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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十九 瞎劫?)



        下午续战没多久,林明丽和一位约莫五十多岁,身材高大,脸色红润的老人来到了研究室。

        看到两人进来,原本散在各个棋桌前的记者又来了精神,纷纷涌到老人身边,沈院长前,沈院长后的提出各种问题,轮番轰炸。

        中国棋院的掌门人沈鸿用熟练的,类似外交辞令般的语言将记者们的攻势一一化解,然后来到龚运程这一组旁边,龚运程早已拉着萧涵站了起来,说:“老沈,你可来啦。”

        沈鸿爽朗的说:“哎,今天得去体委汇报工作,这里有小林和你压阵,我放心得很。听小林说,你们这次发掘了个围棋天才,一定要我抽空来鉴定鉴定。嘿,有你把关,还用着我来凑热闹么?不过实在拗不过她,你看,我只扒了几口午饭就匆匆赶来了。”

        龚运程将萧涵拉到身前,低声说:“恩,就是他,萧涵,一个通过网络锻炼出来的可与职业高手分庭抗礼的棋才。”他看这里记者太多,不想暴露萧涵就是“大隐隐于山”,不然呆会萧涵就别想有片刻安宁了。

        沈鸿打量着萧涵,用力拍拍萧涵的肩膀,连声说:“好,好,不简单,不简单。中国就需要这些棋才。你的事小林都和我说了,具体的事我们以后再商量,但我可以先表个态,没问题,只要你有实力,围棋队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龚运程喜动颜色,说:“老沈,你说出了这句话,可就得负责到底哦!小涵,先谢谢沈院长了。”

        沈鸿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说:“有句古诗说得好——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你不会认为我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吧?好了,好了,小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要合情合理,你都可以直接来找我,要不和小林说也行。”

        林明丽笑着说:“我这个竞赛部主任只管比赛,其他的可是力不能及。大家坐吧,都站着干吗?”

        沈鸿坐好后,看了看几盘棋,又问林明丽:“小林,你刚刚去了日韩代表团那,他们怎么看现在的形势?”

        林明丽说:“判断都差不多,林耀败局已定,亮淼形势看好。张详和小赵那盘一直在磨官子,看不清。施涌和宋昌显的棋意见分歧较大,日本方面认为宋优势,韩国方面则说施涌好下,他们这次可能全军覆没。”

        沈鸿摇摇头,说:“别中了韩国人的烟幕弹哦,老龚,小古,你们这边的研究结果呢?”

        龚运程说:“前三盘的结论基本相同,最后那盘,小曾觉得施涌好,小古觉得宋不难下,我自己么,嘿嘿,反正我觉得两边都不好下。”

        沈鸿望了曾敏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倒是希望小曾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是一胜一负,是亏是赚,就看小施了。哎,我得去日、韩代表团那边转转了,去跟人家打打招呼,一会还要再回去开会呢。小林,呆会向我汇报成绩时,可得有好消息哦。如果林耀能翻盘,老龚,你得请吃顿大的。”

        龚运程大笑,说:“如果我们能包揽四强,我请大家去五星级酒店开庆功宴!”

        林耀与竹泽正雄的比赛已经进入尾声,双方两块棋扭杀在一起,正在中腹打一个天下大劫。

        龚运程算了一下,黑棋的本身劫材有7个,白棋只有5个,这个劫一输,林耀马上就可以投了。

        第187手,黑棋冲,寻劫。

        萧涵看着这手棋,忽然“啊”的一声叫出来。

        观战室内人头涌涌,比较嘈杂,萧涵这一叫,外围倒是没多少人听到,但龚运程、曾敏他们几人的目光倒是转到他身上

        萧涵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不知所措。龚运程皱了皱眉,说:“小涵,怎么了?”

        萧涵定了定神,对着棋盘又看了看,喃喃说:“黑棋好象找了个瞎劫。”

        他这句话出口,闻者都是脸上变色,曾敏算了算,皱着眉头说:“不会吧,白棋只能挡啊,让黑棋冲出去,也是必败,这里必须应的。”

        曾敏一发问,萧涵心里又是七上八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摆出参考图:白棋粘住,黑棋冲出来,白棋虚枷一手,黑棋硬冲,这里白是封不住的,曾敏也算到了,但是——萧涵将白棋的落在了角上的三路一靠。

        这招一出,曾敏忍不住也是“呀”的一声,古希榕满脸惊讶,龚运程则是一拍大腿,大声叫好:“绝妙,绝妙,角上出棋和上边封锁必得其一,白棋要翻盘了。”

        龚运程说出来的话,分量果然不同一般,研究室内顿时热闹起来,众人都围到了他们这一边。

        古希榕反反复复算了算,喃喃说:“果然有棋,这里不能作为劫材用。”

        一位记者忙问:“那林耀粘住后,是不是就赢了?”

        古希榕肯定地说:“是的,竹泽下得太凶了,硬要杀白棋大龙。白棋粘住后,黑棋冲出,但被白棋这一靠,两边必失一,目数肯定不够。”

        “那中国队不是大有可能包揽四强么?这招妙手是古七段发现的么?”一位记者兴奋地说。

        古希榕摇头,伸手往萧涵一指,全部人的目光刷刷地都往萧涵这边望来。萧涵只觉浑身冒汗,龚运程忙说:“别忙,林耀还没应呢,他也要发现这一招才行。”

        果然,林耀用尽读秒的最后几分钟在考虑,一直没有落子。

        竹泽正雄依然是坐姿笔直,信心十足的对着棋盘。

        他看起来也没发现自己已处于悬崖边上,随时都将坠落万丈深渊。

        研究室内,众人的心仿佛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只恨不能上去替林耀下这一手。

        终于,林耀粘起一颗白子,拍在棋盘上。

        白棋挡住,应劫,而不是消劫。

        研究内“哗”地一下,一片失望的声音。

        龚运程忍不住都站了起来。

        再下了几手,白棋投了。

        浑身被汗水湿透的林耀刚来到研究室,就被记者们团团围住。

        虽然输了棋,但他并没有因心情不佳而不耐烦,而是尽量回答他们的提问。

        这位中国围棋的中坚棋士,性格与人品和他那嗜杀的棋风完全不同,谦逊有礼,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

        没想到说了没几句,就有记者问:“后面听古七段说,你有一个妙手翻盘的机会,你是没发现这一招吗?”

        林耀怔了一下,说:“有这招么?我还真不知道,得问一下小古。”

        古希榕看林耀来到了棋盘前,也不说话,只用手指了指萧涵那一手三路靠。

        林耀的脸色变了变,望着棋盘怔怔的想了好一会,才长出了口气,说:“好棋,确实是好棋,我没看到这一手。”

        古希榕苦笑着说:“说来惭愧,不但你没看到,我,龚老,小曾都没发现。”

        林耀倒是吃了一惊,说:“那是谁看出这一招的?”

        顺着古希榕的目光,林耀望向萧涵,眼光一闪,说:“您应该就是萧涵吧?”

        萧涵忙说:“是的,林九段你好。”

        林耀点点头,赞许地说:“好,果然是名不虚传,后生可畏啊。”

        萧涵直摆手,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是误打误撞发现的,您过奖了。”

        林耀微微一笑,说:“如果我也发现这招,那站起来的就是竹泽了。哎,布局太不小心了,亏太多啦,后面都下晕了,脆败,脆败。”

        龚运程插口说:“你们别只顾着讨论那盘棋,朴震鹤也在发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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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二十 3人进四强 )



        下了一百一十多手,吴亮淼的黑棋一直顺风顺水,借助厚势的潜力,盘面上已领先十目,这对职业高手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差距了。

        下午续战后,朴震鹤落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午休时他连午饭都没有吃,只喝了杯西瓜汁,就回到了对局室。

        “不败少年”一人孤零零的坐在偌大的房间内,孤单的背影更显瘦小。

        盘面上,黑棋只有左边七颗子有点薄弱,一旦得到加强,领先的优势将不可动摇。

        第119手,吴亮淼大跳了一手,棋型舒展,怎么看都不向有受攻之恙。

        可朴震鹤考虑了大概三分钟,下了一步极为难看的俗手——空弯三角,冲断。

        这招棋,对于不少职业棋手来说,盲点所在,这么难看的棋形,是想都不会去想的。

        吴亮淼也没注意到这招。

        可对于朴震鹤或萧涵来说,黑棋跳的这一手并未补到地方,这个点刚刚好就是黑棋棋形薄弱的地方,棋不下在这,还能下在哪?

        白棋终于找到了攻击的机会。

        吴亮淼扶了扶眼镜,表情有了些许紧张。

        郭婕一到研究室,就先凑到了龚运程这一边打招呼:“龚老好啊。”

        龚运程笑着说:“小郭,今天亮淼比赛,你不来采访,跑哪去了?你这个女朋友可不称职哦!”

        郭婕手一摆,一脸委屈:“龚老,没办法啊,今天就是那么巧,足协开联赛通报会,我不能不去采访啊!不过我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不,一结束,就打的赶过来了。亮淼那盘棋怎么样了?”

        龚运程说:“一直领先的,不过现在有点乱,朴震鹤的攻击力还是不能小看的,希望你能给亮淼带来好运吧。”

        古希榕说:“白棋这里的作战虽然强硬,可也有点勉强吧,就算能吃了几颗子,围点中空,可上边也会被黑棋借机破掉,这个转换不见得便宜。看,亮淼果然要把中间弃掉,往上边跑了。”

        龚运程大为赞许:“亮淼这盘棋的确发挥得不错,看来朴震鹤这次大锤要挥空了。赢下来的机会很大。”

        听说男朋友胜利在望,郭婕自然是喜上眉梢,说:“其他三盘棋的结果如何?”

        龚运程:“竹泽赢了,小施那盘还很细,官子决胜的局面。小林,你一直在看张详的那盘,局势如何?”

        林耀抬起头来,徐徐说:“小赵有爆冷的迹象,张详的黑棋贴目有困难。”

        龚运程“哦”的一声,说:“棋谱拿来我看看,现在的小孩,是越来越厉害了。”

        林耀说:“张详从一开始就没找到什么抛开对手的机会,一直被小赵紧紧咬住。现在已经在刮小官子了,局面微细,我感觉白棋要稍稍好一点点。”

        龚运程看着棋谱,喃喃说:“看不清,看不清啊,小涵,你算算看。”

        萧涵算了几分钟,只觉双方的目数错综复杂,盘面上还有一些未定型的地方,一进一出都有两三目的区别,这样的局面正是自己最头疼的,再努力算了算,还是不敢下定论,只得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太细了,我算不准。”

        龚运程笑了笑,正要说话,曾敏忽然说:“只要收官次序正确,白棋半目胜。”

        大家都愣了愣,龚运程哈哈大笑,说:“看来我是得请小赵吃麦当劳了。小古,亮淼那盘如何?”

        古希榕脸上带着喜色,说:“没问题了,白棋没捞着什么便宜,不出勺子的话,必胜的局面。”

        龚运程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就看施涌那盘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局者或许没什么察觉,但对等着发稿的记者来说,越到最后,越是心急。

        半个小时过去,张详与赵子云一盘结束,赵子云状态奇佳,官子收得滴水不漏,果然赢了1/4子,打入四强。

        赵子云出来后,一直在研究室观战的父亲是大喜过望,两父子笑容满面,接受着记者的祝贺和采访。

        意外落败的张详脸色虽然有点苍白,但还是比较镇静,跟记者寒暄几句后就离开了棋院。

        再过了20分钟,朴震鹤也投子认负,将棋子收完后,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吴亮淼脸色平静的出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才显露出喜色,待看到郭婕娇笑着向他伸出大拇指,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应付完记者的采访,吴亮淼看见日本代表团团长直根弘一九段走来,忙迎上前去,两人用日语交谈了几句,郭婕发现吴亮淼的脸色猛得一沉,而直根弘一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

        见两人谈完话,郭婕忙跑上去,说:“怎么样,是不是采访的事的出了问题?”

        吴亮淼脸有愠色,说:“刚下完棋,让我喘口气行不?”

        郭婕意识到自己是有点过分,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吴亮淼的脸色稍缓,沉声说:“竹泽正雄说他拿了冠军后,就接受你的采访。”

        郭婕吓了一跳,终于明白吴亮淼为何如此不快了,说:“这人真的够狂的,哼,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采访也罢。”

        吴亮淼冷冷地说:“这小子还以为他活在三十年前的,在中国想赢谁就赢谁,这个冠军,哼,无论如何他也拿不到。”

        郭婕陪笑着说:“那是,那是,有我的吴大国手在,哪轮得到他耍威风?我晚上在‘蓝色月亮’订好桌子了,专门为大国手庆功的。”

        吴亮淼的神色终于轻松下来,说:“算了,终于进四强了,晚上还是我请你吧。”

        郭婕娇声说:“你赢了比赛,拿了那么多的对局费,不说也应该是你请我的。都说你是我最好的信用卡了,是吧,大国手?”

        全部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施涌的对局上,只要赢下,半决赛就是三名中国高手围剿竹泽正雄的大好局面,若输了,将是2  VS  2,原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数优势将消失殆尽,夺取冠军的困难将大大增大。

        越到终局,曾敏越是紧张,额头渗满汗水,一遍一遍地帮施涌点目。

        从中盘开始,两人的用时明显多了起来,不再如开局那样自信满满,落子如飞。

        局面也的确是难局。施涌的黑棋虽然实地领先,但有几处棋比较薄弱,白棋整体厚实,借攻逼之机,成空潜力不容小视。胜败的关键,就看黑棋能将白棋有可能增长的目数压缩下多少。

        这种局面对每一个高手来说,无论执黑执白,都是最难把握的。

        双方如同在走钢丝,只要一不注意损个一目半目,就将万劫不复。

        宋昌显不断捋着前额的头发,一双长腿抖个不停,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却又没有任何声音。

        施涌整个身子前倾,几乎覆盖住半个棋盘,左手的折扇一下拉开,一下合上,不自觉的把玩着。

        单从他们的神态判断,此刻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而这两位顶尖高手既并没有感到自己优势,也不认为处于下风。

        盘面上的空点越来越少,对局室内的气氛也近乎到达沸点。

        “小曾,怎么样了?”龚运程问。

        曾敏苦笑着说:“我是很想说老师好个半目,可现在的确说不出口。”

        古希榕说:“这盘绝对是半目胜负,可谁赢都不意外,局势摇摆不定,尤其是还有两个单片劫,不好说啊,不好说。”

        吴亮淼也来到研究室关注这盘棋,说:“我看他们两人也算不清楚胜败,只能是听天由命了,看谁运气好一点。”

        龚运程吐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那我们也只能希望小施好运了。”

        6:30分,施涌落下第287手,收完最后一个单官,比赛结束。

        宋昌显抹着汗,嘴角边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笑意,有点失落的倒在沙发上。

        曾敏第一个跳了起来,脸上充满喜色。

        龚运程用力的拍着椅子的把手,连声说:“好,好。”

        在研究室内的所有中国棋手和记者,一片欢呼。

        就连萧涵也感受到了这种快乐的气氛,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这几乎是他来到北京后,最感开心的一刻。

        施涌终于赢了,1/4子。

        从半决赛开始,就将是三名中国棋手与竹泽正雄的对决,而包揽了四届“天龙杯”冠军的韩国队已经提前打道回府。

        这对于近几年来一直将中日压在脚下的韩国围棋来说,实在是一次意料之外的大失败。

        而在所有中国棋手和棋迷看来,留住“天龙杯”的前景,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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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 (二十一 超级地雷)



        一直到了第二天,萧涵都还在回味着中国棋手获胜的那种喜悦。

        虽然他不是中国队队员,更不是参赛者,可亲身参与到大赛第一线的研究过程中,和众多高手一起默默地助威,那种和对局者同呼吸,共命运,为一着好棋而喜,为一步败着而悲的感情,是他以前从未感受到的。

        那一刻,他打心里希望坐在对局室里和韩日棋手手谈的那个人是自己。如果自己的比赛,能有那么多的人关注并为自己加油,那是多么高兴及向往。

        他第一次接触到了职业棋手的世界,一个以棋为生,以棋为荣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胜负的残酷,更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赢和输,就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

        萧涵心中清楚,自己虽然已经朝梦想跨了一小步,可要到达终点,至少还有两万五千里的长征。

        但无论路途是多么遥远,他都一定要去跨越。无论是为了所有关心他的人,还是为了他自己,抑或是为了已溶入生命中的围棋。

        没有一刻,他对成为一名真正的职业棋手的渴望如此强烈。

        明天就要飞到沈阳,代表“京城日报”参加晚报杯的比赛了,到报社参加完准备会,萧涵一边往龚运程家走,一边还在回味着昨天的几盘对局。

        愣不防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叫自己:“喂,萧,那个萧涵啊,这边,快到这边来啊。”

        萧涵茫然地抬头四望,并没有发现什么熟人。其实他在北京认识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听那人大呼小叫的:“喂,萧涵,这边啊,哎,呆子,别动,我过去。”

        这声音倒是听起来挺熟悉的,可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萧涵落足眼力,努力的寻找,还是没发现谁在叫自己。呆立在原地,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自己的肩膀上:“看什么呢,在这呢!”

        萧涵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林雯雯喘着气,瞪着大眼睛的望着自己,不由再吓了一次,说:“是你啊。”

        林雯雯气鼓鼓地说:“当然是我了,怎么,不能是我吗?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快跟我来。”一手拉起萧涵,向西边一座大楼跑进去。

        大楼的第二层原来是一间装修极为豪华的大型网吧,林雯雯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台电脑前,将萧涵拉到座位上,打开锁住的密码,17寸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盘进行到中途的对局。

        这里是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楼下,刚刚林雯雯就是在这里叫唤萧涵的。此时,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不知所措的萧涵的说:“快,快,你帮我把这盘棋赢下来,上次你欺负我的事就算了。”

        萧涵愣了愣,正要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上次他也被这大小姐吓着了,深怕哪句话说错了又得罪了她,口才自己不行,下棋可是老本行,于是看起棋来。

        网络对局他是熟得不再熟了,可这个对弈网络他从未见过,满盘都是英文菜单,对局者也是以英文显示,林雯雯拿的是黑棋,名字是LM.WU  9P,对手是JACK  7D。

        对局成绩上,LM.WU是一战一败,JACK  7D是62胜,18负。而对局室内拥满了观战者,不断有一些英文对话刷上去。

        盘面上进行了50多手,黑棋的一个角已经被白棋吞下,实地大差,唯一还有争胜负的机会就是对白棋下边的几颗孤棋发起攻击。

        这种局面,倒是萧涵很会下的,他移动鼠标,开始下子,对白棋发动猛攻。

        白棋看来对黑棋的实力是不以为然的,应了几手,就放任孤棋不怪,跑去守了角。

        这棋落在萧涵手上,再吃不死,他大概也可以打道回府了。

        萧涵故意卖个破绽,引白棋外逃,就在对方的大龙越跑越大时,猛地痛下杀手。

        白棋措手不及,不过二十分钟,蔓延大半盘的大龙咽气而死。

        在一边喝着可乐观战的林雯雯雀跃不已,抢过键盘,在对话框里打上英文:我这个九段别的不会,吃棋还是行的。  ^0^

        JACK静了好一会,回应:你换人了?

        林雯雯打上:你不是很厉害吗,让你先再下怎么样?

        JACK:只怕你不敢。

        萧涵的英文水平虽然不行,但也还看得懂一些,此时也注意到林雯雯用的是9P的帐号,这在网上是职业九段棋手专用的,业余棋手不可能拥有,不由指了指屏幕,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雯雯狡黠的一笑,说:“你别管那么多,帮我狠狠地教训他,长长咱们中国人的志气,赢了的话,我晚上请你吃牛排。”

        萧涵满腹疑问,还想问多两句,林雯雯一脸坏笑,摆了摆手,按了一下对局键,重新开始一盘。

        对方的水平其实并不差,萧涵也不敢大意,只得将精力集中到棋盘上,一会就将心中的疑团忘个一干二净。

        原来,这个围棋对局网络是韩国棋院刚刚创立的,而林雯雯用的其实就是吴亮淼专用的帐号。只是吴亮淼对网上下棋并不感冒,对这个帐号也不放在心上,随手就扔在一边。没想到倒被林雯雯不经意间发现了。

        这天刚刚考完试,林雯雯闲得无聊,就跑到这网吧来了,她也想过过职业高手在网上被人尊敬,万众崇拜的滋味,就用了吴亮淼的帐号登陆上去。

        有9P上线,还是刚刚击败朴震鹤的吴亮淼,服务器内果然是引起轰动,不断有打招呼的,邀请对局的,询问情况的,请教对局问题的。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林雯雯是大感满足,不过自从被萧涵大败之后,她总算有了自知之明,自己的实际水平离这个帐号代表的实力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对局是万万不可的,一些问题也是含糊的敷衍过去。

        本来她上线前是打算转一圈就走了,没想到林大小姐一开心激动,话就说多了,一位网友问:对朴震鹤和李君圣的棋怎么看?林大小姐那个是心直口快,回应:他们,一般吧。

        在韩国人面前说他们的两大高手一般,顿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很不服气的韩国业余高手们开始不断发起挑战,话也开始越说越糙。林雯雯顿时感到心虚,但在这些挑衅性的语言面前,就这样挥溜溜的下线,不但自己臭大了,更将老师的脸面丢个精光,这种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做的,只好硬起头皮迎战,希望凭借自己的“实力”,让这些韩国人知道中国那是人才辈出。

        韩国方面出战的高手就是JACK  7D。第一盘,林大小姐还让了两子,本来她被让三子都未必赢得了,现在还要让对方两子,自然是有如意算盘的:让子了,就算输了也有托词,应付几下后就开溜,这也算是没有办法下的办法了。

        没想到JACK一开始倒是下得小心翼翼,双方有模有样的下着布局,还真的和职业九段的手法差不多。可一进入接触战,林大小姐的白棋那可真叫稀里花啦,溃不成军,整盘棋下来,只见黑茫茫的一片壮阔。

        职业九段如此溃败,更是耸然轰动,观战者中,嘲笑贬低,甚至更难听的话都出来了,林雯雯何时听到过这么多讥讽,更是下不了台了,一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求再战。

        JACK  7D自然是来者不惧,双方的棋分改成分先。可围棋毕竟还是实力在说话,JACK对林雯雯的棋力已有所了解,一布局就开始扭杀,三下五除二,就把林大小姐的一个大角拿了下来。

        林雯雯气得直想摔鼠标,正在彷徨无计生闷气的时候,偶然间从窗口看到了路过的萧涵。

        这时,萧涵可就是快溺水时最可爱的救命稻草了,林雯雯虽然还心底有气,但也顾不得大小姐的面子了,马上就去把救兵搬来。

        萧涵这人虽然呆,但棋艺实在不错。一交手,就把自己原来失去的面子都挽了回来,硬杀了对方的大龙,让那些观战的混球都闭嘴了。

        得风顺势,自然要痛打落水狗,这个道理林大小姐最懂了,于是就得让不明就里的萧涵再战一盘,彻底将这个可恶的韩国人杀个落花流水,看他以后还敢这样嚣张不?

        看着萧涵一脸认真,一招一招的替自己出气,林雯雯心里那可是乐开了花:“喂,小姐,拿多两杯可乐来,哎,再来盘薯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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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二十二 地雷碰地雷 )



        李君圣坐在家里宽大舒服的大沙发上,手里拿着昨天竹泽正雄击败林耀的棋谱,仔细的琢磨着。

        这位当今世界围棋的霸主,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对每一个能击败他的对手,都要认真的进行研究。

        他允许自己失败,但绝不允许自己每次都失败。

        无论是宋昌显,施涌,还是朴震鹤,张详,他们都有能力在单盘决胜中战胜自己,但一到世界大赛的番棋中,他还从没有失手过的记录。

        善于总结,找出对手的弱点并给予致命一击,是这位世界第一人能保住自己王位的重要基石。

        现在的世界棋坛,竞争激烈,新秀高手层出不穷,每个都拥有不凡的棋艺,要想屹立不倒,没有过人的努力,是不可能的事情。

        竹泽正雄,这个年轻狂傲的日本人,无疑是继朴震鹤之后最难缠的对手。

        “哥,快来救命啊,哥!”沉思间,忽然听到房间里弟弟李君豪的大呼小叫。

        李君圣放下棋谱,很不情愿的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房间里,只见弟弟正在网络对局,一见他进来,如同见到了大救星:“哥,快,帮我把这块棋做活。”

        李君圣走到电脑屏幕前看了看:“恩,LM.WU  9P?”

        “是啊,看ID是中国的吴亮淼,他来我们韩国的服务器里大言不惭,视我们的国手如无物,尤其是你。哥,这盘棋无论如何不能输了,快帮我啊。”李君豪脸色涨得通红,急声说。

        李君圣皱了皱眉,说:“在网上有什么好斗气的?”认真看了两眼,李君豪的黑棋已经有溃不成军的味道,外围都是对方的势力,两块孤棋却如无根的浮萍,被白棋成缠绕攻击之势,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李君圣一边看棋,一边说:“下G15,跟吴下,你还差得远呢。”

        李君豪依哥哥的吩咐下子,说:“这人的棋不象是吴亮淼的,力量大得要命,招法又怪,说话狂妄无礼。上两盘我都被杀大龙了,这盘让两子的,再输的话我们韩国棋手的面子都不知道往哪搁了。”

        听着听着,李君圣倒是有点兴趣了:“这盘还是让两子的?恩,下I7,先做活一块。”

        双方你来我往,过了几招,白棋一手绝妙的二路并,黑棋的大龙竟然还是没活,李君圣的脸色渐渐有点凝重,从弟弟手里拿过鼠标:“你不是他的对手,我来吧。”

        李君豪求之不得的站起,让出位子,说:“哥,我给你倒杯茶,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李君圣不置可否,移动着鼠标,开始落子。

        萧涵眼光闪闪地看着屏幕,好一会都没有落子,林雯雯忙问:“怎么了,快把那条大龙杀了啊!”

        萧涵的鼻子抽了抽,喃喃说:“奇怪,他的棋厉害了好多。”

        林雯雯大急,说:“你不会是要被翻盘吧?杀着两块棋呢,换我来下都能赢。”

        萧涵摇了摇头,不去答话,下了步夹,不给黑棋做眼的机会,继续攻击。

        黑棋不再拼命逃孤,跑到三路去点了一手,开始利用白棋的缺陷寻找活棋的头绪。

        这种混战的局面,萧涵是轻车熟路,一步飞尖,正面应战。

        黑棋只能毫不犹豫将白棋断下,弃掉下边的一片孤棋,反攻白棋原先的一道厚势,寻求转换。

        这里虽然让白棋吃下了四十目左右,但黑棋本来就目数领先,把一个包袱卸下,剩下左边的一条大龙就容易处理了,而且借攻击白棋之势,自然间就能互相呼应,还将局面的主导权争了回来。

        白棋的应法也大大出乎观战者的意料,他大跳了一手,不去补棋,而是猛攻左边的大龙,和黑棋行成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就看谁吃得多的局面。

        屏幕前,看见哥哥的弃子战术不奏效,对方对杀棋是不依不饶,李君豪拿在手中的茶一口都没喝过,手心里不由捏出了一把汗。

        就算是世界大赛,他也从没替哥哥如此担心过。

        李君圣的眼神越来越亮,不再是刚才那无所谓的态度。

        这个对手的战斗力,竟毫不逊色于那些顶尖高手。

        攻击凶猛,招法锐利,每一招都下在最令自己难受的地方,毫不手软,这种强大的压力,李君圣还只在寥寥几个对手身上能感受到。

        李君圣确定对方绝对不是吴亮淼,他跟吴亮淼较量过三盘,这种剽悍与搏杀,与吴本身那细腻绵密的风格大为迥异。

        但此人应该也是职业高手,中国的林耀,倒是这种大刀阔斧的风格。不过林耀本人与李君圣的私交不错,象他那种谦和的君子,很难想象会来这里惹事生非,而且他也不喜欢下网棋。

        莫非是中国哪个新晋的高手?

        黑棋的大龙已经难逃生天,白棋原来的一道厚势虽然也被吃下,可一折算,白棋盘面还是领先十五目左右。

        李君圣鼠标移动,直接点了认输键,然后在对话框打上:我们来下盘分先的?

        看到白棋让两子都赢了,韩国方面的观战者哑口无言,而林雯雯欢呼雀跃,说:“好啊,让他连吃三个鸭蛋了。咦,让两子输了还要求分先,不行不行,该让三子了!”

        没想到萧涵的脸色怪怪的,竟然不顾林大小姐的吩咐,直接打上:OK。

        李君圣选择设置:分先,30分,60秒5次读秒。

        萧涵点了:同意。

        林雯雯气得用力一拍萧涵的肩膀:“你怎么了,不能跟他分先啊,得让三子下。”

        萧涵揉揉发痛的肩膀,却不去管林雯雯,开始对局。

        看到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哥哥居然被杀龙了,而且还要和对手分先下,李君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莫非对方真的是个职业九段?

        这盘棋一开始,萧涵更加确定对方也进行了换人。

        右上角的定式中,萧涵故意使了个欺招,但对方轻描淡写的就化解掉了,还抢了个先手。

        布局寥寥二十多手,萧涵黑棋的先行威力完全被抵消了,甚至有落后的感觉。

        白棋也没下什么特殊的招法,挂角,拆边,下普通定式,但黑棋布局的思路已经被打乱,总觉得招招不顺。

        萧涵知道自己碰到一个大高手了,这人的水平,绝对不在吴亮淼,龚运程,曾敏之下。

        目前世界第一的韩国围棋,果然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

        这是萧涵第一次与真正的韩国高手对局,恍然间,他好象回到了昨天“行星杯”中韩对抗的场面。

        如果这是一场真的世界级比赛那该有多好。

        只是如果他知道网络对面的居然是李君圣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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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二十三 赢棋认输 )



        萧涵打入白棋的拆三,开始寻求战机。

        如果换了曾敏、吴亮淼这些对萧涵的长处极为了解的人,可能就简单托过,不去跟他短兵相接。但此时的白棋,毫不犹豫却是毫不犹豫的小尖封锁,一副要吃棋的架势。

        萧涵自然更不会示弱,冲,扳,虎,将白棋割开。

        本来这里白棋应该长一手,边上一子被吃住极大,高手一般都不肯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萧涵已经准备好只要白棋一长,自己就连压,形成一道厚势,再伺机在白空中捣乱。

        没想到白棋在上边立了一手,将虎口边的一子弃掉,然后小尖,将角空稳稳守住。

        萧涵只能扳,吃下这一子,回头算了算,白棋长了两子在上面,又守了个角,和拆边一子配合极佳,实空猛增,边上虽然弃了一子,但还有种种利用,自己的所得其实非常有限。

        这一转换下来,白棋的领先优势已然明朗化,黑棋猛然挥出的拳头,被对方虚晃一招后,反而撞到了墙壁上。

        现在只有把水搅混了才有机会,黑棋在白棋上面星位拆边一子托,试探应手。

        白棋迎头扳住,黑棋立即扭十子,腾挪。

        白棋长出,任由黑棋打上去。

        萧涵噼里啪啦的冲出,强手猛发,看着将白棋上面一子攻得很苦,狼狈逃窜,可这一局部下完,再看看局势,白棋的目数居然领先了十目以上。

        这是怎么回事?

        萧涵移开鼠标,怔怔地在脑海里回忆对方的每一步棋。

        对方的棋看来非常简单,有段的业余爱好者多会下,可发挥出来的威力,却是天差地远。

        无论在局部还是全局,白棋的每一个子都处在最好的位置上,不但扩张着自己,还抑制着对方。

        自己的每次挑战,对方都没有回避,但一个交锋下来,对方围到了空,而自己所得却只是一些好看却不实用的东西,可以说捡了芝麻,却把西瓜让了出去。

        这种棋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萧涵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和对方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究竟是谁,能拥有如此的实力?

        恍惚中,只听林雯雯在旁边大叫:“你怎么了,快点下棋啊,呆了么?”

        萧涵如梦初醒,振作精神,开始对局——不管怎么说,能和这样的对手交锋,实在是太难得了。

        看着哥哥盘面领先的优势越来越大,已接近十五目,而黑棋却还死撑着不肯认输,李君豪禁不住嘀咕了一句:“真赖,还是九段棋手呢。”

        李君圣的面色犹如正规比赛时那般平静如水,淡淡说:“他的棋不象职业棋手。”

        李君豪吃了一惊,说:“业余棋手?不会吧,他的中盘力量异常的强大,不象是业余棋手的水平。”

        李君圣眼中闪闪发光,说:“他也就是中盘不错而已,职业棋手的棋,虽然有突出的一面,但更多都讲究全局的平衡,从布局开始,他就欠缺一种职业的大局观和对目数的寸土必争,这一点上看,他还差远了。”

        李君豪咂舌地说:“刚刚他杀我大龙时,我还以为是中国的林耀呢。”

        “不会是林耀。”李君圣摇头说,“如果是林耀,我现在不可能从目数上领先这么多,职业棋手只要判断到局面落后两三目,早就开始拼命捞空了。只有业余棋手,才会对目数这么迟钝。”

        屏幕上,黑棋将子打在白棋的大空中,放出胜负手。

        李君圣秀气的眉头皱了皱,说:“不过他的棋也真的不错,我看现在国内的业余棋界没人是他的对手。中国真是太大了,人才辈出啊。”

        李君豪一撇嘴,说:“中国人再多,冠军也只有一个,有你在,他们只有望杯兴叹而已。”

        李君圣轻轻地摇了摇头,慢慢地说:“你这句话夸大了,任何棋手,都有失败的一天,我又怎么会例外。”

        李君豪看着自己最尊敬的哥哥,自豪地说:“我对每一个认识的人说过,我哥哥是绝对不会失败的,因为他是——李君圣。”

        李君圣的脸上涌现笑意,只是这一笑,带着丝丝的苦涩……

        对于黑棋最后的挑战,白棋强硬还击,毫不手软,步步紧逼。

        观战的一大群韩国棋迷,不住的为白棋喝彩,加油。

        林雯雯满脸焦急,看着黑棋的一颗子变成一串孤棋,在对方猛烈的攻势下频临断气,不由得大叫:“你这是怎么了,快死了,快死了,快冲出去啊!”

        她这一叫不打紧,整个网吧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这边聚集,看看到底是谁快死了。

        林大小姐罕见的脸一红,恨恨地盯着萧涵,只怪不能拿一杯可乐往这呆子头上浇去。

        萧涵倒没去注意林雯雯的动作,在对方精准的打击下,黑棋已经无可为继,考虑了一下,往上面扳了一手,只要白棋夹住,他就只有认输了。

        这步手筋,业余三段以上的高手都能发现。

        可是对方思考了四分钟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直接点了认输键,黑棋中盘胜。

        JACK  7D离开了对局室,下线了。

        看见哥哥胜局认输,李君豪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君圣关了电脑,站起来,微笑着说:“你本来就下不过他的,认输又有何妨?”

        看着弟弟瞠目结舌的表情,李君圣罕见地哈哈大笑,说:“我学棋的时候就知道了,输棋就是赢棋,你如果懂了这个道理,一定能打上9D。”

        这是桌上的电话急促的响起,李君圣拿起听筒:“你好,是我,是理事长啊,你好。明天早上要我去棋院?有急事?哦,好的,没问题,那我九点钟准时到,就这样,再见。”

        放下电话,推了推犹坠入云里雾里的弟弟:“走吧,我们去吃烤肉。”

        对方中盘认负,萧涵绝处逢生。取得四连胜,林雯雯的心情立马变佳,喜逐颜开,说:“哇,没想到你还真有一手,翻盘了,总算没给老师丢脸,晚上我请你吃牛排,哈哈。”

        萧涵怔怔地看着显示器,一脸茫然,自言自语地说:“他怎么不夹呢?他明明赢了啊,为什么要认输呢?”

        林雯雯把萧涵拉起来,说:“他肯定知道在下下去也下不过你,所以才认输啦!难道还有人故意认输的吗?别莫名其妙了,走吧,很晚了,快去吃饭。”

        萧涵的目光还是没离开屏幕,看着终局的情形,眼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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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二十四 和顶尖高手的差距 )



        林雯雯切了块牛肉放到嘴里,看着萧涵笨手笨脚的把刀叉弄来弄去,不由大感有趣,说:“你以前没吃过牛排吗?”

        萧涵摇摇头,说:“我妈逢年过节以前做的水煮牛肉,比这个香多了。”

        林雯雯说:“水煮牛肉,我在川菜馆吃过,香是香,太辣了,而且,”指指萧涵的牛排,“五份水煮牛肉,都没你这份牛排贵。”

        萧涵大吃一惊,吃吃地说:“这一份牛排要多少钱?”

        林雯雯说:“148元吧,不过我有这里的贵宾卡,可以打折,怎么,莫不是今晚你要请我,对上次欺负我的事赔礼道歉?”

        看着萧涵目瞪口呆的样子,林雯雯禁不住好笑,说:“别吓成这个样子,说了我请,就不会再让你出钱了,看你也没几个钱,以后拿了工资请我吃水煮牛肉好了。”

        萧涵松了口气,看了看这一块没巴掌大的牛排,觉着自己吃上三块都不大觉得饱,怎么就能卖这么贵呢?忍不住说:“你们北京人很有钱啊,能吃这么贵的东西。”

        林雯雯大为得意,说:“我爸是报社的总编辑,我妈自己在做电脑生意的,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要点零花钱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光闪闪的卡片,“这是我妈给我的附属卡,消费可以从她的户头扣,象我前几天给自己买了一部最新的手机,就是刷卡的,你看看。”说完把一部精致小巧的手机推到萧涵面前。

        萧涵呆呆的听着她的话,突然想起自己从小那一穷二白的简朴生活,和林雯雯这些城里孩子相比,实在是天上地下,完全两个不同的世界,喃喃说:“你们的生活真好。”

        林雯雯眼珠子一转,说:“你不用羡慕我,对了,你平时除了下棋,还有什么爱好?”

        萧涵歪着脑袋想了想,喃喃说:“应该没有了,我只喜欢下棋。”

        林雯雯嘻嘻一笑,说:“我说吗,不是我下不好围棋,只是我的爱好太多了,没办法把心思都放在围棋上,要是我象你一样把全副精力都放在围棋上,绝对不会比你差的,你说是么?”

        萧涵再不会说话,也知道现在是绝对不能说“不是”,只得说:“是的。”

        林雯雯这下满意了,说:“快吃吧,牛排都凉了,吃完再吃雪糕,这里的雪糕挺好吃的,我最喜欢吃彩虹桥了,你也来一个吧。”

        萧涵“恩”了一声,埋头开始切牛排,脑子里却开始翻转刚才的对局。林雯雯不再和萧涵说话,跑到书架拿了几本最新的的时尚杂志,有滋有味的看起来。

        刚才的最后一盘棋,是萧涵从未遇过的完败之局,以前的棋输了,至少还能知道输在那里,而这盘棋,却是从一开始就完全被克制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局势已非。

        他来北京后输的几盘棋,对龚运程和曾敏都是在对方存心避战磨官子的情况下输的,长处无法发挥,输了也是正常。但这盘不同,对方并没回避战斗,自己也杀得顺手,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手,但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萧涵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棋艺的进步,已经面临一道坎,而这盘棋,可能就是自己向更高的棋艺颠峰进发的阶梯。

        首要问题就是先找出败因。

        嘴里吃着牛肉,却没感觉到有什么滋味,因为他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里,而是在脑中一着一着的复盘。

        对方的招式实在是非常普通,但为什么最后却赢了那么多呢?

        林雯雯看萧涵已经吃完了牛排,却还在怔怔地出神,用书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说:“喂,你在想什么啊?被人施法定住了?”

        萧涵吓了一跳,从棋局中恢复过来,脸色一红,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最后那盘棋输在什么地方而已。”

        林雯雯脸有不屑之色,说:“你这人真怪,对方不是认输了么?还有什么好想的!小心把脑袋想爆炸了。”

        萧涵喝了口水润润喉,他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棋绝对是他赢,最后一手只要他夹一下,我就非认输不可了,只是他为什么要认输呢?”

        林雯雯想都不想,说:“那肯定是他没发现这手段,所以就认输啦!”

        萧涵说:“不会的,这个手段对他来说,看一眼就能发现了,而且,我到现在还没发现我为什么会落后那么多,哎……”

        林雯雯眨了眨大眼睛,一手指着自己:“你不用想那么多了,我知道!”

        萧涵奇怪地看着她,不是很相信的说:“你知道?那说给我听听啊。”

        看见服务员把雪糕送了上来,林雯雯故意要急急萧涵,说:“先吃雪糕,吃完了我就告诉你。”

        萧涵迫不及待,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几粒小雪糕吃完,看得林雯雯心痛不已,说:“慢点吃,要慢慢品味,才吃得出这里雪糕的柔滑和美味。”

        萧涵才不去管它好不好吃,说:“我吃完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林雯雯连连摇头,一副心疼的样子,说:“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牛嚼牡丹了,下次绝对不请你吃好东西呢。”

        萧涵愣了一下,说:“牛嚼牡丹?”

        林雯雯叹了口气,说:“你这人真的除了下棋啥都不会了,呆子一个。要让我的同学见到你,不笑死才怪。其实我知道的是,你不知道怎么输的,那是你水平不够,找个水平高的人指点一下不就清楚了。”

        萧涵怔了一下,林雯雯又接着说:“象我老师啊,他可就很厉害了,如果他还不行,那就找张详或者施涌吧,他们是中国最顶级的高手了,总能给你个说法的。”

        萧涵忍不住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这么冒昧的去找他们,不太好吧。”

        林雯雯叹了口气,说:“你真是笨啊,连找个人都不会。你可以通过郭姐姐啊,他是老师的女朋友,她去说话,老师一定会帮助你的。”

        萧涵想了想,说:“我先回去和龚老师复盘,如果还不行,再找吴九段想办法吧。”

        林雯雯一边吃雪糕,一边说:“随你吧。”

        看着萧涵一招招的复盘,龚运程脸色越来越严肃,喃喃说:“厉害,厉害。”

        萧涵说:“我自己算了一下,每一个局部的转换下来,看起来我都没有吃亏,可全局的差距却越来越大,究竟哪一招下得不好,请您帮我看一看。”

        龚运程闭着眼睛,想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才说:“差距,是全方位的。他的全局平衡感,要比你好上一大截。从布局开始,你就被引上了他的路子,就算中盘有攻击的机会,你的攻击手法也不错,但最后却得不到什么实惠。”他的眼睛张开,目光炯炯,“目前能有这么高的局面控制能力的人,没有几个。我怀疑你的对手可能就是李君圣。”

        萧涵大吃一惊,几乎跳了起来,失声说;“李君圣?”

        龚运程看着棋局,说:“我也只是怀疑而已,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风格,的确很象他。就算不是他,水平也和他相差无几,属于宋昌显,施涌这种级别的高手。能跟这种对手对弈,对你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萧涵说:“是啊,我也觉得跟对方相比,水平还差了不少。从开始到结束,我都没有任何将差距缩小的机会。”

        龚运程一边摆棋,一边说:“你看,他的每一步棋,都没什么惊人之处,看起来很普通,可都最大效率的占着空,可以说,正体现了围棋的‘围’字。每一个局部的争斗,看起来是两分,可一放到全局来看,他都是棋子搭配得最好最合理的。这种下法,正是李君圣玩得最炉火纯青的地方,也是他最过人之处。”

        萧涵眼睛闪闪发光,有点激动地说:“如果他真是李君圣,那,那可就太好了。”

        龚运程说:“不管是不是他,从这盘棋可以清楚的看出你和真正世界一流的差距。”顿了一顿,又说,“要成为顶尖高手,一定要有自己的特长。象李君圣的均衡,施涌的灵动,宋昌显的机敏,张详的厚实,朴震鹤的锐利等等。你的攻击力,就是你最强的地方,要和他们争锋,你就要想方设法在对局中将这个特长发挥出来,才有争胜负的可能。”

        萧涵皱着眉头,说:“可是碰到存心和我磨官子的棋手,我总有发不了力的感觉。”

        龚运程笑着说:“那是你对局面的控制能力还不够,没办法做棋局的主导者。象朴震鹤,林耀,他们不也是以攻击著称的么?别人不也知道要扬长避短,可怎么还是被他们逼入战斗的局面了?”

        萧涵若有所思,喃喃说:“做棋局的主导者?围棋真是好难啊。”

        龚运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要再想突破,除了自己的努力外,还必须有更厉害的高手从旁指点,才能少走弯路。这一点,我来想办法吧。”

        看萧涵还在冥思苦想,龚运程又说:“明天就要去参加比赛了,虽说你的棋力在业余棋界是有优势的,但也要小心谨慎,做好准备。要想发挥攻击的威力,就必须有强大的外势做配合。这一点上,三连星是最好用的,我想在比赛中,你可以尽量尝试一下这种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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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二十五 双圣之战 )



        走进韩国棋院理事长赵硕实的办公室,李君圣就感到气氛有点不同寻常。

        除了赵硕实外,还有两人在座,其中一人,李君圣也认识,正是日本棋院副理事长直根弘一九段,另一人四十来岁,瘦弱矮小,戴着副金边眼镜,一脸精明。

        李君圣先向他们做了个礼,三人也都站了起来,回了一礼,赵硕实说:“小李,直根九段就不用介绍吧,这位是日本〈东京新闻〉秘书长锻吾郎先生。”

        〈东京新闻〉在韩国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这是世界级的大报,对日本本土围棋的推动一直不遗余力,日本最大的棋战,也是全世界奖金第二高的“名人战”,就是由他们独资赞助的。

        两人握了一下手,锻吾郎说:“久仰李先生的大名,很早以前就想来拜访,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见面,不胜荣幸。”

        他的朝鲜语说得很是不错,比直根弘一强多了。李君圣谦让了几句,宾主才坐了下来,赵硕实等秘书端了几杯茶上来后,才说:“小李,直根先生和锻吾郎先生这次来,是想组织一场比赛,希望你能参加。”

        李君圣问:“请问是什么比赛呢?”

        直根弘一看了锻吾郎一眼,说:“这件事还是吾郎先生来说明比较合适。”

        锻吾郎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微笑着说:“我们报社想组织一次世纪大对局,对局者,一位自然是世界比赛成绩最好的李先生,另一位吗,就是我们日本围棋的骄傲,第二十四世名人本因坊——宫本秀哲先生。”

        纵然李君圣性情淡漠,此刻也不禁耸然动容:“是秀哲先生?”

        锻吾郎说:“是的,李先生应该知道,秀哲先生的年纪已经大了,而且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适合坐飞机,所以目前只参加本国两大棋战名人和本因坊的卫冕战,至今已经十一年了。他的辉煌战绩,我想就不用多说了。”

        李君圣点点头,脸上闪现出敬仰的神色,说:“名人位十七连霸,本因坊位十三连霸,秀哲先生高深的棋艺,一直是我追赶的目标。”

        听到世界第一人这样推崇宫本秀哲,直根弘一和锻吾郎也不由露出骄傲的表情,锻吾郎说:“李先生这样说,也是客气,其实秀哲先生对李先生棋艺,也是赞赏有加,只是受到很多因素的困扰,一直不能手谈一局,实在是一大憾事。”

        赵硕实插口说:“我相信这对于全世界的棋迷,都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锻吾郎说:“深有同感,所以这次我们才要组织这盘对局,希望两位世界上最好的棋手,共同书写流传万世的佳局。”

        李君圣的声音有点急促,说:“秀哲先生同意了吗?”

        锻吾郎缓缓说:“同意了,本来这次比赛,就是秀哲先生提出的。我们报社当然是求之不得,乐于从命。”

        李君圣怔了一下,说:“是秀哲先生亲自要求和我对局的?”

        锻吾郎说:“是的,所以我们希望李先生也能答应下来,比赛将安排在10天后,也就是7月3号开始,地点在东京最豪华的京都大酒点VIP厅,对局费及其他方面,李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李君圣的心情罕见的有点激动,断然说:“其他方面秀哲先生决定就好了,我本人没什么问题。理事长呢?”

        赵硕实从容不迫,沉稳地说:“比赛的时间好象急迫了点,只有十天啊。”

        锻吾郎谦然说:“时间确实比较仓促,不过这次秀哲先生是昨天才和我们提起这件事情,对局时间也是他安排下的,而且不希望更改。我们正是觉得时间紧急,才坐飞机连夜赶来,希望能和棋院和李先生沟通,尽快促成此事。”

        赵硕实皱着眉头,说:“由于小李的比赛日程非常紧密,这样突然插进一盘如此重要的比赛,恐怕我们这方面时间不好安排的。我查过了,27日、29日、1日及4日他都有比赛,分身乏术啊!不知道秀哲先生能将时间推后一下吗?”

        锻吾郎和直根弘一对望了一眼,苦笑着说:“这方面我们和秀哲先生有过交流,先生不希望将比赛延迟,他以前从未这么坚持过,这次为什么要将时间定死,我们也感到有点奇怪。希望贵方能够理解并做出适当安排,不便之处,还请原谅。”

        赵硕实望了望李君圣,李君圣语气和缓,但斩钉截铁地说:“希望理事长尽量安排一下,我实在很希望向秀哲先生讨教,如果确实没办法处理的话,我只能放弃部分比赛。”

        赵硕实叹了口气,说:“我也只能试试,毕竟比赛时间一更动的话,不止影响你的对手,还有比赛组织者等等有关方面,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直根弘一说:“由于这件事情实在太突然了,我们也是措手不及,绝对不是有心为难,希望赵理事长理解。”

        赵硕实说:“我本人是非常希望这场精彩的比赛能顺利开始的,但做为棋院来说,确实一些方面还需要协调,但我们会尽量做到最好。”

        锻吾郎喜上眉梢,说:“有理事长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赵硕实笑笑,又说:“比赛是单盘决胜还是番棋?对局时间是多长?”

        锻吾郎说:“是一盘决胜,时间将采用我国三大棋战决赛的每方9小时两日制,这也是秀哲先生的意思,因为这十年来,先生都只参加这个时限的比赛,若改用目前国际通行的3小时制,先生一时恐怕适应不了。”

        赵硕实给两位客人递了香烟,自己也点了一根,抽了几口,缓缓说:“两日制的比赛,目前只有贵国还在举行。小李从没参加过这种时限的比赛,这种赛制对他来说,会不会也难适应?”

        锻吾郎不答,反问李君圣:“李先生怎么看呢?”

        李君圣沉吟了半晌,才说:“秀哲先生是大前辈,既然他这样要求,我愿意接受。”

        赵硕实见李君圣对比赛的条件步步退让,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只听锻吾郎说:“李先生如此通情达理,实在是太好了。不知理事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硕实说:“既然小李这样说了,那大的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有什么一些细节问题,我们再行探讨。”

        锻吾郎连声说:“那就好,其实除了比赛的日期和时限外,秀哲先生也没什么要求了,我们其他方面都可以尽力跟贵方配合,希望我们双方合作,将比赛办好。”

        赵硕实微笑着伸出手去:“我相信这将是一场影响力巨大的精彩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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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二十六 对手)



        送别了直根弘一和锻吾郎,赵硕实忍不住说:“小李,这么惹人注目的比赛,一些条件你未免答应得太轻松了。”

        李君圣沉默了一下,轻轻地说:“能和宫本秀哲对弈,是我学棋以来最大的梦想。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我实在不想因为其他因素而放弃掉。”

        赵硕实缓缓说:“我了解你的想法,虽然大家都认为你拿了最多的世界冠军,但只要一天没打败宫本秀哲,日本的棋迷就不会承认你是世界第一,你们两人到底谁更强,一直都众说纷纭。正因为如此,这次有机会和他下棋,你更要小心谨慎,一不注意,就会把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地位毁于一旦。”

        李君圣摇了摇头,说:“我从没认为自己是世界第一。棋坛上能打败我的棋手并不少,参加比赛,我输给谁都不意外。”

        赵硕实脸色一沉,说:“但在番棋上,你在世界大赛还从没输过,就算在国内,你也只输给过老宋而已。这场比赛,你还真不能输了,这不只是关乎你个人,更是关乎我们韩国棋院的荣誉。”

        李君圣淡漠地一笑,说:“这次的对手可是宫本秀哲,如果我说我有必胜的把握,理事长会相信么?”

        赵硕实拍了拍李君圣的肩膀,大声说:“只要你说有信心,我就相信。因为你从未让我们失望过。”

        李君圣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说:“谢谢理事长的信任,不过单盘决胜的棋,谁输谁赢都不意外。我也只有50%的把握。”

        赵硕实点头说:“所以我本来想提议将比赛改为番棋的,那样减少了意外性,更便于你的发挥。”

        李君圣不紧不慢地说:“宫本秀哲提出这样的比赛形式,自然有他的道理,作为晚辈,我实在不想在这些问题上纠缠,能够跟他对弈,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赵硕实叹了口气,说:“真的没你办法,我总觉得你把这比赛看得太简单了。而且你从未下过两日制的比赛,这和平常的单日制比赛相比,可不只是多了一天这么简单,对棋手的体力,战略安排,调整能力等方面都是很大的改变,而这十年来,宫本秀哲的对局可都是两日制,就算你们实力相当,对比赛的熟悉程度你就完全被比下来了,这一点,我本来是绝对不打算让步的,没想到你……”

        李君圣不以为然,说;“胜负是在棋盘上决定,时间的长短双方又是对等的,关系不会很大,而且也只有两日制的比赛,宫本先生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这样的比赛,才是我所期望的。如果纯粹为了争胜而刻意做出各种的安排,那围棋还有什么意思呢?”

        赵硕实连连摇头,说:“我是说不过你了,不过比赛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就要全力备战,近期的比赛,我尽量帮你延期。说实话,这盘棋的分量比世界冠军决战都要重得多,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拿下来。”

        李君圣笑笑,不再说话,但眼神中,却似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亮得吓人……

        宽大的房间,弱小的老人。

        还有一块棋枰,两盒棋子。

        老人拿着一张棋谱,慢慢的在棋盘上摆子。

        一个局部的变化,老人反反复复的摆了几次,觉得不满意就推掉,一双浓黑的眉毛都拧在一起,细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就算是在摆谱,老人落子的手势,依然是那么标准优美,每一子拍在棋盘上,甚至带有点虔诚的味道。

        两声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老人头也不抬,沉声说:“进来。”

        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踏足这间围棋殿堂,就算是他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夫人都不行。

        如果说夫人是他的另一半,那围棋就是他完完全全的生命。

        黑与白,已经溶入了他的躯体,他的血液,他的灵魂。

        他的专职医生一直搞不清楚,这个浑身是病的老人,如何还能进行高强度的围棋比赛,他们把老人称为——奇迹。

        这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围棋就是老人的生命支撑,病痛对老人来说,并不可怕,可如果失去了围棋,老人恐怕一天内就会倒下。

        他已经成为了围棋的象征,在众多棋手看来,尤其是日本棋手,他就是围棋之神。

        这个地位,就算是无敌的李君圣,都不可取代。

        夫人进来了,来到老人旁边,静静地看他研究。

        夫人并不是很懂棋,尤其是老人摆的变化,夫人更看不懂,很多时候她还没看清楚,老人已经把棋子扫掉重摆了。

        不过夫人还是安静地跪坐在老人身边,看着丈夫手起手落地和围棋做无声的交流。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老人终于将全盘的棋子一推,这是他研究结束的表示。

        老人长长的呼了口气,猛地剧烈的咳嗽起来。夫人忙帮丈夫揉着胸口,轻拍他的后背,动作熟练而轻柔。

        老人的咳嗽了快五分钟,终于止住了,老人扬起头,握住夫人的手,眼神中洋溢着关爱,和刚刚摆谱时气势凌人的模样判若两人,艰难地说:“有消息了?”

        夫人说:“是的,直根先生刚刚有电话过来。”

        老人喘了口气,说:“李君圣同意了?”

        夫人说:“基本同意了,李君圣本人是非常想对局,不过因为时间上有些冲突,还需要韩国棋院进行安排,但大体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老人说:“那就好,那就好。”指了指棋盘,眼中亮光闪闪,说,“我刚刚就在打李君圣几天前击败宋昌显的棋谱,他的实力,的确是出类拔萃。国内没有任何棋手可与他并驾齐驱,或许再过一段时间,竹泽与小罗可以与他争一日之长短。其他人,哎……”

        夫人沉默了一下,说:“我跟医生说好了,虽然他们极力劝阻,不过我还是坚持将手术的时间延后到比赛结束。”

        老人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你觉得手术对我来说还有任何意义吗?”

        夫人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过了好一会,才说:“从我们认识以来,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没有反对过。”

        老人微笑地点头,说:“除了围棋,你是我这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夫人的眼眶湿润了,但还是尽力将泪水止住,说:“这一次我只希望你尽力的下完这盘棋,其他的都不重要。”

        老人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如同孩子一般,说:“上天将李君圣这个对手赐给我,就是要让我全力以赴,奉献上有史以来最精彩的对局,我一定不会让它失望,相信李君圣也不会让我失望。”

        夫人微笑着看着丈夫,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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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二十七 世纪对局 )



    宫本秀哲和李君圣的较量,第二天就通过报纸和网络,如同一颗重磅炸弹,震动了三国棋界。

    大部分报纸,都在体育版的头条,以“世纪对局”的标题,进行大幅报道,只恨不能挖地三尺,搞多点猛料出来。

    尤其是日韩的棋迷,更是全民轰动,在世界大赛上打遍天下无敌手,唯一一个世界冠军“大满贯”得主李君圣和日本棋界的七番胜负之魔,第二十四世名人本因坊宫本秀哲的决战,如同一把熊熊烈火,将他们的围棋激情完全激发出来。

    自从李君圣步上世界大赛的舞台后,世界冠军简直就如同是专门为他设置的头衔,至今为止总共产生了27个世界冠军,他一个人就包揽了16个。只要让他进入番棋决赛,中日棋手还没有将他打败的记录。

    日本这个20世纪的围棋王国,在世界大赛风起云涌的举办以来,成绩一直被韩国压制着,先是宋昌显,后是李君圣,再加上中国的施涌,张详轮番冲击,围棋老大的霸气,已经被一扫而光。

    但只要围棋之神——宫本秀哲还在,日本围棋,就还是令人高山仰止,无可超越。

    在日本的棋迷心中,世界大赛只是给棋手发奖金的陪衬品而已,只要宫本秀哲没有参赛,世界冠军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其实不只日本棋迷这样认为,这也是中韩棋界的一块心病,只要没打败宫本秀哲这位泰山北斗,世界冠军的“世界”二字,终究是成色不足。

    中韩的两大顶尖人物,施涌和宋昌显都曾和宫本秀哲进行过番棋对抗赛,但都分别落败,这更让日本棋迷大大地出了口恶气,更把秀哲奉若天神,将世界冠军嗤之以鼻。

    现在,六年来从未和外国棋手对弈的宫本秀哲终于要出手了。

    而除了他,在李君圣面前,也没有任何可征服的高峰。

    是秀哲继续捍卫日本围棋的荣誉,还是李君圣证实自己世界第一人的地位?

    这两位围棋的巨人,将要在纵横十九道上演绎什么样的传奇?

    这样的激情碰撞,用“世纪对局”来形容又怎么会过分?

    一股围棋旋风,猛烈的刮起,全世界棋迷的目光,都集中在九天后的日本东京。

    此时,笑得合不拢嘴的,当然就是比赛的赞助商——东京新闻。

    中国棋院,名人战预选赛。

    曾敏中盘击败了最后一个对手,顺利进入了十六强的本赛,笑容满面的走出了对局室。

    赛场外,施涌一早就等在那里,向她招了招手,从徒弟的表情上,不用问都能知道比赛结果了。

    曾敏快步走了上去,说:“终于进入本赛了。”

    施涌摆摆手,说:“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如果能向我挑战,那才够出师的资格。”

    曾敏调皮的做了个鬼脸,说:“你自己不是说,饭要一口一口吃的,赢了棋总不成愁眉苦脸啊,是不,老师?”忽然想起一事,又说:“再过两天就是师母生日了,你寄礼物过去了吗?”

    施涌怔了怔,喃喃说:“她的生日又到了吗,真快啊……”

    曾敏歪着头,说:“你不会又没准备吧?”

    施涌难得的脸一红,一拍脑勺,说:“我还真的忘了,坏了,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吗?”

    曾敏哈哈大笑,说:“都说你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我看不对,自己太太的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就忘了?让别人知道,非笑死不可。”

    看着素来高傲的施涌一副窘样,曾敏勉强忍住笑,捂着肚子,怪模怪样地说:“我的老师,幸亏你有个好学生,我前天就帮你寄了份礼物过去了,放心,是用你的名字。”

    施涌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叹了口气,说:“那就好,你那礼物买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

    曾敏说:“算了算了,那是我孝敬师母的一点心意,您要真谢我,就教多我两招吧,不过从没见过你刚才的样子,哈哈。”

    施涌摇摇头,说:“你这丫头,是越来越鬼了,连师傅都耍。”

    曾敏连连摆手,边笑边说:“大家不都说你的棋里有一股妖气,作为你的徒儿,或多或少都要学点吧。”

    施涌说:“不和你闹了,该说正事,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什么,李君圣和宫本秀哲要进行对局?”听了这个消息,曾敏差一点就跳了起来。

    “是的。”施涌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说,“刚刚组织方《东京新闻》和日本棋院向我发来了请柬,希望我届时能到日本观战。”

    “国内还有谁接到了邀请?”曾敏忙问。

    “老沈和老龚肯定有的,张详和林耀也接到了,加上我,一共五人。”

    曾敏的眼中闪闪发光:“他们两人的比赛,能亲临现场观看,那就太好了。”

    施涌莫测高深的笑了笑,说:“你也想去?”

    曾敏说:“当然了,有这样的机会,任何人都不想放过的。糟,现在去办签证,也来不及了。”

    施涌缓缓地说:“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去,你帮我送礼物的人情是不是就一笔勾销?”

    曾敏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说:“如果你真能帮我去日本观战,我以后年年都帮你给师母寄礼物。”

    施涌忍住笑,说:“那又不用。其实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是龚老去不了,他打算把名额让给你,只要你同意,就向日本方面去函说明。”

    曾敏脸上的喜色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一声欢呼,说:“我当然同意,我怎么会不同意呢?龚老实在是太好了,我一定要当面致谢他。”

    路口红灯,施涌把车刹停下来,望着前面,淡淡说:“这次龚老卖了个这么大的人情给我,找机会还是要还给他的。”

    曾敏说:“那是当然的,你觉得怎么处理最合适?买些礼物给他?龚老最讨厌这一套了,请他吃饭,又好象不够诚意。”

    施涌说:“其实很简单,他现在最着重什么,就从这方面入手。”

    曾敏心念一转,说:“萧涵?”

    施涌平心静气的说:“是的,老龚对萧涵的殷殷期望,谁都看得出来,这次他主动让出名额给你,无非是希望我投桃报李,能对萧涵有所帮助。”

    曾敏说:“我觉得萧涵的棋才的确不错,一个人没有经过正规训练能下到这种水平,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只要老师给予指点,一定能让他更上一层楼,这对棋界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施涌笑笑,说:“你不用急着替他说好话,老龚的人情是一定要还的,但具体怎么办,还是看看萧涵参加‘晚报杯’的成绩如何再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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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二十八 和妈妈通电话 )



        郭婕伸出大拇指,对着刚刚走出赛场的萧涵说:“好样的,四连胜了,看来这次的冠军跑不出你手里啦!”

        萧涵腼腆的笑笑,说:“运气好而已,对手还是很强的。”

        郭婕说:“能参加晚报杯并打第一台,都是全国一流的业余好手,水平当然不弱的,不过比起你这个能和九段分先的高手,他们还差了点吧。”

        萧涵挠挠头,傻笑着,不知怎么应答,郭婕又说:“其他三盘棋怎么样?”

        萧涵说:“我出来时看了一下,都不是很乐观。”

        郭婕叹了口气,惋惜地说:“可惜我们后三台的实力差了点,不然这次团体冠军也可争取一下,那样影响就大了。明年你要真的加入职业棋界,就不能再参加这个比赛了。”

        萧涵回头看了一下容纳一百多人的大赛场,说:“这样的比赛很好啊,这么多人一起下棋,气氛多好,我以前从没看过这样的场面。”

        郭婕说:“你以前都只是和你老师面对面地下棋吧?对了,你拿了冠军后,肯定有记者要采访你的,不过我可要先跟你做专访哦,你有什么有趣的经历,特别是学棋的经历,就跟我一人说好了,其他记者,随便几句把他们打发掉就行啦。”

        萧涵吓了一跳,说:“采访?我不知道怎么说啊!”

        郭婕忙安慰说:“别担心,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过别全说,说个三成就好了,其余七成只跟我说,等我的文章见报后,你怎么说就随你啦。哎,看你这样,还是不明白,这样吧,我晚上做一份采访提纲给你,你先看看,要怎么说,我再教你吧。”

        萧涵点头说:“那就好了。”忽然想起什么,支支吾吾地说:“郭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郭婕说:“你说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萧涵说:“你知道这里的电话怎么打长途吗?我想打个电话回家。”

        郭婕笑了,说:“昨天刚拿了工资和一些对局费,想打电话回家报喜吧?”

        萧涵红着脸点点头,郭婕又说:“这里宾馆的房间一般是不能打长途的,要在前台先开通。不过那太麻烦了,来吧,先用我的手机打吧。”从手袋里掏出手机,递给萧涵。

        萧涵连连摇手,说:“这不好吧,我听说手机费很贵的,还是打电话比较便宜。”

        郭婕笑着说:“在宾馆打长途电话不比打手机便宜的,而且……”压低声音,做了个鬼脸,说:“我的手机费单位可以报销,不打白不打。”说完就把手机往萧涵手里一塞,走到一边去和相识的朋友聊天。

        过了好一会,两人都谈完了话,却见萧涵拿着手机,不知所措,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忙走上前去,说:“怎么,打好了么?”

        萧涵愁眉苦脸,喃喃说:“这个电话要怎么打啊,我不会。”

        郭婕一拍脑勺,做了个要晕倒的姿势,夸张地说:“现在不会打手机的人,全场可能只有你一个,就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用手机玩游戏了。”

        萧涵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把手机递还,郭婕说:“你说号码吧,我帮你打。”

        听着电话接通的“嘟”声,郭婕将手机给萧涵,并做了个让他听的手势,萧涵拿过手机,放到耳边,手竟有点颤抖。

        电话已经响了四声,这四声对于萧涵来说,简直比下四盘棋还漫长得多,终于听到对方拿起了电话:“喂。”

        听到日夜思念的母亲的声音,萧涵的眼眶霎时间湿润起来,泪水如泉涌出,嘴唇发抖,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来。

        金素花喂了两声,声音突然急促起来,说:“是小涵么?是小涵么?你怎么不说话啊?”

        萧涵任由泪水流出,情绪终于平静了些许,颤声说:“妈,是我。”

        金素花的声音开始发抖,显然也很激动,过了还一会,才说:“小涵,你在哪呢,过得还好么?”

        萧涵说:“好,妈,我很好。我现在在沈阳比赛,几盘棋都赢了。妈,您身体好么?”

        “好,我很好,你下棋要注意休息,千万别把身体累垮了。”

        “妈,你放心,家里的农活你一个人做的来么?”

        “哎,你上次到北京后打电话来,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这里的活你不用担心,妈可以应付的,而且张叔他们家也经常帮我,没问题的。”

        “妈,高老师还好么?”

        “从北京回来后,他的身体就不太好,胃疼的老毛病又犯啦,哎……”

        萧涵任由泪水直流,也顾不及擦,更不管路过的人奇怪的目光,焦急地说:“老师的胃病又犯了?严重么?”

        金素花说:“他疼起来完全吃不了饭,应该挺严重的,不过医生来看了,开了些药,这几天好些了。哎,小涵,长途电话费很贵的,你没什么事别打这么久,妈很好,我会照顾好高老师的,有事我会找你,你放心。”

        萧涵略带兴奋地说:“妈,我这次是要跟你说,我昨天拿到一笔工资和对局费,很多啊,有1200多元呢,妈,我终于会赚钱了,我呆会就去邮局,把钱给你汇过去。”

        金素花说:“不用,妈这不缺钱,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吃要住的,总要留些钱防身,不要寄了。”

        萧涵说:“妈,我忘了跟你说,我现在搬到龚老师家住了,他和林阿姨两人都对我很好,这1200元,我打算交600元给林阿姨,还有400元我寄给你,我自己留200元就够了,那钱你帮我给老师买点好东西,让老师补补身子。我只要棋下得好,以后一定能赚很多很多钱的,我就接你和老师到北京来,这里有很多好好的东西啊!”

        金素花声音哽咽,本来就强忍的泪水终于流出,说:“小涵,妈听你这样说,妈很开心,你不要去想怎么赚钱,平平安安才是最紧要的。”

        萧涵说:“妈,我知道了,电话打很久了,你帮我问候高老师吧,我要挂了,妈,你多保重啊。”

        金素花说:“好的,小涵,有钱了也要节俭,没事就不要打电话回来了,认真下好棋,不用记挂家里,知道么?”

        萧涵强笑着说:“好的,妈,再见。”话音一落,本来已经止住的泪水又是哗哗直流。

        此时,他才发现周围有很多人都在注意自己,忙用衣袖将泪水擦干,将电话还给郭婕,意外地发现郭婕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不由问:“郭小姐,你怎么了?”

        郭婕抹了抹眼睛,强笑着说:“没什么,风吹进眼睛而已。”其实她在旁边听萧涵的讲电话,猛然间想起在青岛的父母,亲人间别离的哀伤她也是感同身受,一时感触,泪水不由自主的就涌了出来。

        萧涵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太激动,让你笑话了,谢谢你的电话,郭姐,我想再问一下,你朋友那么多,有当医生的么?”

        郭婕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有啊,你身体不舒服么?”

        萧涵小心的从衣袋里拿出100元钱,说;“不是我,是高老师的胃病又发作了,我想北京是大城市,一定有好药,我想了解一下,买一些给他寄过去。”

        郭婕曾经给吴亮淼买过胃药,知道一些特效药的价格,绝对超出萧涵的想象,100元连半瓶都买不到。不过她也不说破,接过钱,笑着说:“这事包在我身上,回北京后就帮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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