卫冕。在2001年的三星杯中曹熏铉再次力挽狂澜，在半决赛李昌镐1：2不敌常昊的情况下，曹熏铉又在决赛中0：1落后，但满头白发的曹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连扳两局逆转夺冠。更疯狂的事是在2002年的三星杯，曹熏铉在1/4决赛中面对中国的罗洗河，这盘棋曹熏铉全盘苦战，观战室里已经宣判了他的死刑。而四强中的三个席位已经被中国棋手包揽，曹熏铉如果输的话那么三星杯就成了中国内战了。结果曹熏铉再次施展他那狂乎其技的翻盘大表演，硬生生地杀出一条活路最终半目逆转。赢了棋后的曹熏铉感慨地说：“就像到地狱走了一回。”随后大难不死的他半决赛和决赛两个2：0击败王煜辉和王磊，奇迹般地夺冠成功。
在和日本的著名超一流棋手的对抗中曹熏铉优势明显，对林海峰5：1，对大竹英雄4：0，对加藤正夫3：2，对小林光一5：2，对赵治勋8：3。唯独对武宫正树1：4。武宫是所有超一流中最不稳定的一个，可曹熏铉偏偏拿他没辙，真是环环相克啊。但是曹熏铉对依田纪基和王立诚的战绩却很不好。对依田4：5，对王竟然只有1：5，王自己也曾得意地说：“对韩国棋手，除了李昌镐之外，我谁都不怕。”

　　2002年的疯狂后曹熏铉似乎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精力，近两年再也没有什么出色的成绩，但是他超过百个的国内头衔和9个世界冠军以及如此绵长而又旺盛的生命力已经让人彻底折服，“围棋皇帝”的称号绝对当之无愧。

　　曹熏铉的主要对手：

　　徐奉诛：在李昌镐横空出世之前，韩国唯一能和曹熏铉较劲的棋手，当时几乎每项头衔战都在此二人之间进行，尽管徐奉诛大多都输，但每年都能获取1、2个冠军，破坏曹熏铉的全冠王美梦。徐的棋风凶狠勇猛，有些不按棋理，浑水摸鱼的肉搏战是其看家本领，有“野战司令官”之称。但是布局和官子太差，全然没有理论方面的基础。曹熏铉80%的胜率就说明了一切，光靠蛮力是远远不够的。

　　李昌镐：之前李昌镐篇中已经介绍过了，反正这师徒两人在国内激情碰撞相互促进，到了国际赛场就师徒同心无坚不摧，要是我们中国棋手中也能有这样的搭档出现该多好啊，唉，反正目前不太可能。

　　马晓春：中韩两大天才的较量自然引人注目，马晓春在90年代初期崛起到中期达到极盛。在95和96年的东洋证券杯2：1击败曹熏铉。可就当人们认为马晓春已经超越曹熏铉时马晓春自己却突然崩溃了，结果曹熏铉在2000年的亚洲杯、春兰杯和三星杯半决赛中4胜马晓春，重新夺回心理优势，联想到曹熏铉比马晓春要大11岁，却能有如此斗志，怎能不让人感叹呢？遥想1995年东洋证券杯半决赛第3局，曹熏铉在形势已经绝望的情况下仍然奋力拼杀，坚持到收官结束，结果输了20目半。但那种不服输的斗志却最终成就了曹熏铉后来的辉煌，体育就是需要这种精神。

　　聂卫平：89年的应氏杯是老聂心中永远的痛，当时应昌期老先生举办这个比赛的目的就是让聂卫平夺冠的，但聂却功亏一篑。其实当时的聂卫平正处于鼎盛时期，而曹熏铉则尚未成熟，本来是老聂最好的机会。93年以后聂卫平开始走下坡路，而曹熏铉却蒸蒸日上，两人的高下立判，聂卫平再也没有机会去弥补当年的损失了。尽管96年后聂卫平也曾经对曹熏铉三连胜，但那些比赛的重要性和含金量都无法和当年相比。没有获得世界冠军是聂卫平毕生的遗憾，他绝对有那个实力，但前败于曹熏铉，后败于马晓春，也许是命运使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