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12.31 《棋艺》
每个时刻都是一次开始，每个时刻也都是一次结束，如果说历史是一场美丽的剑舞，2001就是宝剑挥出的那一道耀眼光芒。红与黑，泪与笑，悲与壮，太多种情绪弥漫于人们在这世纪初年的心灵，太多领域将“震撼”当成了本年度的主题词。既冷且静的围棋也融入了这场喧嚣，黑子与白子的敲击声汇成了一部古典与现代相结合的交响乐。回顾中国围棋在2001留下的足迹，我们感受到的不再只是胜与负的惨烈，更多种况味拓宽了我们的思维，围棋这幅画卷尾展开了它的广博。
刀和剑，风和烟
我猜中了这开头但我没有猜中这结局，中国围棋是满脸堆着“春兰大捷”时留下的笑意走进2001的。但历史的经验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就告诉我们，这不过是上天又吊了一回我们的胃口。从二月开始，周鹤洋LG杯半决赛不敌李世石，常昊应氏杯决赛负于李昌镐，再到农心杯垫底，富士通溃败，直至已摸到了杯耳的春兰金杯硬生生被人家抢走，中国围棋的“碎梦”之旅悲伧而感人。输得直过瘾啊，眼看又要“失败之中孕育着希望”的渡过这一年，浓浓秋意中常昊猝然出剑，刺中了似乎永远不会倒下的石佛，二比一，番棋战中对李昌镐的胜利，这突如其来的战果让缺乏准备的我们几乎手足无措。
已经不止一个有识之士说过：不要把世界大赛的战绩当作衡量我们的围棋事业发展程度的唯一标准。可是围棋的竞技性让我们无法淡然到对胜负无动于衷。小林觉告诫常昊：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拿世界冠军，而是深入到棋迷中去普及围棋。能说出这种话，小林觉绝对是个高人，但如果常昊没有一点实绩，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名棋手，他在棋迷中受欢迎程度能与他头顶世界冠军时相比吗？正因为对外战绩的不如意，2001的中国围棋打不了高分。
我们不是第一次捧着一大堆失败的棋谱来总结得失，韩国人的嚣张使中国围棋很少有舒心的日子。2001年举行的世界大赛中，中国棋手进入春兰杯四强一人，最后列第四；富士通八强一人，四强零人；LG杯八强俩人，四强零人，只有三星杯让人满意：俩人进四强，一人进决赛。与上半年的一败涂地相比，下半年的战绩还算差强人意，但这并不能预示什么，中国围棋整体的落伍无可置疑。在人多时侯最沉默，笑容也寂寞，2001中国申赛成功，入世成功，连全国上下最佳讽刺对象――中国足球队都完成了历史性的冲击，欢腾的背景之下围棋的不景气格外刺目。
是竞技就得允许失败，江湖上的刀与剑本就不带一丝柔情，但每跌倒一次总得学会一种站得更稳的方法。围棋的胜与负主要取决于实力，当实力不相上下时，心理．经验，还有运气就成了关键。那么多场风云激斗锤炼不出我们坚强的心态吗？那么多次失败不能让我们总结出宝贵的经验吗？为什么每次爆冷的总是对手，而我们只能成为爆冷的对象？物竞天择，围棋的世界是公平的，如果我们想收获整个春天，却只得到春风一缕，那么静下心来想想：在整个寒冬我们的付出够不够多？
年青，还是年轻？
现代汉语中，“年青” 与“年轻”基本上已可混用，但它们还是有点区别，前者是绝对的概念，指青年人，后者是相对的概念，与八十岁的老人相比，七十五岁就是年轻。2001的中国围棋是年青人的天下，他们的活跃使围棋界看上去充满朝气。
早在一月，胡耀宇便击败了王磊，获得了乐百氏杯挑战权。王磊是年青人，但胡耀宇比他更年轻。他们代表了中国围棋的小龙与小虎辈。此后小龙中的罗洗河夺得NEC杯，丁伟挑战天元，刘菁也在萧瑟秋风中捧起了阿含桐山杯。小虎们风头更盛，古力取新人王，胡耀宇摘CCTV桂冠，孔杰不仅在全国个人赛中大魁天下，还抢来了棋王挑战权。龙虎斗华夏，能与这些小伙子们一较短长的“老朽”似乎只有马晓春与戴上棋圣桂冠的俞斌了。
中国围棋进入朝阳时代，连韩国人都推崇我们的后备力量，更不要说年老力衰的日本人了。但锋利的宝剑总是两面有刃，如果说日本围棋的不景气是因为老迈，那中国围棋的不尽人意则是因为年青。看看这些在国内风光无限的年青人在国际舞台上的表演：去年延续下来的春兰杯上，孔杰．王磊相继负于刘昌赫；富士通前两轮，邵炜刚．周鹤洋．孔杰全部折戟；亚洲杯胡耀宇一上来就栽在了睦镇硕手上；LG杯罗洗河与周鹤洋止步八强；三星杯古力．王尧．王磊．刘菁．王煜辉都闯不过前二轮。唯一的亮点是古力在中韩新人王对抗赛上2：1擒下了赵汉乘。庾澄庆唱道：“年青没有失败”，但年青不是借口。
与曹薰铉．小林光一相比，不要说小龙小虎们，马晓春都很年轻，何况上面还有马上六十岁的林海峰。看看林海峰与曹薰铉在富士通半决赛上的那场激斗吧：你追求十分的效率，我就还以十二分的顽强，两位大师的搏杀超越了年龄。如果说年青的中国棋手们没有大师积累了数十年的深厚底蕴，那再看比我们更年轻的李世石，他与李昌镐的LG杯五番决战无疑是今年最经典的一次对决。还有扬威农心杯的崔哲瀚，三星杯初露锋芒的安达勋，朴正相，这些韩国小子似乎从不觉得年青的自己就该多承受几次失败。慨叹后继乏人的日本今年也有双星耀眼：张栩挑战本因坊直至最终局才告失手，河野临异军突起，富士通一战成名。还有一个人不能忘：中国台北的周俊勋，这位孤独的求道者应该对我们年青人有更大的刺激。
现在称李昌镐为“神童”的大概只有马晓春一人了，年青会随着岁月面逝，但对于围棋，每一个学弈者都会永远年轻。中国的年青棋手们还是不要再去分什么小龙小虎吧，静下心来修炼，让自己的梦想在一次次的敲子声中渐渐清晰。
棋手的旗手
常昊也很年青，但我们不把他当成一个年青棋手，因为他是中国围棋的旗手，就象说到韩国围棋的年青人时，你可以提崔明勋，但不会提李昌镐。
2001年中国围棋真正的收获是常昊的成熟，说这话并不是因为他在三星杯半决赛中赢了李昌镐。要论战绩，常昊在国内卫冕乐百氏杯．天元，获名人挑战权，等级分排名第一，已是王者气派。国际上富士通负小林光一，LG负赵治勋也不算什么意外。而中日．中韩天元战上分别二比零取胜柳时薰．李世石则使中国第一人的面目跃如。“常昊长棋了”圈内圈外人都有这样的感叹。最早的证明就是年初的应氏杯决战后两盘，面对天下无敌的李昌镐，常昊点燃了激情，一胜一负的结果没有扭转整个战局，但两张精彩的棋谱使常昊，也使旁观者找到了信心。此后的常昊，棋里棋外都显得更加大气，他能够坦然地对新闻媒体提出质疑，表明他在成长的道路上又迈过了一道坎。
常昊的身上曾经凝聚了太多人的期望，当期望值太高而落空时，常昊又曾被许多人轻视。阳光后的风雨，风雨后的阳光都是一名大棋士必须面对的。李昌镐不该是衡量常昊的唯一标准。能否击败曹薰炫夺取三星杯也不该是给常昊在今年的表现下结论的条件。2001的常昊让人放心，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会成为中国围棋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领袖。
莎士比亚说；有的人生来高贵，有的人赢得尊贵。如果说风度翩翩的常昊属于前者，那带点邪气的马晓春就是后者。2001年的马晓春还是象往常一样飘忽不定，他在国内的唯一冠军好像就是那个“微软杯”八强邀请赛了。国际上的战绩也尽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输曹薰炫，输小林光一，输睦镇硕，刚在贵阳围棋节上连胜曹薰炫．依田纪基，在三星杯上打败刘昌赫让人以为“马小又回来了”，随即又是两个中盘败，被曹薰炫打落擂台。
很多人都对马晓春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可是没有人敢轻视他，他依然是中国围棋的代表人物。马晓春是典型的才子，恃才傲物又有些放浪不羁，他赢的棋实在漂亮，妙味无穷，他输的棋又总是莫名其妙。不过无论胜负，马小都很洒脱，他从不把压力加在自己头上，那样太累。2001乔丹复出，我想以马小的性格是不大赞同的：太牵强了吧？不过既然复出就放开打，得多少分是无所谓的。并不是马晓春淡于胜负，他也许比任何人都更渴望胜利，只是他不愿表现出来，而且他分得清轻重，这一点象米卢，热身赛尽管输，关键场次赢了就行。如果整个中国围棋界都象马晓春这种心态也未尝不是好事，那样我们就用不着动辄将某盘棋胜负的意义上升到国家民族的高度了，棋手们就能体会到更多的属于围棋本身的乐趣。
都说孙悟空本领再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可是孙悟空比如来佛更快乐，因为他活得自在逍遥。李昌镐是石佛，马晓春呢，是不是那个精灵古怪的孙悟空？
联赛，愚形还是妙手？
想不到的是在2001年联赛成了中国围棋的热点。围棋是单兵作战的项目，崇尚个人英雄主义，在以前，团体赛几乎只是体制所决定的一项例行公事的比赛，引不起爱好者多大的兴趣。中国围棋先是职业化，然后团体赛办成了职业联赛，主客场制，允许引进内外援，一下子火了起来。
2001不是联赛开始的第一年，但韩国外援的加盟使围甲联赛有了国际竞争的意味。刘昌赫．睦镇硕．芮乃伟，这些韩国棋战的头衔拥有者成为中国一个地方俱乐部的成员，难免让人产生“不知今夕何夕”的感慨。不只是围甲，乙级比赛同样高手如云，“野战司令”徐奉洙屡败于无名小卒之手，两位世界冠军马晓春．俞斌领衔的浙江队闹出了“假棋”新闻才勉强挤入甲级，中国围棋联赛水平之高令人咋舌。
联赛当真是一步无坚不摧的妙手吗？有人作出美好的展望：李昌镐．曹薰炫明年都将登陆中国，日本顶尖棋手加盟中国联赛为期也不会远，世界顶级高手进入彀中，围甲成为世界第一联赛，锋头直逼NBA已是指日可待。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中日韩各自国内的头衔战，现今的世界五大棋战与中国联赛的份量孰轻孰重呢？
围棋不是足球，围甲成不了意甲，不会有谁为联赛放弃对任何一个头衔的争夺。今年加盟围甲的韩国外援们更大的意义在于吸引了眼球，而不是提高了联赛的水平。他们都具有很高的职业素质，但他们的直接目的也许不是为了促进中韩围棋的交流，而是那笔高昂的对局费和奖金。如果韩国国内比赛奖金大幅度提高，他们还有必要这样辛苦奔波吗？
联赛的一个不易为人察觉的缺憾在于他的排兵布阵。按规则，每个队排阵是随意的，这给了领队．教练们斗智斗勇的机会，以上击中，以中击下，以下击上，中国传统计谋在这里充分展示。但这样一来，“王牌对王牌”的对决就明显减少，刘昌赫至今已在联赛中输了三盘棋，对手中最强的是刘菁，棋迷们期待的刘昌赫大战常昊或周鹤洋的好戏并未上演，双方似乎在刻意回避。没有这种强力撞击的火花，联赛的光芒还有多亮？
李昌镐受马晓春之邀，决定明年征战围甲，但韩国人不愿意，来还是不来尚在僵持中，其实李昌镐来了又如何？寥寥几次的出场机会，如果再碰上些不知名的小棋手，不成了世界第一高手到中国下指导棋了吗？我看韩国人有点多虑，中国联赛有点滑稽。
多元的围棋
中国围棋在2001的最佳创意奖应该授予贵阳国际围棋文化节，各路大师汇聚贵阳，从方方面面论述围棋，主题离不开两个字――文化。只有文化才是围棋的立身之本，只有围棋作为一项文化被人们所看重，她才真正深入人心。能够成功举办一次这样大规模的围棋文化节，足抵得上中国棋手拿一次世界冠军。
围棋不仅是职业棋手的竞技，业余棋手对围棋的热爱往往犹有过之。2001年的晚报杯冠军是江苏小伙李岱春，他还一举摘下了世界业余围棋锦标赛桂冠，成为世界业余棋界王中王。也是在今年，日本业余棋界顶尖高手坂井秀至弃医从弈，投身于职业棋界。都将围棋当作人生的至爱，不知道李岱春和坂井秀至谁离梦想更近？
女子方面，中国失落了兴仓杯，与韩国小女孩们的对抗以两个三比二险胜，“妈妈”选手张璇．杨辉们已呈疲态。由天下无敌到今日的衰败，似乎只是一转眼，现在韩国女棋手以芮乃伟为榜样，个个凶悍，以实力取胜。日本女棋手猛抓包装，象梅泽由香里比明星还漂亮，走的是偶像路线，夹缝里的中国女子围棋应该展开什么样的笑脸呢？
2001，很有意味的数字，中国围棋得了一个二分，二个零分，还有一局无胜负，总成绩1.5:2.5，这个比分挺合理。文／燕归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