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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之光, 访华观感



桥本宇太郎



  1983年9月的1天,我们乘上驶往大同的列车。躺在软卧车厢里,经过一夜的颠簸,我刚要人睡,一抹晨曦己在车窗外现出了倩影。

突然,黝黑的山岭上那巨蟒般盘绕的万里长城映人眼帘,我禁不住贪婪地眺望。然而,除了长城以外,山是光秃秃的,没有绿树,空气也非常干燥,缺少水份,远处还偶尔翻起一股黄尘。这里的景色和刚刚告别的北京竟然那么不同,这里的长城也和周围的景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我不由得暗暗发问,在这么荒无人烟的山岭野外,耗费倾国的人力财力而垒起这道孤零零的城墙,古代中国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据说,古代中国以农耕为主的汉民族性喜安居乐业,从不北上打扰游牧民族,而栖息在北方草原上的骑射民族却总是不时地南下进犯,两个民族的一攻一防就使一道高墙在边境线上躺到了今天。

  早晨7时列车抵达大同。我们这个旅游团住迸了大同市郊某工厂的招待所。那时中国的旅游业还不发达,许多宾客还赏常抱怨宾馆、商店的服务员态度冰冷,但这个小小招待所的女服务员却是笑脸相迎,格外热情。

  此次访华观光与围棋丝毫无关,我乐得轻松自在。回想从1928年为了考察吴清源的棋力而首次访华以来,这是我的第10次访华。前9次都是走到哪奔到哪,没有1次能像此行这样舒适痛快。一行中除了团长志智嘉九段先生1人会下棋之外,其余的如山田画家。小谷漫画家等人都从不摸棋盘。每天山南海北的闲谈中,很少有关于围棋的话题,像这样突然间远离我熟悉的世界可以说是我真正懂事以来的第1次,异国漫游,我恍惚之间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抵达大同的当日上午,我们参观了善化寺与上、下华严寺。其中,善化寺是唐代建的,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上、下华严寺则始建于九百年前的辽代,两处据说都经过了重修。熟谱中国文化与历史的志智团长说,辽原是生活在内蒙古西刺木伦河流域的契丹族。其逐渐强大后便不断向南进犯,侵占了汉族的大片沃土,由于仅靠武力难以维持,于是就利用佛教这一,手段来加强统治。随着推崇佛教政策的成功,不仅使许多汉人信佛之风渐盛,连辽国的契丹族也放弃了原来的宗教而改信佛教,大
量的财力,人力都用于佛寺、佛塔、佛像的建造上,随着佛教极盛时代的到来,国力也日渐衰微。

  我们发现寺内观光的中国人寥寥元几,且都是专心游玩,并不像日本人那样与佛界关系密切,但无意中看见两三个中国人面朝佛像跪拜叩首,样子也不失虔诚。于是,我也快步跟在那几人身后,深深地叩拜起来。

  下午,我们来到离大同市16公里外的佛教圣地——云岗石窟。

  当武周山麓那层层叠叠宛如蜂窝的洞窟群映入眼帘时,我们全都惊呆了:“人的力量真伟大!宗教能使人创奇迹!”随着这个念头在头脑中闪现,我顿时感到自己渺小得像是武周山下的一颗砂砾,如今活着只是为了充当一枚棋子。

  数不清的洞窟里凿刻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无数佛像。第20窟的一尊大佛倚山而坐,高达17米,形态既庄重又美丽。天庭饱满的圆脸庞上高耸的鼻梁线条垂直而鲜明,两只大耳垂立在宽肩上,厚阔的胸膛一半掩在斜披的袈裟里,即使透过厚实的衣饰,仍然能感到那机体的丰满,柔美和弹性。这是一尊以成熟男性为化身的伟丈夫式的佛象。

  日本也有数不清的佛象,慈善的、美丽的、精巧的……然而像这样倚山而坐、气势磅薄的伟丈夫式的大佛则元处可寻。当我和妻子站在大佛前,有一种皮肤清凉,心里格外豁亮的感觉。难道大佛那慈悲之怀这么快就能使人净化?我来不及细想,只顾更虔诚地注视他的尊容。

  这时,我注意到大佛处于动态,好像是禅定后刚一睁开双眼的刹那间,他正欲向苦海人间释放强大无比的能量,巨掌一翻,就能把我抓过去,嘴唇一动,雷声就会把我震碎。我被大佛慑服了、麻醉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长达半个多小时。

  据说,这群石窟主要刻造于公元5世纪的北魏,即鲜卑族称王的时代。而鲜卑族的种族源头,竟然是土耳其族的一支。北魏将国都南迁至洛阳后,又在龙门凿刻了石窟。为了宗教信仰,那时的人竟是如此勤奋,不遗余力。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创造了如此灿烂文化的北魏,仅仅统治了150多年就土崩瓦解了,那些极力倡导信佛的人,终究未能得到佛的拯救。

  9月16日,我们一行来到离大同东南方向70公里的悬空寺,这里地处五岳之一的北岳恒山,因寺庙建在悬崖绝壁上而得名。当我眺望着真实世界里的这群“空中楼阁”时,不禁又1次被佛的神秘融化,为古人那离奇怪诞的布局构思而痴迷。

  离开悬空寺后,我们踏上归途。汽车飞驶在北国荒漠的大地上,我的心也仍然是一片茫然,空空荡荡的,好像对局时不知往哪里落子似地长考着,迷恋着,脚下仍然是一落千丈的悬空绝壁.....

  9月17日,列车把我们送到呼和浩特,后来又马不停蹄地越过阴山,踏上了一望无际的内蒙古大草原。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些从前只是在诗中、梦中见过的景象,如今不再是诗、不再是梦了。

  在一位身着蒙古族服装的美丽少女引导下,我们住进了蒙古包,在满天繁星、萤飞虫吟的草原上,伴着马头琴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天空碧蓝无云,我们钻出帐蓬,迎来了草原上的第一个早晨。

  突然,远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只见特为观光客表演赛马、赛骆驼的队伍疾驰而来。

  马蹄声将我们带到了古老的帝国时代,眼前呈现出成吉思汗挥师远征,席卷欧亚大地的壮丽画卷。

  望着内蒙青年们精彩的马术表演,我想,这万里元疆的大草原上,成吉思汗的子孙们生活得多么豪迈。相比之下,在尺大的棋盘上,为了争夺那1目半目,我竟然耗费了半个多世纪的心血,而占据的时间和空间又是那么的狭小。

  参拜了五塔寺之后,我们又向昭君墓驶去。来到大黑河畔,绝代佳人安眠的坟墓就在眼前。这时,志智嘉九郎团长即景吟道:

  北海阴风动地来,明君垅上望龙堆。
  骷髅尽是长城卒,日暮沙场飞作灰。

  我于昭君墓前停立良久,苦涩的心中闪现出涅境佳人的仙姿,在一片静温之中,感觉到脚下有阵阵颤动。这是匈奴穷兵默武、震撼山河的余波尚未平息,还是
倾国倾城的昭君将历史的悲剧悄悄倾诉……

  难忘的旅行就要结束,我们观光团的一行乘车驶向首都机场。

  北京这举世闻名的古都、天安门、紫禁城,都将与我们暂别。车在向前飞驰,我的心却在追忆过去。围棋史已有几千年,而真正的中日围棋交流却刚刚翻开扉页。

  昭和25年(1950年),我随濑越宪作师傅以“第一次围棋使节团”的名义访问了中国。在尚未恢复邦交正常化的艰难岁月里,围棋作为最早的访华先锋叩开了中国的外交大门。现在回想起来,嗣后各种民间交流团体的频频访华终于促成日中邦交正常化的胜利之果,这离不开濑越师傅自筹经费、亲率棋士访华的“投石问路”之壮举。濑越师傅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我和吴清源都是濑越师傅的关门弟子,昭和3年(1928年),是我奉师命来北京与吴先生奔了两局“试验棋”并将棋谱交师傅过目后,才决定让吴清源东渡日本的。因此,在长达半个多世纪里,我与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我深感肩负着促进日中文化交流的重大责任。今后,在我的有生之年,我要继承濑越师傅的遗愿,沿着前贤先哲们始终一贯的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飞机冲上了云霄。中国那广袤而又神秘的大地从机翼下闪过。忽然,我又看到盘亘于荒山秃岭上的万里长城,还有它身旁闪闪发光的许多风景点——阴山北的大草原,昭君墓,悬空寺、承德外八庙、大同……。然而,云岗石窟的大佛却在头脑中永久地屹立着,岿然独存。

  大佛之光照亮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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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乐恩师



围棋难似攀山----- 有路上巅。


围棋深如探海-----无边有源。



  每当人门议论起那些取得了辉煌成就的职业棋士时,似乎总想追根寻源,从他们的往事中挖掘成功的秘密。他们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原因开始下围棋的呢?这似乎成了人门共同关心的一个问题。

  据调查,过去和当今的著名职业淇士中,5、6岁开始下棋的例子最多。并且,这些人大部是靠家中长辈的启蒙教育而入门的。事实无情地告诉了热心于教育的家长们:没有上述条件,难以望于成龙!

  然而,人们却发现了这样一个特殊的事例:别说棋盘,就连一粒棋子都不曾有的桥本家族,包括父亲在内的长辈,对围棋皆属一窍不通,也没有什么亲戚在暗中施教。事实上,桥本宇太郎是在棋桌旁一边看一边摸索着学会下棋的。

  桥本子太郎幼年随父亲居注在大贩,在他常去玩耍的附近有间棋室,大人们每天在那里上痛地摆弄黑白石子。“他们怎么玩的那么有趣呀?”好奇的宇太郎便常去观看,不知不觉地他知道了怎么玩。于是,围棋对他越来越充满吸引力。

  有1天,他那被人熟悉的小脑袋刚在门口晃动,就听到一个常客招呼他:“喂!进来下一盘吗?”这样,宇太郎第一次抓起棋子下了起来,那时他已满8岁,可以说学棋并不算早。

  一旦闯入了围棋这个神秘的世界之后,宇太郎就更想有个棋盘。有一天,他看到报上邮购棋具的广告,于是从自己的“小金库”中取出了一笔“巨款”——1元5毛钱,忙不迭地汇了出去。没想到,寄来的棋盘和棋子都是劣质品,根本无法使用,虽说世上于这种勾当的骗子并不多,但还是让宇太郎碰上了,望着破烂的棋盘和棋子,他淌下了伤心的眼泪。

  父亲见此情景十分不忍,买了新棋具来安慰他,宇太郎终于破涕为笑。父亲还常常陪他出去和大人下棋,渐渐地,父亲也迷上了围棋。

  有1天,一位热心的邻居,带着宇太郎去了“久保松道场”,请久保松胜喜代四段让9子下了一盘棋。这是宇太郎首次同职业棋士下棋,也是他幸逢伯乐,成为久保松先生弟子的契机。

  久保松胜喜代先生出身士族,4岁时受父亲的启蒙而奔棋。7岁时与一位当医生的邻居下棋,起初让9子也不能赢。半年后,他竟让那位医生7子还常胜。后来那位医生在这7岁小童面前自愧弗如,一气之下,再也不摸棋子了。

  久保松在读小学和中学的期间,下棋时断时续。大正2年(1913年)他19岁时,在朝日新闻举办的少年棋战中再获优胜。这使他下决心踏人职业棋士的门槛。于是,他专程去拜访东京的方圆社,请社长中川龟三郎七段让2子对局,获胜后被方圆社授予“直升三段”。

  在段位制度极为严厉的过去,按习惯不允许“越级升段”。所谓“越级升段”,比如从二段直接升为四段的“连升两段”便是一例,至那时为止,尚无先例。但是可谓怪中之怪的“直升三段”却不泛先例:前2 位是铃木为次郎、獭越宪作,第3位便是久保松胜喜代。

  久保松翌年便升为四段,他是宇太郎的第一位师傅。

  宇太郎拜师学奕1年后,木谷实也人门求教。这样,加上最早入门的村岛义胜,3人经常同去参加各种棋会,奖品自然由这3位小将瓜分了。

  久保松道场的教规异常苛刻,师傅的哥哥久保松照彦四段号称“新兵训导组长”,专门对付淘气的棋童。还有1位更加粗暴的先生谷口寅之助,他向久保松建议:“为了3位小徒可成大器,非重重地锤炼不可,请允许用我的妙法来教训他们吧!”说起他的“妙法”,实在是恐怖:晚问同去浴池洗澡时,当天谁输了棋,谁就会被那位面目狰狞的先生推进池中,用浴池的水灌个半死。

  久保松师傅教习严谨,但很少训斥人。宇太郎只被师傅训过1次,可这一训,却使他终生难忘。那是他请獭尾先生让5子对局胜了8目之后的事情。因此这是他首次在报办棋赛中登场,首战告捷,8目大胜,宇太郎心花怒放洋洋得意,鼻子翘得老高。3天之后,他收到了久保松师傅的一封信,遭到了严厉的斥责:“你的棋只给人一种守、守、守到底的感觉。让5子的棋,只要死守,谁都会赢。但这种胜利绝非名符其实的胜利。望你今后不要过份计较胜负,要多多考虑如何攻杀,要积极地断、吃,勇敢地作战。否则将不是真正的围棋!”

  师傅的训戒象给宇太郎种了疫苗一样,驱走了修业中的“大花”病魔,保证了这位学奕少年的健康成长。大正9年(1920年),久保松晋升五段,成为高段棋手。为此,决定在大贩与神户分别举行两场升段庆祝会。本因坊秀哉、中川龟三郎、雁金准一、獭越宪作、小岸壮二等名师高手,专程从东京赶来祝贺,并举行了几场纪念对局。其中本因坊秀哉对雁金准一(在大贩),濑越宪作对小岸壮二(在神户)两局最最引人注目。

  接触到这么多的棋坛巨匠,宇太郎大开眼界,心中燃起与高段棋手一试锋芒的期望,果然,机会来了。趁师傅的开段庆祝会在大阪举行之际,宇太郎终于请濑越宪作五段让3子奕了1局。

  宇太郎哪里知道,这是久保松师傅事先特为他安排的1局。可以说,这盘棋决定了他的一生。濑越先生早就看中了宇太郎,有意收他为徒,并几次请求将宇太郎带到东京去。蒙在鼓中的桥本,面对东京来的高手,只知全神贯注地搏杀,果真出色地弈为和棋。

  事后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试验棋”,也是命运的重大转折点。提起这盘棋,宇太郎至今还异常激动。

  由于东京的学弈条件优于大阪,久保松师傅毅然决定将3位得意门生送去深造。于是,松本宇太郎从师濑越宪作五段,木谷实愿作铃木为次郎五段的弟子,村岛义胜则拜在本因坊秀哉的门下。

  离开大阪之前,宇太郎与久保松师傅挥泪话别,语重心长。一想到东京强手如林,棋坛胜负无情,师傅难免替弟子担心。于是,临行前,师傅悄悄地告诉了宇太郎一条锦囊妙计:“…,这是我苦心钻研的一着新手,至今还未用过。你乍去东京,强手如林,遇到困难时可试用一下。至少可连胜两三盘的。这就算我给你的临别赠礼吧!”

  大正9年(1920年)8月26日,父亲携宇太郎来到东京的濑越宪作先生宅邪拜师学奔。

  “请问贵府的教旨属何宗派?”父亲初见面就既显得唐突又语气郑重地问道。“是西本愿寺门徒。”濑越师傅急忙答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宇太郎就托付给您了。”

  原来宇太郎的父亲是该宗教的虔诚信徒,他曾打算让宇太郎出家为僧,并从小教他念过许多经书。假如宇太郎与棋道毫无因缘,恐怕今日正在某寺院内坐掸念经呢。入门后不久,宇太郎又请师傅让3子弈了1局。结果与在大阪的“试验棋”一样,再次和棋。长隔48年之后的昭和性年(1967年)12月,师徒再次弈第3次“让3子局”,结果宇太郎胜了38目。这最后一局是为了给出版界提供素材而对弈的。从最初的和棋到胜38目,此看来,徒弟的棋力每年还长不到1目,难怪有人感叹学弈之苦时不禁吟道:
  丝丝白发月月添,
  半目棋力岁岁煎,
  投石问路步步难!

  回顾师徒间的对局,即便是昭和2年(1927年)以后,宇太郎与久保松师傅对弈的机会仍然不少,但请濑越师傅隔枰赐教却只有上述的3局,最近,有人在昭和11年(1936年)的旧报纸中找到了宇太郎与濑越师傅的另一局快棋谱,结果是桥本执黑中盘胜。

  当年,在宇太郎拜师求艺之际,濑越先生作为“花形棋士”(明星棋士),早已在各种棋战中驰骋往来,异常活跃了多年。濑越师傅与久保松师傅一样,都是4岁时受祖父熏陶而迷上了围棋的。濑越的家乡是广岛的能美岛。虽说他起初并未想到要作一名棋士,在广岛县立第一中学读书时却常常旷课,整天疯痴似地下棋。濑越的父亲是县议会议员,同时又经办着各种实业。在濑越即将中学毕业的时候,其父经办的实业内外交困,家庭生活也日趋贫穷。

  见此惨状,与其父交情甚笃的国会众议院议员望月圭介先生深表同情,便主动向濑越的祖父建议:如有望子成龙之意,便将濑越交他来扶养,并使其遂愿成为一名棋士。后来,其父虽知望月先生是一番好意,但一想到爱子将“寄人篱下”,自己又不肯忍痛割舍让儿子继续上学的念头,一时踌躇不决。左思右想之后,既然爷爷都是本因坊秀元授予的初段,且有曾经独霸广岛的光荣历史,为了爷爷手把手教出来的孙子能光宗耀祖,只好顺水推舟地同意让濑越宪作离乡求道。

  明治41年(1908年)濑越跟随望月先生来到东京。

  当时东京有个“少壮棋客血战会”,由伊泽春湖三段主管,召集二、三段的年轻棋士集体进行修业。他们根据严格的规章,让成绩优秀者及时升段,对败多胜少者督令降段。段位制度自江户时代产生以来,只有升段而元降段之说,正因为升段异常艰难,段位的权威才长期得到了维护,闻声如面,“血战会”就象它气势凶猛的名字一样,敢于打破古来的陈规陋俗,锐意通过真刀实剑的锻炼进行刻苦的修业,当时入会的喜多文子、铃木为次郎、井上孝平、小林健太郎、都谷森逸郎,木材广造等都是棋坛新锐,据说其中如小林健太郎等每临赴会启程时,就象远征的武士一样,和家人举杯换盏,壮饮而别,尽管这壮别酒是为了升段的胜负之争而饮,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但昔日的棋士们那种满怀冒死相搏的豪情前去参加升段大赛的历史镜头可略见一斑。

  濑越参加“血战会”之初便与小林健太郎三段以授先胜了1局,于是博来一片嘉许之声,对此,大叮桂月先生在其随笔集《行云流水》中曾这样描写:“晨时开始的对局已经入夜,只见小林三段搜遍枯肠仍无良策,终于推抨认负。眼前这个出身草庐的无名少年,初次登上首都的精英比武大台,就一鸣惊人地把三段棋将撂倒脚下,其叱咤风云之势可谓赫然功名与勋业皆唾手可得也!难怪向来严肃有余的望月圭介先生今天总是春风拂面,笑眉频弯,几次抚摸了这少年的脊背后,方才满意的离去。”由于来自广岛的这位小乡巴佬儿一出手就撂倒一个雄姿英发的三段,这无疑成为棋界的一大新闻。此后不久,就连那有名的方圆社濑越也赢得了一席之地。

  江户时代,在德川幕府重视发展围棋的政策下,本因坊,安井、并上、林这围棋四大师家均建立了掌门世袭制度。他们不仅享受官府俸禄,培养了众多的优秀弟子,而且为了本门中的人能争得幕府内“名人棋所”这一官职而展开激烈的棋艺竞争。到了明治时期,后三大师家分崩离析,只有本因坊家依然“世袭罔替”,香火如前。这时,日本棋界出现了一位奇才——村濑秀甫,他在中村龟三郎的劝诱下,为了振兴日趋僵化的棋坛,针对本因坊家狭隘偏畸的世袭门风,毅然创立了方圆社,由此直至大正末期,日本棋坛便分为本因坊与方圆杜两大势力,二者的竞争客观上促进了围棋的迅速发展。

  由于第一任社长材濑秀甫的良好人缘,再加上小林铁次郎这位智囊经营有方,方圆社盛况空前。若逢该社棋会之日,人潮如涌,前厅不得不增添名为“下足番”的服务员,以便看管整理来客脱下的鞋子。相反,本因坊家却门庭冷落,令人焦虑。这样,两大围棋社团之间更加鸿沟深裂、仇壑难填了。

  明治19年(1886年)秀甫过早地去世了,但嗣后方圆社与本因坊家的明争暗斗仍然继续蔓延。明治41年(1908年),天下无敌、高居八段的秀哉成为本因坊家第21代掌门。就在本因坊秀哉继位的第2年,濑越来到东京学弈。不过他反复思量之后,并没有一头拜匐在“天下第一人”——本因坊权威的脚下。在望月先生“怎么样?进方圆社,将本因坊秀哉作为你将来赶超的目标……”的诱导下,濑越毅然选择了方圆社。从此,他高擎反坊门阵营的大旗,虎视着“天下第一人”这个庞大目标而奋起直追。

  明治42年(1909年),在濑越回广岛参加征兵体检之前,望月先生为让他能“衣锦还乡”,曾向方圆社第3任社长敢崎健造先生请求授予濑越三段的证书。由于三段在那个时代非同小可, 敢崎先生难以轻易赠授。后来决定让濑越与铃木为次郎三段博弈6番胜负,倘若能胜4局便正式授予三段。当时还暂视濑越为二段资格,与铃木三段的交手棋份定为“先相先”,即下手的濑越每弈三盘有两局执黑一局执白。

  “喂,濑越!你小子要是在6番胜负中输了,就别再指望当棋士,老老实实给我回乡种地去!”望月先生声色俱厉他说道。“啊——那我输了就情愿回去务农!”濑越异常干脆地应允下来。

  铃木为次郎三段当时已是方圆社的一员爱将,他剽悍骁勇,锐不可当,出场必胜,被人们誉为“常胜将军”。初出茅庐的濑越遇到这样一只拦路猛虎,委实是凶多吉少,难怪赛前他早就想好了退路。6番胜负结局如何,漱越的自传是这样记述的——最初的3盘,我执黑是1胜1负,执白胜1局。后3盘中头2局又是执黑1胜1负。至此,我3胜2败。但是,最后一盘却轮到铃木君执黑!当年铃木君只要拾起黑棋,即便是五段以上的高段者也赢他不得,此事在棋界早已成为无人不晓的常识了。这关键的1局我若失掉,便是3比3战平。如此一来,功败垂成,我不仅无缘接受三段的荣誉,到头来还不得不斩断棋士之愿而重作乡农。尽管望月先生心肠慈善,不会真的送我回乡种地,但年轻憨直的我对先生的话不得不奉为“军中无戏言”,也不得不将这次对弈视作决定一生命运的紧要关头。也许正因为我抱定这种意念来下棋,所以幸运
地获得了2目胜。

  “这个白布局很有意思!”敢崎社长高兴地对我点头赞许。这样,我带着凭实力赢得的正式三段证书衣锦还乡,好不荣耀。对铃木君来讲,此次对弈并
非事关重大的“争棋”,(指具有古代惨烈决斗气味的擂争棋——译者)他被敢崎社长选用也许只是充当了一下考官而已。但我却截然不同,6局的苦战,每投1子都关系到我能否立身于世!尤其是最后1盘棋,那千钧一发,十万火急的紧迫感,至今还索绕在我的胸中。

  大正3年(1914年),本因坊秀哉荣登“名人位”宝座,曾使濑越拼命追赶的这个庞大目标顿时严如棋界的圣王一样,其地位与权势更加高不可攀,威不可犯。然而,越是这样,濑越越是发誓“舍得一身剐,敢把天皇拉下马”。从明治42年(1909年)到大正15年(1926年),纵观秀哉名人与濑越的棋争,总共11局中授3子的棋仅2局,濑越全胜;授2子有4局,也是濑越全胜;嗣后交手棋份升为“先二”(注:下手授先与授2子各1局——译者)的对局共4局,濑越仍然全胜;交手棋份升为“定先”(注:下手始终执黑——译者)的对局弈了1局,濑越又是大胜,这样,长达17年间,濑越对秀哉名人的对局赢得了全胜的记录。至那时为止,若按照日本棋坛昔日交手棋份规定,濑越升为“定先”之后,再连胜3局,就该享有对名人以“先相先”(注:下手3局中之局执黑。1局执白)对弈的资格了。按此速度乘胜穷追不舍,濑越赢
得“分先”之权向名人发起最后冲击的日子将指日可待。可惜好事多磨。大正15年(1926年)初建不久的日本棋院突然公布了新的“交手制度”。为此,濑越享受“定先”资格后刚刚弈了1局,眨眼之间就被贬到“先二”的台阶之下。

  交手棋份的骤变,使每个棋士都为之震动,反响异常强烈。显然有人为此大占便宜,有些人则越发景况不佳。象濑越这样,一下子由始终执黑的“定先”降回到3盘中2局执黑1局授2子的“先二先”的地步,简直象是降了一段!这个导火索终于引起了一场大火——雁金准一、铃木为次郎、高部道平,加藤信,小野田千代太郎等豪强棋士揭竿而起,他们集体退出日本棋院,宣布成立了棋正社,并导致了“院社对抗战”的爆发。

  风云变幻之秋,濑越仍然籍留日本棋院。在“先二先”这个哭笑不得的新待遇下,精神与竞技均陷紊乱,轮到与名人下授2子棋的时候,却意外地战为和棋。人们常说:“让2子棋如同没让一样。”但濑越先生授2子的这盘和棋,毕竟使那11局全胜的光辉昏暗减色。嗣后又轮到他两盘执黑之局,结果1胜1败,踏步不前。迄那时止,总共14局是12胜1败1和棋。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濑越因1局败北而倍感冤枉,但他敢向本因坊名人挑战的豪强棋土之精魂,以及他为达目的独辟溪径、选择方圆社的决断,皆赢得人们的赞许与尊崇。后来,濑越先生被称“花形棋士”即名星棋士的大名如雷灌耳,他不但屡献名局、技冠群雄,而且终于迎来了和本因坊秀哉名人齐眉仗剑、做然对峙的那1天!就在桥本宇太郎拜入久保松师傅门下的那1年(1917年),濑越先生以伏虎降龙的英雄气概,仅以”89手就将秀哉名人扼死于中盘。

  “就连名人他都只用89手就赢了,这可真是能人之上有能人呀!”为此,桥本宇太郎幼稚的心灵深处象大地震似地猛烈颤抖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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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宇太郎



  东京棋土如林,林中百鸟争鸣,鸣得最骇人的还数那险峰密林中的苍鹰与兀鹫。乍人奔林的桥本宇太郎却渺小得象只小雏燕。要不是怀揣久保松师傅临别馈赠的“锦囊”,恐怕连在林边试飞探路的勇气也没有。

  “喂!你小于从哪儿来的?”曾作过某总理大臣秘书。后来成为东京市议员的浅川先生问道。

  “是从大阪来的。”宇太郎慌忙答道。

  “大阪的哪所小学?”浅川追问。

  “是济美小学校。”桥本又答得及时。

  “哦?济美小学校!当年我陪总理大臣讲演时去过那儿啊,咱们可真是奇遇呀。”说着说着,浅川议员与小桥本越来越近乎了。有1大,宇太郎在浅川议员的家里遇到厂林有太郎二段,趁机授2子请教了1局。这是他迸京后首次与职业棋上对弈,心不禁砰砰直跳。

  忽然,桥本想起了恩师“锦囊”内的那着新手,于是立即施放出来。顿时,林有太郎二段惊诧不已——这少年从哪里学来了未曾见过的妙着?!

  后来,铃木为次郎对这一新手非常喜欢,试用几次后果然大有成绩,一时间便流行开来,还被大家称为“铃木新手”。可惜无人知晓最先下出这一手的该是桥本。更想不到是久保松师傅在送桥本进京之前秘传于他。然而,不但“桥本新手”的荣誉难以施舍给还未人段的桥本宇太郎,“久保松发明”的“专利权”也落得无人过问。久保松师傅不愧是“夜夜悬梁刺股,日日推陈出新”的钻研狂。嗣后,他一边继续屡创新艺,一边毫不服气地争辩道:“那是我想出来的一手!”人们至今清楚地记着久保松先生嗣后又多次下出了著名的“天元之棋”。

  在一次研究会上,有人提议让桥本宇太郎与向井一男对奕、局。“授2子下吧!”向井略微提高了嗓问说道。这时,桥本诧异起来,心想:我在神户时曾与你执黑下过1局,结果出入意料地下成和棋。那时我就觉得东京的初段不过如此而已,如今我来到东京,初段唾手可得。可是,你那交手棋份一下子以授先变为授2子,实在是难以接受。

  据宇太郎后来分析,“授2子下吧”确实话出有因。其一,向井一郎比桥本年长7岁,堂堂初段焉能被无名小卒降伏?其二,当时东京的有段者与修业之中的少年对局,例来是让2子的,否则向井先生将有失体面。

  桥本进京后不久,濑越师傅将他介绍给众议院议员、“政友会”干事长望月圭介先生。刚一见面,望月先生就让桥本速去箱根“政友会”驻地,并嘱咐他把一封信面呈众议院议长奥繁三郎先生。

  来到箱根的宫下,只见“政友会”的众议员们正秘密聚会。但奥繁三郎议长拆开信一读,顿时兴高采烈地将棋盘搬了出来,并摆出了一副非赢不可的架势。原来,望月先生信中告诉奥议长:“今派桥本君前去与汝等麓战。倘若这孩子有1局败北,我就不再让他回东京,让他滚回关西老家去!”

  即使输1局也要受惩遣返大贩,这条“军令状”委实有些恐怖。然而,不管众议院议长奥先生好胜心强也好,手腕一般也好,宇太郎均无暇顾及虚礼,放手狠杀起来。桥本越赢越盛,奥议长也越发恼温,只见他咕咚咕咚地狂饮威士忌,半夜之间墙角就出现了一串空瓶子。由于奥议长来箱根是秘密聚会,侍从一概未带,室内又茶点俱元,自桥本在东京进过早饭之后,粒米未进,腹空如鼓。奔至深夜2点多,桥本腹痛难当。谁想到盘对面的议长大人却视饥苦如儿戏,完全是不胜一盘决不收兵用膳的嘴脸!眼看宇太郎支撑不住的时候,“你们这棋声吵得我睡不着觉,我来替这孩子下吧!”原来是隔壁的神原先生进来解围。他深知奥议长的淇瘾与好胜秉性,觉着桥本这少年有些可怜,于是象救兵似地从大而降……

  第2天早晨,桥本急忙赶回东京,向望月先生报告了此行始未,先生大喜,不顾身体不适,急忙携桥本再次奔向箱根。抵达“政友会”驻地后,望月先生面向众议员们即席演说:“诸位,这个少年刚刚拜在濑越师傅门下学弈不久,年仅14岁。昨天,奥繁三郎仪长与这个少年麓战通宵,但议长输了10几盘,1局也没开壶!事先,我曾吓唬过这孩子说,只要输了一盘,你就给我滚回关西老家去!没想到这孩子真的没失1局,终于凯旋东京交了差。诸位,请为我们的小棋友热烈鼓掌!”

  顿时,掌声雷动,弄得桥本无地自容。回到濑越师傅家,“辛苦啦!”师傅闻悉后大笑不止。

  大正9年(1920年),在桥本宇太郎进京前3个月时,蒲原繁治、小杉丁、田冈秀子、向井一郎、獭尾浩、村田一六位棋士创立了“六华会”。这个旨在为促进青少年棋土共同研究棋艺、增进亲睦的新事物打破了旧有的门阀观念与山头主义,显示出无比强大的生命力。它不仅有本因坊门徒,还有方圆社棋士,而且其中大多是未与师傅相商、冒撵出山门之险而毅然入会的。

  后来,六华会的纯朴精神与热心研究态度终于得到公认,申请入会的霎时大增。井上一郎、源原正美、村岛义胜,高桥重三、曲笃次郎、木谷实、小野寺新、增渊辰子、前田陈尔、坂口常次郎、川田清子等少壮棋土纷纷加盟。更为壮观的是,著名棋土岩本熏、福田正义、林有太郎等也人会助威,并有小岸壮二作会友,濑越宪作、铃木为次郎、井上孝平三位大家珠联壁合地来作顾问。

  总之,使六华会越发活跃兴旺的“团结精进”精神渐渐成为实现棋界大同的原动力,并为创立日本棋院提供了有益的尝试经验。十分幸运,宇太郎也参加了六华会,在前辈与棋友的帮助下取长补短,大受稗益。

  当年,《万朝报》与《时事新报》最为重视围棋。桥本宇太郎曾以唯一的无段者身份参加了《时事新报》举办的“青少年败退战”,并且在本因坊秀哉宅邸迎战中山季磨二段时,执黑中盘大胜。对局结束后,向来少言寡语的秀哉名人忽然画龙点睛地评了一句:“白棋的这一手应该在这儿粘上!”桥本听后仰慕之心油然而生,名人果真是妙手仙言!另外,比起在名人面前大胜1局更为得意的是,桥本不仅在名人宅邸美餐了一顿,而且还受宠若惊地得到回程车费1元50钱。这是宇太郎一生中第1次领到的对局报酬。

  人们至今记得,本因坊秀哉门下的小岸壮二在《时事新报》社举办的擂台赛中,曾创造了连斩32将的破天荒纪录。后来他又在《万朝报》社举办的棋赛中连克四城后遇到了濑越。这场龙虎之争经过9个回合,历时20天之多,终于弈成和棋。但当年即便如此沥血廖战,濑越师傅得到的对局报酬也不过是12元50钱而已。正因为如此,宇太郎这个无段小徒从秀哉名人那里承领的1元50钱,显然不能等视于可有可元的盘缠小费!

  大正11年(1922年)3月10日,方圆社广獭社长将15岁的桥本宇太郎唤到面前,郑重地通知:“祝贺你!从今天起你就是初段啦。”此时,桥本激动得直怀疑听觉是否正常。是啊,如果从拜入大贩的久保松胜喜代四段门下时算起,已经熬了5个春秋;如果从只身进东京成为濑越宪作五段的关门弟子时算起,才仅仅事隔了1年半。不管怎样,桥本这只弈林雏燕终于插上了凌空翱翔的羽翼,他梦寐以求的第1个目标终于实现了!

  对于棋士来讲,一生中最大的喜悦莫过于入段之初。现在的院生们无不是在定期的升段大赛中取得规定分数后“法定”地升为初段。但过去则迎然不同,入段条件从无明文规定,学弈者亦难以预知颁发证书的权威河时对一"降旨晋阶”。

  往日作塾生时,一、不许膝下垫蒲团,二、要自带茶水和饭盒,升为初段后,蒲团、茶水、饭菜均张口即来。待遇的突变只在瞬间,难怪塾生们对入段朝朝思慕,夜夜垂涎。

  按照棋界的旧规矩,弟子入段后,师傅为表贺意,必须与徒弟郑重其事地弈1局“贺棋”。然而,当时濑越师傅实在是忙乱尤暇。

  这一方面是因前1年发生了濑越家被查封的事件。另一方面,针对棋界的陈腐状况,濑越宪作正高举锐意改革的旗帜,和雁金准一、高部道平、铃木为次郎一起脱离了方圆社而创立了“稗圣会”。其实,尽管濑越师傅把桥本收为关门弟子,但他从来没有面对面地教过他,甚至连他平日的所作所为也几乎丝毫不加干涉。他好象确:“这个孩子即使放任自流,也会大有长进的。”后来,濑越师傅口首往事时说:“桥本君经常去方圆社学弈,从那时起,我发现他有超群的记忆力,每次回来,都把和同伴下的棋复盘推敲。自己的棋研究完后,还常对我讲起其他伙伴的对局,并能从头到尾地复盘让我看。其记忆力与从容裁理诸事的才华经常令人吃惊。

  濑越师傅有时对桥本下的棋也略加指点,但基本上是采取放任的态度。也许正因为如此,才免去了那种入段后仍要重新进行教习的烦琐格式。

  虽然师傅无暇与桥本对局,但有位高手却意外地提出要与他下“贺棋”,此人就是野泽竹朝五段。

  野泽竹朝是本因坊秀荣名人的门徒。他三、四段时,曾在某报社举办的“败退棋战”中取得过优异成绩,被称为常胜将军。大正7年(1918年),他自力创办了杂志《围棋评论》。这本刊物中有一个叫“评之评”的专栏。当时,只有本因坊秀哉名人、方圆社的中川龟三郎社长和广濑平治郎副社长3人担当着各种“新闻棋战”(即报社创办的棋赛)的评论。野泽在“评之评”一栏中,对他们3人的讲评针锋相对地给予批判。毫无疑问,这是对“棋界第1人”秀哉为首的统治者及其追随者的公开论战。当时,在封建色彩极其浓厚的棋界,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的逆反行为,他不仅在棋的评论上宣扬叛逆之说,而且还不时地在其他栏目上以人物评论的方式给以最辛辣的讽刺。这样,不仅惹怒了本因坊门及方圆社,还遭到了群蜂围蜇般的责难。最后,野泽被赶出了本因坊的家门。

  对此,野泽反唇相讥:“我是本因坊秀荣的弟子,非属你秀哉门下。非师之秀哉,无故将我这非徒之人赶出山门,于理不通!”

  嗣后,“本因坊秀哉,惧我如虎也”便成了他的口头禅。

  《围棋评论》虽然遭到坊门及方圆社的诋毁,可仍然成为相当权威的杂志,难怪野泽常引以为豪。他从执笔到编辑,甚至连捆扎、发送,都是靠自己竭尽全力完成的。野泽生来脾气古怪,有蜚短流长之嫌,在棋界向来没有什么朋友。再加上这次被逐出本因坊门,处境更加孤立了。然而,唯有濑越师傅与他亲近。

  野泽在出版《围棋评论》的同时,也在家中给业余爱好者教授棋艺。由于未收门徒,遇有身体不佳或事务繁忙而无法脱身时,常为找不到教习代理人而发愁。这时,野泽总是到濑越那里去借用桥本。因此,有此缘份,桥本常去野泽处代他教棋。有一次,桥本代教弈授5子棋时,野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突然吼道。“桥本!”

  如此生硬地被直呼姓名,确属头一次。就连濑越师傅也叫他“桥本同学”或“桥本君”。吼声未落,野泽就一屁股坐在棋盘旁。“喂,授5子棋这样教法能赢吗?授5子棋也是胜负,即然是胜负之争,你就得给我下出真正的争胜负的棋来!”说着,指出2、3手不当之处。

  “不这样,围棋就丧失了活力。决不许下没有活力的棋!”

  不仅被直呼姓名,还当着业余棋手的面遭斥责,桥本憋了一肚子火。但是,“要下充满活力的棋”这句话却深深植根在桥本少年的心田。

  按当时的习惯,五段与初段对弈一般授2子,桥本也觉得请野泽对弈理所当然要授2子,于是抓紧研究授2子的棋。眼看到了“贺棋”的前1大,濑越师傅提醒他:“下棋之前,最好还是先请教一下让几子。”

  桥本顿时感到纳闷儿,师傅好象话中有话。到了那大一问,野泽的回答果真是出人意料:“让3子!”还是濑越师傅最了解野泽,事实证明了濑越的预感。

  “让3子,这纯粹是对业余棋手下的教习棋。可我已是职业初段!”桥本始终无法克制这种情绪。也许由于前夜有点儿想通了,

  所以,桥本并没有被这意处之变而涣散了信心,他终于胜这1局。

  “今天败了,可我怎么也想不通。下星期再来一盘!”野泽不愿善罢甘休。这样,桥本一共和他连续对弈3局,均大获全胜。

  “一般是净胜4局才变1次交手棋份,你特殊,下次开始让2子吧!”“贺棋”连弈3局,一般人是绝想不到的。对其他棋士,野泽历来睬都不睬,也许正是那清高孤做的性格才使得他做事那么不同寻常。

  野泽从这3局棋中取出2局,在《围棋评论》上载谱并文。

  评第1局时,野泽写道:“桥本今年虚岁16,其天禀才智与棋风相映相辉,在现今少年棋手中已大放异彩,真可谓,未来棋界之霸主非他莫属也!桥本同学,努力奋斗吧!”

  关于第2局,野泽写道:“前载的对局谱中,已见其飞瀑般的棋风和擅长于局部的折冲御侮。本局之中,又可观察到大规模作战方面其运筹得当及用兵神速的特点”。

  这是桥本得到的最早的正式评价。尽管野泽描述桥本的只是大笔粗墨似地挥洒,但毕竟描述了他的棋风及其非凡的天分和无量的前途。野泽向来以“毒舌家”著称,他任何时候都直言不讳,更很少褒奖别人。这样一种性格的人究竟为何对桥本如此不惜赞美,难道他想借溢美之词来激励年仅15岁的少年,还是对大资聪颖的桥本必将成为棋界未来的霸主一事未卜先知?

  桥本于大正13年(1924年)升人二段,14年升入三段,15年升入四段,“一个棋界罕见的怪才,令天下棋士惊心骇目”。(引自读卖新闻社刊《昭和大争棋》尽管这种说法多少应打些折扣,但其异常迅猛的升段事实的确无可非议。

  这期间桥本取得了优异的成绩,首先在同当时的高段者对局中,取得了20战19胜的成绩。

  在新闻棋赛方面,从大正11年(1922年)到12年期间,在地方报业联盟主办的“本因坊方圆社两派败退棋战”中连斩七将,继而在“青年围棋争霸战”中连闯五关,大正13年(1924年)又在东京日日新闻主办的方圆社“特选败退棋战”中连克八城。

  大正13年(1924年)日本棋院创立,“定式手合”(升段大赛前身)也随之开始。桥本在比赛中取得了优秀成绩。另外,在《棋道》杂志大正15年(1926年)3月号到昭和2年(1927年)12月号截止的“高段位者对青年胜继战”中,桥本又连挑12将落马。

  那时,桥本,狄原正美、村岛义胜被称为“日本棋院三杰”。

  “天才宇太郎”的美称从那时鸣响开来。据说,最初使用这个称呼的是日本棋院编辑部的和田实。不知是深刻洞察到了桥本的才能才如此称呼呢,还是出于新闻记者固有的漠然态度,把“天才的桥本宇太郎”干脆简称为“天才宇太郎”。虽然这与先前野泽对桥本的评价相比,份量完全不同,可以说后者是一种不负责任。苟简轻率的称呼。然而谁人曾想,一语即出,驷马难追,“天才宇太郎”的美名竟然在此后的半个多世纪里,赫然回荡,至今不衰。

  少年时代的桥本瘦弱得皮包骨头,镜前窥影委实令人掩目。当年大阪今桥3丁目有一所妇科医院,院长绪方正清先生非常喜欢桥本,经常在放学时派自家用的人力车去接他。有1次,绪方医生提出要收桥本为养子。问其理由,答曰:如此弱质少年似这样弃置不管的话,很可能夭折。若不加以充分的调养和资助,人们将为失去1位天才而深感可惜。所以我要把他留在身边,一边关心他的健康,一边让他努力学棋。后来,只因桥本是长子,收作养子的美意便付诸东流了。

  桥本为了拜濑越为师而去东京之时,绪方医生为了勉励他曾说:“身体的事不必担心,我虽然不能担保你五十岁以后的事,但完全可以保证你能活到五十岁。”

  对此,久保松师傅也放心不下。他拜托濑越师傅:“桥本这孩子身体虚弱,又有点神经质,这点请您多加留神。”嗣后,濑越特请杏云堂医院院长佐佐木兴隆博士为桥本进行了1次检查。佐佐木博士根据他的健康状况打了保票:“这少年具有罕见的天才体质!”但即使那以后,濑越师傅仍然十分注意桥本的身体变化。多年之后,桥本的身体变得更加纤弱。但人们哪里知道也无法想像,据医界专家说,桥本宇太郎竟然是“平均50万人之中才有一个”的健康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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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与马拉松



  昭和2年(1927年),日本棋院开始举办“大手合”——升段大赛。在当年所有棋士的眼中,这是升段的唯一机会,因而也是大显身手的最高竞技舞台。现在,尽管升段大赛目的仍是旨在晋升,但在段位待遇上已起了显著的变化,往日“段位决定一切”的绝对权威已是时过境迁、老调重弹了。战前,所有棋士皆视升段为“最高目标”,在极为严格的升段规定下,为了升段,棋手们都经过无数次筋骨欲碎般的磨难。久保松胜喜代曾著有《苦斗十三年》一书,描绘了他从六段升为七段费时13载的
艰苦历程。当然,岁月蹉跎受熬煎的绝不只是久保松1人,此类事例不胜枚举。桥本宇太郎就是一例,他从四段升为五段大约耗费了7年的宝贵时光。

  由此可见,段位的崇高权威是高超技艺久经磨砺的产物。相比之下,报社举办的“新闻棋战”只不过是“围棋表演赛”而已,用昔日德川幕府时代的语言来说就是逢场作戏的“应酬棋”,如用相扑来作比喻,那么升段大赛就是力士们参加正式定级的“本场所”比赛,而“新闻棋战”则相当于地方巡口表演。

  如今棋界早已发生巨变,最高段的九段在日本棋院与关西棋院共有60名之多,而八段和七段相比之下却少得可怜,形成了一座倒置的金字塔,如此宽行易取的段位制度使其本身丧失了权威性,甚至有位八段棋士嘲讽道:“那样的九段叫人害臊,我可不想当哟。”于是不再去参加升段大赛而甘愿停留于八段。从昭和36年(1961年)开始,这种“段位通货膨胀”急速地发展起来。

  如今,各大报社举办的“名衔战”已发展成为最高竞技舞台,升段大赛的主要地位破取而代之,名衔战种类繁多,首推棋圣战,其次是名人战、本因坊战、十段战、天元战等,这些棋战有巨额奖金和丰厚的出场报酬,因此成为当今棋士们争相追逐的目标。并且,这些“新闻棋战”,不论段位高低一概以分先对弈,于是越发增强了人们对段位权威的藐视。

  战前的升段大赛对于棋士来说是真刀真枪,血肉横飞的角斗场,桥本宇太郎由初段升到四段一直一帆风顺,可自从升段大赛开始以后,其升段的步调明显减慢了。当年,在春秋两季的升段大赛中,每季取得“优秀一等”至“三等”的棋士部分别受到表彰,桥本宇太郎也挤进了受奖的前列。不过,总的来看,他并不象大家所期望的那样出类拔萃,7年来一直在四段上踏步不前。若问其原因,昭和3年、1928年,春季升段大赛周报的第六期登了下面这样一段报道:“铃木女将军(秀子三段)中盘战
胜桥本四段可谓竭尽中帼之勇了。对此,人们赞叹不绝。输棋往往使人变得脆弱,所以此时的桥本不应为了响亮的天才之名而背上沉重的包袱,应该振作起来,继续努力。”

  同年秋季升段大赛周报报道如下:“桥本四段在第2年度的大赛中曾取得了第3等的成绩,预计在第3年度会更、”活跃。谁知他在春季大赛中退居第14名,秋季大赛更是糟糕,落到第16名,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厌倦此道了。不过应该看到,正是这种时好时坏的成绩才表现出了他的才气。因为围棋本身就是“厌倦之中生乐,怅惘之时创新”的艺术。然而,天才不伴以努力是很难成功的。玉不琢,不成器。此金石之言对桥本亦适用也!”

  此外还有一些刊物纷纷提出:桥本对胜负过于淡泊,缺乏坚韧与执著的精神,这对于一个脐身胜负世界的人来说绝非优点。这也许是他在四段原地踏步的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健康状况。桥本回忆当时的情形时曾说:“那时的棋多是些旗鼓相当的对局,今日一想,当年若再努一把力就好了。不过,那样一来,我也可能活不长了!”

  昭和6年(1931年)秋季的升段大赛桥本没有参加,其原因在升段大赛周报上曾经这样报道:“我们的桥本四段终于不能参加本季度的升段大赛了。他上季度的成绩是优胜2等,本季度怎么也能胜4、5局而达到升段分数。可惜他遇上生病而身不由己,真是令人深感遗憾。据闻,今年夏天他在老家大阪曾晕倒过两三次,神精衰弱到了严重的程度。现在,我们盼望他安心疗养,早日重整旗鼓。”

  少年时代的衰弱体质到后来青年时代也没有多大好转。人们终于明白,桥本宇太郎长久徘徊不前就是因身体虚弱及神精质使情绪忽好忽坏,因而对局中缺乏韧性,加之他倚仗才华而眼灵手快,从不费时长考。计算不求精确,难免出现漏着。另外,桥本容易被情绪左右,一旦走出恶手,就烦躁起来,常常自暴自弃。

  到了昭和7年(1932年),桥本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判若两人,在春季大赛中7胜1败,秋季大赛中5胜2败1平,终于达到了升段的标准分数。

  关于那时的桥本,宫下秀洋回忆说:“昭和初期,我和桥本先生都住在虎门公寓。那时我们经常一起散步,还同去拜访各位棋道大师。现在的桥本先生和那时相比并元多大变化,他依旧浑身充满活力,动如阵阵春风。

  桥本先生嗜好咖啡,从不厌足。他把巴西、摩卡,瓜哇等产地不同的咖啡调合起来煮,笑称“天下一品,风味独特”。品尝之后,其味之美果然胜过街头咖啡好几倍,由于和这样一位“咖啡师”往在一起,我无形之中就“剽窃”了他的秘方。他就是这样一位于什么都想研究透彻的人。顺便提一下,那座公寓禁止女人出入,房间有4张榻榻咪那么大,在当年是平民住房中较好的,那时我是初段,而桥本先生已高居五段了。

  桥本先生还是一个感情真挚的人。那时,他热恋着京都吉田操子六段的关门弟子铃子——现夫人。每次去京都时,他都那么欢天喜地的,回来时那情意缠绵的样子,以及从信箱中取出情书立即揣入怀中,然后急匆匆跑回自己房间的动作,无不充分表现出桥本先生富于人情味的滑稽形象。”(原载昭和30年(1955年)Z月28日)日本经济新闻《我之人物评》

  昭和8年(1933年),桥本宇太郎正式升为五段,昭和9年门1931年),他新婚大喜,与铃子结为“鸳鸯棋士”,那时桥本27岁,身体还和以前一样弱不禁风。后来渐渐好转,2,3年过后,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变,体重竟达到了67公斤,简直判若两人。

  对婚后6年的桥本,吴清源曾有一段精彩的回忆——“桥本氏的棋是天才型的,而且很有预见性,判断力强,有些对局,就连旁观者都觉得只要再顽强一些就尚可一争,而他却决不指望侥幸,只要一发现处于劣势,就干脆中盘起立告辞,目前往往有这样的棋士,即使盘面上已明显差了15至20目,但弈者本人仍想顽强挣扎到限用的最后一分钟,以期等待对方因疲劳而万一出现漏着。,在这种情形已极为普遍的社会里,相比之下,桥本六段超然物外,因此他的棋风显得格外珍贵。此说并非替输棋
者开脱,事实证明,桥本氏除了具有惊人的记忆力外平素就练就了精查细算的功夫,对直至终局的复杂变化能一目了然。揣度如神,加上他天性干脆利落,心灵手快,所以他才如此果断地早早推抨认负。有人认为桥本过早认输是因为体力不足,其实并非如此。桥本是万人不及的健康宠儿,只要顽强地拼到底,未必不能反败为胜,但桥本不愿落俗,从不迁就自己,他那种对任何微小的失误都怯如暴疾。容不得半点暇疵的严纠恶治的精神确实是我等年轻棋士的楷模。当然,这种果断的棋风不仅表现在败局上,也表现在胜局中,表现在他那创纪录的迅速落子上。我想,桥本氏打出的一颗颗棋子也许全是‘神授的一手’吧!”(吴清源著《莫愁》)

  桥本曾说:“围棋如同马拉松,始终一路领跑的人元愧为优秀选手,但他总是担心被后面的人超过,这无论如何是个吃苦的角色。与其那样提心吊胆地跑在最前面,还不如稳稳地跑在第2或第3位,并时刻准备加速超过第1位,我想,这样前进才会感到轻松愉快。”

  桥本20岁左右曾在神宫体育场看过1次马拉松赛。当时,早稻田大学有名的绳田尚门跑在最前面,从中途开始,一个小伙干便脱颖而出,贴在绳田后面寸步不离。绳田开始紧张了,他不断地回头观望,桥本见绳田那副难受的样子,顿有所悟:对,就是这招,我也要这样来于!嗣后,桥本决心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也要象那位选手一样紧贴最快者,寸步不离。

  桥本宇太郎还说:“每局棋都全力以赴去下的话,我早就没命了。”力不可使尽,计不可用绝,桥本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桥本与“宿敌”木谷实作比,二者迥然不同。首先在时间的使用上,木谷实属长考型,他曾经在某局的第20几手棋时,仅那1手棋就长考了3小时11分钟,这也人是限时制实行以来的最长纪录了,每观木谷实的对局,总觉得他象以沉浸于长考之中为乐趣,但这种现象在桥本身上却从未有过。桥本也有一手棋长考1小时40几分钟的纪录,但这只是罕见之例,若放在本谷身上,这种程度的长考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众所周知,木谷还是擅长下“1分钟读秒棋”的“鼻祖”。所谓“1分钟读秒棋”只是在规定的限用时间全部用完的情况下才被迫使用,桥本将限用时间全部用完的情况几乎没有,象电视快棋那样限用1小时的时局另当别沦,在限用时间为5小时,6小时间或10小时的对局中,他一般都要剩下相当多的时间,有时甚至省下一半以上,桥本落子如飞早就众口皆碑,有人说,落子快的人是因为测算迅速,长考皆因测算不快造成。其实未必如此,长考型正是因为测算机敏才能够在读秒时从容不迫,长考派的阵营中,不仅本谷实1入,其他入也都擅弈读秒棋,这无疑是他们测算机敏的佐证之一,显而易见,桥本有的他们也有,他们有的桥本却缺乏。他缺乏的正是坚韧与执著。

  “桥本君性喜恬淡,棋风亦很清雅。这确实是优点。淡泊与坚韧似乎很矛盾,其实不然。作为一名棋土,对胜负的执著追求与坚韧不拔的精神是非常必要的。”(引自昭和8年春季升段大赛周报)这是当时对桥本具有代表性的评价。昭和8年(1933年)秋季升段大赛中,笔者曾目睹了桥本对久保松先生执黑中盘认负的1局棋。当时那盘棋才下了不到200手,桥本的时间大约还有5小时,尽管如此,“大概差3目左右。”话音未落,桥本就推抨认负了。

  从棋的内容来讲,以此局为例也许不太合适,但多少说明了桥本对胜负持有的淡泊态度。

  木谷和桥本截然不同,这里举出1局具有代表性的棋,即昭和6年(1931年)春季升段大赛中,桥本四段对木谷五段执黑中盘胜的1局。“弈至第2天,在大得出奇的黑模样中,白的几粒散子开始大肆活动,晚饭后,黑97一手落在众皆未料的一处。观战的人们顿时诧异起来,对其用意甚是不解。局面发展到不得不为之捏汗的地步了。不久,白在黑模样中造成了连环劫,本谷此时只剩下1分钟,开始读秒了。桥本虽然还有一些时间,但也不过30分钟左右。木谷稍微一思考,就响起记录员“40秒、50秒、55秒”的读秒声。读到55秒时,刚好白提取了连环劫中的一个,黑随后提取另外一劫来应。然后白又在别处落子,并趁机稍作思考。利用这种相互反复提劫的办法来争取思考时间,在刻不容缓的情况下使有限的1分钟变作无限的思考,这种绝妙的策略使观棋的人个个流连忘返。不,是想走也走不成!此刻,深夜12点的钟声已响过,虽说时已入春,但寒意未减。对局室内,20多人都是两眼通红,紧紧地围着棋盘而不愿离去。”(引自昭和6年春季升段大赛周报:)这盘棋下至100手左右时,黑的优势就已经确定。后来,当中腹出现连环劫时,多数棋士都认为此局已经结束了。但是木谷坚韧不拔的精神及令人叹服的执著心是有目共睹的,他利用连环劫来延长时间,将没有希望的棋硬撑着连续“颠覆”了100多手,使得其他棋士大为吃惊,无不瞠目结舌。

  当年刘谷启初段也参加了升段大赛,他目睹了这盘棋后,对木谷先生的顽强精神多次由衷地赞道:“佩服,佩服!”坚韧、执著是木谷实的特长,这恰恰与桥本的干脆利落。恬淡清雅形成了极鲜明的对照。若问哪一方胜率偏高的话,无疑是坚韧、执著的一方略占上风。

  总之,桥本的这种表现与他的性格有内在联系,但也并非与他虚弱、神经质的体质元关,因此,有人这样认为,是桥本的性格与体质决定了他的“马拉松人生观”。每当有人请桥本挥毫题字时,他常写“雨洗风磨”四个大字。风吹雨打,可以磨炼出顽强的性格,身体也可以通过锻炼由虚弱变强壮。战后,特别是关西棋院成立的时候,桥本的整个身心前所未有地焕然一新,身体变得非常健壮,几乎使人想像不出他曾是一个体质虚弱的人。在性格方面,桥本不知何时变成一个非常坚韧的人,正是那种惊人的坚韧力使他担起了创立关西棋院、率众脱离日本棋院的重任,继而实现蓬勃进取的大业。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桥本在磨炼出顽强毅力的同时,如今依然继续保持着爽朗恬淡的秉性。而且,这种性格至今也形影不离地浮现于纵横361路的纹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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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期争妍的樱花



  在马拉松比赛中常常有这样的情景——有1组选手跑在最前面,当然也有象“马拉松之王”阿贝贝那样,总是独自1人遥遥领先的。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其身后也还会有紧追不舍的一组选手。

  有人把这一伙人称为“第1领跑集团”。阿贝贝那样的选手始终居领先地位,但最终谁将获得第1却往往难以预料。有可能是在“第1领跑集团”中通过竞争而产生冠军,也可能是某位后来者超过“第1领跑集团”而一跃夺魁。真正的马拉松赛是有终点的,最后将在终点线上决出名次,桥本宇太郎所说的“马拉松”是没有终点的长跑,因此,赛程中处于领先地位的总是不断变换,“第1领跑集团”的成员也会不断更新,其中不乏半路勇猛闯入“第1领跑集团”的强者,上有中途而怯阵脱逃的弱者。

  根据当年升段大赛的成成绩可以了解前有哪些人在“领跑集团”中疾马驰过。

  升段大赛从昭和之年(1927年)仟始,一直持续到昭和19年。(原往:当时曾将四段以上划为甲组,四段以下划为乙组;同是四段的棋土却按成绩划入甲组或划入乙组)每年有春秋两季大赛,原则上每期赛8局,昭和15年(1940年)开始,春季、秋季改称为前期、后期。昭和16年(1941年)开始,改为每期6局。昭和18年(1943年)再次改为五局。到了昭和19年(1914年)又减到前期4局、后期3局,这是随着战争局势的发展而变化的。

  当年的升段大赛还规定,每期都要决出优胜1等、2等、3等并给予奖励。这个制度一直延续到I昭和17年(1912年)。

  如表1所示,一目了然。表2中的A、优胜次数,不论几等,只根据获赏次数来安排座次。表2的已积分名次是按1等3分,2等之分,3等1分这样相加而排出的。另外,因为参加升段大赛的次数相差甚远,所以分为第1群和第2群。第1群是指从升段大赛开创时就参加的棋士。第2群是指昭和17年以后才参加甲组比赛的棋士。

  名列优胜次数前5位的是第1位吴、第2位木谷、第3位桥本、第4位关山、源原和前田并列第5,但在积分名次上,关山跃居第2位,其后才是木谷、桥本,第5位是前田。第2群中最突出的是藤泽库之助、高川和坂田的亮相,而颇为引人注目的是岛村,他对第1群的棋士来说是个有威胁的人物。第2群的5人当中,藤泽(库)居群雄之首,取得了非常优异的成绩,在积分上超过了第1群中的前田。

  关于表2,有两个人耐人寻味。一位是取得了优异成绩的关山,还有一位是曾在已西搞了两年围棋普及,后来获得本因坊桂冠的岩本熏,2人优胜次数都少得可怜,令人颇感意外。

  关山的棋朴实元华,注重实地。因此,他在报纸和杂志上都不太受欢迎。然而,尽管关山名非大噪,却脚踏实地地取得了好成绩。有人做过调查,到昭和14年(1939年)为止,升段大赛中几位棋士的胜率分别是:1吴、0.885;2 关山,0.684;3 桥本、木谷、0.618。这与上述积分名次完全一致。

  升段大赛无疑是依据段位来安排对局,与当今“新闻棋战”的“皆分先”不同。越是段位高者越是总执白子,因此,多年不见岩本获赏,这个原因是必须考虑的。岩本在升段大赛刚开始时就已经高居六段了。那时,七段棋士只有濑越和铃木两位。岩本总是执白对弈,获胜的机会自然少些。不仅岩本如此,濑越、铃木、加藤、小野田、久保松等人也都难得获赏。

  若论实力,前面提到的“第1领跑集团”的棋士并不比没有挤入该行列的棋士高多少,实力必须通过分先的胜负之争来显示。岩本在后来的本因坊战中以实际行动证实了这一点,(岩本在第3、4 期本因坊战夺冠——译者)加藤信也在第1期本因坊战中显示了超群的技能。(第1期本因坊战加藤与关山战平,因预选赛成绩为第之位,故第1位的关山夺魁——译者)

  每当人们评论起战前棋坛往事,总要提及“本谷,吴清源和桥本”,这句话就好象“定式”一样他说顺了嘴。把木谷和吴清源连在一起称呼是在昭和八年(1933年)两人创造了“新布局”之后。那年秋天,木谷在某次“新闻棋战”中对前田的1局采用了三连星布局。不久,吴清源在10月里用三三、星、天元的布局与本因坊秀哉名人对弈。“新布局”的这种革新手法给棋界带来了猛烈的冲击,并且在那1期的升段大赛上,吴取得了优胜第1位,木谷取得了第2位,木谷还因此获得了晋升一段的分数。如此一来,名声历来很高的木谷、吴便越发受到棋界的青睐,三连星也随之在业余棋手中间推广开来,就连木谷所著《新布局》一书的发行量也突破了棋书出版发行的纪录。昭和10年(1925)日本棋院出版了《木谷实·吴清源全集》1一6卷。下面就是日本棋院登的广告“在举世皆知的木谷实、吴清源时代里,棋界的最大兴趣已集中在新的焦点上。时值今日,我们确信只有本全集最能反映新潮的意义。这就是把握千变万化的新布局之杠杆的2位大师——木谷实、吴清源高超精辟的论笔!”这口气简直就象是说,除了木谷、吴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棋士存在了。

  桥本当时被木谷,吴的盛名所淹没,而相形见绌,但不论在升段大赛还是在“新闻棋战”中,他的成绩始终紧随2人之后。如将昭和22年(1947年)以前划为战前,昭和23年(1948年)以后划为战后,那么战前桥本与木谷的对弈有46局,桥本的成绩是23胜、22败、1和棋,两人势均力敌,不分轩轾。
安永一在《围棋五十年》一书中这样写道——

  当年进学弈,桥本比木谷稍早1年,但从四、五段起开始被木谷超过,再加上木谷与吴清源创造的新布局极受人们欢迎,所以,木谷一跃成为时代的宠儿,他的盛名使天才宇太郎的光芒显得暗淡起来,但是,在对吴清源的战绩上,木谷败多胜少,而桥本则与之平分秋色。桥本生来死不服输,他从不认为自己在技艺上比木谷逊色,非常自负。所以木谷、桥本的对弈即使在升段大赛中也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任何1位棋土都是死不服输的,不争强好胜就不是1名称职的棋士,桥本也不例外。铃木夫人曾口忆道:“对局失败的当天,他总是在月光下走到自家后院,双手抱起一块大石头,一边往地下砸,一边责骂自己‘你这个大笨蛋!”…

  从昭和2年(1927年)春季升段大赛到昭和4年(1931年)春季升段大赛期间,桥本曾5次连续败给了木谷,后来他奋起直追,终于扭转了劣势,总算报了这一箭之仇。其中,在昭和7年(1932年)秋季升段大赛中,桥本执白与木谷战和的那1局颇受当时棋士们的好评,桥本本人也在《围棋十人集》一书中将其作为“终身回忆的一局”而精选出来。还有1局人们至今难忘,昭和18年(1943年)3月,在第2期“本因坊战挑战者决定赛”中,在即将决定谁能成为关山本因坊的挑战者的最后阶段里,桥本七段与木谷八段不期而遇。那1局至关重要,只有战胜对手才能夺得挑战权。最后,桥本执白胜了3目半,终于获得问鼎本因坊的资格,假如此局木谷胜了桥本,其结果肯定会象人们预料“桥本本因坊将诞生”的那样,“木谷本因坊”也有可能写进棋史。而且,只要一度摘取了本因坊的桂冠,象木谷这样的著名棋士就很有可能在嗣后多次降临的机会中接二连三地夺取各种棋战的桂冠。木谷曾在第4期本因坊战中向岩本本因坊挑战,第8期与第14期中又曾两次向高川本因坊挑战,结果却是3次挑战3次败北。木谷的棋士生涯到昭和39年(1964年)宣告结束,那时已经出现了王座战,最强决定战、名人战、十段战、专业十杰战等各种“名衔战”,但木谷最终没能享受过其中任何一项桂冠。面对这个事实桥本曾说:“木谷先生的运气太坏啦!”当年,“大豪本谷”的称呼非常流行,在这个对木谷不乏美饰之意的称呼背后似乎隐匿着难言之意,用桥本的话说,木谷是运气不佳的“悲剧棋士”。也许这天不作美的悲凉结局恰恰是从战前与桥本的几局关键棋败北而初露端倪。

  战后,桥本多次败给木谷。据统计,桥本4胜、14败、1打挂(无时限的暂停),当今日本第1位终身名誉棋圣藤泽秀行曾回忆道,“桥本宇太郎先生昔日曾有‘天才宇太郎’之美称,这一点我亦有同感。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桥本先生的棋很有招术。大家知道,棋的组织、配置方法繁多,桥本先生正是在这方面技艺高超。是否可以这样说,在这一方面,桥本先生真可列为当代第一!

  然而,这位宇太郎先生在木谷先生面前却难显神通。据我所知,很少见到桥本先生大胜木谷先生,这很可能因为木谷流钢铁般的阵形太坚硬了,那钢铁般的阵形一旦膨胀起来,会使对手的各种招术全部失灵。所谓膨胀起来,就是说,木谷先生的强大阵形从不给对手以可乘之隙,其实空一旦扩充起来便不可遏止,只要奠定下这样的胜利基础,对方往往不战自溃。对于这一点,不仅桥本宇太郎先生1人,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在本谷先生面前吃过大苦头,有着深刻的体会。”(藤泽秀行著《破绽百出的一生》)

  战前与木谷旗鼓相当的桥本,为何战后一败涂地?有人说是因两雄棋风有了变换而造成的,还有人说是宿敌之间的相生相克战前与战后桥本与木谷的对弈,共计65局,桥本27胜,36败,1和棋,1打挂。

  桥本与吴清源这两位师兄弟战前共弈了29局,桥本13胜(其中执白1局),14败(其中执白9局)、2和棋(黑白各1局)。执黑比执白之所以多7局,是由于在较长时间内吴的段位高于桥本。此外,昭和3年(1928年),桥本奉濑越之命前往北京和吴清源下过之局“试验棋”,都是桥本执白败北,此之局不计算在内。安永一曾说过:“在与吴清源的对局战绩方面,木谷是败多胜少,而桥本则与吴势均力敌。”

  对自己下的棋,桥本很少发表评论,但那个时期与吴清源下的两局棋却使他不惜笔墨著文论述。其一是昭和8年(1933年)8月在读卖新闻社举办的“日本围棋选手权赛”的决胜战中桥本执黑输了2目的那局。那次棋战是从七段到四段的16人参战的淘汰赛,并计划由优胜者与本因坊秀哉名人一争胜负。当时,吴连拔荻原五段,林六段、木谷五段三城,桥本则连过长谷川四段、前田五段、关山四段三关,于是同门兄弟在决胜局中不期而遇。桥本连胜的3局全是执白,由于当年的棋都不贴目,可想而知,执白获胜是多么不易。

  桥本回顾说:“当年与吴先生的决胜局,猜到白子还是猜到黑子,仿佛这本身就是决定此局胜负的关键。如有贴目的话,不论执白还是执黑都没有多大差别。然而,由于没有贴目,执白的一方大为不利。总之,猜棋的结果往往左右着胜负的结果。我很幸运,猜到了黑棋。‘太好啦!’当时差一点这样狂喊着蹦起来,心情确实兴奋了许久。我想,如果双方是势均力敌的棋士,我获胜的可能占八成。何况我刚刚升为向往已久的五段,并且前3局又是执白全胜,可谓锐气正盛。这最后的1局猜到了黑棋,岂不是天赐我也!产生这些念头当然是很自然的,没想到事与愿违,胜负竟是那么残酷无情!现在我悟出了一理;正是我的那种情绪使我失去了这无比重要的1局。

  说实在的,我那1局下的并不坏,只是快到终局时开始松懈。当时有这样一个念头作怪:反正是执黑,下到这种程度就行了,照这样控制下去就足够了。想当年,在执黑无贴目的对局之前,如果真的想赢下来的话,只要抱着这种念头去下大多会顺顺当当的。但是,象我那样一味地松懈下去,且一缓再缓,执黑也无法摆脱失败的厄运。

  本来是对我有利的局面,但后来差距渐渐缩小,临近终局时,预料中的和棋又变成了一目败的形势。最后,差距拉得更大,终于输了2目。

  50年的棋手生涯中,我在关键对局上失败的次数并不少,但没有比这1局更能使我感到遗憾的了。不论对手是吴先生还是其他人,怀着那样一种情绪去下棋是无法取胜的。认真地讲,这局棋是输在我自己身上。当决定我执黑时,胜负就已经决定了。我认为,每局的胜负都是在对弈之前就决定了的。如果说所有的棋都一概如此也许有些言过,但下棋之前就已知道胜负结果的例子确实不少。此局就是一个典型。”

  吴清源战胜桥本之后,获得了与本因坊秀哉名人对弈的资格。

  他面对棋坛霸主,第1手投在右上角三·三,第2手落在左下角星位,第5手则以大无畏的气慨打在天元。这种空前绝后的新布局的出现犹如点燃了向旧棋坛挑战的烽火。霎时间,全日本的棋迷们都沸腾起来了!据桥本回忆:“当我输给吴先生时,读卖新闻社的正力松太郎社长紧握我的手,说了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谢语:谢谢,你输得太好啦!本来我心里就感到非常痛惜,又受到奚落般的感谢,不禁满腹怨火。但后来一想,围棋界因此而沸腾起来,其结果却是可喜的。”

  和吴清源下的另一局棋是昭和18年(1943年)未,由中部日本新闻社及另外两社共同举办的“本因坊——吴3番棋”的第2局。

  用桥本的话来讲,这是“勉强能请大家一看的棋。”

  桥本与吴战后的对弈共有40局,桥本13胜、24败,3和棋。

  执黑,执白各20局。24败之中,有7局为执黑,弈为和棋的3盘也是执黑,这3局也令人感到可惜。

  战前之人始终是旗鼓相当,可战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与桥本同木谷的对弈成绩非常相似,看来这又是一个难解的历史之谜。前面所述其成绩下降的第一步,是从昭和21年(1946年)吴——桥本第1次“擂争10番棋”的第2局开始的。吴当时加入了一个称为玺宇教的新派宗教组织,并在该教团体中地位显赫。这第之局棋与吴的宗教结下了不解之缘,也是桥本跌落的开始,其后桥本节节败退,弈至第8局,吴已领先4局,迫使桥本与吴的交手棋份贬为“先相先”。(注:3局中,下手执2局黑,1局执白。)

  昭和25年(1950年)7月始,桥本一吴的第2次擂争10番棋和每日新闻社主办的3番棋同时拉开了战幕。

  当时关西棋院内部混乱异常,以桥本为中心的独立派与以光原伊太郎,细川千仞为中心的日本棋院调和派之间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关西棋院的分裂之势已不可避免了。在这种艰难的时局下,桥本毅然同意了与吴清源擂战13盘的计划,而且,就在“擂争10番棋”结束之际紧接着又增加了与坂田荣男的7番棋。对于这种实属勉强的对局计划,也许有人会断然拒绝,但意志越发变得刚毅的桥本却决心知难而进,发誓奋战到底。当时他这样拼命也许是出于对关西棋院发展状况的考虑。每日新闻社主办的3番棋开始之际,作家丰岛与志雄在该报曾失实地写道:“桥本先生现在从棋界的政治纷争中解脱出来了,所以,他可以专心致志地与吴先生对弈。我想,他一定能下出漂亮的棋来!”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桥本的处境哪有那般轻闲,可以说,自古以来还没有一个棋士是身陷如此繁忙、复杂的事务中与最强棋士比武的。

  结果,桥本在这次与吴的3番棋上全败,擂争10番棋上3胜。5败、2和,特别是每日新闻社3番棋的第1局,桥本执白负半目,被公认为“桥本的名局。”

  后来,吴在回顾过去时曾说:“我30岁时棋力最盛。”与桥本下第2次擂争10番棋时,吴正是36、37岁,理应是他精力最充沛的时期,然而与吴进行浴血之搏恰恰是在桥本处境极端恶劣的岁月里。

  综观战前与战后,桥本——吴共弈69局,桥本26胜、38败、5和。

  从总成绩上看,桥本落后于木谷9局;落后于吴12局,如果说这就是三雄的对局成绩,那么,当年大家都说顺了嘴的“木谷、吴清源与侨本”的提法应该调整为“吴清源,木谷与桥本”。

  然而,桥本夺得了木谷与吴两雄均未摘取到的桂冠。木谷当年在本因坊、王座,十段等棋战中多次出场,并当过几次挑战者,但木谷最终也没有摘取过一项桂冠。吴也于战前参加过本因坊战,并作为最有希望的问鼎者而引人注目,但吴最终也未能登上本因坊的宝座。战后,吴不再参加本因坊战,其原因似乎主要在吴的宗教生活及与日本棋院的关系上,假如吴想在上述棋战中出场,当然是可以参加的。但他不仅不参加本因坊战,在其他棋战上也再不露面。就这样,吴在他棋士生涯最后一次机会,即第1期“名人战”中仍然是壮志未酬,最终也未能夺得某项“名衔战”的桂冠。尽管桥本在战后多次败给了木谷与吴,但他毕竟取得了木谷与吴梦寐以求的光辉战绩。

  棋坛文人三浦升从“桥本、木谷、吴3人开创了昭和初期的黄金时代”这一点出发,把三雄称为“同期争妍的樱花”。

  笔者认为,这3位棋坛巨星,或者可以再加上关山利一,这4位棋士在战前是属于“第1领跑集团”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都不愧是伟大的长跑家。

  当年,坂田荣男把桥本宇太郎誉为一颗璀璨的棋星,他曾写道:,‘我入段时,注:[昭和10年(1935年)]桥本先生已是五段,“天才宇太郎,的美名声震遐迩,这颗璀璨的棋星在日本棋坛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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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岛核爆下的对局



  昭和14年(1939年),本因坊战作为第1个“名衔战”而问世。所谓本因坊战,实际上是一种简称,最初的正式名称是“本因坊名迹争夺全日本职业棋士选手权战”,当年,本因坊秀哉名人对于本因坊家传宗接代的大业究竟是怎样考虑的,人们至今也不知谜底,但有一点很清楚,是秀哉名人毅然决顶让破落的本因坊家“在自己这一代废绝”。鉴于本因坊是一个源远流长,最富传统的“王室爵位”,所以,秀哉名人决定举行选手权赛,让获得优胜的人来继承“本因坊”这个崇高称号,以这种方式使这一古老爵位得以传承下去。

  对于整个棋界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第1,本因坊是最早产生的“名衔战”,而且是当年规模最大的棋战。第2,不论段位高低,一律以分先来下。人们知道,在此之前,不论什么比赛,都是根据段位的高低来决定交手棋份,比如差一段则以“先相先”对弈,差两段就要以“定先”对弈了。在旧棋界,这是个一成不变的原则,因此,本因坊战那种轻蔑段位、一律分先对弈的规则无疑是划时代的新事物。第3,本因坊战采用贴目的计算方法,本因坊"战的切期也曾是不贴目的,这是由于主张“贴目非棋”的加藤信,小野田千代太郎等颇有势力的棋士们极力反对的结果。不过,他们的反对毕竟非常短暂,没多久就全部改成贴目。

  本因坊战对棋士们来说是最高的奋斗目标。在这以前,升段大赛上取得好成绩曾是棋士们的第一目标。到后来,本因坊战也成为与升段大赛同样重要的棋赛了。

  本因坊战第1期、第2期的比赛方法非常复杂。由于考虑到谁在这一棋战中获胜成为“选手权者”,谁就能被推选为“本因坊”而跃居棋坛榜首,因此在赛程安排上非常慎重,并且还定下了每2年举办1期的规则。

  这样一样,第1期本因坊的桂冠由谁摘取?整个棋界都密切注视着比赛的进展。而且,当时多数人都抱着这样的猜想:优胜者大概是木谷或吴清源吧。谁知大家的猜想全部落空,最后是加藤信七段与关山利一六段胜率相同而并列第1位。根据棋战规定,2人还要再争六番胜负。结果,那6盘棋又出现了3比3战平的戏剧性场面。这样一来,只好根据“预选赛成绩高者为优胜”的规定宣布关山为优胜者。“本因坊利仙”就这样诞生了。

  那时,桥本曾遇到吴清源和关山,但还未杀过痛就败下阵去。

  第2期本因坊战中,桥本最初遇到一些小挫折,但后来轻而易举地连闯数关,终与闯入了最后的循环赛圈。这个循环圈由本谷八段,加藤信七段、涤原六段和桥本1人组成。当时,桥本已升为七段。

  桥本先胜涤原,再克加藤信,最后一战与本谷争夺挑战权,此局如前所述是桥本执白胜了3目半。

  昭和18年(13年)5月,桥本向关山本因坊挑战的第1局打响了,桥本执黑先行获中盘胜,第2局弈至中途时关山突然病倒,致使比赛无法继续进行,桥本遂成
为第二期本因坊,自取名号为“本因坊昭宇”。

  由于桥本是在关山病倒的情况下登上本因坊宝座的,所以总感到赢得不大踏实。他原打算在关山竞技状态良好的时候堂堂正正地经过五局较量来夺得本因坊桂冠。因此,桥本曾说:“受窘于从病人手里夺走本因坊,其滋味真不好受。”

  关山因病提出弃权,桥本荣获本因坊这个决定刚一宣布,(木尾)原武雄就突然提出向桥本挑战:“我想替师出征!如果我胜了,希望那五局棋等我老师病好了再下。”(木尾)原是关山的关门弟子,当时年仅21岁,身为四段。昔日他那血气方刚的性格至今仍传为佳话。

  桥本继承了本因坊位之后,与(木尾)原的那种武侠传奇似的挑战截然不同的是木谷实的正式挑战。原来规则中有这样一条:在挑战者决赛战中获得第2名者在本因坊就位之后的6个月内可以申请向新本因坊挑战,木谷正是按照这条规定,通过日本棋院正式下了战书。

  桥本历来把这些盘外的琐事全部拜托给濑越师傅定夺。当时濑越表情严肃他说:“有必要听取一下第3者的意见。”并劝他去和青木一男先生及政友会的议员中岛守利等人商量。即使有可以挑战的规定,那也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对局的费用等关键性问题没作任何规定。青木一男先生抓住这个问题说:“你就说可以接受挑战,但要拿出10万日元来作对局费!”当桥本把这个意思转达给中岛守利先生后,中岛悦:“10万日元实在有点过份了,改为5万日元怎么样?”

  说说容易,但这笔钱到底如何筹措呢?作为本因坊的赞助者,每日新闻社因没有这笔开支而只好让木谷本人来想办法,5万日无只是桥本索取的那部分,作为挑战者的木谷并不是一点也不想得到。因此,为了这笔巨款与《每日新闻》的高石真五郎会长商谈之后,挑战最终还是搁浅。

  嗣后桥本说:“最初要求支付5万日圆时,找决不是想揣入自己的腰包。我早说过,打算把钱全部捐献给军队,只要我把钱捐嫌给军队,木谷也没有理由将这笔对局费据为己有,由于上述的原因,我的许诺也只得付之东流。”

  正当桥本手忙脚乱之时,6岁的长女不幸夭折。举行本因坊就位仪式那天,家里同时举行了葬礼。

  另外,战争形势日趋恶化。那年2月,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4月,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战死。东京从前1年的4月开台遭受美军空袭,各种物资奇缺更是
不言而喻。

  东京对于棋士来说虽然是高手荟萃之地,但要离开东京既不方便,又极危险。就在这种战况恶化、下棋已越发困难的时局之中,女儿的夭折对桥本是一个巨大的
打击。

  桥本打算不久就离开东京,于是将位于西获莲的房产卖掉,疏散到老家宝豚去了。当时,幸亏货车多少还比较空,行李终于全部送走,若再稍微拖延,别说托运,
就连人都挤不上车。此事使桥本受到了棋士们的喷喷称赞:“还是桥本的计算精深!…”

  疏散后,桥本遇有对局时才去东京,并在位于牛丛的公寓租借一室栖身。对局期间,这个不擅烹调的汉子只得自己开伙。桥本做饭时笨手笨脚的样子谁见了都会
可怜,但桥本硬是心甘情愿,为了他的理想,数载如1日地往返于宝豚与东京之间。当年宝豚与东京之间的旅途非常艰苦,乘火车的难受滋味简直无法形容,上车后没
座是家常便饭,一站就是10几个小时。这在既有飞机又有新干线的今天看来,真是难以想像的艰难历程。棋士们大部疏散到了外地。这是一个“超非常时期”的贫困时代,无人想学下棋,举办教习的事自然绝迹,既没有“新闻棋赛”,也没有教习费的财源,在这种困苦生活的逼迫下,某位高段棋士不得不冒险去做黑市买卖。

  比起别人,桥本可渭“不幸中的幸运儿”,在那样艰苦的岁月里,他好歹还可以自己开伙做饭,并能够坚持着打完比赛。现将那几年里的重大对局选一些以飨读者。

  昭和18年(1943年)秋,在每日新闻社举办的“本因坊即位纪念对局”中,桥本与藤泽库之助弈了两局。藤泽之所以被选作桥本的对手,是因为他在年轻棋士中
锐不可挡,第1个荣升为七段。藤泽在六段时曾和吴清源下过擂争10番棋。吴回顾时说:“当时,势如破竹地升为六段的藤泽库之助被人们称赞为‘执黑无故’,他棋风简朴坚实,若执黑先投,从不给白棋以可乘之机。大多数人的印象是,凡执白与藤泽六段相争者,在尚未施展招数的情况下就会被他甩出擂台。”引自吴清源《以文会友》)

  当时棋界的部分人认为,在不久的将来,藤泽(库)可能要成为棋界的“第1人”。这两局的结果是1胜1败。

  昭和18年(1943年)未到昭和19年(1944年)初,中部日本新闻及另外两社举办了“本因坊——吴八段三番棋”的对局。桥本虽然头顶本因坊的桂冠,一但身为七
段,交手棋份只得采用“先相先”。桥本执黑的两局均胜了2目。执白弈为和棋。其中执白弈和的那1局使桥本非常得意。

  昭和20年(1945年)夏季开始的本因坊战挑战赛,岩本熏七段向桥本本因坊挑战并问鼎。

  由于战火将日本棋院会馆彻底焚毁,棋院只得决定暂将岩本薰的家当作临时办事处。实际上,棋院已经瘫痪,就连本因坊战的赞助者每日新闻社也无力顾及围棋方面的事情,报纸上的围棋栏目早已不存在了。

  当时,成为挑战者的岩本住在东京,桥本本因坊家在宝豚,桥本的师傅濑越则是住在广岛郊外的五日市,桥本遇事必与师傅商量,那时却难以联系。随着战况继续恶化,美军的轰炸也日益频繁,本因坊战的挑战赛最终能否实现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濑越不顾时局艰难,还是希望本因坊战无论如何也要进行,并求助于担任日本棋院广岛支部部长的藤井顺三设法安排赛事。引用一段桥本的回忆——

  6月初,从濑越先生那里传来了消息,说是挑战赛已决定进行,让我速去广岛。我赶到广岛后,岩本先生却因交通阻塞未能按时到达。等了3、4天,仍然不见踪影,只好只身返回宝豚。“白费了师傅的一片苦心,挑战赛八成是下不成了。”正当我心灰意懒时,当月下旬突然接到了师傅的电报。我想,这回大概能对弈了吧。于是
我在警戒警报和空袭警报的狂啸声中终于赶到了广岛。现在一想,那可真是险些丧命的旅行,但是和上次一样,岩本朱生仍然没来。我望眼欲穿地一直等到7月4日,
还是没见他的踪影。不言而喻,当时的交通状况极其恶劣,空袭也更加激烈而频繁。

  岩本先生的嗜酒非常有名,当时东京根本就弄不到酒,所以我想在广岛为他准备一些,因为广岛是酒的产地,说不定岩本先生也盼看到此地能一解酒馋呢。可惜那年月在广岛也弄不到酒了。听说去山日县也许能买到,我就和濑越师傅及“中国海运”社长矢野五段3人一同跑到山口县,终于买到了3瓶。后来,我拜托他们:“岩本先
生一到,马上给我发个电报。”说完便独自回宝豚的家去了。

  俗话说:“要见真神,必须三请”。谢天谢地,我终于收到从广岛发到宝豚警察署的电报,得知了岩本先生已到的消息。7月19日,我从三宫乘上火车,在阵阵刺耳的空袭警报声中好不容易到三原站下了车,当天夜里在站台上露宿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我终于赶到五日市濑越师傅的家。屈指算来,从三宫到师傅家其用了24个小时。

  当我疲惫不堪地进门后,濑越先生对我说:“岩本君正在楼上打谱。”

  一听此话,我顿时产生了一种直感——“这次我输定了”。因为,在又是空袭又是粮食恐慌的年月里,为了生存下去,人人都在拼命奔波。寻找活路,谁也没有闲情
逸致去打谱学棋。但也有例外,岩本先生就是一位能够若若无其事钻研棋艺的人。

  “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强烈地预感到此战难以战胜他。

  当日晚饭时,岩本先生一小口一小口美美地品尝了我们从山口买来的酒。他本来就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此时此刻更显得比以往都喝得香美。我也能喝几杯,所以就举杯同饮起来。说真的,那酒的味道和醋差不多。

  吃完饭,师傅就把有关人员召集起来说:“桥本君是我的弟子,但我将公平无私地担当公证。不过,因为桥本君今天刚到,他与岩本君的生活条件不同,所以我看还是休息3大再下吧。”

  对此岩本先生也表示赞同。

  正当次日就要对局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警察部长青本重臣的变更通知。青木是青木一男先生的弟弟,与桥本、濑越是旧交,本来也很赞成在广岛举行挑战赛,但随着战局的日趋恶化,广岛也被列为最危险地区了。因此,他指示不能在广岛对局,尽管如此,但鉴于这毕竟是经过了长时间准备的棋赛,再者,即使决定转移到别处,也很难找到一个愿意接待这项棋赛的地方。所以,有关人士还是坚持在广岛对弈。一看这情形,青木便把作为记录员来到广岛的桥本的弟子三轮芳郎叫到跟前,严肃他说:“只要他们一开赛,你就报告警察。我有权立即将其强行解散!”

  三轮回来后将谈话经过如实说了,濑越等3人就一起吓唬他说:“那你是否打算报告?如果你去报告了,今后你就小心点儿,别想在棋界呆下去了!”

  事情虽然遇到了麻烦,但由于青木警察部长紧急出差去了东京,对局还是按计划开始进行了,当时,从美军航空母舰起飞的飞机在市区上空不断进行机枪扫射,使对局室的房瓦发出砰砰的破碎声,因时局的双方都穿着和服,行动不利索,即使听说机枪扫射了,也不能飞快地钻进防空洞。就这样硬着头皮坚持了3天,终于把棋下完,结果是桥本执黑5目败。

  第2局转移到了五日市,8月4、5、6日,共弈3天,这就是日本棋史上著名的“核爆下的本因坊战”。

  关于此局,桥本回忆“对局室选在广岛郊外的五日市某会社的事务所。第1天与第2天都平安无事。第3天早晨刚过8点,一得知空袭警报解除了,我们立即擦净棋盘,摆上棋子开始续战。三轮芳郎担任记录。濑越先生与其弟及“中国海运”社长矢野在邻室观战。

  突然,空中出现一架象侦察机似的美军飞机,紧接着一个白色降落伞飘落下来。当人门发现飞机影于消失的同时,一片闪光时向整个大地,对局室里仿佛一群摄影记者同时闪亮了镁灯似地白得骇人。

  广岛上空升起一股不断翻滚着的乌云,闷雷般的隆隆声由小变大,我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一阵狂风般的气流呼地冲进了对局室。

  等我爬起身来看时,才发现我已站在院内的草坪上,急忙冲进对局室,只见濑越师傅茫然呆坐在席子上,岩本则趴伏在棋盘上。室内物品被吹得踪影皆无,门窗玻璃全都破碎了。

  当时只想像是一枚超巨大炸弹,在10公里以外爆炸了,而广岛市被原子弹化为灰烬的事却丝毫不知。匆匆收拾了一下对局室后,下午再次一头扎进棋盘之中,那时局面已进入收官,没用多少时间,这第3期本因坊挑战赛的第2局,即载入棋史的“核爆下的本因坊战”就以我执白胜5目而告结束(参看171页核爆下的对局)

  本因坊挑战赛在广岛只下了这两局就中止了。直到战争结束,该赛才得以继续进行。离开广岛的3个月后,即11月,桥本——岩本之人又在于叶县的野田对弈了2局,接着在东京又下了2局,总共下了6局。结果是双方平分秋色。由于处在非常时期,这场挑战赛只得暂时结果不明地搁置起来。

  昭和21年(1946年)5月,升段大赛恢复了。由于疏散到外地的棋土多数还没回到东京,即使是住在东京的棋士,有些也因生活所迫而不能参加比赛。所以,参加升段大赛的棋士冷冷清清,仅有以下8人:木谷、桥本、岩本、林、长谷川、前田,高川和向井。

  那时对局场设在神田须田叮的一家叫“御座敷本乡”的养麦面馆的2楼。

  桥本第1局执白战胜木谷,因为是“先相先”的交手棋份,桥本处于下手地位而执白获胜,所以得分很高。第之局执黑胜了狄原六段,第3局执白胜了高川七段,第4局胜了向井五段,4战4胜,冉把从前取得的分数累计起来就达到了升段标准,因而荣升为八段。

  桥本回忆当年时说:“火车的窗子全部破碎了,每节车厢都挤得满满的,行李架上也躺着人,一旦挤到里面就别想再出来,连厕所也去不成,因为厕所里也挤满了人。车站上没有任何商贩,即便自己带着饭盒也只能干咽,到处也找不到茶水。更气人的是谁也不清楚火车何时才能到达目的地。我就是在这种混乱的交通状况下,为参加升段大赛而几度往返东京。说起来,那可真是玩命的对局,因此,我总是抱着决不能轻易输掉的决心。”

  升段大赛结束不久,每日新闻社重整旗鼓,为了让桥本——岩本的本因坊决战有个结果,于8月做出了继续进行本因坊挑战赛的决定。赛场选在高野山。因上次6番胜负打成3平,所以再来1次3番胜负的决赛。

  结果,桥本执黑执白连败2局,从本因坊的宝座跌了下来,回到家后,铃木夫人对他说:“你离开家的那个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的头被人打破了,总觉着这回你大概不行了。”

  与岩本决战3番胜负之后,桥本与吴清源的擂争10番棋又拉开了战幕。有关这次10番棋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吴清源的宗教信仰生活可谓神秘莫测。

  吴清源少年时代追求信仰的意向就很强烈。在旧中国,特别是北方,很多老百姓不是信佛就是信道。在为数众多的宗教信仰中,有些是靠举行扶乩来开展宗教活动的,据说通过扶乩的形式能够得知神的旨意,从而使人茅塞顿开。相传吴在决定是否留学日本时就曾举行扶乩、求得神谕,但不知那次的扶乩是吴自己的意愿还是家族的意愿总之,吴清源自幼就生活在一个有着浓厚宗教信仰气氛的家庭里。

  吴清源著作《莫愁》(昭和15年(1930年版)中有这样一些论述……

  我与大自然绝不是对立的,我必须把自己溶化到大自然之中。使自己与大自然始终保持一致。不这样的话,就会感到一切都失去了真实,易经中的阴阳融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尽管天天在下棋,但我至今仍然存有种种疑惑。自古以来那不可胜数的棋形仍在无穷无尽地出现,但我们至今甚至连什么是围棋的胜负标准都茫然不知。与世问发生的各种难以数计的事物体比,围棋的变化只是沧海一粟而已,总之,有这么多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难道不该虔诚地顺从神灵的旨意吗?

  吴清源21岁时,曾遵照神的启示放弃了棋赛,渡海到大津加入了世界红#会,世界红#会本部以在山东济南,是中国北部大的宗教团体。吴清源的宗教经历从此开始,他不仅读了儒教、佛教、道教的经典著作,还读了中江藤树,干阳明、程子、陆象山等人的著作,为了彻悟大道,他一生都在孜孜不倦地求索。昭和17年(1942年)春,吴清源回到北京。当时,笔者在“兴亚院华北联络部”(后改为日本驻北京大使馆)任职,应登门来访的吴清源邀请,同去拜访北京的红#会,当时的情景吴清源在口忆录《以文会友》一书中有详细记叙,笔者也有幸目睹了红#会的扶乩仪式。面对昏暗的大堂祭坛,众多信徒鸦雀无声地祈求神谕。那是笔者第一次目睹扶乩这种神秘的宗教仪式,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吴清源那虔诚的目光,他的眼睛被一种向神乞哀告怜,诚惶诚恐的灰暗色泽笼罩着,同时又溢出对神大比信服和依赖的脉脉纯情。

  昭和18年(1943年)未,吴与桥本弈的3番棋如前所述是桥本2胜1和。当时,吴与藤泽库之助的10番棋也同步进行。昭和19年(1941年)未,吴清源表示要退出棋界,好象他说过这是按照神的旨意而决定的。那时,吴加入了以玺光尊为教主的玺宇教,并与玺光尊等教徒共同生活。吴清源后来为什么又重返棋坛了呢?

  《吴清源十番棋集》(昭和22年(1917年)读卖新闻社刊)中这样写道——昭和21年(1946年)8月,吴的想法转变了,他振作起来,重新拿起了围棋,对于惜才敬贤的我社来说,这完全可以得到理解。并且吴迄今为止为了棋道而奋力追求多年,他那种求助于读卖新闻社的心情是一目了然的。……读卖的马场新社长为了棋界的未来,欣然应允了吴的意愿,并与他签定了一项特约。吴怀有远大的抱负,他着眼于大局,重返棋界,同时表示在不久的将来返回中国,召集中国棋士,通过围棋这种东方特有的精神技艺的交流,为促进两民族之间的亲善和睦而努力。吴清源东山再起的首战,就是与读卖选择的对手来擂争10番棋。

  虽然《十番棋集》中有这样的记述,但吴清源在口忆录《以文会友》一书中否认他有过这种想法,更不记得有此类言论。桥本宇太郎被选为吴的对手,因为“桥本作为第2期本因坊,在日本棋院的八段中是处于最佳状态的棋士,其年龄也是棋力最旺盛的不惑之年。而目,刚刚在那1年的春季升段大赛上,桥本取得了高段赛区的全胜,凭着这个破大荒的光辉战绩一跃而升为八段,真可渭持才傲物、锐不可挡。”

  桥本一一吴擂争10番棋拉开战幕后,前两局棋的进行过程中充满了奇怪的宗教气氛,说它们是异常的对局也不过分。

  吴清源在回忆与桥本擂争10番棋时写道——

  从第1局对弈的前日开始,至光尊(吴参加的宗教组织头领——译者)象是亲自作战一样,不遗余力,召集全体信徒,为我的胜利终日不停地祈祷。然而,尽管我肩负玺光尊的期待,全力从第一局对弈的前日开始,玺光尊像是亲自作战一样,不遗余力,召集全体信徒为我的胜利而终日不停地祈祷。

  然而,尽管我肩负玺光尊的期待,全力以赴地面对棋盘,但是棋艺毕竟荒废了两年之多,这期间的空白形成了难以弥补的差距。因此,尽管此局我执黑先投,但还是任凭白棋随意调遣。结果我措手不及,胡里胡涂地败下阵来。

  第一局我毫无精采地表演,一败涂地。为此,围棋界的有关人士都有些失望,当年的吴清源哪里去了?还有人担心这次十盘棋弄不好会成为一边倒的胜负之争。其实,我自己不但不气馁,也无任何不安。因为我是奉玺光尊之命对弈。我强烈地感到:与其说是我败了,不如说是玺光尊败了。

  继第一局结束的三天之后,第二局又拉开了帷幕。

  玺宇那里,按玺光尊的吩咐,比第一局时召集了更多的信徒, 照旧从早到晚不停地为使我获胜而祈祷。对局前一天,玺光尊还声称要"将围棋取胜之法力"移入我身体,让我与她在同室睡觉。那一夜,奉命"神旁伴睡"的我,一想到若有失礼之举动,将会铸成大祸!于是,害得我不敢轻易地翻一下身,在根本无法人睡的状态下捱到了天明。  

  翌日,睡眠不足的我揉着眼睛来到对局场,果然,比起第一局来,"再输可就不妙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激励着我奋起直追。不过开局后仍然看不出我的棋比第一局有起色,有几处该投的地方却没有落子,奕至中盘,看起来行将崩溃的白棋七零八落地散成几堆。不论是谁瞧上一眼都会认为我和白棋必败无疑,尽管如此山穷水尽,我仍从内心不断地发出激奋的呼喊:"决不能输!"誓死也要负隅顽抗到底。玺宇那里,大家在我对局期间始终不停地祈祷了一整天。

  弈过中盘,绝对优势的桥本,落子开始有些失常。只见我那即将崩溃、散乱不整的白棋,个个如枯木逢春,奇迹般地全部活净,盘面也逐渐变得细微起来了,到后来终于转化成胜败不明的局势。争大官子时,桥本不慎继续出现缓着,最后,我终于将乾坤倒转,侥幸获得一目胜。

  担任这盘棋解说的是濑越先生。局后,"桥本简直是异常。这样好的棋要是再输掉,马上给我赶出门去!"濑越师傅如此痛心地叹道。有关此局,桥本宇太郎回顾时说:"到中盘已看出我为必胜。但是刚过中盘,我的心情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坏,精神上失去了集中力。看来输的原因只能是精神失常。"黑棋失常,此事确实不可思议,后来,社会上还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一到桥本先生该落子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阵阵鼓声,妨碍了他继续思考。还有人甚至这样说:当桥本先生思考时,蜘蛛就从房顶上垂落下来,倒挂在他的眼前……。

  桥本从昭和18年(1943年)成为本因坊开始,到昭和22年(1947年)与吴的第1次10番棋结束为止,从年龄上讲,即从36岁到40岁的5年间,类似前面所说的重要棋赛经历了不少场。当时其他棋士几乎都被生活所迫而无暇弈棋。在社会形势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能够参加这么多的棋赛,对棋士来说应该是一种幸运。对桥本来说,这本应是他一生中生活最充实、精力最充沛的时期。可是对日本来说,却是有史以来最最混乱的时期。人人都在为躲避战乱而东奔西跑,为了乞求食粮惶惶如丧家之犬,求生无望、失魂落魄。吴清源“舍身忘我、改变世界”的思想正是在这种艰苦的社会背景下产生的。作为吴的师兄,桥本则自顾不暇地在兵荒马乱中送走了人生的高潮期,真可谓桥本生涯中的一大不幸。如今,在日本棋坛活跃着的众多棋士当中,唯有桥本宇太郎1人是从原子弹爆炸之中逃生过来的。因此,对这位有“仙翁”之称大难不死似烈火金钢的关西主帅,说不尽的同情早已被更多的敬仰所代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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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洗风磨三逸事



  桥本宇太郎为别人挥毫题字时,常常爱用“雨洗风磨”四个大字。桥本青春时那沧海蹉跎的历历往事,也许就隐藏在“雨洗风磨”的身后……

  (1)明治未年,雁金准一在“本因坊”继承问题上和本因坊秀哉发生争执,后来就失去了在棋界的主导地位。大正13年(1924年),久已四分五裂的棋界开始统一起来,日本棋院应运而生。雁金准一也作为棋院的一员参加了“定式手合”(按旧规程弈棋的公式战——译者)。

  日本棋院成立大约半年之后,雁金准一和铃本为次郎、高部道平,加藤信、小野田千代太郎一起脱离了棋院,另立起棋正社的大旗。对这些人的“叛逆”,有人说是策划肯高部道平挑的头,也有人怀疑是报界将他们拉下水的。然而,作为雁金本人来说,如此寄秀哉名人之篱下,无论任何都不能强按龙头久忍下去 。

  大正15年(1926年),铃木,加藤2人因故脱离了棋正社,只剩下雁金、高部,小野田三员将帅。这时,读卖新闻社出资举办了“院社对抗战”,即日本棋院与棋正社的公开决斗。第1战就是冤家对头秀哉名人对雁金准一。在《读卖新闻》的大力宣传下,帅的首战局成了特大新闻,《读卖新闻》也因此发行量猛增而获利。

  院社对抗战的第2局,日本棋院方面是桥本宇太郎四段出场,对手是小野田千代太郎六段,结果桥本获胜。接着又与高部道平六段对阵,梅开二度。第3局是对雁金准准一七段。

  对局前夜,桥本心想明天将是我第1次与跨越明治、大正两个时代的大棋士对局,于是早早地躺到了枕上,没想到因兴奋过度,久久难人梦境。就这样闹腾了一夜,两眼始终未合。无耐,只得硬着头皮来到赛场,由于当时1局棋大都下3天,桥本便作好了第1天沉着应战,晚上再养精蓄锐的打算。

  没想到桥本刚在盘前落座,雁金准一就含笑望着他说:“你年纪轻,允许的话,1天就下完怎么样?”

  “好,可以。”

  桥本最后悔当时答应得太轻率了,因为此局并不只关系到桥本1人的荣辱,作为日本棋院的选手,则应该回答对方希望按规则进行。桥本心里的确也这么考虑过。但是,面对一位自己所尊敬并礼贤厚爱与己的前辈,那“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桥本的性格中确有这样一种“怪癖”,他那独特的内向或柔顺也可视作沉稳有余、决不放肆,即使对一般的人,“唉呀,不好办呀”这类搪塞的话都难以启齿。

  对雁金的那局棋桥本败北。他说:“回想起来,当我答应他的要求时,这局棋就已经输了。这就是我‘棋子未落,胜负已决,观点的一个例证。”

  (2)昭和3年(1928年)夏,桥本绕道中国东北去中国北京旅行。到北京后除了观光还肩负与吴清源下“试验棋”的使命。此前就听说北京有1个名叫吴清源的“围棋神童”,当年并上孝平五段去北京时,曾和这位“神童”对弈,结果是一胜一负一打挂(旧日暂停的方式)。从那时起,吴清源名遐海外,终于招来了“让吴少年赴日本留学”的伯乐之声。桥本此行恰好要去中国旅行,尊师命绕道北京,与吴少年以棋相会,探清虚实后详告濑越师傅定夺。

  桥本在北京与吴清源弈了两局皆败。对桥本来说,这种游罢山水、酒肆茶余的“试验棋”只要摸清对方的真实素质潜力就可交差了。谁曾想,嗣后吴清源称霸日本棋坛10几年,被桥本轻率看待的这2局试验棋成为涉及吴清源的热门话题,闹得桥本十分尴尬。

  “职业棋士不论在哪里、对何人弈棋,都应该维护职业棋士尽瘁弈道的尊严,什么当时游得乐不恩蜀啦,弈志涣散啦,都不能成为理由。”未等别人指责,桥本心中早已痛切自咎多时了。

  从北京到天津后,经人介绍桥本拜访了段棋瑞。段棋瑞是北洋军阀中很有实力的安福派首脑人物,因国民政府的北伐被赶出北京,寄宿在天津英租界靳云鹏的公寓。段棋瑞是个有名的棋迷,在北京时,吴清源大约每周去他家下一次棋。移居天津后,段仍将各地棋坛名流,如上海的顾水如等请至天津,以棋为乐。东溉棋士的来访使段棋瑞异常高兴,于是邀请桥本每天从早上六点到中午进行对局。段本人并不和桥本隔抨,而是以观看别人和桥本对弈为乐。

  如此消磨了10天左右的光阴,终于到了归国之期。段送给桥本一笔巨款作谢礼。那是一笔连桥本也记不清数目的令人惊喜的巨款,使桥本一下变得财大气粗,回国时竟然坐上了1等舱。1等舱里还有1位客人就是郑孝胥。桥本原想坐1等舱的人一定不少,谁知只有他们两人。从天津到神户的4天航程中,1日3餐都是船长、事务长、郑孝胥和桥本4人同桌用膳。郑孝肯无疑是中国的大人物,船长和事务长也是船上的土皇帝,桥本实乃受宠若惊。郑孝胥这位清朝遗老和学者尤其在书法方面才华横溢。客居上海时,郑常为商店、公司的招牌挥毫,与日本招牌不同的是用工笔揩书,并且在风格上也有独到之处。在日本也有很多人临习他的字,甚至连近卫文磨的书法也受过他的影响。

  船上莅临这样1位名人,自然招至许多船客请他挥毫赐宝。桥本也很想请郑题写几字,只因求字者纷至沓来而难于启齿。桥本说:“一来我若也去忙中添乱,实在于心不忍。二来总有附庸风雅之嫌。”终于打消了念头却抱憾许久,其实只要饭后说一句“我也想”……

  北京之行的1年后,郑托人给桥本送来了一幅挂轴,说是郑孝胥的礼品,打开一看,原来是郑在百忙之中特为桥本挥毫的一幅精美书法。

  此事使桥本开始重新认识中国人。而且,他越发觉得不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所谓纯如清水的“君子之交”的情感都应该铭记不忘。

  3)昭和5年(1930年)1月,桥本又遇到1次与野泽竹朝隔抨对弈的机会。3年前,《读卖新闻》社曾出资举办了铃木为次郎七段对野泽竹朝七段的“擂争10番棋”,当时野泽正在神户购置房产,读卖新闻社还是硬把他推上了擂台。野泽一到东京,读卖新闻社立刻把隶属棋正社的野泽五段提升为六段,不久,又举荐他为七段。

  此事激怒了日本棋院。从古至今就有不允许越级升段的不成文规定。可是,颁发段位证书并非日本棋院独揽的特权,其他团体颁发证书丝毫不受任何法律约束。证书是否具有权威性仅凭社会是否承认来衡量。

  对此不甘沉默的日本棋院只有派出一位棋手来打败野泽,从而证明他的七段徒有虚名。

  读卖新闻社此举也正是为了“鹊蚌相争”的最终渔利。

  日本棋院点将铃木七段与野泽一决雌雄。

  铃木之所以挺枪应战,除以上原因外,还有他个人的恩恩怨怨。铃木三、四段时的战绩辉煌,曾被称为“少壮将军”。唯独对野泽战绩欠佳,曾由“定先”被贬到“先二”相差三段的窘地。后来铃术虽然一步一步地晋升到七段,但对野泽的一箭之仇始终未报,耿耿于怀。

  如今,段位对于棋手来说仿佛有些失效,但在当时,段位对棋手无疑有着重要的意义,从前文叙述过的往事中便可略见一斑。

  铃木与野泽的“擂争10番棋”拉开了战幕。当时弈棋的方式可谓空前绝后——鉴于野泽当时患有严重的肺病,为避免在同一张棋盘上投子,两人隔着屏扇,分别坐在两间屋里,面对着各自的棋盘,一方落子后,传谱人就把它送到另一个房间。铃木当时说道:“对有病者当然不该介意,可只要一见他那张脸,就没情绪下了。”

  从昭和2年(1927年)3月第1局开始,到3年以后下完第9局才宣告10番棋结束。不言而喻是野泽的病情拖延了进程。迄那时止总的战绩是铃木5胜2败2和棋。铃木执白的第10局如能再胜,就以净胜4局的优势将野泽的交手棋份降低一格。

  10番棋第8局以后,铃木不幸染病,看样子短时间里难以披挂上阵。报社方面为了避免围棋专栏“开天窗”,想临时起用1人继续与野泽对局,但谁也不愿与肺病已是第3期的野泽交手,加之野泽性情古怪之极,对与谁对弈异常挑剔,总有一种“刀下不斩无名鼠辈”的自负感,报社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询问了野泽的意见。

  “若与桥本君对弈我就下,其他人一概不下。”

  桥本也忌讳被野泽传染。与今不同,当时肺病作为一种不治之症而令人谈虎色变,何况野泽已是进入第3期的重病人。桥本体质本来就很弱,如果考虑对方的病情及自身的弱体质,断然拒绝是无可非议的。但桥本没有这样做,他无法拒绝,出于同情野泽孤独的生活和被棋界所厌弃的处境,再加上野泽点他出场实属尊贤惜才,因此,无论如何他也得欣然应允。

  对局那天,野泽问道:“你也要与我分室对局吗?”

  桥本当时闪过一个念头:可能的话,我也希望如此。但他还是回答说:“不,我就在这儿下。”

  一心替对方着想的桥本此时已经不能考虑自己了。

  野泽高兴他说:“哦?在这里跟我下?可你还年轻有为啊,万一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说着从袖筒里取出一个大口罩,“看,这样就不要紧了,放心下吧!”

  桥本当时是四段,与七段弈棋应该是“先二先”的交手棋份。

  此局本应是桥本被让先,可他想起人初段时曾请野泽下贺棋的“前车之鉴”,就二话没说摆上了2子,接着深鞠一躬,说道:“请吧。”

  “不,这回让先下。”野泽和蔼可亲他说。

  此局桥本赢了。

  野泽虽然输了,可心情却非常舒畅,提出要与桥本及前来观战的桥本的师兄井上一郎一起用餐。桥本心里觉得有些为难,可又一想既然同枰弈棋了,索性也一起吃饭,理应善始善终,于是就愉快地接受了。井上一郎当时是一个体重100多公斤的彪形大汉,哪里在乎什么病不病的,他更是欢喜地表示愿同去美餐一番。此宴是报社的某人作东,可这位宴席主人却不知何时逃之夭夭了。起初野泽还很节制酒量,可酒过三巡就忘记了自己有病在身,与性情豪爽的井上一郎杯盏相错。不一会儿,野泽就喝得烂醉,桥本这才松了口气。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大约1年以后,野泽辞世作古。据说那天晚上是他一生中最后1次畅饮。

  与铃木的第10局棋终因野泽的病逝而成为“未完的对局”。然而,一个人在生命垂危之时尚能如此坚韧不拔地献身棋道,理所当然地受到人们的赞扬。

  桥本追忆野泽时说道:“当年野泽先生曾训斥我‘要下充满活力的棋’,他正是这样以身作则来实践自己这句名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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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西棋院的诞生



  桥本因避战祸而疏散到故乡宝琢,也许将长期蜇居关西的心情袭上心头。然而战争结束后,由于与岩本薰本因坊的挑战赛、升段大赛及与吴清源的擂争十番棋等赛事所迫,桥本去东京的次数越来越多。每逢东京赛事,乘火车如同犯人流放一样受罪。当时的关西棋界对桥本来说没有多大魅力,他与关西棋士之间也少有来往。对“新闻棋战”也不能抱过大的期望。非常时期的报纸全都小得可怜,版面受到严格限制,围棋专栏早已失踪。即使后来纸张供应好转,页数有所增加,主要的“新闻棋战”也都是在东京举办,很少在大阪单独组织。对于职业棋士来说,这是关系到收入的重要问题。显然,东京是可以名利双收的地方。

  战乱之中,人们为保性命四处逃难。虽然“饿死也要下棋”可谓不朽的棋魂,但战争结束后仍然看不见一位棋士来访桥本。当时有些棋士之所以下棋,纯粹是为了勉强糊口,甚至有些人是实在憋得受不了,纯粹为了下棋而下棋。这一特殊的历史情景与当今巨奖高悬、收入颇丰的棋界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就在桥本对屈蜇宝琢、怀才不遇的景况叹惜之际,有一天,久保松门下的藤木人见(后来为关西棋院八段棋士)突然前来拜访。初次见面,藤木开门见山地提出:“先生,能指教我下一盘吗?”桥本心中一震,心想,他八成是想下棋想得快要疯了,于是二活没说,满口答应。

  几天后,他们在神户的平野隔枰相对。桥本原以为“藤木是三段,不会怎样的”,没想到满不在乎地弈至中盘,一数目,发现白的形势有些不妙,于是开始认真补救,就连官子也全力抢收了不少,但最终也没能扭转乾坤。

  藤木的来访多少打破了“关西棋手棋力弱”的成见,然而桥本想,“来向我挑战的毕竟仅只是藤木这样一个细心人,还不能说明问题,也许我还是应该去东京。”

  濑越师傅为了让桥本定居东京曾亲自去了牛迪的区公所,以与吴清源下“擂争十番棋”为理由,给桥本办了一张“转入证明”。当年如果没有这一纸准迁证,乔迁是不允许的。于是桥本决定迁居东京,并开始准备搬家的行李。

  一件小事往往能改变人的一生。桥本“偶遇一人”使他改变了他的“既定方针”,他在《我的履历书》中这样写道——

  正在这时,我接到出席在天王寺召开的第一届大阪围棋大会的邀请。想到不久就要迁居东京,这是告别关西棋坛的最后机会,于是欣然应邀前往。当我被请上台致词时,直言不讳地谈了自已的看法:“关西是一个棋手连生存下去都很困难的地方。关西同仁们,请振奋起精神来吧!”会后,当我抽身欲归时,一位绅士上前问我:“你回哪儿?”我回答:“到梅田。”他说:“我也是去梅田,请坐我的车吧。”

  到梅田后,那位绅士又劝我到他的事务所去看看。后来当我说到最近打算重返东京时,绅士的脸色突然大变,并询问起棋界各方面的情况。当我说明现在关西棋手难求发展时,他问道:“难道关西没有前途有望之人?”我答道:“只要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任何人都是有前途的。”绅士冷不防提出一个请求:“请你不要去东京了。”我把怀里的准迁证拿出来给他看。他说:“难道不能请你立即把它撕掉吗?依我看,无论如何,以生活为由回东京是整个关西的耻辱。此时此刻,只能考虑关西。我能力微薄,但还是想尽力而为,请务必留在关西!”此次邂逅相逢及一番意气相投的交谈使我去东京的念头开始动摇。那位绅士就是铅铁会社社长木村秀青先生。回到家后,我给濑越先生写了封信商量此事。先生的意见是:“难得的盛情,接受为好。”于是我立即找到木村先生,并当面撕毁了准迁证,发誓留在关西。从此,我成了木村铅铁会社一个从不上班却拿薪水的社员。

  决定留在关西的桥本迅速展开行动,在肥后桥开设了围棋俱乐部。该建筑归大阪市所有,以前是黑人兵营。大阪市的内政部长佐藤彰三照旧以最低的房费出租给桥本、细川千仞六段及藤田梧郎三人。房费虽很便宜,但棋客却很少,那年月平民百姓仍然缺少下棋取乐的闲情逸志。围棋俱乐部陷入了困境。尽管桥本每日从宝琢带着饭盒去上班,从不敢休息,但经营上总不见起色。不过由于俱乐部的出现,给棋士们送去了春天的信息,一只只离群之燕开始聚集而来。

  与此同时,东京也响起了复兴日本棋院的呼声,开始了募捐和着手兴建之事。这一运动的核心人物是津岛寿一,在募捐方面,嗜好围棋的津岛那原大藏省大臣、日本银行总裁的头衔释放出了一呼百应的巨大能量。

  募捐分派额50万日元下达到了关西。募集之后若分文不剩送到东京,关西方面需要钱时将怎么办?经多方协商达成协议,捐款的一半由大阪留用,一半上缴东京。精诚之至,金石为开。关西棋界踏破铁鞋,排除万难,终于从各种渠道筹集到100万日元。

  正当筹集捐款告捷之时,风云突变,传来阵阵雷声——在关西筹集到的资金为什么一定要送到东京去?日本棋院即使复兴,也难指望对关西有何恩惠。与其把钱送给东京,还不如用这笔钱在关西建造一座关西棋手的会馆。而且不仅仅是棋手,很多捐款的人也明确指出:这笔钱不是为东京捐献的,要把它用在大阪!

  众人拾柴火焰高——于是决定此款不交东京而用于在大阪建造会馆,并在天王寺区细工谷买了一所未遭战火破坏的大房屋作为馆址。不久又受到财团法人的认可,隆重挂出了“财团法人关西棋院”的大门招牌。

  此举激怒了津岛寿一。桥本竟敢一分钱也不给东京,全部用来建造关西棋院,这岂不是翻脸不认人吗!津岛根本不把关西棋界的意志和支持者的愿望放在眼里,他只把桥本作为关西的代表视作眼中钉。为此,桥本受到了津岛严厉的咒骂和极端的冷遇。有一次桥本去东京,北海道煤矿的会长岛田胜之助设宴招待津岛、永野护及其他日本棋院的干事。席间,津岛满脸怒气地对桥本大发雷霍:“关西棋院算什么东西,想叫它垮简直易如反掌。他们的理事全是做黑市买卖的暴发户,没有一个象样儿的!”黑市上的暴发户好象是指木村秀吉。对于津岛这样在奢华生活中娇贯大的“小贵族”来说,木村仿佛只配充当他辱骂、发泄的对象。任凭津岛说什么,桥本总是沉默着,一言不发。濑越和岛田觉着怪可怜的,便来安慰他:“你克制得太好了。”

  桥本一回到大阪,永野也跟随而来,鼓励他说:“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担任日本棋院理事期间决不拆关西棋院的台。”


  昭和23年(1948年),背水而战的桥本灵机一动,聘请“帝人社”的社长大屋晋三出任棋院理事长,一番调整之后,关西棋院在“财团法人”盾牌下更加坚实了。

  为此,桥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在东京一带声名狼藉。有人说:“名为关西棋院,实为桥本棋院,这难道不是一个‘山中无老虎,桥本称大王’的棋院吗?”有人说:“桥本对人们都喜欢吴清源、藤泽心怀不满,为使自已成为主角而导演了一出丑剧。”还有人说:“濑越师傅因‘失言问题’而不得不辞去日本棋院的职务,桥本为报私仇公然闹叛乱。”等等,某月刊杂志甚至登载了一篇题为《棋苑八哥》的虚构长文来诽谤桥本。

  关于“濑越失言问题”,濑越先生自述如下:
  记得昭和23年(1948年)5月,读卖新闻社开始举办吴清源八段与岩本八段的“擂争十番棋”。为了使气氛更活跃,召开了一个由该社文化部长原四郎、加藤八段和我三人参加的座谈会,并将座谈会内容刊登在报上。其中偶然涉及到昭和8年(1933年)曾刊登在读卖报上的本因坊秀哉名人与吴清源五段对局的往事。关于那局棋,我谈到对本因坊所下的某一手棋的看法,谁想因此遭到了本因坊门徒的非难和攻击,引发为一起大事件。我手下也有众多弟子,如果我针锋相对,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我决意辞去日本棋院理事长的职务。

  我若仅是一名普通棋士的话,走到哪儿都要与他们论清是非。但身为理事长,我痛感披露前辈缺点一事并不光彩。那时,我在芝高轮町的道场已经成立,棋院没什么可以留恋了。所以,我毅然引咎辞去了理事长之职。

  回想起来,昭和8年(1933年)下的棋,16年后竟惹出这等巨大事端,有关此局传言更是闹得满城风雨,从古至今,也许再也没有哪局棋能象那样引起人们巨大的关注及骚动了。(濑越著《围棋一路》)

  上面提到的“本因坊下的某一手”指的是被称为妙手的白第160手。当时吴清源投下第159手后封盘。封盘期间,本因坊集中亲信门徒进行研究,席间,前田陈尔发现了这一妙手。于是,这一手成了白棋制胜的关键,这在当时是棋士皆知的事情。安永一是此局的公证人,据说他在名人投子之前就知道是这手棋了。另据吴清源回忆录《以文会友》一书所述,日本棋院副总裁大仓喜七郎也于事前知道有这一手“杀手锏”。

  一石激起千层浪。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后来“间组会社”的神部满之助社长从中斡旋,将本因坊门方面的村岛、高桥,读卖新闻社的原部长,棋院方面的新任理事长津岛寿一,以及濑越、加藤、岩本等人请到自已家里,用古代的“调停会”方式终于使事态平息。

  师傅如此忍辱受难,终于导致徒弟揭竿而起。从那以后,桥本高擎造反大旗,誓与日本棋院分道扬镳。

  但是,仅凭这种个人恩怨、江湖义气,难以把众多的人团结在一面新旗帜之下,应该以正义的号召获得多数人的支持,并使之继续发展下去。事实说明,在以大阪为中心的关西棋界,首先是奠定了雄厚而独立的基础,然后才偶然却又必然地得到了桥本这根栋梁,进而促成了关西棋院的诞生。

  关西棋院的会馆落成了,“财团法人关西棋院”的招牌堂堂正正地挂了出去。但实际上关西仍在日本棋院的束缚下,与战前称作日本棋院关西本部时的情形相比毫无改变,换言之只是日本棋院的大阪分店而已。具体来说,首先是不能独立举办升段大赛,也不能颁发段位证书。一切证书必须统一以日本棋院的名义,关西棋院只不过是负责转交。其次关西棋院无权与报社交涉商定棋赛之事,而要严守日本棋院签订的各项协约。

  桥本的启蒙老师久保松胜喜代从昭和3年(1928年)开始到去逝的昭和16年(1941年)一直为了对局而往返于东京。战前,为参加升段大赛而奔赴东京的棋手并非久
保松一人,但大多数人为生活所迫坚持不了。无奈,只得在当时的日本棋院关西分院那里参加升段大赛。但这是被日本棋院视为相差一段的升段赛。当时有这样一些规定:关西可颁发的段位证书到四段为止。晋升五段者,先要在关西的升段大赛中取得五段的升段分数,然后还必须再去东京经过“试验手合”的证实。仅在关西的升段大赛中升入的五段不予承认。

  日本战败后,一切陈规戒律都土崩瓦解。战前那种由日本棋院一统天下的中央集权体制早已受到被冷遇多年的关西棋土们的批判。人们在回忆去东京下棋、大诉路遥之苦的同时,发出了内燃已久的呼喊:我们要在关西建立正规棋院,我们要获得能够修业和进取的弈棋空间!东京绝不能代表整个日本。

  关西棋院的机关杂志《棋》创刊不久就改为《围棋新潮》。这本杂志中提出了关西棋院与日本棋院针锋相对的立场和主张。而且,不仅仅是笔墨论争,甚至提议举行东西对抗战,实际上就是公开挑战。关西如此喧闹,令东京方面难以忍受,日本棋院不得不央告关西棋院的理事们:不要再将有关关西棋院与日本棋院分庭抗礼的报道载于杂志。

  昭和24年(1949年),藤泽库之助晋升为九段。虽是通过升段大赛获得规定的升段分数之后的晋升,但还是在棋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在末代名人秀哉以前的旧时代
里,只有“名人”才配享受九段的殊荣,而如今九段棋手已有60多名,且设有不论段位皆可参赛的“名人战”,因而今日的“名人”早就不能与九段划等号了。

  在新旧时代交替的过渡时期,年仅而立、尚属棋坛晚辈的藤泽竟然一蹴而就地享受九段殊荣,人们一时还难以接受。在“九段即名人,名人即霸主”的旧观念仍然盛行的年代,藤泽(库)成了“枪打出头鸟”的第一位九段,而且带来了一场骚动。

  除了人们不愿看到祖宗四百多年的传统因一新秀晋升而被废除外,藤泽成为九段还使人联想到吴清源的宝座将往哪里摆放的问题。在读卖新闻社举办的几次“擂争十番棋”中,吴清源把木谷实、桥本宇太郎、岩本薰都击败至“先相先”(败者嗣后再与吴对局,每3局必按黑、白、黑的交手棋份)。若按日本棋院的升段计分法,吴清源战后的成绩早就超过了升段分数。因此,藤泽若是九段的话,吴清源当然也要同享九段待遇,这样才合乎常理。只可惜吴清源因一个特殊原因已不再籍属日本棋院,因而也就没有参加升段大赛。日本棋院的有关人士如想使九段具有真正的权威性,就应该把吴清源也推荐为九段。假如只简单地宣布藤泽为九段,把与藤泽实力相当、或许还强的吴清源仍置于八段而不顾,这岂不是一个“大漏着“吗?

  关西棋院就藤泽(库)的九段问题召开了棋士全体会议。商量的结果,决定派桥本作为关西棋院的代表,向藤泽挑战十番棋,当年的“战书”如下——

  承认依现行升段大赛制度规定取得升段分数的藤泽库之助的升段。但鉴于前所未有的九段之位事关重大,且社会舆论明显对中央集权式日本棋院的态度持有反感,故吾等认为,此际只有举行关西棋院的棋士代表与藤泽的争棋才能令世人心悦诚服,使棋界正大光明。此乃振兴棋道之正轨,因此一致选出桥本八段为关西棋院棋士之代表,与藤泽进行分先十番棋的较量。特此呈书向日本棋院请战。(关西棋院机关杂志《棋》昭和24年第3期)

  关于此事桥本说:“提议我与藤泽君擂争十番棋是在关西棋院全体会议上决定的。事实上,我也真想和他一决轩轾,因为我与藤泽君已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交手了,当时只想借此机一试锋芒而已。自古以来擂争十番棋是很多的,而且多数是由年轻人向长者挑战。我比藤泽君年长12岁,向藤泽君挑战真有点失大人风度。赢了,得不到多少名誉,若输了,则丢尽脸面;鉴于事情已成骑虎难下之势,我也只得同意。”

  对此,安永一别有见解:“桥本挑战的动机并非仅是出于嫉妒后生藤泽晋升为九段。这要从战争刚刚结束时说起。战后的日本棋院诸事应该由濑越理事长与岩本理事裁理。然而,日本棋院理事兼任涉外部长的奥山伍鹿却成了日本棋院独揽内外事务大权的负责人,他不仅破坏由濑越、岩本、村岛组成的工作流水线,还用‘棋士以对局为天职’作借口,将濑越等人从日本棋院的政治舞台上排挤出去。后来当濑越八段仅剩《棋苑》杂志这一小块‘对外活动’阵地时,奥山氏还想插手……对此,濑越八段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写给关西的得意门生桥本氏的一封长信里。鉴于奥山伍鹿氏是藤泽的义父这种非常关系,桥本八段对藤泽九段持有“父债子还”的态度强烈得甚至超出想像。”(引自《围棋五十年》)

  有人说,奥山伍鹿在日本棋院的所作所为也许是如上所述,但把他与濑越的矛盾硬是和桥本对藤泽的挑战直接联系起来,未免有些牵强。总之,关西棋院的“战书”的确激怒了日本棋院,据说怒海之中最为发狂的核心人物就是涉外部长奥山。日本棋院当即将“战书”撕得粉碎,摆出了一副嗤之以鼻的狂傲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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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对抗战与重获本因坊



  关西棋院依然不断向日本棋院提出申请参加当时的各种棋战,表面上是想为两棋院之间创造更多的对局机会,但实际上还是一种挑战。这种刺激弄得日本棋院有些“神经错乱”。

  昭和24年(1949年)8月,在关西棋院召开的座谈会上,提出了“东西对抗战”的作战计划——  桥本说:如果本因坊战没有多大吸引力的话,搞东西对抗战如何?双方各派五名选手,全部分先,输棋者不要对局费——也许这样讲有点太玄乎了。

  捅口说:这倒很有趣。一来,在关西可以很自然地兴起一股围棋热。二来,新闻报道方面也将盛况空前;怎么样?能实现吗?(每日新闻社捅口全信)

  桥本说:我将不断地向读卖新闻社提出东西对抗战的计划,以后,我还想拜托朝日及每日新闻社。没有报社的赞助,东西之间的交流就很难达成,而浴血奋战才是我等第一生存目的!

  桥本在上述座谈中提到本因坊战没有吸引力等,其实并不应仅仅怪罪于本因坊战及棋界的动乱,问题在于整个社会只不过刚有一点复苏的征兆,日本仍然处于物资不足、住房紧张、通货膨胀、国民生活水平徘徊于世界超贫穷国家与贫穷国家之间的状态。整个社会尚未展现出生活的魅力,本因坊战这一小小的棋赛就更难以令人感兴趣。

  桥本的发言不知为什么令人为之一振,似乎有一种一举打破社会沉闷空气的强烈欲望在熊熊燃烧,其中无疑还含有能给那些赛事甚少的棋手多创造一些机会的愿望,而且,东西对抗战倘若实现,不论胜负如何都有利于关西棋手的成长。胜了当然是好事,以前那种不如东京的自卑感将一扫而光。败亦无妨,还可以成为以后奋斗的动力。还有比这更重要的,那就是使全社会都了解关西棋院的存在。对于盘上计算精深的桥本,上述那“一石多鸟”的盘外策略也许是瞬间就成竹在胸了。

  这时,读卖新闻社主办了吴清源与东西两棋院10名六、七段棋手的车轮十番棋。(吴与10人各战1局——译者)这10个人是东京的7名棋手加上关西棋院的细川七段、洼内六段、炭野六段。当东京的棋手接二连三地被吴挑落马下之际,若不是关西的洼内胜了吴1局,险些全军复没。日本棋院的棋手中甚至有人连洼内的名字也没听说过。当看到与吴对局的室内始终保持执黑先行的效率时,云集在研究室的东京方面合计有50几段的棋手中,不知谁惊叫了一声:“赢啦?!”当年,不论是东京还是关西,打倒不可一世的吴清源都是年轻棋手共同的赶超目标。因此,不管谁能战胜吴,总会有人为难得的胜利而呼喊一两句。另外,这惊叫声中还表现出“打败吴要靠我们,压根就没有指望过关西棋士”的音外之意,东京与关西之间严重的对抗情绪由此也可略见一斑。

  昭和25年(1950年)2月3日,在《新大阪》日报社举行的座谈会上,桥本发言时提出:“日本棋院应改为关东棋院。这样,东京有关东棋院,大阪有关西棋院,如能在名古屋成立东海棋院、在九州成立九州棋院则更好。在这几个棋院之上再建一个作为总体调整机关的日本棋院,即日本棋院应是一个类似联合国的机构。”对此,日本棋院方面哭笑不得,只得央告关西方面今后不要再在报纸上刊登类似内容的言论。

  最初,关西棋院内部抱有从日本棋院完全独立出来之鲜明态度的人为数并不多,这些人的目标还是以实现改善两院关系为主。就在关西棋院与日本棋院一再交涉、棋院内部反复协商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强硬和妥协的两极分化。是一举摧毁旧的关系,还是慢慢地进行改良,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形成了态度不同的独立派与调和派。调和派由光原伊太郎和细川千仞两元老及其追随者组成,京都的藤田梧郎是该派的参谋,他们的观点如下——

  没有必要小题大作地与日本棋院分道扬镳。关西在战前确实受到过冷遇,但只要能改善这种状况就可以了。到目前为止,在日本棋院的旗帜下努力争取能够享受与东京棋手同等的待遇才是我们的目的,而脱离日本棋院不是目的。脱离以后会有什么好处呢?很明显,不仅在经济方面有极大的困难,而且与东京棋手交流的机会也将丧失或变得极少。这对于关西棋手来说难道不是致命的吗?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呢?“背靠大树好乘凉。”在日本棋院中寻求待遇的全面改善方为上策……

  东京方面趁机开始对这些稳健派发动强大攻势,日本棋院津岛寿一理事长也时常西下,亲自去做工作。昭和24年(1949年)12月初,津岛在京都召集了一些关西棋手,举行了一次非常豪华的酒宴。桥本当然不会出席,但很多棋手都参加了,其中也有不少被认为是独立派的棋手。不过他们对津岛的高谈阔论只是“恭听”而已,因为对方是不容反驳的“上等人”。更何况津岛说到:“关于你们的生活状况,正通过日本银行的调查部进行调查”时,他们还没来得及考虑这是否可能,就已被其纯属“炙手可热、威胁利诱”的口吻所慑服了。那些主张追随日本棋院的棋手全都露了面,他们对津岛就象仆人对主子那样低三下四,使津岛更加得意忘形。

  桥本当时正忙于对局,他打入了第5期本因坊战挑战者决定战循环圈。循环圈名单上有林有太郎七段、藤泽库之助九段、铃木宪章五段、高川格七段、木谷实八段、长谷川章七段和桥本七人。到昭和25年(1950年)2月,桥本的战绩是4胜1败,即战胜了林、藤泽(库之助)、铃木、木谷,负于高川。这5局中,与藤泽和木谷的两局最引人注目。藤泽和木谷同为问鼎挑战者的最有力竞争者。鉴于藤泽成为战后第一个九段时,桥本曾一度提出与他擂争十番棋的历史插曲,两仇相遇,定会以死相拼。而木谷当年被称为桥本的“宿敌”,想必那也是一场白刃战。总之,好不容易扼死了这两只拦路猛虎的桥本,剩下对长谷川的一局无论胜败与否,成为本因坊挑战者的可能性仍然很大。

  桥本一方面在如此重大的棋战中舍生忘死地搏斗,另一方面还必须同时兼顾关西棋院内部的棘手事务。桥本是棋院理事之一。另外,光原、细川、锅岛、濑川、藤田、出云也是理事,而且光原等6人在与日本棋院的关系上都为“主和派”。桥本的背后虽有很多渴望独立的年轻棋手支持,但谁也没有出席理事会的资格。桥本有时也出席理事会,但考虑到与其他理事的意见不和,若固执己见就难免要使理事会破裂,因此,他很少出席。由于桥本有意回避,理事会从来都是“一致同意,非常圆满”,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个理事会完全是按照日本棋院的意图办事。

  无疑,年轻棋手对此大为不满,他们经常跑到当时在西宫的桥本家里,针对妥协的怪现象展开“理论上的批判”。

  经常在关西棋院机关杂志上撰文与日本棋院论战的草香新之助在一篇题为“炭盆之火”的杂文里记述了当时桥本家的一些生活趣事——

  在昭和25年(1950年)关西棋院独立的前后8年里,桥本先生住在西宫。

  这是一栋靠近阪神电车西宫站的两层建筑,一层作起居用,二层有三间,用于围棋教习,所谓教习,即一些业余强手来先生处学弈求教。

  关西棋院独立前,我也经常和棋院的年轻棋手来这里拜访桥本先生,有时谈及与日本棋院的关系将如何、升段大赛将如何、以及机关杂志该如何扩大等问题,常
常忘记了时间,拖得很晚,这样就要留下来共进晚餐。

  当时可不像现在这样只要给送食品的餐馆打个电话,什么都可以送来。所以,我们的晚餐都是桥本夫人在一层厨房做好,桥本先生再搬到二楼来。大家都想帮忙时,他却摆手拒绝。就这样,一到家务世界里就显得笨手笨脚的“天才宇太郎”在厨房与二楼之间不厌其烦地路上跑下。

  当时还没有石油炉或煤气炉什么的,只有靠炭盆之火来取暖。有一天,桥本夫人对我们说:“我今天有事,一早就出去了,是我丈夫自己生的炭火,说是用了两个半小时。怎么用得了两个半小时呢?也许是炭盆里放入火种后,用扇子从下面煽的时候,炭盆下面的口始终封着没打开!”

  话的后一半是玩笑,而前一半却绝不失真。在生火方面桥本是如此天生笨拙,可灭火却格外“拿手”。每当他动作别扭地添上炭,不一会儿火苗就变得奄奄一息了。

  “这炭可真差劲儿。”他总是这样归罪于炭,而同样的炭经别人一添,马上就腾起旺盛的火焰。

  桥本先生的家充满了魅力,那香喷喷的饭菜和总也烧不旺的炭盆之火令人难忘……


  昭和25年(1950年)2月11日、12日,在名古屋举行了酝酿已久的“东西对抗大棋战”。

  此战由桥本首先在关西的某座谈会上提议,后来作为棋院决议正式提出,由每日新闻社筹划举办。往日关西棋院无论提什么建议,日本棋院都置之不理,可报社一旦出资来办,对抗战就格外简单地实现了。

  对抗战采用双方各出12名选手的“一对一”擂台式。开赛当天,岩本本因坊和桥本交换了双方出场顺序,结果按顺序捉成的第一对是桥本与山部五段。如今的山部当然是公认的一流棋手,但在当年,虽然有“战后三杰”之称而名噪一时,但尚未显示出能与桥本对抗的实力。他与桥本相遇对东京方面来说非常有利,败则无话,万一胜了,东京的战绩表上将添写一颗巨大的银星以示意好的收获。

  棋赛第一天午休时,一个不得不令人起疑的传言在人们耳边响起,说是关西棋院的名单前一天就被人泄露给东京了,告密者不知是关西棋院的选手还是随行人员,而东京方面正是根据这个名单排出阵容,用心险恶地首先让山部俊郎与桥本一拼。事实真相虽然至今不明,然而,关西棋院中亲日本棋院者大有人在,这种向日本棋院出卖同仁的行径是有可能存在的。

  在当年的东西对抗战赛场上,笔者是有幸目睹的观战者之一。为避个人感情偏袒之嫌,特引用《夕刊每日》的观战记——这里仿佛是显示昭和棋界盛景的大集会。第1局由关西主帅桥本八段与东京末将山部五段捉对厮杀。称作自然的绝妙偶现也好——山部的第1手下在天元上:人们被这超越常识的一手惊得瞠目结舌。对此,白第2手冲着天元高高飞挂,“啪”的一声震响,白第2手那颗棋子好像敲裂了棋盘。满场的观战者顿时围成人墙作壁上观,就连并排捉对交战的东西棋士们也都忘了自己的对局而将视线投向这里。东西对抗战中壮烈的两军对阵斗法由这两着棋而豁然展现在人们面前。

  山部发表感想时说:“对桥本八段这位主帅,已预测到东军中有5人即使执黑也无法撼动他,我是其中之一。一旦我遇上了他,只得鼓起斗志,不管轮到执黑还是执白都不怕输,反正要跟他硬磨死缠到底。

  当时,我企图用心理战术来获得奇效,因而下在天元上。然而,我那时只不过是个修业未满的晚辈生,因此至今还怀有惭愧之感。”(《棋道》昭和25年4月号)

  第5期本因坊战挑战者决定战循环圈的最后1局,即桥本与长谷川七段的对局预定于2月14日开赛,东西对抗战是突然插在这期间进行的。这就是说,桥本在东西对抗战弈完1局后,只隔一天必须赶到东京与长谷川进行争夺本因坊挑战权的对局。如此紧张的日程谁的身体也支撑不住,因此桥本在去名古屋参加东西对抗战之前,提前与长谷川联系,希望推迟赛期,并在求得长谷川的同意后,拜托他去争取日本棋院的谅解。但是,日本棋院没有同意。去名古屋之前,桥本又亲自与日本棋院联系了几次,结果全都碰了钉子。桥本想:干脆到了名古屋以后,见面时再说。到达名古屋的第一天晚上,也许是旅店的供暖设备太热,桥本患了感冒,与山部的那局棋是在身体虚弱的状况下弈完的。接着还要马不停蹄去东京与长谷川对阵,前后仅隔一天,这显然是难以忍受的。当关西棋院方面向来到名古屋督战的奥山理事恳求将比赛延期时,奥山断然拒绝说:“本因坊战是日本棋院神圣无比的棋战,一经决定了的时间是不能轻易改变的。”其实,奥山明明知道,就在此次循环圈战中已有一个因故延期的先例,即林有太郎七段因故请求将“一经决定了的”与高川格七段的比赛延期的先例。东京棋手之间可以允许的事情,为何换到关西棋手身上就“不能轻易改变”了呢?最后,桥本无奈只得去名古屋医科大学请医生检查,得到医生“不能对局”的证明书,然后再次提出延期比赛的申请,同时还拜托每日新闻社的黑崎事业部长出面调解,这样问题才终于得以解决。在调解过程中,黑崎曾愤愤地说:“好,如果不行的话,我去找奥山算帐!”

  与长谷川的对局终于延期在大约1个月以后的3月9日、10日两天举行。桥本作为本因坊挑战者的有望问鼎者,为赴此战在前往东京的列车上遇到了从名古屋登乘的奥山,二人一阵不无尴尬的寒喧之后,列车途径象征关东与关西分界线的箱根,这时,奥山触景生情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桥本先生,我们绝不让本因坊越过箱根。”

  与长谷川的那局棋如果胜了,桥本就成为挑战者,即使输了,成为挑战者的可能仍然很大。奥山心里自然明白,而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桥本即使成了挑战者也胜不了岩本本因坊,还是说即使桥本挑战赢了,他也不会让一个反对日本棋院的人就位本因坊呢?对此桥本并不追问奥山,只当作列车窗外的一阵凉风。


  与长谷川的那一局桥本获胜,终于成为第5期本因坊战挑战者。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竟成了挑战者!假如桥本再夺得本因坊,关西棋院这下又会有话说了。日本棋院的官员们心里越发显得不踏实。

  关西棋院中的调和派也没有笑脸,因为一旦桥本重登本因坊宝座(他曾获第2期本因坊——译者),那些拥护桥本的独立派就将士气大振。

  桥本对岩本本因坊的挑战赛于3月末开始拉开帷幕。第一局桥本执白胜7目半。桥本将13个小时的限用时间花费了12小时41分钟,用时之多大大超过了以往的记录。

  第二局是10天以后,与前一局相同,在位于高轮的日本棋院对弈。桥本执黑胜3目半,用时12小时37分钟。

  火野苇平详细记录了当时的情形。为了写观战记,他一直蹲在现场,后来,除观战记之外,他又发表了题为《本因坊》的小说。

  这里引用一段小说中的描写——
  桥本八段好象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话虽如此,但是,谁见过如此强人所难的日程安排?”说着展开了一张纸。

  “那是经过仔细研究后制定的日程。”

  “我可不是小孩子。周围有许多事情要去做,还有更关键的是如此在大阪、东京之间疲于奔命,我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你们也替我想一想,在决定日程的时候,希
望先和我商量一下。”

  “不是和你商量过了吗?”

  “没有,听都没听说过。如果有人来商量,我决不会同意这种累垮身体的日程。”

  忽然,我看见从奥山理事那恶狠狠地斜瞪着的眼睛中闪出了令人憎恶的磷火萤光。

  “这个对局日程是由棋院的大人物们决定的,因此你必须服从,身体吃不消也毫无办法。”

  “你所说的大人物是谁?”桥本八段的膝盖快顶到对方膝盖时急冲冲地逼问道。

  “干事呗。”

  “干事?哪个干事?请告诉我。”

  奥山低头紧咬了一下嘴唇,然后摆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强硬地喊道:“是我决定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桥本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我是棋院涉外部长,有权决定。不能让棋手随心所欲。此外还有许多你们所不了解的微妙问题。棋手对棋院的决定只有无条件服从。听你刚才的意思,好象是希望在广岛对局,那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尽管是当事者提出的要求,但那么随随便便是决不允许的。此次本因坊战完全是由日本棋院主办的,每日新闻社只不过是提供了赞助费而已,它得到的好处就是可以独家在报纸上登载棋谱。既然是我们棋院主办的,棋院就有权决定各项事宜。我不知道广岛那个地方能不能下,反正一经决定下来的事再改变就要影响日本棋院的威信。”

  《本因坊》虽是一部小说,但至少这部分的描写几乎没有虚构,当时在场的关西棋院的随行人员都说这部分的描写完全是真实的。

  第3局和第4局是4月中旬移师至关西棋院对弈的,两局都是桥本胜。桥本终于以4连胜的优势重新登上本因坊宝座。

  当时,移居大阪,受到关西棋院热烈欢迎的第1期本因坊关山利一就这次桥本向岩本的挑战谈道:“明确讲,从总体上看,岩本先生令人纳闷儿地消沉,好象是被桥本先生的气势压倒了,而上次对木谷时的猛虎般的恐怖味道却不见了,仅仅显示了一点点原有的独特风格而已,不禁使人替岩本先生感到惋惜。

  与此相反,桥本先生四局一泻千里,蔚为壮观,这四连胜的辉煌战绩为他本人迄今为止的围棋生涯增添了灿烂的一页,而且,将这几局称为留芳百世的名棋也绝不为过。

  其宏大的气魄和棋艺中鬼怪般的恐怖气味阴森逼人,确实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不仅如此,桥本先生近来棋艺的明显上升已得到公认,而且一些前所未见的纤巧细致手法的出现更使他锦上添花,越发接近出神入化的境界。”

  轮到岩本发表感想时,他说:“我甘拜下风,记得我以前曾向第2期本因坊桥本先生挑战过,那时,我总感觉桥本先生不知何故缺少一种沉着,但是这一次我从第
一局开始就在力量上被他彻底压倒了。”

  然而,对关山赞之为气魄、岩本称之为力量的桥本本因坊的优势,有人却投以冷眼。村岛谊纪六段主编的杂志《围棋世界》上登载了一篇正眼居士执笔的《桥本
宇太郎论》摘要如下——

  桥本从青年时代起就自成一家。以后,他在棋手的全体会议或日本棋院的干事选举中从没有被选上过。这也许是因为不论谁、不论哪方面都会存在某种缺点,这种缺点甚至在关西棋手方面也显露出来,使人们不能团结一致,进而导致了主张关西棋院独立的一派和主张与日本棋院和好的一派的分裂局面。正当有人怀疑“桥本八段的立场已经动摇不定”,桥本派处境十分不利的形势下,迎来了本因坊挑战赛的对局。“桥本八段身处关西棋院的微妙之际,此战是他扭转乾坤的大好时机”,这岂能放过!他一定是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怆之心背水而战的。

  总之,即使在棋艺上可以压倒对方,却不一定能得到棋手们的信赖。回首静思过去,不禁使人有路渐艰危之感。这也许是笔者杞人忧天吧。

  桥本梦寐以求的重登本因坊宝座一旦实现,首先可以让社会知道已成立了两年之久的关西棋院的存在。再者,通过夺取本因坊可以面对日本棋院而享有更有力的发言权。本因坊战和升段大赛是日本棋院的两大棋赛,不论日本棋院计划什么,都不能无视本因坊。第三,对报社也可以取得更大的发言权。本因坊是当年棋界唯一的“新闻棋战”,报社无论筹划什么都不能怠慢本因坊的金字招牌。计划的规模越大,本因坊的重要性也就越高。如果夺得本因坊,关西棋院在棋界的比重将直线上升。

  不难想像,桥本的心中大概就是这样盘算的,这才真是桥本独有的气魄和力量,而绝非正眼居士杜撰的那样狭隘。说老实话,桥本大度雍容,对于调和派与日本棋院究竟谈了些什么、双方有哪些默契等事,从来都是毫不介意。

  “只要夺取本因坊,日本棋院也会收敛。”桥本当时仅吐一语,真可谓言简意深。

  关于桥本在日本棋院从未当选干事一事,关山利一曾评论说:“当年不像现在,棋士会不是由全体棋士选举产生,而是采取推荐的。委员们推荐的人不一定都是人格完美的人,其中也有一些不可靠的人。桥本先生没有政治奢望,这类事情他一概拜托给濑越先生,自己则心无旁鹜地致力于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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