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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师徒



    作者有话要说:
揪过小七,调戏一把,很是想念你的回帖啊,咔咔

    谢谢大家的喜欢哈!

    挠头,那什么,惊为那啥就不要了哈!

    我第一次写文,自己知道自己很多地方很不怎么样来着。

    最后再吼一声!

    不许虐待作者者者者!!!!!!!!!!!!

    ps 嗯,最近mp3空虚,大家有什么好歌推荐没有?

    听着歌写文往往能触发灵感啊~~~~~

    呃,要求:纯粹国语(英语粤语日本语韩国语通通的不要!)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后退一点,看看王立浚同学从罗卿郁的棋盘下逃生之后到出现在2号对局室之前的经历吧!

    王立浚一路嚎啕着跑进了林振玄的屋子,然后在老师面前哭得乱七八糟。

    他半真半假的哭诉:“罗小猪又欺负我!林老师你管管他呀!”

    林振玄似乎微笑了一下。

    对于这个乱七八糟的小弟子,他明显比对大弟子要纵容的多。所以,王立浚经常会在他面前原形毕露。

    也许,比起敬畏他的夏子常,在林振玄私心里,更喜欢的是这个只把他当作长辈胡闹的王立浚。

    有时候,林振玄对自己这种心绪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想,难道,自己真的是老了?

    老的,在棋之外,还在期待一点点温情……。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强迫自己去和姚景程去下一盘棋。看着对方讥诮的眼神或者楚衡在尽力无视中划过的恨意,他会觉得,自己又找回了原来的自己。

    不过,现在,他看着在自己面前胡闹的小弟子,眼里闪过的是近乎慈爱的光。他问:“怎么啦?”

    王立浚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很狗腿的跑过去给他捏肩膀:“练习赛啦!满盘黑砍!非要砍死我他才心甘么?不就是赢了常哥一场么?常哥都没说什么……”

    林振玄突然一僵,很久以后,他突然开口,口气严厉:“那么,你放弃要下赢小常了吗?”

    王立浚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抽抽鼻子,说:“怎么可能?我绝对要成为超过常哥的第一人!”

    林振玄于是放松了,他淡淡的说:“这样啊。那么,你不用担心罗卿郁了,我会和姚景程打招呼的,让他管教好自己的弟子……”

    “啊?啊?啊?”王立浚突然跳起来,跑到林振玄面前:“老师,不对哦,你这样问不对哦!”

    ?

    看着迷惑的林振玄,王立浚拍着胸脯:“这种时候,林老师应该问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对!这种对话呢,只是要找个人倾听抱怨那!林老师,你要明白说话的人真意呀~~~~~”

    林振玄苦笑着摇头,无奈的问他:“好吧,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立浚于是很振奋,滔滔不绝的从四合院门口讲起,眉飞色舞、无比生动。连那局乱七八糟的对局都描述的惟妙惟肖。

    林振玄微微皱着眉头,然后开口:“罗卿郁的棋,越发不成样子了……”

    王立浚耷拉着肩膀:“那又有什么用?我还是赢不了他。他只要想赢,就一定能赢!”

    林振玄不置可否,他只是淡淡的说:“那也要他有机会站在你面前才行……”

    如果从预选赛打起,那么罗卿郁打入国际大赛决赛的次数是0。这并不奇怪,预选赛的选手往往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从来没有预选赛选手可以打入八强之内。

    但是,罗卿郁甚至连本赛都很少进。

    与其说是实力问题,倒不如说是心态问题。

    罗卿郁在面对高手如王立浚的时候,往往会发挥出令人嗔目结舌的实力来。对于所有的高手来说,他就是一把令人生畏的刀。

    然而,很遗憾,这把刀很少有机会脱颖而出。

    原因很简单,他在面对弱手的时候,往往会状态低迷,全然不管会下出什么样的恶手来!所以,在预选赛里,他往往很难撑过第三轮。

    他并非有意为之,但是就是改不掉。

    所以,林振玄淡淡的想,即使有再高的棋才,也只会浪费掉吧?

    王立浚却很不满意:“可是,那有什么区别?就是赢不了他呀呀呀~。好不甘心!”

    “三年……”

    “什么?”

    林振玄幽深的眼看着不知什么地方,他淡淡的说:“你只要保持这样的速度,三年之后,国内将不会再有人是你的对手……”

    “真的吗……”

    “罗卿郁是个例外,但是他不可能总是例外的。围棋,最终,还是要流着无数的汗水甚至的鲜血,才能一步一步前进的。指望浮夸而游戏的作风达到大棋士的境界,我不认为可以达到……”

    真的,是这样吗?

    王立浚歪着头想,可是,他觉得笑着闹着享受着围棋的小猪,好像也不错?

    就好像那天,他看见常哥带着小猪复盘。

    小猪在一场商业赛里输给了业余的选手。但是,他自己好像也只是笑嘻嘻的浑不在意。

    常哥虽然竭力板着脸用扇子敲他,但是也遮不住脸上的苦笑。

    于是,他只好摇摇头指着棋盘:“你看看,你这个地方,这么明显的一断立刻就可以砍死他的大龙!业余的棋手都看得出来……”

    小猪揉揉鼻子,满不在乎的笑嘻嘻:“可是,下到那里,这棋就算赢了也很没意思啊!反倒是,他前面很有几手有趣的下法那,很不坏的想法……”

    “哦?是哪里?”

    “就是32手吗,你看他那一跳,是不是很有创意?我们正常的想法,难道不是并吗?”

    “虽然如此,但是,我也没发现这一手好在哪里呀?”

    “那那,常哥,你难道没有发现,如果,他在这里,先拆后档的话……”

    于是这讨论就进行下去,那么兴味盎然的快乐的两个人,王立浚站在门口,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回过神来,对着自己的老师很认真的说:“可是,我觉得小猪这样也不错呀!可以下出最好的棋来,可以留下传世的谱!”

    林振玄摇头:“棋,始终是要两个人下的。遇到不了最好的对手的话……”

    王立浚于是眼睛倏然一亮:“对哦,对哦,就好像常哥和李秀哉九段一样!”

    好像提到了某种禁忌,林振玄沉默了。

    王立浚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良久,林振玄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小常,是我误了他也不一定?他太过顺利了……”

    “不是吧!”王立浚立刻“嗷嗷”惨叫起来:“常哥够倒霉的了好不好?林老师,你要说常哥顺利,那我一辈子不要顺利好了……”

    林振玄苦笑了一下:“那是他现在。可是,你知道他十五岁之前吗?他八岁来到棋院以后,到他十五岁为止,他除了对我和姚景程,在棋院里输棋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的出来……”

    王立浚嗔目:这实在是,太了不起的记录……

    “所以,在遇见李秀哉之前,小常是被当作天才对待的。他,不知道什么是失败……”

    也之所以,比起和朴立恒对抗而成长起来的李秀哉,夏子常惯于下顺风棋,而缺乏在对待逆境的时候的隐忍和决断狠辣!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老师一直对常哥异常严厉吗?”

    林振玄没有点头,他只是说:“我原本期待,他可以成为一个大棋士的……”

    在林振玄看来,大棋士也许只有一种:不为物喜不为己悲,漠然无语,和棋道融为一体……。

    然而,现在看来,夏子常,永远做不到。

    林振玄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却不料被王立浚吓了一跳。

    王立浚站在他面前,认真的看着他,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正经,他说:“可是,我认为,常哥这样,很好!小猪,他也很好!”

    他认真的开口:“我始终看好,常哥和小猪都会成为了不起的大棋士的!所以,请老师不要太过自责!”

    林振玄哑然:自责,自己有吗?自己难道不是一直冷漠无情的利用那个孩子,等到彻底失望后就会抛弃他吗?

    “老师,你总是看不清你自己真正的想法!”王立浚看着他,几乎有些怜悯了:“虽然和现在的话题无关,可是老师,喜欢你的人,也不会永远喜欢你的。你如果老是拒绝的话,谁都会伤心吧?”

    说完这些话,王立浚鞠了一躬,跑了出去。他觉得自己有点娘,居然会觉得眼睛想出汗,这让他感觉很丢脸,于是他跑了出去。

    在院子里,他遇见了正在一板一眼打谱的曾弦翔。

    看见他出来,小曾眯着眼睛一笑:“常哥和罗师兄在2号对局室,我刚才偷听到的。”

    王立浚心情很不好的看他:“谁说我要去找他们?”

    曾弦翔不动声色:“我有说你要去找他们么?”

    王立浚气结,转身就走。

    他背后小曾慢悠悠的声音传来:“诶,真实的想法不说出来的话,被别人讨厌也是理所当然啊!还好意思说林老师……”

    王立浚基本上要暴走了:他倒了什么血霉?师兄师弟各个妖魔鬼怪一样的存在!

    所以他转身,面无表情:“我有什么心里话没有说?”

    口气里隐含风暴,虽然对上罗卿郁无必胜把握,但是除此以外,他在棋院里打架绝对无敌!

    小曾推了推眼镜,模仿姚景程的姿势,从眼镜上方瞄人:“成为第一人的目的之类的……”

    王立浚吓了一跳,恨恨扫了一眼眼前的成长期妖孽预备役,然后转身跑掉了。

    他成为第一人,自然是因为那是棋手理所当然的终的目标!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至于说,如果是两个或者更多的人站在顶点,可以彼此分担痛楚,可以互相抚慰伤痕,那不过是附加的意外,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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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后浪(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给俺推介歌曲的小土,谢谢谢谢哈,够我听一阵子啦

    春秋同学啊蜂蜜同学啊檀冷悠同学啊,谢谢喜欢那

    OML啊,你对某林的认识,真的好准哦,扑上去压倒调戏一下

    柚子同学啊,你看你,你肯定是上一章的时候太激动了~~~~~~~~~~摸一下

    小七啊,小猪,嗯,你以后会看到的,我对这孩子非常有爱,咔咔

    junjun啊,小王和小猪,和小常,目前为止还是兄弟,哈哈,你看错啦

    melody啊,你觉得kiss和下棋,哪个重要呢?望天

    泡泡,是咱家自己妹子吧?就不多说了~~~~

    绯月同学,搂住,你今天补分补的我都眼泪汪汪了,谢谢,只要还有这样的读者在,我估计我是绝对不会坑的

    小E啊,老熟人啦,摸摸小王可爱吧?

    数读同学,或许,每个人太执着于一件事的时候都会入魔吧?

   

    九月底,远在夏子常失去他的最后一个头衔之前,李秀哉已经在国手战的决赛五番棋上和李诚熏短兵相接了。

    前面的四局,两人战成了2比2平。

    比起李秀哉近十年不变的后发制人的作风,李诚熏惊世骇俗的招法,明显给人以更深刻的印象。

    朴立恒老师曾经微笑着对秀哉说:“小心那,秀哉,这个孩子,只怕会是你的终结者……”

    当时的自己,是怎样回答的呢?

    秀哉微微蹙着眉,好像是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并没有回答吧?

    一个人站在顶点太久了,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挑战者,他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样合适的回应了。

    绝不是害怕,但也不是同夏子常对局前的全然兴奋和期待。

    淡淡的失落和对可以下出好谱来的希望,混杂成了一种复杂不可分解的情绪,在他内心里回荡。

    应不好,则不应。

    所以,秀哉只是平静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在棋枰前和自己一决生死的年轻人。

    这一天,是国手战第五番。

    这一局,李诚熏执黑先行

    他以“迷你中国流”开局,行棋不久,即布下超级模样,摆出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

    秀哉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应约而至,踏入黑棋大模样中。

    在这一带,两人进行了极其精彩的几个回合的攻防。

    交手的结果是,秀哉在中腹初步安定,但李诚熏又凭借攻击,形成了厚势。

    白,小亏。

    接下来一通乱战基本上是李诚熏的风格表演。

    他于左边二路潜入,然后猛然爆发!一通强手下来,白棋上下两块差点无法两全。

    在此,秀哉小小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局势。然后,他慢吞吞的落子,脸上,波澜不兴。

    李诚熏抬眼,偷偷打量了他一眼。

    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人,居然还可以毫不动容。自己,从他的脸上还是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这个认知让诚熏小小的紧张。

    他的棋一向以气势见长,对于琢磨不透的对手,他往往会忐忑。这也是为什么,在可杀可不杀的时候,他永远会选择最强手应对,以至于会出现杀崩的情况。

    面对李秀哉,没有人敢说有把握取胜。即使被称为不败少年的李诚熏。

    或许就是由于这片刻的心绪浮动,向来局部感觉锐利的李诚熏这次却在关键处出现了行棋次序错误。

    李秀哉当然不会放过对手的任何错误,他的白70飞,这一手堪称神来之笔!

    这手棋疏而不漏,将黑棋攻势顿时化为乌有。 白棋在一个瞬间,转危为安了。

    观棋室里,朴立恒老师叹了一口气:“又出现了,李秀哉式翻盘术……”

    至此,封盘。

    中午吃饭,李诚熏一个人坐着,表情异常难过,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

    秀哉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走过去,无意间听到,他是在念:“怎么没看到那手棋?我还以为白棋死了,但结果却是黑棋死了,真像是傻子的错觉……”

    秀哉觉得很好笑,但是看着难过的连饭也吃不下的少年,又微微觉得同情。

    但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下午一点,续弈。

    李诚熏开始铤而走险,置大块薄味不顾,强抢实空。

    一番拼争后,黑棋的大龙几乎陷入了绝境。

    因在中央出手过狠,棋局的走势,李诚熏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了。

    于是秀哉强行开劫,以放弃右上角为代价在中央厚厚地拔掉黑四子。这四颗黑棋是棋筋,被提通以后,白棋中央顿时厚实无比。

    至此,已经是白棋完胜的局面。

    徘徊在门外的记者们已经开始以“李秀哉又一次漂亮的保住了自己的荣誉”为名,写当日的新闻稿。

    然而正是此时,形势发生了逆转。

    在大龙几乎陷入绝境时,李诚熏表演了一场“魔术”,奇迹般地不仅起死回生,而且反败为胜了。

    事后看来,只能说李诚熏的胜负感敏锐得吓人。

    第150手,他放下了右边白棋,脱先,转而抢左下。

    在这里,秀哉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原本,他只要收收下边的实地就可以了,就是一个稳赢的局面。

    但不知为什么,那一刻,秀哉心中突然杀意顿起,执意要把黑龙杀净。

    于是,黑龙被逼向了下边。

    接下来,黑棋的构思布局,让朴立恒等一众好手,击节而称赞。

    李诚熏用精细的令人炫目的技巧,让黑龙活了。不仅如此,在做活的过程中,白下边原本异常厚实的实地,居然同时也被破得差不多了。

    一石二鸟!

    李诚熏的活龙当时只有那么一条路,必须把黑棋右下和中央的弱点全部利用上才有可能。

    令秀哉感佩不已的是,李诚熏做到了。在李秀哉的全盘逼迫下,他做到了。

    如此精彩的治孤!

    右下白龙起死回生以后,形势再度逆转。李秀哉因实地不足,于228手投子认输。

    十九岁的李诚熏,第一次获得了他的国手头衔。

    投子的那一刻,镁光灯猛烈的闪成一片,记者们蜂拥而上,包围着这刚刚加冕的王者。

    被打倒的旧王朝的缔造者,被挤在了人群之外。

    隔着厚实的人海,秀哉看了一眼那个意气风发的胜利者。他力图自制而得体的笑着,俊朗的轮廓渐渐显露出了只属于王者的臻嵘。

    可很奇怪的,秀哉自己的思绪,却不停留在当下,也不盘亘于适才的棋局。

    仿佛一瞬间,汹涌人潮强拧开了这个时空,展现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个时候的自己。

    他原本想走上前去恭喜胜利者的,李秀哉在这方面的修养一向不缺。但是看着那团拥挤的人群,他叹了口气,放弃了。

    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突然听见身后的少年的声音。

    李诚熏带着某种痛快的情绪,大声的宣泄着,他说:“李秀哉九段,我打败你了!现在我是最强的!”

    秀哉愕然回头,只来得及看见少年兴奋的通红的漂亮面孔。

    然后,就是一通镁光灯闪烁,照下了他发傻的表情。

    第二天,头条新闻的标题是“一个帝王的倒下和一个天才的登基”。配的,当然是李秀哉发傻和李诚熏意气风发的照片,对比相当鲜明,而且很衬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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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王者



    作者有话要说:
抹泪,为啥大家都不待见诚熏?

    明明这么耿直一孩子啊?

    大家不要有先入为主的主角倾向啊,这孩子也是很好很好的……  

    朴立恒老师家的院子里,现在来了一位访客。

    眉目漂亮,意气飞扬,正是刚刚加冕的国手。他恭恭敬敬的坐着,把手里的礼物推了过去。和上次来的时候的无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朴立恒几乎觉得有趣的看着他。

    少年露齿而笑:“上次来,真是太失礼了!过去,总是觉得自己才是天下第一的……”

    朴立恒笑着接过礼物,觉得很有趣似的问他:“那么,现在不这么看了吗?”

    少年摇头:“不,我还是这样认为的。我依旧认为自己是最强的。但是,李秀哉九段的棋……”

    他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才好。

    朴立恒笑着摇了一下头,他大概明白了这个少年的意思。

    “昨天的棋,真是厉害!”朴立恒开口,这并不是恭维,他是真心如此认为。

    李诚熏笑着点了下头,并没有谦虚,他只是说:“我也想不到,我能下出这样的棋来!”

    “那么,最新的大国手,获胜一刻是什么想法呢?”

    李诚熏脸红了一下:“您就别嘲笑我啦!不怕您笑话,我赢了以后第一个想法就是,我终于成为国手了,我可以挣很多钱啦!”

    朴立恒失笑,为这个少年的坦白:“诚熏家里,很困难啊?”

    “啊,是不太宽裕。父母是渔民,妹妹还在上大学。所以,这次的奖金下来,终于可以让父母不用再辛苦劳作了呢!而且,妹妹也可以不用打工,安安心心的念书了……”李诚熏心满意足的笑着,十分开心。

    朴立恒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一阵子沉默了。

    半晌,他终于打起精神来,对着有些迷惑的少年说道:“你的棋才,的确是很不错呀!可是,就像秀哉上次给你指出来的,有些地方,你不觉得自己杀得过分了吗?”

    李诚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诶!可是您看,我的官子远不如李秀哉九段强大,我有自信的,是自己的中盘搏杀能力。所以,当然只能尽可能中盘结束战斗了!”

    朴立恒沉思着摇摇头:“不光是这样的问题,诚熏。在秀哉之前的很多韩国棋手,包括我本人在内,也都是喜欢搏杀而胜于收官的。但是,十年来,只有你一个人,在一年中的的81胜中,有58盘是中盘胜!这个比例,不是太高了吗?”

    李诚熏有些敬畏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又有些小小的兴奋: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到这位前任围棋皇帝的视线里的呢?这位一力开创了韩国围棋界之先风,和中日两国对抗多年,最后培养出李秀哉这样的棋士,这样了不起的人,自己居然进入了他的视线呢!

    所以,他坐直了,很严肃的回答:“您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在每一个选择的时候,不管有没有必要,都会选择最强的应手。因为这样,我会觉得比较安全。如果没有这种气势的话,我没有信心可以赢……”

    朴立恒皱着眉头,沉吟着。

    然而,最终他也只是说:“我不能说,你这样的作法是好还是不好。如今的我,也没有办法给你确定正确的忠告。但是,有一点,也许你有空可以去看看日本棋手的谱。”

    李诚熏行礼:“您太客气了。我其实很喜欢您的谱,经常放在手边打呢!至于日本棋手,我倒真的很少去注意,感觉不是一路人那!”

    朴立恒失笑:“那么,除了我的谱,你还打过谁的谱呢?秀哉吗?”

    李诚熏脸红了,他摇摇头:“虽然这么说,也许很失礼,但是我的确非常少打李秀哉九段的谱,不是很喜欢……”

    这,也许就是他能真正战胜秀哉的原因吧,朴立恒想。所有的人,都在战战兢兢的仔细的研究着秀哉的棋路,以秀哉的方式思考,以秀哉的方式对局,唯恐破绽一漏,万劫不复。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正因为如此,他们已经被带入了秀哉最舒服的步调中去了。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只怕,差的就不是一气的问题了……

    反观眼前这个年轻人,狂妄不羁、目空一切,他完全不知道李秀哉的套路!他以自己的习惯自己的套路,强扭着李秀哉亦步亦趋的跟在了自己的后面。

    所以,最后结束李秀哉王朝的,只怕不会是深厚绵泊的夏子常,而是在刀尖起舞的李诚熏。

    朴立恒微微的笑了。

    这时候,李诚熏起身:“打搅了您这么久,这就告辞了吧!”

    朴立恒留客:“要不再等一会儿吧,秀哉说今天也要来拜访的。”

    “诶?”李诚熏一下子脸通红,有些手忙脚乱的站起来:“那,更是要告辞了。李秀哉九段,也许现在并不愿意看见我呢!”

    朴立恒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怎会,秀哉从来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啊?”

    李诚熏不肯解释,摇着头,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可是,他运气很不好。在大门口,正好遇见了往进走的李秀哉。

    于是,左脚绊右脚,他摔倒了在地上。

    李秀哉刚进门,被这一出吓了一跳,没有看清来人,就先忍不住笑起来。

    及待看清李诚熏的脸,想板回脸去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人无语对视三秒,然后李诚熏跳起来,招呼也不打,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看着少年飞奔的身影,秀哉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怎么看怎么都像受到打击,迎着太阳泪奔的热血少年啊……。

    带着这种心情,他微笑着坐到了朴老师对面。

    朴立恒老师细细的打量着他的神情,然后笑着说:“怎么?输了棋,反倒很高兴的样子?是因为对手缘故吗?”

    李秀哉微笑着摇头:“不,并不是。只是突然感觉到,以后自己要加把劲了,老被年轻人落下可不好!”

    朴立恒哑然失笑:“在老师面前充老,你不觉得过分了点吗?”

    秀哉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坚持着说:“但是,毕竟和李诚熏这一代的棋手比,我也算是年长者了。”

    “被年幼者追击的感觉,习惯了吗?”

    李秀哉微笑:“不习惯,只怕也要慢慢习惯起来吧!想到以后,都要兢兢业业的面临这么多有冲劲又有实力的对手,忍不住会兴奋起来呢!”

    朴立恒笑着喝茶:遇强更强,面对着强大对手的兴奋,也许,这才是李秀哉近十年不败的法宝吧?

    “不过,正因为遇见了这些对手,所以突然更能感悟到老师当年在我身上花费的心血!所以,特别想跑过来和您说一声谢谢。”李秀哉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当年,真的是给您和师母添了不少麻烦那!”

    朴立恒大笑:“诶!难得你总算意识到了呀!生活自理能力为零的笨小孩!”

    李秀哉很难为情,他红着脸笨拙的试图扭转话题:“其实,我相当好奇,老师当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教导我这个一点天分都没有的人呢?”

    朴立恒笑着摇摇头,懒得去纠正他过于谦虚的说法。他只是捧着茶杯,笑得很心满意足的样子:“这个嘛,就好像是,养小老虎的心情!”

    怀着兴奋和略微惊恐的心情,倾其所有的静心培养着注定要从把自己从王座上打下的少年。看着他一点点的成长,那种心情,未曾经历的人,只怕很难体会吧?

    然而,老的一代,终将被年轻人所超越。

    这就是现实,残酷,但他是事实。

    王座上的那个,只能是最强者!

    那么,在自己最强悍的时候,为自己培养出未来的终结者,未尝不是王者的骄傲之一。

    曾经被誉为天才的围棋皇帝,微微的笑着。

    他的对面,李秀哉轻轻的鞠躬:“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起,老师就对我的期望这么高了呢!事实上,每次和老师对局,我都会紧张的发抖……”

    朴立恒笑起来:“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呢!刚来的时候那么胖乎乎的样子,又胆小,又笨拙……”

    “老师!”

    庭院里,有人气急败坏,有人在朗声大笑。

    秋日的阳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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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意外



    这个季节,北京中午的太阳已经颇为毒辣了。还好,大门口有几棵高大的槐树,殷勤的洒下了浓密的绿荫。绿树掩映的小小四合院,安安静静的,好像传说中的桃源,只有鸣蝉和风声在耳边。一枝艳丽的石榴,带着火一样的热烈的花朵,伸出青砖墙的外面来。

    带着某种类似于急切的心情,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李秀哉,在终于站在大门口的这一刻,突然踌躇起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

    真的,可以吗?

    真的,必要吗?

    替他做出决定的,是李诚熏。

    年轻人毫不客气用力拍上了黑漆的大门,“叮叮匡匡”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夏日午后的静谧。

    几分钟后,大门“哐当”打开了。

    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伸出来,看也不看人揉着眼睛瞎骂:“叫魂啊叫魂啊?大中午的自己不睡觉还跑来祸害别人……”

    话没说完,眼睛突然在瞬间睁大。半秒钟之后,惨叫一声:“鬼啊~~~~~~~~”

    连门都来不及关,跌跌撞撞的消失在院子里。留下李秀哉和李诚熏面面相觑。

    半分钟后,门里边传来了类似煮粥一样的响动,窸窸窣窣。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突然,“哐当”一声,大门被彻底打开了。

    以妖怪猪为首的中国棋院三剑客T恤笔挺,做严肃认真状开门迎客。不远处,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姚景程以扇掩面,却掩不住笑的发抖的身体。连林振玄房间的窗帘,都若有若无的动了一下,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中韩两国顶尖棋手,以眼神气合数个回合之后,妖怪猪狡猾的脱先了。

    就见他咳嗽一声,转身对自己的两只师弟开口:“我要和李秀哉九段单独聊一会儿……”

    话音未落,背后的两只已经如饿虎扑羊般扑将上来,完全无视李诚熏的挣扎反对,拖着人就跑到了院子的另一端。

    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师弟们驾轻就熟的绑架举动,罗卿郁笑了一下,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小曾,一点钟的和三天后的就可以了。”

    曾弦翔一愣,几秒钟之后回头,冲自家大哥点头:“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罗卿郁于是微笑着转头,看着眼前的人:“李秀哉九段,愿意进来坐坐吗?”

    “我,我只是……”

    “常哥人不在北京!”罗卿郁依旧微笑着,轻而易举的打断了他的犹豫。然后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李秀哉看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的狐疑和失望,面无表情的走进了院子。

    这里,就是夏子常生活的地方。

    秀哉细细的打量。小小的院落里,青砖铺出了小径,弯弯曲曲的蔓延到门边。竹枝搭成的葡萄架上,细小的葡萄已经成串。高大的槐树,遮出了满院凉荫。泼辣的石榴,增添了几分俏色。

    好像,还不错!

    他心里这样想。

    罗卿郁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笑眯眯的等他发呆完毕。完全无视了不远处正支楞着耳朵听热闹的自家师傅。

    “您说,夏子常九段,不在北京?”良久,李秀哉终于回过神来。他低声的问,脸上微微的泛红,下意识的躲开了罗卿郁的目光。

    那目光,太过灼然,让他十分不自在。

    罗卿郁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眼神的意思,他轻笑一声,斟了一杯茶推给李秀哉:“是啊,三星杯之后,常哥就被发配到杭州去了嘛!有小半年了,李秀哉九段不知道吗?”

    错愕!

    然后,李秀哉的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握成了拳。

    然后,他听见自己以一贯没有起伏的声音问:“因为他没有拿到冠军吗?”

    罗卿郁笑了一下:“差不多就那么回事吧!本来,如果他这次能拿个冠军的话,也许能回来……。”

    “……罗卿郁六段,是在责备我吗?”李秀哉的声音很冷。

    “哪里!”罗卿郁满不在乎的揉揉鼻子:“他拿不到冠军是他自己没出息,我哪里敢去怪任何人。我只是——”

    他笑笑,继续漫不经心的接下去:“我只是希望向李九段解释,常哥现在人在乡下,不太方便上网,所以没能及时知道你的处境而已。希望你不要因为他没有及时反应而怪他……。”

    有那么一刻钟,李秀哉难堪到想立刻起身离开,再也不要和眼前的人多说一句话。

    他为什么要接受这种隐形而刻薄的责难和嘲笑呢?

    走了一千里路,从汉城到北京,自己送上门来让别人来欺辱……。

    他在内心冷笑着唾弃自己的傻,脸上,却还是一片的平静无波,静静的直视着对面那张胖乎乎的脸。

    良久,罗卿郁笑了起来,他低声的对自己嘟囔着:“算啦!愿打愿挨的,我在这里当的什么恶人呢?”

    然后,他抬起头来:“李秀哉九段,我看了你最近的谱。我觉得很了不起。”

    他突然这样转换话题,李秀哉一时很不习惯。愣了几分钟之后,很认真也很冷淡的回答:“请不要用这种事情来取笑。”

    罗卿郁愣住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叹息着,笑着摇摇头:“原来,是这样吗?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开口:“你自己下的怎样,你自己不确定吗?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是李秀哉九段你难道真的被那些鬼扯的记者蒙住了眼睛,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棋了吗?”

    李秀哉于是沉默了。

    他的对面,罗卿郁挠挠头,有些为难。他一会儿抬头看着天空,一会儿盯着葡萄架出神,最后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看热闹的不良师傅。

    不良师傅笑的见牙不见眼,那表情,十足的欠扁!

    罗卿郁很明白的读懂了那表情后面的潜台词:“看吧看吧,欺负人欺负过了吧!我看你怎么收场!”

    所以,他恶狠狠的盯着,指望盯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最终,他还是负气的往身前的桌面上一瘫,死狗一样哼唧着:“好啦,刚才欺负人是我不对!可谁让你跟李诚熏那家伙说要他压制常哥十年来着……。”

    李秀哉有些迷惑的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胖子,一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半晌,隐隐约约有些了解,却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并没有解释的**。

    原本伸长了脖子等待的罗卿郁于是有些恨恨然。他咬着茶杯泄愤:“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你说一句‘我没说那个’会死啊!”

    这举动,让他显得十分的孩子气。

    看着三国棋界公认的大天才少有的失态,李秀哉失笑,刚才的坏心情去了一半。

    他低低的开口回答:“没什么必要吧?明白的人总是明白的。何况——”

    他顿了顿,语气里有着谁也无法模拟的骄傲:“我也并不需要罗卿郁六段的原谅!”

    “你这个人就是这一点最讨厌!”罗小猪越发恨恨然,不知从哪里摸出纸笔,愤愤的乱涂着泄愤:“什么都不说,以为人人都是肚子里的蛔虫!”

    看他这个样子,李秀哉抿唇忍不住泛起了坏心眼的笑,太难得了,罗卿郁的吃瘪啊,真的好想欺负一下子看看……。

    只是,这个愿望还没来得及实现,被气喘吁吁的王立浚打断了——

    “报——,八百里加急,猪哥,您要的东西到了!”

    罗小猪一把扯过信封,掏出了里边的东西瞄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成,你去吧,看好那个傻缺,别让他又跑来当飞利浦!”

    “扎!”王立浚甩了一甩想象中存在的马袖,转身奔向院子的另外一个角落。

    “这种时候,小王还是很好用的……”罗卿郁满意的嘟囔着,把刚才手里涂涂画画的破纸塞进信封里,然后把整个信封推给桌子对面的李秀哉。

    李秀哉有些狐疑的拿起来:“这是——”

    他瞋目结舌的看着手中的往返飞机票:“你们并没有拿我的护照……”

    罗卿郁恢复了他一贯懒洋洋的死样子:“是啊,有时候买机票并不需要那个。关键是看谁去买了!”

    根本无视李秀哉的震惊,他自顾自的说下去:“你们来参加的那个比赛,是四天后的下午。坐三天后的红眼睛航班完全来得及。纸条上是常哥在杭州的地址。下了飞机直接交给出租车司机。估计你到的时候他应该在家里。还有,”

    他笑笑,托着腮歪着头,似真似假的口吻:“我是认真觉得你最近的谱不坏……。”

    好一阵子,李秀哉才能从一地的震惊中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复杂难言的看着眼前人:“我该说感谢吗?”

    “不必,”罗卿郁懒洋洋的挥挥手:“反正我也不是为了你……。”

    “那么,就这样吧!”李秀哉小心的把信封折起来,收在怀里。起身,冲对面的人点点头。

    “如果只是为了不想承我的情就故意不去的话,那可有点傻的离谱。”

    李秀哉眼皮一跳,一个微笑在唇边泛开:“罗卿郁六段总是这么敏锐而直接吗?”

    “我是怎么样的人无关紧要。要不要让别人影响自己该做的事情才重要!”依旧半死不活的趴在石桌上,罗卿郁慢吞吞的回答。

    重新从怀里掏出信封,再看一遍,李秀哉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他微笑着点头:“那么,我就承罗卿郁六段的好意了。”

    罗小猪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不客气。至于李诚熏九段,您不用担心他。我们会好好的照顾他的。”

    心里对诚熏很诚恳的说了对不起,然后为他未来几天的日子默哀后,李秀哉微笑着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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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围攻



    因为大赛组委会的失误,罗卿郁并没有收到那张比赛时间的通知单。

    而包括夏子常在内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应该知道的,也就没有人特别提醒他。

    本来这并不至于造成任何损失。因为罗卿郁一向爱睡懒觉,现在又住在四合院里由夏子常喂着。只要夏子常记得时间,罗卿郁无论如何是不会迟到的。

    然而,凡事都有一个然而。

    然而这一天的凌晨四点,罗卿郁突然醒了。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醒了。

    坐在床上发呆十分钟后,他突然想去看看□广场的升旗。

    于是他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到了姚景程终于打通他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无趣的在天坛上溜达。

    在交通高峰期希望在一个小时从天坛赶到城市另一端四环以外的棋院,基本上是做梦!

    罗卿郁经过精确计算后,选择了先坐地铁然后转出租,最后一段路是爬墙跑小路的最佳方案。

    但,他还是迟了。

    比规定的弃权时间刚刚多了十分钟……

    夏子常有些无语的听着罗卿郁一边擤鼻涕一边讲,几次想开口,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也有错。但是,小猪,以后再不能这么漫不经心!你,未免太轻慢围棋,也太轻慢对手……”

    罗卿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点头的速度很慢,非常慢……

    本届春兰杯的八强赛,第一个获得准决赛资格的,是李诚熏三段。

    他的对手,罗卿郁六段迟到一个小时以上,视为自动弃权。于是,李诚熏不战而胜。

    对这个结果,他很不满意甚至有些愤怒。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他就没什么时间感慨了。

    接近中午十二点钟的时候,第二位获得准决赛资格的人产生。

    王立浚以毒攻毒,和崔明基进行了血淋淋的对砍。这场屠夫一样的战斗,最后以王立浚技高一筹,中盘屠龙获胜而告终。

    统观全局,崔明基虽然机会不少,但是在王立浚令人窒息的逼迫下,明显下得太过缩手缩脚。如此拘谨的着法,很难想像出自在韩国国内可以和李诚熏在狠辣上一争长短的崔明基之手。

    也正因为如此,王立浚下得异常气势凌人。这场棋,完全成了他个人作为新领军人物正式亮相的一场表演赛。

    投子的那一刻,崔明基沮丧的几乎坐不稳,他用双手撑着桌面,摇摇晃晃,脸色惨白。

    王立浚笑嘻嘻的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了一句什么。崔明基点点头,竭力打起精神来,强撑出一个笑脸来,给蜂拥而入的记者一个机会照相。

    然后,两个人进行了简短的复盘。

    王立浚行礼后起身离开了。

    时间,刚刚好赶得上午饭。

    如果说崔明基败于中国未来的领军人物还可以让韩方不那么难以接受的话,那么,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韩方的观察室开始坐立难安了。

    曾弦翔,名不见经传的16岁少年,手起刀落,将官子皇帝朴世承砍下马来。

    甚至在进入收官以前,双方的观察室内都还一致认为朴世承优势明显。

    然而,当棋局进入收官阶段后,胖乎乎的少年突然发挥出与其外表绝对不符的狠劲与决绝。他的坐姿端正,他落子时目光锐利。

    他的速度并不快,几乎每一目都会长考。然而,每一手,都会让对手如坐针毡。

    很显然,他的每一手都在深思熟虑,竭尽全力让自己往对方最不舒服的地方下!

    生死相争,每目必夺!

    胖乎乎的曾弦翔以一种倚天绝壁般的凛然姿态,一目一目的追回局势。最终,他利用官子,硬生生的从官子皇帝手中,抢到了胜利!

    甚至在点目前,胖乎乎的少年就已经算清了胜负,他向对手点点头,比出一个“四”来。然后笑笑,等待对方的确认。

    朴世承微微的抖着手填子。良久,他闭上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曾弦翔于是笑了一下。

    两人开始快速的复盘……。

    如果说,上午那盘棋只是让韩国观局室内气氛小小沮丧的话。那么这盘棋的失误,几乎给了赛前估计乐观的韩国方面致命的打击。几乎有半个小时,对局室内一片寂静。

    与此同时,中方对局室里,姚景程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放松了……。

    接下来,双方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唯一一盘还没有分出胜负来的对局。

    夏子常vs李秀哉

    这对彼此抗争了八年的老对手,如今依然对坐在棋枰两端,作为一线的棋手相互厮杀。

    看着这两人,很多人都一阵恍惚: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原来,他们一直还在!

    胜负之外,也许这种姿态,也是棋道的一部分吧?

    对局的两人,埋头于棋局,很少有抬眼对视的时候。

    然而,那分不用言说的默契的东西却始终弥漫在两人之间,即使外人也很容易感受得到。

    这一局,李秀哉执黑先行,以星•小目演化出迷你中国流开局,夏子常则应以二连星。

    原本以为这是异常中规中矩的功夫棋。谁承想,开局不久后,夏子常即祭出了新招。

    在右上,两人原本应该下出的是一个定式。

    然而在这里,夏子常很果断的放弃了定式的着法。他选择了在靠压之后,扭断黑棋形成了打劫。

    这个变化,此前的LG杯王立浚和李诚熏的对局中曾弈出过。当时是王立浚应对不当,小亏了一把。

    其原因,大体是开局之初劫材难寻。

    对于这个状况,夏子常显然经过了深入了研究。他对于某个细部加入了一个异常刁钻的变化。然后,李秀哉惊讶的发现,夏子常诡诈的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而他,不得不为这道难题付出代价了。

    黑棋,在左上寻劫之时实地大损。

    白棋见好就收,从轻处理,黑棋一时竟也难以找到破绽,局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后了。

    秀哉微微沉吟了一下。

    实地感觉敏锐的他,最终为了寻得实空的均衡,最后不惜二路落子,如蚯蚓钻地一般掏去边空。

    此子一落,夏子常突然抬头,看着秀哉,笑了一下。

    秀哉忍不住微微的脸红,却勉强自己,恶狠狠的瞪回去: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这一手的下法,明显是韩国式的顽强,或者你可以称为死缠烂打。

    从盘面上看,黑棋在大局上已是难以为观。

    这种情况下,以美学和求道为唯一目标的日本棋手,只怕会立刻投子了事!他们宁可输棋,也不肯下出难看的棋。

    然而韩国棋手不会。

    只要棋盘上还有机会落子,他们就不会放弃!他和你赌胜负,他和你对杀,他往完全不可能有棋的地方落子……。

    死缠烂打,异常的顽强,一直到整个棋盘一片狼藉!

    很多次,在大优情况下的中日棋手,就是被这种顽强的作风打败的。

    但是,这种手法,李秀哉却似乎从来没有用过。

    于是夏子常笑了一下:他几乎忘记了李秀哉还是韩国的棋手,他身上必然有韩国棋手的共通的某种气质。

    而李秀哉则是因为过于胡搅蛮缠而脸红:很明显,夏子常的白棋有十多目的优势,而他已经胜算无多。

    然而,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不会投子。

    因为,他是李秀哉。

    于是,棋局继续下去。

    这一局棋,夏子常风格大变,变得几乎有些暴力了。

    而在白棋的愈战愈勇之下,劣势下的黑棋异常活跃的四处寻求机会。

    不过,很明显夏子常在嗜杀的同时,稳健的优点并没有丢弃掉。在他的安全运营下,黑棋无隙可乘。

    在后面的官子阶段,白棋开始习惯性的步步退让,但最终仍以3目半胜出。

    落子的那一刻,韩国观局室里一片沉寂。

    良久,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闭路前的李诚熏。有人走了上去,深深鞠躬:“一切拜托了!”

    李诚熏淡淡的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力下好每一局……”

    一墙之隔的中方观局室则爆发出一阵欢呼。连一直蔫头耷脑的罗卿郁都向一下子充了电,他拉开门,快活的冲向走廊上正慢慢走来的大功臣。

    这一年的春兰杯,中国史无前例的在国际棋赛的四强中包揽三个名额。而唯一一个漏网的名额,还是因为中国棋手的意外弃权。

    一时之间,国内媒体民间欢欣鼓舞,盛赞棋院英明、培养有方。

    十年来,第一次,世界冠军就在伸手可得的地方。

    在很多人眼里,冠军也许已经是囊中之物。

    三打一,怎么可能失败?

    我方精锐全部保存。

    我方可是把李秀哉踢出去了呀!

    等等等等……

    只有罗卿郁一个人,因为自由散漫不守纪律遭受了处分。处分的内容是,取消了他两年以内国际大赛的免选资格。

    不过,因为他的老师和他本人对此似乎毫不在意,所以我们可以很负责的说,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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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加冕



    半决赛,夏子常的对手是王立浚,曾弦翔的对手是李诚熏。

    一盘是黑马对新王者,一盘是新老王者之间的对决。这让观局的棋友们颇为难以取舍。最后,各个网站上,两局棋观局人数几乎是一半对一半。

    至于大家玩笑一样押出的胜负赔率,李诚熏远高于曾弦翔,王立浚和夏子常却只是在伯仲之间。

    先决出胜负的,是王立浚夏子常这一局。

    下午两点,王立浚执黑,半目胜夏子常。他丢下手中的云子,抬头一笑,擦了擦虚拟着存在的冷汗:“常哥,这棋盘要是在大些,只怕我就扛不住了!”

    诚如此言。

    这一局棋,王立浚自一开始,就拼了命捞实地。几乎是见缝插针,一口咬住再不松口!

    反观夏子常,一开始就被打了个手忙脚乱,开局不利。

    再往后,白棋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棋形很薄,活得很苦。

    到中午的时候,各大论坛上已经是一水的讥笑帖了。讥笑的内容很丰富,从棋风到棋艺到人品再到私生活,无所不骂。幸灾乐祸、手舞足蹈,很是热闹了一番!

    于此相对,对王立浚的赞美漫天赞美也开始越过理性的堤防,肉麻到了一定境界。

    夏子常当时当然还没看到这些。不过,就算他看了,大概也只是苦笑一下,赶紧关掉了事。

    就像他现在,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边扒饭,一边默默的微笑着,好像并不在意那局局势不妙的棋。

    王立浚看着,有些抓耳挠腮。他有心抓小曾吐吐心事,可又突然想起,小曾如今也是对局选手了,对手还是那个狠到变态的家伙。于是,只好挠挠头作罢。

    但是坐在饭厅里,看着夏子常神秘的微笑,又觉得坐立难安。

    最后,他终于一跺脚冲进对局室打量那局棋去了。

    倒是小猪,蹭到夏子常身边来:“想什么呢?”

    夏子常摇摇头,只是微笑着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就继续吃自己的饭。

    小猪于是愤愤不平的嘟囔了一句,却没有跑开,只是乖乖的坐在他身边,一直等夏子常吃完。

    夏子常笑笑,又摸摸他的头,转身进对局室去了。

    下午一点半续弈。

    经过了一中午的思考,一开局,王立浚就打出了一手凶狠的“靠”!

    夏子常分明楞了一下,陷入了长考。

    半个小时后,他很冷静在这个局部退让了,完全避开了王立浚的锋芒。

    观局室里,姚景程摇了摇头。

    小猪挤在闭路前看了一阵子,又仰头想了想,然后,突然笑了。

    局部得利的王立浚似乎有点得意忘形了。他开始强杀夏子常中央的大龙。

    这个决定即使在事后看来,也是绝对正确的。因为夏子常的上边有一块棋,要靠中央做眼才能活。

    但如果真的在中央作眼,却势必影响到中腹大龙。以王立浚的攻击能力,夏子常的中间大龙极有可能被生生憋死……。

    这个时候,夏子常突然抬头看着王立浚笑了一下。

    接着,抬手,落子!

    冲!

    紧盯着棋局姚景程悚然动容,手中的茶水泼了出来!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并不回头:“小猪,我们以往只怕太小看你常哥了……”

    他背后,小猪嘻嘻的笑:“那是你!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他!”

    姚景程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喃喃的说:“这家伙,对于死活居然精通到了这种地步……”

    然后,他摇着扇子,微微的笑了:“下棋快三十年了,这样的妙手,第一次看到啊!”

    这一手冲,乍看来,只是为了整顿中腹大龙的无奈之举。然而,细细品来却是后味无穷。最终,夏子常的大龙转危为安。而上边的大块,则借着那一冲之力形成了打劫。再通过打劫先将上方大块活透,再次转身治理中央。

    这进出之间,异常轻灵妖异。更难得的,他以一手之力,生生造就了这一石二鸟的陷阱。片刻间,黑棋在这个局部的优势,荡然无存了。

    接下来,夏子常在右上角再次成功做劫,到第202手白棋消劫的时候,黑棋被逼到了只有尽杀左下角白棋一条路!

    但在这里,白棋是铁一般的厚实。即使是王立浚,也是杀不尽的。

    王立浚的脸色,当下就变了。

    然而,夏子常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因为棋盘,就只有那么大。而早上的时候,面对凶狠的攻击,夏子常实地亏的过大了。

    所以,最终,他是半目负给了王立浚,止步于四强。

    晚上的时候,夏子常和李秀哉去了一家日式的酒馆。

    两个无缘决赛的失意人喝闷酒——如果你期待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那么你一定要失望了。

    事实是,李秀哉穿着休闲,松松垮垮的半倚半坐在榻榻米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一脸郁闷的夏子常。

    “喂,你故意的吧?明明是在中华文化的首都,为啥要选一个日式酒馆来吃晚饭?”夏子常很愤怒。

    这个愤怒来自两方面。一个方面自然是大家都可以理解的民族感情问题。另外一个,则是,这里的价格。他有深刻的理由可以相信,这绝对是李秀哉那个超级小心眼的报复方式。

    秀哉含笑对着他举了举手中的清酒:“回答正确,我的确是故意的!不过,没有奖品!”

    夏子常有点欲哭无泪:他可怜的对局费……

    李秀哉于是心情大好,开始试着吃他平时碰都不会碰的生鱼片。可惜,还是失败了。那种腥味,连火辣辣的芥末都压不下去。

    他于是使劲的咳嗽起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夏子常很不情愿的蹭过去,帮他拍着后背。一边拍一边撇嘴:“看吧看吧,不厚道遭报应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报应,咳嗽刚刚压下去,李秀哉的眼睛里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钻了进去。手忙脚乱揉成了兔子,最终也没揉出什么啦,就是眼睛刺痛难受。

    夏子常于是一边大叹“笨手笨脚”,一边不得不去帮忙。

    两个人脸凑得很近,夏子常很小心的翻着李秀哉的上眼睑。

    “秀哉,你不要那么紧张啦!你老动老动的,我怎么……”

    ……

    “你不要睁圆了眼睛啊,不然我没法动啦!”

    ……

    “算了算了,怕了你了,枕着我的腿,别动行吗?”

    ……

    当终于把那个不知道什么的玩意儿从眼睛里折腾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一身大汗了。

    李秀哉枕在夏子常腿上,双颊通红,眼睛也是红的。

    夏子常看着看着,突然笑起来。

    李秀哉于是很一下子爬起来,顺便踢了他一脚。

    夏子常苦着脸,嘟囔着“忘恩负义”之类的废话。李秀哉根本不理他。

    两个人就这么别扭了一会儿,李秀哉突然开口问:“输给师弟还挺高兴哦?”

    每次输给我就一张死脸!——by内心不怎么高兴的李秀哉同学。

    夏子常挠挠头,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输棋还高兴?但是,你难道不觉得我的后半盘很精彩吗?”

    直接躺倒在榻榻米上,秀哉吐了一口气:“虽然很精彩,但是还是输了……”

    秀哉想,他一定是喝多了,居然看着那张看了将近十年的脸居然还是会脸红……。

    冰凉的地板迅速将他多余的热量散发了出去。同时散去的,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心头有些乱糟糟的。

    却听到耳边“扑通”一声,什么东西倒了。

    秀哉吓了一跳,却发现夏子常有样学样的躺在了他旁边。

    夏子常微微的笑着:“我好像,终于明白了点什么了,虽然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

    李秀哉静了一下,然后也微笑了。

    那么含混的话,却是两个人间绝对不会理解错误的那个意思。

    良久,他终于轻轻吐出:“恭喜……”

    “可惜,只这样还是不够的。小王的杀力还是太厉害了。如果一开始不亏那么多的话……”夏子常不太满意的嘟囔着。

    李秀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打断了他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的胡思乱想:“后天的一战,你怎么看?”

    夏子常静了一下,然后笑开:“加冕礼呀,还能是什么?”

    白天的另外一场对局中,曾弦翔竭尽全力将李诚熏拖进了读秒,最终却还是差了一气。

    两目,出局。

    当然没有人会责怪他。但是他自己,对着复盘结束后的棋局,足足重新摆了两个小时。

    然后,他抬头,认真的看着夏子常:“常哥,我一定会变得更强大!”

    于是后天的总决赛,就如大多数人期待的那样,成为了中韩新一代领军人物的正面交锋。

    而这一战的胜者,不可避免的,将会积攒出对于对手的心理优势来。

    如果说,这一战将决定未来几年内二人间的胜败倾向,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这也就是夏子常为什么会将之称为加冕礼的缘故了。

    胜利的一方,就像踩着敌方最强者的鲜血,一步步走向王座的蛮族国王。

    是的,这就是一场加冕礼。

    一场以失败者的耻辱作为王冠的,为胜利者正式成为三国第一人的加冕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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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死局



    刀锋与剑刃的对决,气合处,血流遍地,天下缟素!

    天昏地暗之下,端坐于棋枰对面的两位斗士出手如电!在他们的手下,风云变幻,瞬间便已沧海桑田。

    两人都是力斗派,正面交锋处,其惨烈让观局的人也往往动容!

    然而,再漫长的棋局,也有结束的时候。

    六个小时后,有人投子。

    脸色发青的王立浚,差了一气,倒在了半目之下。

    他的对面,俊秀的少年冷冷的推盘而起,留下一句:“围棋,最终还是一个人战斗!”

    然后,扬长而去!

    所谓的厚度,所谓的人员优势,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遮丑的借口。

    第x界春兰杯,在几乎所有韩国选手都失利的状况下,李诚熏以一人之力,以一对三,硬是从中国人的手里,夺走了金牌。

    至此,李诚熏正式开始了他走向三国棋界公认第一人宝座的跋涉之路。

    他那有如鬼神一般的中盘格杀能力,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许多中国棋手的梦魇。

    而国内舆论,从平媒到网媒,一片哗然。

    王立浚一夜之间,从领军中国棋坛的少年英雄沦落成为千古罪人。

    棋院,食堂

    晚餐餐桌上的六个人弥漫在一片低气压里,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后,姚景程淡淡的问曾弦翔:“小王呢?”

    曾弦翔埋着头,低声说:“在宿舍呢,说是没胃口,就不来败大家的兴了……”

    姚景程冷哼一声,起身。

    一边的夏子常忙忙的起身,准备跟上去。

    “小常,坐下!”楚衡面无表情的夹起一筷子青菜,毫无起伏的开口。

    “可是……”

    “我说坐下!”语气并没有提高,但是里边有什么东西让人不敢违背。

    夏子常纵容有一千个不情愿,最后还是别别扭扭的坐了下来,低头吃饭。

    空气,好像凝固了。

    姚景程并没有敲门,他直接踢门进去的。

    中国棋院的宿舍门锁一向猥琐,喜欢和钥匙捣乱,但是特别奉承暴力。

    所以姚景程一脚踢上去,门马上欢叫着打开了。

    王立浚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听啤酒,愕然的看向门口。他的面前,是一局残局。

    姚景程看了一眼狼藉的宿舍,皱皱眉头,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径自走到王立浚旁边,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也不待王立浚招呼,他很精准的从一堆空易拉罐里挑出了一罐没有启封的,“啪”的打开,灌了一大口!

    然后,随手拈起一子,“啪”的落在了棋枰上。

    那里,正是棋局的关键胜负处。

    王立浚冷冷的看着他,半天终于开口:“既然姚老师宝刀未老,还可以下的出这样精妙的神之一手,你怎么不去参加国际大赛呢?”。

    然后,他静等姚景程勃然大怒,然后再拿出他招牌的冷嘲热讽和怒骂来。

    反正,这些,他这两天已经看的太多。

    从网络上,从报纸上……

    然而,并没有。

    姚景程只是握着易拉罐,冷冷的看向前方,一言不发,很久很久。

    久到王立浚几乎醉眼惺忪的睡去。

    朦胧间,他听见姚景程幽幽的声音:“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听姚景程讲故事?

    王立浚虽然心境不佳,却也立刻精神大震,连忙点了点头。

    姚景程一笑,把手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易拉罐远远丢开:

    “从前的时候,有一个小姑娘。她喜欢下棋,喜欢到了迷恋的地步。”

    王立浚“哈”的笑出声来:“然后她在棋枰上遇见了自己的未来夫婿,夫妇两人日日对局,和乐融融……”

    姚景程冷冷的看着他:“你错了,她倒是在棋枰上遇见了自己未来的夫婿。可惜,没等结婚,她就死在棋盘上了!”

    王立浚一凛,隐约猜到了什么。于是他闭嘴,静静的听姚景程继续。

    姚景程打开了第二罐啤酒,仰头就是一大口。然后他静静的晃着手里易拉罐,轻轻笑起来:“说起来呢,那个故事里的小姑娘呢,棋风倒是和你有些相像……”

    王立浚囧掉:和自己棋风相近的小姑娘,难道会是五大三粗型……

    姚景程看着虚空里的某点,摇头轻笑:“明明长得那么可爱,洋娃娃一样,身体又不好,偏偏喜欢下杀棋……”

    “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小姑娘的掌门师兄就和她说,你要么放弃围棋,要么放弃那个男人。不然,以你的资质,只会毁掉两个棋手。”

    “……真过分”

    “过分吧?更过分的是,那个小丫头想了一晚上之后,居然跑去找她大师兄,她说,如果,我能在最高规格的国际大赛上打败你,拿到冠军的话,可不可以证明我有两个都要的资质?”

    “大师兄同意了。于是小姑娘拼了命的去打谱,去和所有的师兄师姐过招对局。她一直又乖又可爱,大家自然愿意帮她。就这么着,她棋力长得飞快。那一年,她杀入了应氏杯的决赛,对手正好是她的大师兄。”

    王立浚撇嘴:肯定是下不过,气死的。

    姚景程的声音平淡无波的继续下去:“小姑娘的开局不算很好,吃了一点亏,大家都以为她不行了。

    但是到了中盘的时候,她突然放出了胜负手,吓的所有人冷汗直冒。她不要命一样的格杀,完全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就是这种杀红了眼的下法,让她在气势上彻底压倒了师兄。然后,她占尽了上风……”

    “那……”

    姚景程笑笑,又喝了一口:“可是,一旦真的占了风了,她反倒不会下棋了。处在下风的时候,她敢于放手一搏,什么棋都敢下,什么棋都能下!好与不好的,先让对方难过再说!但,现在她优势了,她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该去扩大优势呢,还是该保住现有的优势?”

    王立浚皱皱眉:“这么动摇……”

    “是啊,就是这种动摇,最后断送了她。其实,当时那个局势,无论是攻还是守,她都可以稳占上风的。但是这么犹犹豫豫的……”他突然停了下来,顿了顿,终于开口说:“她在原本局势大优的情况下,被她的师兄屠龙!”

    王立浚轻轻的啊了一声。

    姚景程看着他笑:“没错,当时那位师兄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赢她,但是他选择了最残酷的一种!”

    “那小姑娘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有弱症。这一年的地狱一样的训练,更是彻底摧毁了健康。然后,现在看着大好局势下竟然被屠龙,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也许再也不能下棋了。于是……”

    姚景程摊摊手,微笑着看着王立浚:“小王,你明白了吗?我、林振玄还有阿衡都无法再在国际赛场上表现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王立浚有些迷惑,他摇摇头。

    姚景程于是笑了:“因为,我们开始惜命怕死了。我们心中再不会有那种,以生死作赌注的气势了。没有了这种气势,也就没有办法真正做到屏息凝视将注意力凝注到棋局上,下出最好的棋来……”

    “围棋,原本就是瞬间生死。这种向死而生的竞技,没有必死的决心,你如何可以去求胜?”

    王立浚若有所思,良久,他说:“谢谢你,姚老师。”

    姚景程淡然道:“不客气!不过,刚才那个故事,还有一个极其精彩的后续,你要不要听听?”

    王立浚自然点头。

    姚景程轻轻摆弄着自己的折扇,似笑非笑:“小姑娘过世以后,很疼她的一个姐姐觉得那位师兄绝对不可以原谅!于是她把最后的那局棋记了下来。然后,她花了八年的时间来看那局棋。再下来,她回来了,用那局被屠龙的残局,硬生生把当年的败局扭转了过来,让屠龙的那方居然失败!并借此,把那位师兄打到了降段!”

    王立浚倒吸了一口气:“真厉害……”

    姚景程点头:“可不,就是厉害啊!然而,她最后使用的那些手段,其实一开始就存在于那残局里了。那个小姑娘如果能再沉得住气一点,和师兄死缠烂打下去,她未必没有机会……”

    “所以,王立浚,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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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绯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常一定会有世界冠军的,请大家相信

    这文一定是HE,还是请大家相信

    默默

    时间并不因为一场胜负而拖慢自己的脚步,不知不觉中,新的一年在一场大雪里到来。

    很凑巧,汉城和北京在元旦这一天都是鹅毛大雪。

    在北京,很多院生回家过节去了。棋院里一时有些冷冷清清。

    夏子常看着空空落落的庭院,微笑了一下,端着手里的东西走进屋里去。

    屋子里一派热气腾腾,几个人正围着炉子,在吃火锅。

    王立浚和罗卿郁为了抢最后一片牛肉几乎大打出手,姚景程楚衡看得兴致盎然,就差挽袖子自己上了。

    胖乎乎的曾弦翔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大筷子白菜,放到林振玄碗里。林振玄似乎微微笑了一下。

    夏子常一进来,王立浚和罗卿郁立刻停了掐架,咬着筷子眼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肉。

    夏子常“哈”的笑了出来:“瞅你们俩那德行,饿死鬼托生一样,平时没谁虐待不让吃饱呀?”

    罗卿郁翻翻白眼:“动作那么慢,让你去切肉又不是让你去养牛!还好意思说我们!”

    夏子常懒得和他斗嘴,把牛肉端上来。

    一阵欢呼之后是一阵沉默。

    所有的人都掳着袖子努力劳动,嘴里碗里筷子上勺子里全都是肉。这幅吃相,活生生四个字——“穷凶极恶”!

    夏子常看着,打了个哆嗦,悄悄溜了出去。

    在走廊上,看着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他拨通了电话:

    “秀哉,新年快乐!”

    李秀哉淡淡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过来,显得有些喜气洋洋:“啊,你也新年快乐!没有出去玩吗?”

    “下大雪啊!不方便出行呢!”夏子常微笑着,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美丽的六菱的晶体,很快融化成一滴冰冷的泪。

    “是吗?真巧,我们这里也是大雪啊!”

    李秀哉的身后,院生们吵吵嚷嚷的在玩斗地主。这种扑克戏是从中国棋手那里传过来的,目前在三国棋界都很流行。

    夏子常听着背景里的那片吵嚷,突然很感慨:“你啊,有时候别太孤清啦!有时候,和大家一起玩玩,又不会影响成绩……”

    李秀哉“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他并不是不想加入,他其实并非时时刻刻享受孤寂。至少在时下,他是很羡慕那一片热闹的。然而……

    走廊对面的对局室里,正在和人打扑克的新科世界冠军李诚熏突然停了手中的牌,看向在对面回廊上打电话的李秀哉。

    旁边有人凑到他跟前:“看什么那看什么那?”

    待到确认后,笑着对李诚熏说:“算啦,还是不要打李秀哉九段的主意吧!这种游戏,他从来都不肯玩的……”

    李诚熏好奇的看着他:“从来都不玩吗?那他还来看?”

    那人笑着回答:“是啊,他很喜欢看的。但是从来不玩!第一人总是有第一人的奇怪的习惯的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看着李诚熏一笑:“啊,我都忘了,你现在是第一人啦!可别不玩了呀?”

    李诚熏笑着摇摇头:“还不是,现在还不是。”

    这是实话,如果是面对全力发挥的李秀哉,他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可是,李秀哉前辈,并没有像你们说的那么难接近呀!”李诚熏朝着走廊上的那个身影努努嘴。

    这时李秀哉正低着头,抿嘴轻轻的笑。这样的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清秀的普通青年,完全没有任何第一人拒人千里的气势。

    旁边另一个人撇嘴:“那是因为和他通电话的人是夏子常九段好不好?除了和夏子常九段在一起之外,你见过李秀哉九段像个平常人吗?”

    李诚熏丢出一张红桃2:“切!那个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值得李秀哉九段另眼相看啊?”

    “我觉得吧,夏子常九段还是很了不起的。想想看,将近十年啊!这样的对手,我也想要一个的!”有人很羡慕的说。

    “尤其是,你老是能赢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补充。

    于是一室哄堂大笑。

    完全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李秀哉和夏子常的对话现在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领域。

    “喂,我说,你别光顾了下棋啦!个人问题怎样?总要有个人照顾你才好吧!脾气不要这样别扭,女孩子里,也有棋下得很好的……”

    夏子常的声音怎么听怎么不怀好意,很有些恶质的幸灾乐祸在。

    ……

    ……

    李秀哉很想掐死他,如果那个混蛋现在在眼前的话,他发誓他一定这样做。

    因为那个混蛋现在不在眼前,所以,他也只能恨得牙痒痒,不停的磨牙:“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收了奶奶多少贿赂?记性不错哈!连用词先后顺序都一模一样的哈!”

    夏子常在那边大笑:“诶,诶,说贿赂那么难听!奶奶送的亲手做的泡菜难道还不值得我去为她赴汤蹈火?何况只是……”

    李秀哉气急败坏,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其实并不想这么作的,因为这样一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他溃不成军、落荒而逃的样子。

    然而比面子更重要的,是现实。

    他一挂电话,立刻冲进了对面对局室:“李诚熏三段,对不起,但是能帮我一个忙吗?”

    李诚熏有点吃惊,立刻丢掉手中的牌站了起来:“当然可以!”

    于是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走廊里,一阵穿堂风刮过。秀哉皱皱眉头,看着身边只穿了衬衣的李诚熏:“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先去换了衣服吧?”

    李诚熏笑了一笑没有答话,反倒是很好奇的问:“前辈,到底让我作什么呢?”

    李秀哉脸上笼上了一层严霜,咬牙切齿的咒了一句什么。

    李诚熏离他这么近,也只隐约听见他说的似乎是:“……那个乌鸦嘴的混蛋……”还想再细听的时候,李秀哉已经抬头,正色的看着他:“那么拜托了,李诚熏九段,请帮我看看大门口,是不是有不认识的女孩子守着……”

    李诚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可以是可以啦,但是……”

    “那么,拜托了!”

    不等他说完,李秀哉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然后躲到了某个角落里去了,摆出一副“快去吧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消息”的姿态。

    李诚熏于是很好奇的走到了门口探探头。然后——

    “请问,李秀哉九段,还在棋院吗?”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一个女孩子,兴奋的冲了过来!

    “呃,”李诚熏摸摸鼻子:“好像……”

    “还在是吗?哥哥,你真帅,可不可以带我进去呢?”第二个女孩子凭空出现了。

    李诚熏再傻,现在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忍着笑,一本正经的撒谎:“可是,李秀哉九段已经走了诶?”

    “真的吗~~~~~~~~~~”说不出的失望的声音,伴随着非常苦闷的表情。

    “其实……”

    没等他其实出来,女孩子之一,突然掏出了手机大叫:“撤!目标在后门出现了,被美妍拦住了!”

    于是,和突然出现一样,两个人突然在雪地上绝尘而去。留下在碎屑飞舞中发呆的李诚熏。

    良久,李诚熏终于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然后,他作了一个决定。

    李诚熏告诉自己,他绝对不是来看热闹的。

    棋院附近只有这家咖啡厅环境比较好,他只是来歇歇脚的,真的。但是会遇见谁可绝对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所以,当他发现李秀哉九段和三个小女生坐在两张桌子之外的地方的时候,他真的是很惊讶的。真的真的,不要因为他嘴角翘起就怀疑他的话的真实度。

    且不管真实而诚实的李诚熏同学怎么看热闹,我们去看看李秀哉同学对飞来艳福的感受好了。

    这感受很简单:咬牙切齿!

    他现在正在内心一遍一遍的凌迟夏子常那个混蛋。

    这其实不能怪他。只能怪夏子常体质太过迥异。

    这种迥异表现在对于李秀哉红鸾星的准确预言性上。具体表现是,每当夏子常奉李奶奶之命给李秀哉念催婚紧箍咒后,十分钟内,李秀哉一定会遇上名为粉丝或仰慕者的奇怪生物。

    大部分性别为女,但也有偶尔例外。

    这项魔咒屡屡灵验,屡试不爽。

    所以,现在他需要坐在咖啡厅里,低着头,满脸通红的应付三个眼睛里冒星星的小女生。

    女孩子们滔滔不绝,叽叽喳喳的问着他奇怪的问题,还不停的用笔写着。

    李秀哉自己,则已窘到僵掉。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有问题都是点头或者是摇头。头昏脑胀之际,只希望这三个女孩子快点问完赶紧离开。

    万般无奈之际,救星以意外的方式出现了。

    “李秀哉九段?”

    秀哉抬头,发现半熟人一位。金贞贤,业余二段的一位女棋手,同时是电视里围棋节目的主播。

    他赶紧求救:“贞贤!”

    然后起身,对着三个小女生点头:“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小姑娘们很明显不是很满足,有些挑衅的看着旁边的美人:“请问,你找李九段有什么事吗?阿姨?”

    贞贤笑了一下,很自然的挽起秀哉的胳膊:“找男朋友的话,是不需要有什么事的!”

    ……

    ……

    ……

    目送三位饱受打击的小姑娘垂头丧气的离开,李秀哉微微觉得有些歉意。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身边的女性:“非常谢谢您今天的帮忙!贞贤……”

    可是,你能不能把我的胳膊放开呢?

    贞贤眯着眼睛笑:“欠我一个情哟!李秀哉九段。”

    秀哉点头:“是,谢谢你帮了大忙!”

    “那么,以身相许来报答如何?”

    “……”

    “先试试看嘛!我是很好的女性哦!交往试试看好吗,李秀哉九段?”

    李秀哉,25岁。

    在这一年的新年里,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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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低谷



    这一年的开年,对中国的围棋来说,无比寒冷。

    名为李诚熏的风暴,携新科世界冠军之势,横扫三国!无数名将成为他的刀下之鬼,包括夏子常,自然也包括李秀哉。

    一个月之内,李诚熏面对李秀哉已经取得了三连胜。

    韩国的媒体纷纷发出“李秀哉王朝已然崩溃”的哀叹。也有棋迷开始指责金贞贤,认为她使李秀哉分心,不那么专注于棋上。

    看到这种说法,李秀哉往往不得不苦笑。

    说是交往,两个人不过是一周固定吃一次饭而已。除了饭约,贞贤很少来找自己。她总是笑眯眯的说:“循序渐进啊!我在期待秀哉发现我的优点然后喜欢上我呀!一开始逼得太紧的话,会把秀哉吓跑吧?”

    于是两个人保持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交往方式,并不比一般的好朋友更亲密多少。

    即使如此,还是给贞贤添了不少麻烦吧?只怕,今晚要把她约出来吃饭顺便道歉了吧?李秀哉烦恼的想。

    相对于对局成绩的下降来说,这种事情更让他感到为难和无法应付。

    相比起李秀哉,夏子常的日子似乎要好过一点。

    因为和王立浚的强力对抗,他的活力好像突然回复了!他的棋风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经常会输给下手。但是很神奇,面对最强者的王立浚,胜负居然是五五打平。

    姚景程和小猪现在会很有兴趣的看他的谱,不论是胜的还是负的。王立浚则会扑上来和他厮闹:“常哥又拿我磨刀了是吧是吧?”

    夏子常一径微笑,他其实从来没有拿任何人磨刀的想法。他只是想竭力抓住,在春兰杯和王立浚对局时,那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而已。

    只是,很可惜,他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这让他有点不太满意,也正因此,在一些小型的比赛上,他对李诚熏的成绩非常之差。

    现在的他,喜欢抓着小曾来打谱。从那孩子的棋里,从他博命一般的着法里,他觉得自己受益良多。

    不过,即使在紧张的对局里,他偶尔也会走神。他会停下来,完全无视正在苦苦思索的小曾,默默的出神。

    “可不想被那个家伙笑话呀!”有几次走神时,心不在焉的把玩棋子的时候,他曾脱口喃喃而出。

    然后一惊,回神。

    再看着对面小曾无言的表情,他忍不住哑然失笑:自己,对棋的感情,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刻呢!

    接着又会自嘲:也罢也罢。反正自己从来就不是成仙成圣的料子。才不像某人,痴于棋,魔于棋,生生成障。

    这种时候,夏子常就会施施然起身,向小曾道声歉,暂时封盘,去打他的越国骚扰电话。

    李秀哉的声音总是平淡而严正,从来听不出来没有特别高兴或者不高兴。不过,也从来没有拒接他的电话便是。

    话题,一如既往,自然还是棋。

    有时候,子常还会用秀哉的绯闻对象开开他的玩笑。听着秀哉终于暴跳,子常于是大笑不止。笑够了,就继续回到棋室,进行他的拼杀。

    事实上,夏子常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没心没肺。他其实一直在担心李秀哉。

    海那边传来的秀哉的消息,似乎不妙。在子常看来,秀哉似乎,渐渐步入了自己刚刚走出的那个泥沼。

    所以,他很有些替秀哉担心。

    只是,电话打过去,对方依然是淡淡的声音,听不出疲惫抑或沮丧。这让子常有些无力,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如何能帮上秀哉。

    所以他振作起精神来,陪秀哉聊棋,以及一些与棋有关的无关的八卦。他想,也许这就是秀哉想要的……

    如果后来不是那件事发生的话,也许这种不痛不痒的越洋电话还是要继续下去。

    国内的媒体对于李秀哉的状态下降,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病态兴奋。不时在采访的时候问夏子常,对此有什么看法。提问时,眼睛里闪烁出不容错看的幸灾乐祸的光。

    也因此,这种提问往往让夏子常恶心。

    这种恶心,终于在某一次访谈中达到了顶点。

    当那个电视台的记者把长枪大炮对准了夏子常,并且甜腻腻的开口:“恭喜夏子常九段,你的老对手最近状态下降哦~~~~~~”的时候,子常已经觉得非常不舒服了。

    她的下面一句话终于让他勃然变色。

    那记者说:“李秀哉九段终于堕落于凡尘,请问,您看好谁能成为三国中的第一人呢?您自己会加入这场竞争吗?”

    于是,这位记者有幸目睹了媒体眼中好好先生的夏子常的勃然作色。

    他一把夺过话筒,冷冷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开口:“李秀哉九段的成绩,已经不可能被超越!在我看了,他依然是世界围棋界的第一人。职业棋手的状态高低起伏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一时的状态下降小看棋手实力的话,只能显得无知且龌龊!”

    记者于是赧然,不再说话。而夏子常亦无心圆场,拂袖而去!

    不远处的姚景程似笑非笑的听着,到最后忍不住轻轻的鼓掌,对身边的楚衡笑:“出息了呀!终于有脾气了呢!你调教有功。”

    楚衡苦笑:“你别在那里幸灾乐祸了!本来就是一浪费电话费的事情,现在倒好,得搭上机票钱了。大家一起下半月喝风吧!”

    所以,当夏子常一鼓作气冲到楚衡面前说出想去韩国这等异想天开的想法的时候,女王陛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掏出了机票递给他:“玩得开心一点!剩下的商业比赛我都替你退掉了。”

    然后飘然而去,留下夏子常一人在原地发傻。

    “我说,认识你这么多年,没发现你这么圣母啊?”

    夏子常奔向机场的时候,姚景程和楚衡正在围炉煮酒。姚景程看着楚衡笨拙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

    楚衡终于把酒壶处理好,抬眼一笑:“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我敢吗?不过,你当年若是有这么一分对平岚……”

    “你算了吧!就平岚那种德行,不占尽天下人的便宜,他肯停吗?就他,还稀罕我那一点点的费心去帮忙?”

    姚景程苦笑摇头:“你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他不稀罕?男人,其实还是很稀罕能被别人宠的……”

    楚衡嗤笑:“那你呢?天生受虐狂?”

    姚景程笑着摇着酒杯:“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理亏,就会想法设法把话题绕到我身上来?我那是倒霉,可遇见了就是遇见了,心动就是心动,我有什么办法?至少我够诚实,可不像你!”

    楚衡细细抿着酒笑:“我?我又怎么了?你难道不觉得,那孩子,实在是让人好到心疼吗?”

    姚景程撇嘴:“好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你一个个的嫁过去,然后费心劳力的替他们打理琐事,摆平麻烦。我看,他日后未必承你的情!我看你到时怎么办?”

    楚衡瞅着他,笑得很猥琐:“到时候?到时候我有什么吃亏?我可是喝到了头道汤的人,比起有些人能看不能吃十多年那可是赚到美国去了!”

    姚景程“朴”的一口酒喷出来,他有些气急败坏:“你这女人说话时稍微注意一点行不行?”

    楚衡悠然的摇着扇子:“诶,老实说,小妖啊!我当年要是喜欢上的是你,也许我们大家都要轻松很多吧?”

    姚景程一脸不敢苟同:“谢了,不敢高攀。”

    楚衡“切”了一声鄙视他:“真是没有品味没有眼光!”

    院子里,林振玄一个人站在阴影里。他看着屋子里的明亮灯火,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不时飘来男女的话音和笑声。

    天很黑,雪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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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28 10:45 编辑

第二卷 玉龙斗 探访


    没有正式的比赛,以私人的名义去对韩国棋院作正式拜访。这件事让夏子常觉得相当不自在。让他觉得更不自在的是,在经历了好奇的院生们打量了好一阵子后,却没有看到李秀哉。

    “李秀哉九段好像是生病了,”有人说:“昨天来电话说是有点伤风……”

    夏子常于是叹了口气,向棋院的人要了地址。

    “要找个人带您去吗?”有人客气的问。

    夏子常摇摇头,谢绝了。

    “我自己找找看吧……”他说。在可能的前提下,夏子常总是尽力避免给别人带来麻烦。

    于是,经过两个小时的千辛万苦后,他站在了简朴的公寓楼前。

    十四楼X号,夏子常看着手中的字条,挠挠头。没错呀?怎么没人呢?难道回家去了?

    他决定再试一次。

    这一次,他把手指放在门铃上,没有移开。长久的门铃后,终于有人来开门了。

    是李秀哉!

    双颊通红,不甚清醒。

    李秀哉看了夏子常一眼,笑笑,什么都没说。然后,梦游一般的飘回房间

    留着夏子常一个,站在大开的门前发呆。

    片刻后,夏子常回神。他吓得一路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房间。里边,李秀哉已经睡迷糊了。

    他伸手一摸那位的额头,果然滚烫!

    要命!夏子常在心中呻吟:这真的是韩国国宝?他今天要是不过来,李秀哉只怕不是烧死也得烧傻了。

    没什么时间发感慨,夏子常开始给李秀哉裹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接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半扛半拖,终于把李秀哉弄到了电梯口。

    然后

    然后

    然后电梯居然故障了!

    夏子常眼泪汪汪的无语问苍天:你故意玩我们的吧?分明我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最终,夏子常经过了不堪回首的努力,连背带扛,两个人终于挣扎下了十四层。

    一到平地,夏子常立刻打了的士,冲向医院。

    病人自然是立刻被送进急诊病房抢救。送病人来的,却倒了点小霉。在医院里被医生用韩语数落半个小时后,被发现韩语不怎么样,又改换英语被数落了一个小时。

    内容要点大概是:病情这么严重为啥不早点送来?病情如此之严重为啥不叫救护车?病情如此之严重为啥没有人陪护?韩国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国宝的么?

    等等等等

    夏子常苦笑听着,无可辩解,就这么熬过了李秀哉的点滴时间。

    点滴一完,李秀哉就着急着回公寓,怎么也不肯在医院呆。夏子常竭力劝说,但无效。无可奈何之下,夏子常只好苦着脸,在医生的冷脸里,一手拿药,一手搀扶着病人回程。

    似乎是因为生病终于激发了人本性中最任性的部分,不论怎么劝说,李秀哉都坚决不肯让他打电话让棋院派人来照顾,也不肯让他去医院找护士。

    生病的人皇帝大,夏子常只好苦着脸自己接下了这护理一职。好歹,当年小猪生病,他还是陪过床的。希望能应付得了。

    一到家,夏子常先把病人丢上床,在他身上压上足够多层的被子。

    然后,挽起袖子,开始家务。

    有了旅馆里的那次惊吓见面,夏子常当然不会天真到对李秀哉的单身宿舍卫生状况有任何期待。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孰料初见之下,惊吓依旧!

    李秀哉的公寓中等大小,然而除了棋盘之外,竟无处可以落脚!其邋遢程度,足以让某种四足动物哭泣。

    ……

    ……

    ……

    热火朝天的爱国卫生运动中的好青年夏子常很有些郁闷:为什么自己的自费旅游就变成了外出家政服务了?

    嘴里嘟囔着,心里抱怨着,夏子常很快把厨房清理出来了。

    然后,烧水做饭。

    还好,冰箱里有没有来得及**的蔬菜鸡蛋,柜子里有马上过期的挂面。

    水滚一道,面下进去;

    再滚一道,加入蛋花蔬菜;

    汤面上滴醋加盐;

    出锅。

    夏子常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半个小时的劳动成果端到国王大人面前。李秀哉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话,端起就吃。

    他吃东西的速度速度很慢,姿势文雅。

    可夏子常还是很紧张的站在旁边,生怕他烫到。

    终于,这顿让夏子常异常紧张的饭吃下去了,李秀哉开始吃药。而可怜的夏子常,总算可以坐下苦命的喝他下飞机后第一口水。

    李秀哉一边皱着眉头吃药,一边看着夏子常,隐隐有笑意。

    夏子常被他看得发毛,恶狠狠的问:“看什么看!”

    李秀哉于是微笑,慢悠悠的开口评价:“很是贤惠!”

    夏子常“扑”的一口,把刚喝到嘴的水喷了一地。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中文烂就别瞎说!”

    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开始擦地。

    李秀哉于是不再多说,笑着看夏子常忙东忙西。

    在一地令人安心的嘈杂声中,他微笑着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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