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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一百 事物的本质)



  张昌南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在他几十年的棋坛生涯里,他似乎找不出一个人与木森有着共同点,如果说这个年轻人的棋才让他吃惊,那么木森此时的想法与苦恼就让张昌南感到了一种震惊。
  “这个孩子真是有点与众不同啊,在大多数职业棋手为了名利苦苦奋挣的时候,他这样的一个业余棋手竟然在奢求着一种看上去虚无飘渺的棋道,不过,这真是一种奢求吗?也未见得吧?”张昌南轻轻的摇着头,心中似有无限的感慨。
  “小木啊,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张昌南缓缓的说道。
  “什么?说故事吗?”木森抬起头,茫然的问道。
  “嗯,一个小故事,我亲身经历的小故事。”张昌南说道。
  “这是七十年代初期的事情了,是我回老家探亲时遇上的。我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山区里,我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那里,说实话,说是老家,其实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去的时候,只剩下我的一个叔伯兄弟还在那里,老家当时给我的感觉就一个字,穷!到了冬天,很多人家的孩子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唉,实在是穷啊,连过冬的衣服都没得穿,只能呆在床上熬冬了,对了,他们那里管这叫熬冬。”张昌南悠悠的说着,脸上也泛起了一丝伤感。
  “我记得我的老家以前也是这样的,虽然不用熬冬,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现在可全变样了,老家人现在的生活比一般小城市的生活水平还要高很多呢!”木森接口说道。n(:北京爱书)wI
  张昌南笑了笑,说道:“是,都变了,我老家也变了。不过我说的这个故事与这些倒没什么多大的关系,只是一时感慨,顺嘴说了出来。”
  老人微微的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当时我在老家呆了两三天的时间,临走的那天,我决定在村子里四处的转转。这一转,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绝对不会想到的,我在这个穷的连衣服都没得穿的村子里,居然看见了两个正在太阳下下围棋的老人,我估计这当时的这两个老人至少都有七八十岁了吧,这在那个年代,能活到这个岁数的人还是不多的。”  张昌南说到这里,习惯的拿起杯子喝茶,等杯到嘴边才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木森见了,连忙给老人的杯中加满水,然后坐在那里静等着老人的后文。
  张昌南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看那两位老人用的棋盘和棋子都是有些年代的了,心中就有些好奇,便站在一旁静静的观看,谁知道这两人的水平简直让人大失所望,比起学了半年棋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对行棋的规则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我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就问其中的一位老人,我问他为什么不和对方打劫,你的劫才明显有利嘛,老人却反问我什么叫打劫,我当时真是哭笑不得,只得耐着性子,将打劫的规则向他们解释了一遍。老人呵呵的笑着说道,原来提过的子还可以提回来的啊?有趣倒是有趣,只是太伤脑子了。我又问,难道你们一直都是这样下棋的吗?是谁告诉你们这样的规则的啊?原先的那位老人告诉我,这个村子里只有他们俩会下一点棋,而且还是小时候看大人们下棋的时候学会的,棋盘和棋子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至于规则,那就更简单了,都是在大人们那里套来的,有些地方不太清楚的,干脆就俩人商量着办,反正也没其他人会,怎么着都行。”
  木森听着有趣,笑道:“这两位老人倒真有点意思。”
  张昌南说道:“是啊,是很有意思,我当时曾想把围棋的规则完整的告诉两位老人,但是却被他们拒绝了,他们说,这么多年他们就是这样下过来的,图的就是一乐呵,村子里穷,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他们能有一张棋盘和两钵棋子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中的一位老人还说,用什么样的规则其实都无所谓,那都是人为制定出来的,虾有虾道,蟹有蟹道,各有各的道,在他的眼里,围棋就该是这么下的,还是那句话,图的就是那个乐字,如果硬要他们两位老眼昏花的人来重新学棋,怕这个乐字就要变苦字了。”
  木森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喃喃的说道:“虾有虾道,蟹有蟹道,各有各的道吗?”
  张昌南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个故事给你听,其实这件事我早已忘了,只是你刚才的问题让我有所感触,猛然间便想了起来,我觉得两位老人的话隐隐的包含着某些东西,说了出来,或者会对你有所帮助吧。”
  木森若有所思,轻声说道:“是,老师的故事确实让我感到了点什么,只是一时半会抓不住它。”
  张昌南点了点头,却没在说话,只是捧着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茶。
  木森坐在那里,低着头苦苦的思索着,张昌南的话让他隐约的有一种顿悟,但是这种顿悟只是建立在无数的刹那的闪念之间,他努力的在脑海里抓取着这些支离破碎的闪念,试图将它们凑为一个完全的整体。
  张昌南轻轻的站起身,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刚才的故事是他随心想起的,也就随心说了出来,他不知道那两位老人的话里到底有没有玄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故事已经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起了一定的作用,那么剩下来的,就让这个年轻人自己去慢慢的领悟吧。
  面带着微笑,张昌南悄悄的走出了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木森仍一动不动的静坐着,许是因为深夜里独有的那种静谧的气氛,木森下意识的点上只烟,但却只吸了一口,而后便任它慢慢的燃烧,也任凭燃烧后的烟灰寸寸的跌落。
  木森笑道:“很简单,就是在围棋当中寻找到可以让自己愉悦的事物,诚如老师您所说的,围棋的本质就是胜负,我既然徜徉在围棋的世界里,那么我就超脱不了这种本质,不过我想,我可以把它看淡一点。胜又何欢?败又何惧?胜负是围棋的本质,但却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一天我发现在围棋里找寻不到我需要的那种安宁与愉悦的时候,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它。其实说到底,我现在的想法很简单,也许是别人早就明白了的,不过想通了这点,也让我对围棋以外的事物有了全新的看法,或许现在的我对围棋依旧执着,但却绝不再虔诚,因为我发现,除了围棋之外,还有很多的事情值得我去追求,去珍惜!”
  张昌南直直的看着木森,沉默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你的棋才让我吃惊,但是你的这种怪异的想法更让我吃惊,放弃围棋?简直是不可想象,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有点怀疑昨天究竟应不应该告诉你那个故事。”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他忽然想起智能曾说过的一句话,智能说,在看待一样事物的时候,如果能稍稍的去掉一点执着心,可能会看的更清楚一点,很多时候,事物的本质其实离你很近。
  “也许我以前就是太过于执着了吧?”木森如是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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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一百零一 顿悟)



  “我说过了,我决定的事情决不会更改,这件事情你不用再说了。”李理阴沉着脸对秦思思说道。
  “可是黄会长她确实是有苦衷的,你难道就不能理解一下她吗?你知道吗?她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都似乎老了好几岁,大理,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秦思思撅着嘴说道。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思思,如果决定没做出之前,我一定会考虑你的话的,可是我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如果就这样收回来,你让我怎么去面对三儿?”
  秦思思说道:“木森他现在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吗?这样,他的工作由我来做,你呢,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好不好?”
  李理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他不知道归他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绝不会糊弄他的,这是我对朋友的原则。”
  秦思思顿了顿脚,气呼呼的说道:“别人都是重色轻友,你倒好,全反过来了。”话音刚落,秦思思便发现话里的毛病,脸儿一红,又软声说道:“大理,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今天你就依我一次吧。”
  秦思思走到李理的身边,用手拉着他的臂膀,不断的轻轻摇着,神态间,俨然便是一付娇妻的模样。
  可人在怀,娇声软语,李理痴痴的看着秦思思,一时间,不由得意乱情迷,过了半天才呆呆的说道:“思思,你今天可真漂亮。”
  “讨厌”秦思思扑哧一笑,轻轻的拧着李理的耳朵,说道:“快说,你今天依不依我?”
  李理笑嘻嘻的说道:“思思,你就是让我上天去给你摘星星,我也没二话,可是今天这件事情我真的不能答应你。”
  秦思思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吗?大理,你是个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初要不是会长在我面前说你好话,我能那么轻易就应了你吗?”
  李理耸了耸肩,笑道:“我知道老太太对我的好处,可我这是对事不对人,再说了,当初老太太要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使美人计的嫌疑吗?”
  秦思思闻言,原本放在李理耳边的手又再度的拧了上去,指间却是明显的加了几分力,她笑嘻嘻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呢,能再说一遍吗?”
  李理吃痛不过,指着桌上的适时响起的电话,说道:“电话,电话,有电话进来了。”
  秦思思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话,咬着嘴唇恶狠狠的说道:“这次就放过你,不过你记住了,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那你就准备和你的三儿去过一辈子吧。”
  李理拿起话筒,笑道:“你舍得吗?对了,你就舍得也不行啊,三儿是男的,我和他在一起那岂不是乱了套吗?”
  秦思思脸儿一红,却碍于话筒传声,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又狠狠的拧了一下李理的耳朵,然后便转身走到了窗边,自顾的看起了风景。
  “你好,我是李理”李理龇着嘴,不断的揉着自己的耳朵。
  “刚才胡扯什么呢?什么乱套不乱套的?”话筒里,传来的正是木森的声音。
  李理呆了一呆,问道:“三儿?怎么会是你啊?”
  正在看着风景的秦思思听说是木森的电话,不由得也将眼光转了过来。
  木森笑道:“听到我的声音很吃惊吗?对了,我这个电话打的不是时候吧?是不是搅乱了某些人的好事啊?”
  李理笑骂道:“别他妈的扯淡,对了,你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啊?我刚好有事要找你,还真巧了。”
  木森笑道:“找我有事吗?好事还是坏事啊?要是好事倒不妨说说,要是坏事嘛,就请免开尊口吧。”
  李理奇怪的问道:“咦,你好象心情很好的样子啊?你好长时间没和我这样开过玩笑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木森回答道:“没有啊,我还是以前那样,只是想通了几个问题而已,好了,还是说说你找我什么事吧。”
  李理见话头转到正题上来,不由得有些犹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理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烟点上,吞吞吐吐的说道:“是这样的,三儿,有一个消息我要告诉你,呃,这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呢,能。。。。。。”  李理的话未说完,便被电话那头的笑声打断:“大理,你是想告诉我头衔战取消的消息吧?如果是的话,我看你就不用说了。”
  李理吃了一惊,问道:“你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
  木森笑道:“我不仅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且也正是为这件事情才打这个电话的。”
  李理皱着眉头说道:“你知道这个消息就好,我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呢,棋会那边我已经去过了,这件事大概没有挽回的希望了。”
  木森说道:“没有希望就算了,不过是一场棋赛而已,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理楞了楞,随即问道:“你难道不想参加比赛吗?你知道这场比赛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木森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大理,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怎么说呢?你为我做的努力和为此付出的代价我都有所了解,感谢的话呢,我就不说了,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现在的我很快乐,因为我的身边有你,有歌磐,还有许许多多关心着我的人,围棋已经不再是我的唯一。”
  李理张大了嘴,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话筒里传来木森爽朗的笑声:“你没听错,以前的我错过了很多事情,我想,如果现在还来得及的话,我会加倍的珍惜这些事情,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李理问道:“你不是要追寻你心目中的那个什么棋道吗?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
  木森笑道:“道本我心,我心即道,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棋道的追寻,只不过现在的我换了一种方式,或者说改变了一下思维吧。”
  李理狠狠的抽了口烟,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什么他妈的道本我心,我心即道?你这家伙总是做些让我吃惊的事情来,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喜欢,尤其是喜欢现在的你。对了,歌磐若是听见你今天的这番话,怕是要幸福的晕过去了,唉,我这个妹子也总算是熬出了头,我真想不通,你究竟是哪点迷住了她?换了我,你连给我提鞋的份都没有!”
  电话那头的木森微微的顿了一下,将话题转了过去:“大理,你知道是谁告诉我这件事情的吗?”
  李理看了一眼秦思思,笑道:“一定是钱立那老狐狸,棋会只有他知道你的电话,是我告诉他的。”
  木森笑道:“那你想必也猜出我打这个电话的意思喽?”
  李理哼了一声,说道:“我当然猜出来了,不过我警告你,你千万别说出来,妈的,没道理总是我做恶人,然后让你们来做好人,不行,坚决不行,我这个恶人要做就做到底,没得商量了。”
  木森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大理,别意气用事,我听钱立说了,这次的违约金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要知道,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我而引起的,换句话就是说,这笔违约金应该算在我的头上,我算了算,以我现在的收入,我大概需要不吃不喝攒上十多年才能还上你这个人情。大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是朋友的,你要真是决定这么办,那我也没办法,我只能从下个月开始把我的工资给你汇过去。”
  木森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理‘哈’的轻笑了一声,说道:“就你那两个小钱吗?得了吧,你还是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努力的去多赚几个钱,然后攒着娶我妹子吧,哎,我告诉你,我这个妹子的生活水平可不是一般的高,嗯,我看就你那穷酸样,怕是够她受的。”
  木森笑道:“你别把话题岔开,说说看,这个问题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耳朵都被你们磨出老茧来了,这样吧,这件事情等过了年再说,我先考虑考虑。”
  原先一直站在一旁的秦思思因为李理刚才的那阵大笑,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到李理的身边,然后轻轻的趴伏在他的肩膀上,静静的听着俩人的对话。而当她听到李理的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爱面子的李理实际上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决定,不由得心头一阵惊喜,忍不住在李理的脸上使劲的亲了一口。
  木森问道:“咦,你那边是什么声音啊?怎么好象是。。。。。。”
  李理大笑道:“什么什么声音,被蚊子咬了一口,我打蚊子呢。”
  木森笑道:“这冬天里还有蚊子吗?就是有怕也是母蚊子吧?”
  李理笑声更大,说道:“不错不错,只有母蚊子才咬人呢,你见过咬人的公蚊子吗?”
  在旁边一直听着俩人对话的秦思思听到这里,忽然冲着话筒大声的说道:“姓木的,本来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竟然也一肚子坏水,你记住了,你今天说的话我会一字不拉的告诉歌磐,你就等着吧!”
  电话那头的木森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他强自忍住笑声,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李理得意笑道:“三儿,听见了吗?我老婆要告你的状了,这下糗大了吧?”
  木森说道:“好了,不和你扯这么多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挂了,孩子们还等我上课呢。”
  李理急忙说道:“等等,我忘了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你应该找不出什么借口了吧?”
  木森笑道:“等过了年吧,温哥这里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一手经办的,我总不能半途而废吧?你放心,我已经是铁了心要回去的,说实话,我真是有点想咱们的家乡菜了,哎,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问你,你的婚礼到底有没有定个准日子啊?温哥也在问这件事呢。”
  李理看了一眼秦思思,笑道:“还没呢,这要等过年的时候,两家的老人碰到一起后才能决定,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说不上话啊,大概总在初春的这一段时间吧。”
  “好,我等你的准信。”微微的顿了顿,木森又说:“大理,今年过年我大概不会回去了,我拜托你一件事,等正月十五也就是阳历二月十四那天,帮我订一束花送给歌磐好吗?”
  李理笑问:“说吧,订什么花呢?”
  木森沉吟了片刻后,肯定的回答道:“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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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一百零二 外卡)



  “又是一年春来到,这年总算是过完了,可这气氛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温快喝了一口茶,看着杯中青黄的叶片,又说:“今年的春茶快上来了吧?”
  坐在对面正研究着手中的棋谱的木森笑了笑,问道:“想喝新茶了吗?”
  “是有点想了,我记得上次去你家乡的时候喝过一种茶,那茶叫什么来着?就是大理送我的那种,对,我想起来了,叫敬亭绿雪,名好,茶更好。直到现在想起来,嘴里还犹有余味啊!”温快轻轻的慨叹着。
  木森放下手中的棋谱,笑道:“晚上我就打电话给大理,让他给你寄几斤过来。”顿了一顿,又说:“对了,恐怕现在还没到时候,温哥你要想喝还得等一段时间。”
  温快摇手道:“不用不用,我说说而已,大理现在正忙他的婚事,哪还有时间办这个?”
  木森说道:“温哥,这次回去参加大理的婚礼,我就不回来了,打扰你这么长的时间,又说走就走,真是对不住你了。”
  温快笑道:“你怎么老是说什么对不起?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吗?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你不走,我也得赶你走,咱这庙小,容不下你这个大菩萨啊,更何况你的身后还有个女菩萨呢。”
  木森笑了笑,递了一支香烟给温快。
  温快点上烟,说道:“三儿啊,这次回去后有什么打算没有?我看你是不会再回棋校了吧?上次胡子兰打电话给我还说过这事。”
  木森摇头说道:“回棋校?不,我从来就没这样想过。”
  温快说道:“凭你的本事,到哪都有一口饭吃,不过我想,以你的性格来说,可能还是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比较好,三儿,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办一个棋校或者是道场之类的?”  木森惊讶的问道:“温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我正是有点这个意思呢。”
  温快笑道:“是吗?你具体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我给你参谋参谋,好歹我也算是比你先行了一步。”
  木森苦笑道:“现在只不过是有此打算,说到具体的,我还真是一窍不通。”
  温快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办道场和下棋可是两码事,我当初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勉强拉起了架子。不过,你不用着急,你要真是想办道场,我看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木森笑道:“温哥你说的是大理吧?你说的对,真要是请他出面办,我看我什么事都不用做,只管等着当老板就行了。只是我不想麻烦他,一个国华就已经够他受的了,闲暇的时候能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没必要拿这些小事去烦他,再说,坐享其成也不是我的性格。”
  温快笑道:“真是很羡慕你们俩啊,朋友能做到这个份上,夫复何求啊!”
  木森笑道:“温哥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难道就不是朋友吗?”
  “三儿说的对啊,温哥现在是大老板了,可不拿咱们当朋友了。”一阵豪爽的笑声从门口传了过来。
  木森和温快听到这阵熟悉的笑声,眉头都是一扬,转头看时,门口站着的不是李理却又是谁?
  “咦,怎么会是你这家伙?你怎么来了?”木森吃惊的问道。
  温快迎上前去,握住李理的手,笑道:“哪阵风把你吹来了?不用在家忙婚事吗?”
  李理笑道:“哪还轮的上我忙?两家的老人早就谋划好了,我只管到时候当现成的新郎就行了。”
  温快拉着李理的手,说道:“进来坐,进来坐,瞧我这个主人是怎么当的?尽顾着和你在门口说话了。”
  木森等李理落了座,将泡好的茶递了过去,问道:“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你这是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的?还是专门来这里出差的?”
  李理笑道:“都不是,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木森楞了楞,问道:“找我?找我干吗?怕我不回起吗?”
  温快在一旁笑道:“是啊,你还怕他不回去吗?我现在就是想留都留不住喽。”
  李理笑道:“想留他吗?那容易,我来就是不让他回去的。”
  温快和木森闻言,都是一楞,同时问道:“不让我(他)回去?”
  李理看着两人吃惊的样子,心中大乐,说道:“对,不让他回去,就留温哥你这里了。”
  木森奇怪的问道:“大理,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理从桌上拿起木森的香烟,自顾的点上一根,点头说道:“我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的,一个好消息。”
  木森笑道:“好消息?我能有什么好消息?”
  李理笑嘻嘻的说道:“去日本参加‘最强战’,这算不算一个好消息?”
  木森呆了一呆,随即问道:“参加‘最强战’?我吗?”
  李理在木森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一掌,说道:“当然是你,总不可能是我吧?我倒是想去呢,可人家不让啊!”
  温快在一旁也是大惑不解,问道:“棋会不是早就决定了参赛的名单了吗?是不是有谁临时有事参加不成,这才让三儿顶上来的?”
  李理悠悠的吐了个烟圈,不屑的道:“棋会?哼,我能指望他们吗?就是名单上的人全都去不成了,那也轮不到三儿啊。”
  木森皱了皱眉,说道:“别卖关子了,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李理笑道:“我昨天接到钱立的电话,说是接到日本棋会的通知,让你持外卡去参加这次比赛,你知道吗?三儿,这每年一届的‘最强战’可只有一张外卡啊!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发给一个业余棋手。我估计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三儿你又该火一把了,哈哈。”说到这里,李理便仿佛是自己拿到了这张外卡似的,忍不住得意的放声大笑起来。
  一旁的温快也是一脸的惊喜,抓住木森的手不停的摇晃,说道:“三儿,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恭喜你!你算是为咱们业余棋手挣足了面子。”
  面对着李理和温快这两人发自内心的喜悦,木森的脸上只是淡淡的挂着一丝微笑。听到李理带来的这个消息,木森的心中固然也很高兴,但是这种高兴的程度似乎还远不及李理来的强烈,对他来说,参加这次比赛只是多了一个和超一流棋手对局的机会,这种机会虽然难得,而且也了却了他心中想和高手过招的心愿,但是也仅此而已。与这种淡淡的喜悦相比,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疑惑,那就是日本棋会为什么会邀请他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来参加比赛?而且还是一个业余棋手。木森心中很清楚,自己在国内可能算的上是薄有虚名,但是这样的虚名放到国际棋坛,那简直就是微不足道,无论如何,这张无数棋手梦寐以求的外卡都不是自己这样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所能拿到的。
  “哎,三儿,你也太夸张了吧?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怎么脸上连一丝笑都没有?你到底是有毛病呢?还是在装酷啊?”看着木森若有所思的样子,李理有些不满的说道。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几盘棋而已,只是换了对手罢了,有什么好高兴的?对了大理,你说说看,这日本棋会为什么会邀请我参加比赛呢?我猜是不是他们弄错了名字?这真的是很没道理啊。”
  李理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当然是有道理的了。”
  一旁的温快在为木森高兴完之后,对这个问题也是心存疑惑,问道:“大理,是不是你找了什么关系啊?但据我所知,‘最强战’是由中日韩三个国家的棋会轮流举办的,是从不接受任何外来赞助的,你没道理能拉上关系啊?”
  李理嘿嘿的笑着,对着木森神秘兮兮的说道:“三儿,你知道这次比赛组委会的主席是谁吗?”
  木森一脸的茫然,问道:“是谁啊?”
  李理‘哈’的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可真够木的,换了我,用脚后跟想也想出来了。他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师兄了。”
  木森闻言,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是满脸的惊喜,说道:“师兄?是师兄他老人家吗?”
  李理笑道:“不错,就是老爷子,前一段时间他打电话问我你的情况,我就把新人王赛之后的事情都对他说了,老爷子听说你没资格参加‘最强战’心里也很着急,说他来想想办法,当时他没说他就是组委会的主席,所以这话我也就没往心里去,更没指望老爷子能帮上忙。昨天钱立打电话告诉我外卡的事情时,我也很奇怪,可当他说这是日本棋会的副理事长和组委会主席竹田亲自打来的电话时,我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可笑的是钱立还一个劲的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他跟三儿你一样,满嘴的没道理,没道理。”
  顿了一顿,李理又酸溜溜的说道:“三儿,也不知道是你小子哪代的祖坟冒了青烟,随便认了个师兄都是日本棋会的副理事长,这还不说,连歌磐那小丫头都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你要知道,跟在歌磐身后的追求者少说也有一个加强连,哪个不比你小子强?妈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温快笑道:“三儿这是福缘深厚,强求不来的,咱们只有在一旁羡慕的份了。”
  一旁的木森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的高兴了起来,兴奋的说道:“原来真是师兄他老人家啊?这可太好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他,真是很想他,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李理说道:“老爷子现在的身体还不错,就是想江城的那座老房子,他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梦见江城。”
  说到竹田,木森和李理俱都想起和竹田相识相知的过程,又想到原本准备在中国安度晚年的竹田终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禁不住都是一番感慨。
  “哎,对了大理,这件事情你打个电话来不就行了吗?干吗还要亲自跑一趟,还有,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啊?”从对竹田的回忆中省来,木森如是问着李理。
  “回去干吗?趁开赛前的这段时间,你在温哥这里潜心的研究一下对手的棋不好吗?你要是回去了,谁能陪你相互的探讨啊?”李理回答道。
  温快笑道:“对,大理说的对,等比赛结束后,三儿你再回去也不迟。”
  李理又接着说道:“还有,我来这的目的不光是告诉你这件事情,另外我还要通知温哥和琳风,我的婚期推迟了,准备在三儿的比赛结束后再举行。”
  木森和温快都是吃了一惊,木森问道:“推迟了?为什么啊?”
  李理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为了你这家伙,这次比赛你是持外卡的,不随团,考虑到你从来没出过国,而我也懒的去找棋会的哪些人,所以我只能亲自陪你跑一趟了。”
  木森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热流,连忙拒绝道:“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其他的事倒好说,只是这结婚是终身大事,婚期是绝对不能推迟的。”
  李理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以为我想啊?只是歌磐那小丫头从昨天就一直磨着我,非让我陪你去不可,说要是我不去,她就亲自陪你去日本,就连思思都向着她说话,嘿嘿,想的倒美,这孤男寡女的一路同行,我能放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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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一百零三 征程)



  李理离开长风道场后的第五天上午,正在办公室打谱的木森收到了一个邮寄过来的文件袋,从文件袋的地址栏上可以看出,邮件正是从江城寄出的。
  “江城?谁会在江城给我寄邮件呢?”木森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打开了文件袋。
  刚打开封口,便从文件袋里滑落出一张纸片,木森顺手接住,待得看时,却是怔了一怔,原来上面的字并非是用手写的,而是从打印机里打印出来的。
  木头老兄好:
  几天前你告诉我,说你要去参加比赛了,而且这还是世界级的大赛,作为你的朋友,我想,在替你高兴的同时我还应该为你做些什么吧。哈哈,你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好笑?一个网络围棋里最低级别的围棋爱好者竟然奢言去帮助一个有可能成为世界冠军的人,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对吧?千万别否认哦,我甚至已经看到了从你嘴角边流露出来的那丝可恶的笑意了。
  好了,不管你有没有笑,你还是先看看文件袋里的东西吧,这是我为你收集的你这次比赛里所有对手的资料和他们最近一段时间的对局棋谱。
  看到这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呢?这些棋谱可都是最新的哦,你知道吗?为了这些棋谱我已经三个晚上都没睡好觉了,国内棋手的棋谱还好找一点,可是那些韩国和日本棋手的棋谱可把我累坏了,这三天里,我不断的从这个网站跳到那个网站,然后就是不停的打印。唉,总算是天不负我,你的那些国外对手在最近一段时期里的棋谱基本上我都给你找到了,接下来就该看你的了!
  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呢?呵呵,你不用感动,等你从日本回来的那天请我好好的吃上一顿就可以了,放心,我的胃口很小很小的,不会吃穷你的。嗯,就请我吃水晶龙虾吧,记住,是龙虾,真正的龙虾,可不是那种小河沟里爬出来的古怪东西哦!
  好了,就到这儿吧,我真的是很累了,连打字的劲儿都没有了,等呆会儿把这个文件袋寄出去之后,我就该上床好好的睡上一整天了。
  本来最后还想说一句祝福之类的话,可是一想到木头老兄你不喜欢这一套,还是免了吧。
  你最聪明的朋友:林之鱼
  木森看着手厚厚的一叠棋谱,眼中禁不住有些湿润,在他看来,这哪里是什么棋谱?它分明就是盈盈一捧的拳拳情义!自己不过是聊天时的几句无心的话语而已,而得到的却是这般让人心醉的馈赠,这般的情义让他感动,这样的馈赠又让他惶恐。
  放下手中的棋谱,点上一支烟,当青灰色的烟雾从口中袅袅散去的时候,木森想起了默默盼着他归去的歌磐,想起了谆谆教导他的竹田,更想起了亦兄亦友的李理,是的,还有很多人,有将他引为知己的温快,还有早已随风逝去刘长风。。。。。。
  “歌磐,大理,刘大哥,师兄。。。。。。”木森在嘴里喃喃的念着,想到这些为他付出了很多和仍在继续为他付出的人们,木森的心里有些许的疼痛,也有些许的骄傲。
  “木森啊木森,你真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呢,看看这些为你付出过的人们吧,你可曾为他们做过什么吗?不,你没有,更可恶的是,你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付出。”
  “是什么让我漠视了这一切呢?又是什么让我变的如此自私呢?是的,这大概就是被我奉进了神殿里的所谓理想吧?还是七哥说的对啊,爱情本就是一种付出,可是友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的心中有爱人,我的身边有朋友,我的手中有棋子,我已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那么,现在应该是我该为他们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扔掉手中的烟蒂,木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走到窗户边,将身子微微的探了出去。眼光及处,春意萌发,时有风轻轻的来,抚过他清澈的眼眸,那一刻,这样的眸子里有无比的平静与安宁,那一刻,他的心中有万千的丘壑和自信的从容。
  一个月后,木森与李理踏上了去日本的征途。
  走的那天,天空正飘着蒙蒙的细雨,也因为这样的细雨,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分外的平静与祥和,而细雨过处,树儿绿了,草儿长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这萌动的春意中盎然的勃发。
  环抱于太平洋、日本海和鄂霍茨克海的北海道位于日本最北端,由北海道本岛及若干小岛构成,面积8万多平方公里,占日本总面积的22%,人口540万,相当于总人口的1/22。由于开发历史短,人口密度低,加之近年不断高涨的环保意识,大自然的原初风貌得到良好保护,拥有众多的旅游观光胜地。
  而本届由日本棋会举办的世界围棋‘最强战’的比赛地点正是设在了北海道的中心城市扎幌。
  扎幌为日本全国第五大城市。从东京乘飞机只要90分钟。扎幌的街道整齐,绿树成荫,极具北欧风情。市内的大通公园散步道,道旁终年有成行的鲜花。最著名的是一年一度的雪节。届时,散步道旁陈列许多用雪堆砌的巨大人物像,吸引着万千观众。散步道附近还有一个非看不可的建筑,那就是钟塔大楼。大楼之中,有当地历史的博物馆,人们把钟塔看做是札幌的象征。
  此外,北海道的两大重头戏,一是美食,一是温泉。札幌的水质洁净甘美,啤酒远近驰名,美食更是首屈一指,而赢得“食都”的美称。北海道的海产美食为北海道之旅添加了不少的风味。将清香的肉汤放入砂锅内,就鲑鱼煮,就成了令人垂涎的“三平汤”和“石狩锅”。
  “三儿,大理,你们猜我看着这运河想到了什么?”小樽运河边,竹田笑呵呵的问道。
  李理笑道:“老爷子怕是想起了江城外的长江了吧?只是这没得比啊,长江的那种磅礴的气势看了之后让人热血沸腾,而这条小运河只适合与休闲与散步。”
  竹田笑道:“是啊,长江连绵数千里,养育了不知多少代的中华子民,而这小樽运河长不过一里,两者实在是不可相比啊!只是见此河而念彼江,算的上是睹水思人,借景抒怀吧!”
  “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回江城看看?彩凤老是念叨着您啊,对了,我还忘了告诉您,在我的行李里,还有彩凤托我带给您的鞋垫。”李理说道。
  竹田呵呵笑道:“是吗?这丫头倒真是有心,你还别说,这丫头做的鞋垫穿着就是舒服,我回日本的时候还特意带了好几双呢 ,不过都给我送了人。”
  李理说道:“彩凤要嫁人了,她老家给她说了门亲事,她也挺满意的,她让让告诉您,说就等着您回去一趟,一是想见您一面,二来好把房子的钥匙什么的都交给您,然后她就向您辞工,否则就这么走了,总是不安心。”
  竹田惊喜的说道:“彩凤这丫头要结婚了吗?这倒是件大喜事啊。”复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现在实在是太忙,别说是彩凤了,就是连大理你的婚礼我怕是也去不成了,这样吧大理,回去的时候你帮我带一份贺礼给彩凤,就说田爷爷祝她新婚愉快,早得贵子吧。另外你让她别辞工,她老家是山区的,她在城市里也呆了三四年,回去怕也是住不惯,如果她愿意,就让她在我那结婚,也顺便让她帮我照顾那些花草,换了别人我还真是不放心呢。”
  李理笑道:“行,您放心吧老爷子,我一定把话带到。”
  竹田笑了笑,向一旁一直没开口的木森说道:“三儿,后天比赛就要开始了,心里有没有底啊?我可是向棋会的各位理事打了包票的,我说你至少可以打进四强。”
  木森笑道:“师兄,敢情您这张外卡是骗来的啊?”
  竹田哈哈笑道:“什么骗不骗的,这叫谋略,再说了,你新人王赛后的棋谱我都看了,我认为你打进四强那绝对是没问题的,我只是担心你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难免会有些紧张,怕到时候会影响状态。”
  木森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师兄,您放心吧,我不敢说我能打进四强,但是有一点请您相信,一旦到了对局的时候,我的眼里只有棋,而没有人,也不会因为赛场的气氛而影响到状态的。”  竹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你有这样的心态我就放心了。”
  顿了一顿,竹田又问李理:“哎,大理啊,你有没有发现三儿好象变了啊?昨天在机场见他的第一面时,我就发现他变了很多。”
  李理笑问:“老爷子您说说看,三儿什么地方变了?”
  竹田沉吟道:“第一是变的开朗了很多,第二嘛,就是,就是,哎,我也说不上来他到底什么地方变了,只是感觉他好象整个人都变了,有点脱胎换骨的意思。”
  李理大笑,说道:“到底还是老爷子还是了解三儿,一眼就看了个究竟,您说的不错,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间就开了窍,现在虽然说不上是人见人爱,倒也是顺眼多了。”
  面对李理的调侃,木森摇头苦笑,连忙将话题转了过去:“师兄,您别听瞎掰,您还是给我说说这里的风景吧。”
  竹田笑道:“风景是用来看的,站在这里说哪行,今天带你们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放松放松的,走,咱们边走边聊边看吧,过了今天,我怕是再也抽不出空来陪你们。”
  三人说笑间,便沿着布满煤气灯的散步小道漫漫的一路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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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一百零四 分组)



  “业余棋手向职业棋手发起挑战,‘最强战’何人登顶?!”
  “业余棋手持外卡参赛,日本棋会的‘昏着’?”
  “业余棋手首次参加‘最强战’,无数棋迷期待‘奇迹’发生!”
  在世界围棋‘最强战’开赛的前一天,中日韩三国的围棋媒体便纷纷以如上的标题打响了新闻战的前奏,在他们的报道里,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报道内容也各有侧重,但是有一个惊人相似的共同点,那就是无一例外的将木森推到了报道的最前沿。在这些报道中,他们对木森的身份和棋力或是质疑,或是渲染,又或是以棋迷的角度对其大加赞赏。在报道中,不管是什么样的内容,褒也罢贬也罢,从字里行间却无不透出希望木森能走的更远一点,也许对这些媒体来说,这次比赛就象是一篇连载的小说,光有老套的情节还不够,他们需要的是更多的令人眩目的刺激,和出人意料的冲突。有了这些,才能保证这些媒体可以获得更多的眼球和不断上升的发行量,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都维系在一个人身上,一个在他们眼里神态从容却又带着些些沉默的年轻的业余棋手的身上。
  本次比赛被划分为上下两个半区,中日韩三个国家的十五名职业棋手加上持外卡参赛的木森 一共十六人,刚好每个半区八人。这次比赛采取的是最为残酷的单败淘汰制,这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输上一局棋,那么他就将失去继续比赛的资格,而第一轮的对阵表也是通过抽签的形式来决定。
  从赛前的分组抽签结果来看,木森的形式显然不是很乐观,他最后被分在了上半区。而这个赛区里不仅有夺魁呼声最高的韩国棋手李正选,也有被媒体称为对李正选最有威胁的日本棋手中山治。分组抽签结果一出来,竹田和李理都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担忧,在他们看来,木森想要从这个半区冲出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唯一希望的就是木森能在前两盘比赛里避开这李正选和中山治,这样的话,等到最后一盘决定谁进入决赛的对局时,木森至少已经进入他们所预期的四强中。但是这个希望在接下来的对阵抽签中,两人又再次的失望了,木森第一局棋的对手正是日本棋手中山治。
  作为日本棋会的副理事长和本次比赛组委会的主席,竹田对中山治的棋力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中山治能被称为李正选的头号强敌,这决非是浪得虚名。中山治的棋力从他对号称世界围棋第一人的李正选的战绩上便可见一斑,两人在国际比赛里总共有二十一次的交手,中山治十胜十一负,仅仅是多输了一盘而已。竹田知道,自己之所以说木森有把握进入四强,那是建立在所有参赛选手的平均实力之上的,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木森第一轮便碰到了中山治,这就意味着,木森即使赢了这盘棋,那么在接下来的第二盘或者是第三盘棋里,他还将碰上李正选。在竹田看来,没有谁可以在同一次比赛里连续击败中山治和李正选,这并非是他虚妄的夸大,从以往的赛事来看,事实的确如此。
  与竹田和李理的郁闷相比,中华棋会的黄丽珊会长和钱立此刻已是笑的合不拢嘴了,根据抽签结果,中方棋手有三人被分在了下半区,而这三名棋手里正有被他们寄于厚望的张清弈,而更加令人高兴的是,这三人的第一轮对阵都是对的日韩棋手,在避开了李正选和中山治两名威胁最大的棋手之后,这三人只要正常发挥,那么这一半区进入决赛的名额必将属于中国棋手。
  橘黄色的灯光下,木森和李理相对而坐,房间里的所有窗帘都被严密的拉上了,屋顶的水晶吊灯也没有打开,只留下一盏落地灯在两人坐着的沙发边幽幽的照着。茶几上有一瓶酒,一包烟,和着刻意营造出来的静谧的气氛,这正是一个与朋友聊天的好氛围。  “今天的对阵结果出来之后,我问了老爷子一个问题。”李理吐着烟圈缓缓的说道。
  “什么问题?”木森问道。
  李理轻轻的笑着,说道:“我问他在明天的比赛里,你和中山治的对局,他更希望谁能赢,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木森皱了皱眉,说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果换了我是师兄的话,我可能更希望中山治赢下这盘棋吧,无论如何,师兄毕竟是日本人,而且他的工作也不得不让他这样想。哎,大理,你这个问题问的有点缺德吧?你这不是让师兄为难吗?”
  李理呵呵笑道:“我知道,这个问题确实不该问,可是对阵结果一出来,这个问号就在我的脑子里不停的盘旋,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木森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师兄到底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
  李理回答道:“前面的和你说的差不多,只是最后又加了几句话。”
  木森好奇的问道:“加了几句话?他说什么了?”
  李理笑道:“老爷子说,于公他只能说是希望中山治赢,这与私嘛,嘿嘿,当然是希望三儿你能赢下这盘棋了,按老爷子的说法,第一,你们的关系首先摆在那儿。对了,据我的观察,现在日本棋会的很多人都认为你是他在中国收的弟子,从那张外卡和咱们来日本后老爷子丢下那么多人偏偏陪着咱俩这些事情来看,也难怪人家这样猜测,其实要我看,老爷子的心里也未尝不是这样想的。还有一点,老爷子说了,那张外卡是在他强烈的主张下,才发给了你,你能进四强是他对日本棋会打的包票,所以嘛,老爷子希望明天的这盘棋只出现一种结果,嘿嘿,我就是不说,我想三儿你也能明白老爷子希望的是什么结果吧?怎么样?现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了些压力啊?”
  木森苦着脸叹了口气,说道:“何止是有压力?我现在简直就要崩溃了。”
  李理笑道:“别装的那么可怜巴巴的样子了,你要真是有压力,现在就该躲到什么地方去打谱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从小就是这样,心里一紧张,就想着要去摸摸棋。”
  木森笑道:“是吗?我一紧张就这样子吗?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呢。”
  李理从茶几上拿起酒瓶,给自己满满的倒上了一杯,然后问道:“哎,说真的,你对明天的比赛到底有几分把握?”
  木森笑道:“不过是一盘棋,输赢真的那么重要吗?在我看来,如何在对局中发挥出自己的水平这才是最关键的,我想最后的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棋的内容。当然,如果能赢下明天这盘棋,我就有可能碰上李正选,在短短的几天内,就能连碰当世两大高手,这才是让我感到兴奋的地方。”
  李理摇了摇头,忿忿的说道:“你不看重输赢,可不代表我也是这样啊?哎,我放下家里的老婆和公司不管,这大老远的跑到日本来干什么?不就是想看你小子能赢几盘棋吗?快说说,明天到底有几分把握?别他妈的敷衍我。”
  木森自知理亏,连忙笑道:“别急别急,我说就是了。这么跟你说吧,中山治的棋谱我研究了很多,他是属于那种各方面比较平均的实力派棋手,没有明显的弱点,我估计我和他之间的胜负应该在五五开的样子,不过嘛。。。。。。”
  李理接口问道:“不过什么?你别卖关子啊?”
  木森轻轻的笑了笑,说道:“我刚才说的五五开那是建立在我和他的实力对比上的,可有一点你要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从我们双方互相了解的程度上来说,明天的一盘棋,我至少有六到七分的胜算。我对他,可谓是了如指掌,但他对我呢?怕是一无所知吧?明天的一战,本就是一场并不公平的比赛。”
  李理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些恍然的样子,笑道:“哎,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现在也是狡猾狡猾的啊!”
  木森笑道:“这只不过是我的分析,也是你逼着我说出来,何来的狡猾一说啊?”
  李理喝了口酒,有些不大放心的问道:“三儿,说句实在话,现在所有的人都不清楚你真正的棋力有多高,我想这个问题连自己恐怕都不是很清楚吧?再加上你那种希奇古怪的思维方式,你不管赢下谁,我都不会感到惊讶,反正也是见怪不怪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一想到你毕竟还只是个业余棋手,而且根本就没参加过这种大赛,我就一阵一阵的犯糊涂,三儿,你明天的对手可是中山治啊,你真的这么有把握?”  木森学李理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不说吧,你非逼着我说,我说了吧,你又不相信我,你这个人可真难服侍。”
  李理楞了一楞,随即笑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妈的,这可真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啊!我明天就等着你看你的好戏吧。”
  木森点了根烟,将话题转了过去:“今天的分组抽签对咱们中国很有利啊,我看见黄会长和钱主任嘴都笑的合不拢了。”
  李理点头道:“是啊,如果能正常的发挥水平,我想下半区进决赛的十有八九是咱们中国棋手。”
  木森笑道:“我们这个半区加上我,一共有三名中国棋手,要是有一名能闯入决赛的话,那国内的棋迷可真是比过年还要来的高兴。”
  李理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些古怪的笑容,说道:“上半区要真有中国棋手能进决赛,我绝对看好三儿你 ,而下半区嘛,基本就是张清弈的天下了,若真是这样的话,嘿嘿,三儿啊,那就有一场好戏看喽。”
  木森奇怪的问道:“好戏?你是指我和张清弈吗?”
  李理站起身来,将房间的窗帘‘呼’的一声全部拉开,他凝视着窗外的夜景,悠悠的说道:“不错,就是你和他之间,三儿,你记住了,如果决赛真的在你和他之间进行,你一定要下一盘真正有份量的棋给他看。”
  李理缓缓的转过身来,再次的强调:“记住,是有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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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一百零五 初战)



  木森将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放在棋盘边,然后从棋钵里拈起一颗黑子缓慢而用力的拍在了星位上。
  这是木森在这次比赛里落下的第一颗子。
  木森落完子,抬头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对手,中山治四十不到的岁数,中等的身材,淡黄的脸色,微有病容的样子。这是木森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中山治,在前两天的抽签仪式上,木森只是远远的瞧过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而中山治此时的形象与木森在报纸上看到的形象多少有着些差距。
  坐在对面的中山治手握拳状,放在嘴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又站起身调整了一下坐姿,从他脸上难受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种硬木的座椅。
  中山治并没有急着落子,开局伊始,他便看着空荡荡只有一颗黑子的棋盘,兀自陷入了沉思。
  木森将眼光又落在了棋盘边的折扇上,这是临来日本前温快送他的。而这一把折扇正是跟随了温快十多年的心爱之物,用温快的话来说,这把折扇不仅可以使人心静,它更是一种胜利的象征,因为这把折扇正是他第一次获得全国业余围棋锦标赛时的奖品。他在将这把折扇送给木森的时候,只是淡淡的讲述了折扇的来历,却并没有嘱咐木森什么,然而他的一番心思早就不言而喻,木森又如何不明白呢?
  研究室里,钱立指着李理脖子上挂着的记者牌,呵呵笑道:“李总是什么时候改行当了记者啊?这倒是个新鲜事啊!”
  李理也笑,说道:“老钱,我可不能和你比啊,我要不是想办法弄一张记者证,我能进得了研究室吗?”
  钱立笑了笑,指着桌子上的棋盘,说道:“咱们就在这看木森的棋吧,这边的监视器转播的正是他和中山治的那盘棋。”
  李理惊讶的问道:“咱们?”
  钱立哈哈一笑,说道:“怎么了?难道木森不是我们中国棋手?告诉你吧,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守着这盘棋,黄会长她们在看张清弈的棋,等会也要过来,她要随时掌握最新的战局。”
  李理耸了耸肩,说道:“这样也好啊,正好有人给我讲讲棋,省的我一个人在这干着急,那边几个日本人叽里呱啦的,我楞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钱立左右的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李总,现在没人,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这木森和竹田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李理轻笑了一声,说道:“老钱,这可是个秘密,套用一句外交官常用的话,无可奉告。”
  钱立笑道:“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我听日本棋会的同行们说,木森是竹田收的弟子,哎,到底是不是这样啊?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倒闹不明白了,这木森的经历我多少也了解一点,他可从来没来过日本啊!难道是竹田来中国收的?那这是不是又意味着竹田这隐退的十多年就是在中国度过的呢?”
  李理看着钱立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笑道:“老钱你就别瞎琢磨了,这么告诉你吧,木森和竹田的关系是师兄弟的关系,其他的嘛,我就不能告诉你。”
  钱立吃了一惊,说道:“师兄弟的关系?你可别糊弄我啊?这可能吗?”
  李理笑而不答,忽然用手指着监视器说道:“哎,中山治落子了。”
  对局室里,中山治的这一子同样落在了星位上。
  而几乎就在中山治落子的同时,木森便极快的将自己的第二手棋落在了小目上,星小目的开局,也同样是中国流的雏形。
  作为一个业余棋手,木森一直弄不明白很多职业棋手为什么会在没落子之前,就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思考。
  “我这一子落在星位上,他就考虑了十多分钟,我要是落在天元上,他怕要考虑一个多小时吧?”木森微微的笑了笑,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十分有趣,“可能这是一种赛前的习惯吧,也许这样的静坐会让他更早的进入对局状态?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种给对手施加压力的谋略呢?如果是后者的话,对我这样的业余棋手来说,怕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面对着木森星小目的开局,中山治依旧是不吝时间的在思考着。
  木森原以为,今天在与中山治的对局里,自己多少会有点紧张,毕竟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处在世界棋坛最顶峰的棋手,而事实上,在未开赛之前,他也确实有些紧张。可当他走进了对局室,当他又看见了那黑白二色的棋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片宁静。
  “这种感觉真的很熟悉啊!感觉就象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某个夜里,自己在学校的操场上,就着幽暗的路灯,独守一隅,默默的打着谱。是了,玻璃的棋子,蓝色的塑料纸的棋盘,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就一如自己现在的这种感觉。但是又在什么时候,自己失去了这份宁静的心态呢?是在黄鹤楼上吗?也许吧,那毕竟是自己走出来的第一场正式的比赛,而对我而言,那也是我这一生中必须要赢下的比赛,为了最后的胜利,我甚至可以放弃所有的一切。是的,就是在黄鹤楼上,对稻本的最后一战之后,我就失去了原有的心态,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那一盘棋是为了友情而战,也因为只有最后的胜利才可以祭奠那早逝的英灵!时间过的真的是很快呢,刘大哥怕是没有想过今天的我会站在这样的一个赛场上吧?今天,他又会是在什么地方看着我呢?他今天同样是希望我获得胜利吗?”恍惚中,木森感叹着,追忆着,同时他又无比的庆幸着自己可以找回那份失落已久的宁静。
  “以这样的一颗心,去下这样的一盘棋,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木森微微的笑着,他已经看到了中山治的第二手棋落在了棋盘上。
  中山治的这一手棋依旧是落在了星位上。
  “下一手应该是走成中国流的阵势了。”研究室里,李理喃喃的自语道。
  “什么?你说什么?”旁边的钱立并没有听清楚李理的话语。
  李理微微的摇头,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黄鹤楼一战后,三儿就越来越偏爱中国流的布局,真是一个固执的人啊!”
  钱立问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干吗声音这么小?”
  李理笑了笑,说道:“对了老钱,今天咱们打不打赌?日本虽然没烤鸭,但这里的生鱼片味道还是不错的啊!”
  钱立笑道:“打,怎么不打,不过今天我要赌木森赢。”
  李理惊讶的问道:“你赌木森赢?你认为他能赢得了中山治吗?”
  钱立摇头道:“那我倒不敢肯定,不过木森是中国棋手,虽然他是持外卡参赛的,可无论如何他也是代表着咱们中国的围棋,我没有任何的理由赌他输。”
  李理笑道:“真看不出来啊,老钱,你还是一个强烈的爱国主义者嘛。”
  钱立不依年饶的问道:“怎么样,这个赌还打不打了?”
  李理‘呸’了一声,说道:“还打个屁啊,你这不是在骂我吗?”
  这次的比赛是被安排在扎幌市的一家五星级的酒店的会议厅里举行的,两个半区的八场比赛在上午八点半同时进行。会议厅内,八张棋桌分两行排开,里面除了裁判和棋手之外,便再无一人。从表面看上去,气氛宁静安祥,但在这样的氛围里,却隐隐的有一股强烈的杀气在慢慢的聚集,在渐渐的弥漫,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杀气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明显。
  上午的比赛时间过的飞快,再有十分钟左右,就要到中午封盘的时间了。
  在上午的棋局里,木森和中山治加起来也只下了四五十手棋,两人都是尽量占据着实地,同时,在棋盘上的某些角落里两人也相互做了些试探,但都是浅尝即止,并没有做过多的纠缠。看的出来,中山治是刻意如此,尽管他面对的是一个业余棋手,但是多年的职业征战的经验让他在比赛里显得异常的谨慎,毕竟这是所有国际比赛里份量最重的一项比赛,而且他面对的还是一个自己毫不了解的对手,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掉以轻心,也许只有到了终局的时候,到了对手投子认负的时候,他才可以真正的松一口气吧?也正因为如此,中山治在上午的对局里,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来进行思考,他在这种思考里,不断的琢磨着对手的意图,也不断的权衡着对手真正的实力,唯其如此,才可以抵消自己对对手模糊的认识。
  上午的比赛里,中山治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面对的这个业余棋手决不是一个普通的棋手,他很清楚,自己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来进行的布局。从表面上看,确实是平淡朴实,中规中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样的平淡里,自己究竟为对手布下了多少个的陷阱。但是很可惜的是,并没有做过多考虑的对手,不仅机警的看出了自己挖的陷阱,相反的,对手在绕开这些陷阱的同时,还适时的做出了令自己头疼的反击。
  “也许下午的比赛会更加的艰难吧?”封盘时,中山治深深的看了木森一眼,在心里如是的想着。
  研究室里,黄会长匆匆的走到李理和钱立的身边。
  “木森这边怎么样了?那几盘对局进行的比较激烈,一直脱不开身过来看看。”黄会长急急的说着,同时,她的眼睛也仔细的在棋盘上审视着。
  “哎,怎么就下了这么几手啊?”黄会长问道。
  钱立将上午对局的进程以及双方的所用时间都详细的向黄会长做了说明,并且也将自己对棋局的看法一一的说了出来。
  听完钱立的说明后,黄会长点头道:“从局势上看,木森现在至少不落后,而且棋型也不错,看来这是一盘比较漫长的棋。”
  自黄会长过来之后,李理只站在一旁默默的抽着烟,脸上虽带着淡淡的微笑,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了小李?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黄会长笑着问李理。
  李理笑了笑,说道:“会长,您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黄会长说道:“对了小李,这几天我要忙着比赛的事情,等比赛结束后,我抽个时间,咱们俩好好的聊聊。”
  李理看着黄会长鬓角隐现的白发,心中微微的一酸,说道:“不用了会长,您的心意我明白,这样跟您说吧,您就当去年我没去过棋会,咱们一切照旧。”顿了一顿,李理又笑着说:“对了,去年我有一笔款子错打进了棋会的账户上,您老人家得给我还回来。”
  片刻的沉默后,黄会长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伸手拍了拍李理的肩膀,她此时看着李理的目光中有几许的赞扬,也有几许的感激。
  “对了小李,你呆会儿看到木森,要记得提醒他一下,中山治这个棋手心计很深,比较善于把握比赛的节奏,他在以往的比赛中,行棋经常会时快时慢,以此打乱对手的行棋节奏,你让木森小心一点,千万别让中山治牵着鼻子走,一定要以我为主。”走出研究室时,黄会长在李理的耳边轻声的提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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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人生 (一百零六 胜局)



  正如黄会长对李理的提醒,中山治下午一开盘就将棋走的飞快,而与此相反的,得到李理提醒的木森却有意识的放慢了行棋的速度。在上午的比赛里,木森的对局时间至少领先了对手一个小时,他很清楚,棋至中盘后,每一步的软着和漏算都有可能带来速败,在自己的实战经验明显弱与对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理由去与时间赛跑。
  第九十六手,木森挂在了对手的星位角上,从目前棋盘上的形式来看,在这一手飞挂之后,木森认为自己要稍稍的主动一点,至少在实地上自己并不处于劣势,盘面大概领先五六目的样子,而且到目前为止,木森还保有先手。盘面五六目,再加上先手,面对着黑棋贴六目半的日本规则,木森没有任何的理由去不满足这样的局面。
  这一手飞挂既守住自己的边空,又威胁到白棋孤单的星位角,木森并不认为对手敢在此脱先。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木森的这一手棋之后,中山治恰恰是选择了脱先。
  他的这一子是落在了木森左边的阵营当中。
  “好手,强悍!”研究室里,钱立情不自禁的叫道。
  旁边的李理心中一紧,急忙问道:“好手?什么意思?三儿形式不妙了吗?”
  钱立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李理,笑道:“什么形式就不妙了?我的意思是中山治的这手棋很有想法,也比较的强硬,比消极防守要高明的多。”
  李理问道:“围棋讲究的是此消彼长,你既然说中山治这手是好棋,那么不就意味着三儿的这手飞挂不好吗?我看至少也是缓招啊!”
  钱立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啊,我问你,一般的来说,在棋赛中强手频发那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
  李理沉吟道:“所谓的赢棋不闹事,强手总是在形式落后的情况下出现的比较多一点吧。”
  钱立笑道:“那不就结了,我看中山治大概是认为自己的形式不是那么的乐观,所以才有此一招,在正常的情况下,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先去守角。”
  李理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按照你的说法,三儿现在的形式是不是要好一点呢?”
  钱立点头回答道:“从目前双方的实地上来看,木森确实要好一点,但是现在棋刚进入中盘,离胜负还早的很。而且木森如何应对中山治的这一手打入,也是一件费思量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失去先手,这就意味着他刚才的那手飞挂就真正的成为了缓招。”
  顿了一顿,钱立又说:“看来木森在这里要陷入长考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李理手指着监视器说道:“哎,三儿落子了,他居然也没理!”
  双飞燕!木森从另一个方向又是一个飞挂,他的两手飞挂加上白棋星位上的子,正好构成了一个双飞燕的阵势。
  接下来,中山治也没多考虑,直接的跳出了刚才打入的那颗子。
  “这是什么意思啊?各走各的吗?”李理喃喃的自语道。
  钱立皱了皱眉头,说道:“这里似乎应该多考虑一下才对啊,这个木森太随手了吧?”
  李理忽然‘哎’了一声,说道:“老钱啊,你快给我分析分析,他们这几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看不太懂啊。”
  钱立抓起棋子一边在棋盘上飞快的摆放着,一边解释着说:“中山治的这两手棋的意图就在于打消黑棋在中腹成空的可能,同时也加强了对自己右边的保护,有了这两手棋,我们原来算他右边有十来目的空,可现在至少也有二十五强了。而反观木森的棋,他要想完全的吃住这颗星位上的白子,至少还得花一手棋,也就是说,在双方所得相当的情况下,他有可能将先手送给了对方。而且----”
  “而且这颗星位上的子还有利用的价值,并没有完全的死尽,钱主任是不是这个意思?”一个低沉却带有磁性的声音接着钱立的话头说道。
  李理和钱立同时转身,待看到来人时,都是楞了一楞。
  钱立惊讶的说道:“小张?你怎么来研究室了?你的比赛结束了?”
  接钱立话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时手摇折扇脸上微微带笑的张清弈。
  张清弈淡淡的说道:“对手出了个勺子,中盘就认了。”
  钱立又是一楞,随即笑道:“原来是对手出了勺子啊,好!好!我正准备过去看看的呢,这下好了,省的我担心了。”
  李理看了一眼钱立,说道:“钱主任这话就不对了,以张先生的实力,对手即使不出勺子,认输也是早晚的事,担心岂不是多余的吗?”
  张清弈将目光牢牢的盯在监视器上,嘴里不咸不淡的说道:“李总真是太夸奖我了,实在是不敢当啊。”
  钱立见俩人有些斗嘴的味道,连忙将话题转了过去:“哎,小张啊,我听你的口气,好象并不怎么赞同我刚才的意见啊。”
  张清弈笑了笑,说道:“如果不出意外,我看这盘棋木森基本上是赢下来了,中山治今天好象不在状态,这手棋反击的不是时候,可以说是个勺子吧。”
  李理听张清弈说木森要赢,眼中立刻放出些光芒来,只是碍着面子,不好意思追着张清弈问个究竟。
  钱立皱了皱眉,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我觉得黑棋本来还不错,只是这两手有点送出去了的味道,难道还有什么妙着在后面吗?”
  张清弈在棋盘上摆了几个变化,说道:“白棋星位上的这一子固然是不好吃尽,可是也没必要马上就来吃它,白棋现在跳出的这两子也有薄弱的地方,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黑棋下一手可能会抢先在这里动手,这样的话,白棋在这围住的实地根本就没有钱主任刚才说的二十五目强,我看最多十七八目的样子。而且白棋星位上的子依然是含在黑棋的嘴里,就地做活也罢,尖出外逃也罢,总是要被黑棋便宜的,而且现在的先手依旧是在黑棋的手中。”
  顿了一顿,张清弈又道:“我估计中山治可能也是有意为之,他大概想的就是引诱木森来侵消他的阵势,可是他似乎漏看了自己的角里也有毛病,黑棋即使打入的深一点,他也没可能吃掉黑棋。唉,象他这种高手居然也有这样的漏算,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张清弈的这一番侃侃而谈,听得李理在一旁连连点头,钱立也不断的揪着自己并不多的几根胡须,做恍然之状。
  钱立笑着自嘲道:“到底是老了啊,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比起来,我这当年的九段现在看起来,大概也只有两三段的水平了吧?”
  李理也笑,说道:“啊呀,下次可不能听你说棋了,否则的话,迟早要被老钱你吓出心脏病来。”
  正如张清弈所说的那样,经过十几分钟思考的木森果然是在白棋跳出的地方落了子。
  木森的这一手棋是刺!
  这一手是刺在了白棋跳出的空当处,也同样是刺在了中山治的心中!
  中山治的脸瞬间变的通红,他知道对手会有此反击,他也知道对手不会老实的去吃自己星位上的那颗子,这一切本就是他早已谋算好的。他知道,如果让局面就这么平稳的进行下去,自己很难谈的上有胜算,他不顾一切的脱先就是为了引诱对手来侵消自己的阵势,而一旦对手按照自己的意图来行棋的话,他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将局面逆转,可是木森的这一手简单的刺让他立刻看到了自己角里的毛病。
  “怎么会是这样呢?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吗?这种地方我怎么会漏算呢?这种低级的失误就是一个刚入段的棋手也不可能犯的啊?”中山治的心里蓦然升起一股绝望的情绪。
  几分钟后,没做过多考虑的中山治黯然的将白子接住。
  “也许,只能寄希望于对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犯和我同样的错误了,只是,这有可能吗?唉,真是无奈啊,在与一个业余棋手的对局里,自己竟然想着用这种方式来赢得胜利。还是竹田先生赛前提醒的对啊,真的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忽视这个业余棋手,以今天的对局来说,自己即使没有打出勺子,怕也是一盘很艰难的棋吧?真是不可思议,在这样重大的比赛里,我居然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是我在潜意识里轻视了对手,还是我今天真的不在状态呢?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啊!”或许是因为那股绝望的情绪,中山治的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平静的甚至忘记了在落子后去按停棋盘边的记时钟。
  忽然间,中山治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身体深深的趴伏在椅子的扶手上,肩膀也不断的耸动着。
  半分钟后,中山治的咳嗽终于是有所缓解,当他伸手去拿放在棋盘边的毛巾时,一股窒闷的气息又从他的喉咙串了上来,他不得不再次的伏下身子,用咳嗽的方式来努力的引导着这种令他窒闷的气息,而他那只去拿毛巾的手,也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坐在对面的木森微微的站起身子,拿起毛巾放在了中山治的手中,同时,他也将中山治忘记按的记时钟轻轻的揿了下去。
  数分钟后,中山治终于是恢复了常态,他坐正了身子,用毛巾轻轻的擦拭着额头的汗。当他点头向木森表示谢意的时候,他猛然间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将记时钟按停,而就在他的手指触到揿钮的一瞬间,他怔住了。
  面对着中山治投过来的询问的目光,木森微微的笑了笑,并没有做过多的表示。
  中山治带着一丝诧异的眼神向木森欠了欠身,随后又在嘴里用日文轻声的说了些什么。
  木森微笑着点头,他明白中山治这一欠身的含义。
  随后,木森将子落在了白棋的角里,他知道这一手棋后,全盘的胜负就再也没有悬念了。
  这盘棋并没有木森想象中的艰难,也没他想象中的精彩,甚至显得有些滑稽,中山治这招漏算就象是在一部磅礴宏伟的交响曲即将奏响最强音的时候,蓦然从某个角落传来一阵刺耳的锯齿声,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一切也就这么结束了。
  半个小时后,李理与钱立在研究室内击掌相庆,而黄会长则站在一旁满脸笑容的看着他俩。
  “真是不错的结果啊,六名棋手出战,有四名胜出,八强里咱们占了一半,而且中山治也被木森淘汰了,现在咱们唯一的对手就剩下李正选了。”钱立兴奋的说道。
  “是啊,确实是个不错的结果,只可惜木森下一轮要和张林碰在一起,还没进半决赛,就先来了个窝里斗。”黄会长有点惋惜的说道。
  钱立笑道:“那正说明了咱们的实力高出一筹啊,别人想窝里斗,还没这个机会呢,再说,这也可以保证咱们至少有一名棋手稳进四强啊。”
  李理忽然轻轻的皱了皱眉,说道:“会长,今天日韩的棋手各送了一个勺子给咱们,这运气是不是好的有点离谱啊?这对木森的状态有没有影响?”
  “谁知道呢?你的这位朋友总能做出一些让人吃惊的事情来,我想,在比赛之前,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他会赢,可是他偏偏就赢了下来。”黄会长微笑着说道。
  “谁说没有人想到他会赢?”李理挺了挺胸膛,骄傲的说道:“我,至少我就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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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3-12-28 22:08 编辑

围棋人生(一百零七 评价)



  当木森第二次从对局室走出来的时候,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正是他的师兄竹田隐人。
  老人面带微笑向木森伸出了手。
  “你总算是没让我失望,现在再也没人会怀疑我当初的决定了。”竹田轻轻的说道,此时他的眼中有一丝宽慰,也有一丝如释重负后的轻松。
  这一盘棋,木森执白四目半胜张林。
  木森看着老人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他知道,竹田为了这张外卡究竟是顶了多大的压力,而他自己却并没有把胜负放在心上,他只是竭尽全力的去下好每盘棋,可是一旦输了其中的任何一盘,这样的结果对于竹田来说,又意味这什么呢?
  “胜负真的这么重要吗?”在对竹田的感激当中,木森轻轻的问着自己,随即他又笑了,他知道,赢下了今天的这盘棋,他就再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他总算是进了四强,也总算是完成了竹田的心愿。
  “但愿没有人再提出比这更高的要求了。”同样如释重负的木森有一丝无奈的想道。
  “中山治托我带一句话给你。”竹田说道。
  “中山治?”木森微微的楞了楞。
  “是啊,他让我告诉你,等比赛结束后,希望你能去他家做客。”竹田笑着说道。
  木森仍是疑惑不解,问道:“让我去他家做客?可是。。。。。。”
  竹田摇了摇手,打断了木森的提问:“你知道吗,你在前天的对局里不仅仅是赢了一个日本棋手,更重要的是你赢得了他的尊敬,中山治还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愿意,他很希望能做你的朋友。”
  木森恍然,轻轻的笑道:“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没必要这样放在心上的。”
  竹田笑道:“也许在很多的时候,往往就是一些小事,才能更打动人,也更能赢得人的尊重。三儿,你真的是没让我失望,这不仅仅是在棋上。你知道吗?前天很多人都在监视器上看到了那一幕,在他们看来,你这样无意中的举动恰恰是体现了棋道的内涵。”
  木森笑道:“棋道的内涵?那真是太夸奖了我,举手之劳,无心之善而已。”
  竹田笑道:“不说这个了,这两天里那张外卡多少还是给了你一点压力吧?不过现在你可以彻底的放松了,说说看,对于后天的比赛有什么想法?”
  木森问道:“李正选赢下来了吗?”
  得到竹田肯定的答复后,木森的脸上绽出一丝微笑,说道:“他赢了吗?这太好了。”
  竹田微微一楞,问道:“你很想碰到他吗?你要知道,没有多少棋手想在决赛前就碰到他的。”
  木森笑道:“你知道吗师兄,在这次比赛里,我最想和三个人下棋,第一就是李正选,另外就是中山治和张清弈,现在中山治已经碰过了,至于张清弈,我想以后在国内肯定还会有机会的。而对于李正选,我想如果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以后恐怕很难再碰上他了。现在总算是心想事成吧!后天能和李正选下一盘棋,作为我这样的一个业余棋手来说,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竹田点了点头,问道:“想过赢他没有?”
  木森极快的回答道:“没有。”
  竹田皱了皱眉,问道:“是没信心吗?”
  木森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我只是想下这盘棋,胜负对于我来说真的并不是很重要。至于信心嘛,我可以这样回答师兄您,我虽然没想过去赢他,但是我也从没有想过会输给他。”
  竹田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引的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更是有几个记者朝这边走来。
  “好!好啊!你的这句话说的极好,既没有对胜负的执着,也对自己充满了无比的自信,看来,咱们分别的这一段时间里,你确实是领悟了不少的东西。”
  笑声中,竹田慨叹着。
  有中国的记者见到竹田能说如此流利的中文,不禁都是产生很大的兴趣,他们纷纷围拢过来,开始对竹田和木森进行赛后的采访。而由于这盘比赛是在中国棋手中进行的,日韩的记者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们更多的将精力集中在本国还未结束比赛的棋手身上。
  记者们采访的话题渐渐的从比赛的本身转移到竹田和木森的关系上,而对于记者的询问,竹田只是淡淡的带过,对于他来说,在中国的这十多年的生活,既是美好的回忆,也是一段历史的见证,所有的这一切,并不足为外人道。
  而木森更是在简短的回答了几个关于棋局的问题后,就匆匆的逃离了记者的包围,内向而口拙的他对记者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
  当木森结束与张林的这盘棋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的五点多钟,而当他结束和竹田的谈话和记者的采访的时候,天色已经是渐渐的暗沉了下来。
  走出了酒店的大门,木森发现李理正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抽烟。
  “怎么到现在才出来?我去找你的时候,看见你和老爷子正被一群记者围着,就出来等你,谁知道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钟头。”李理有些不满的说道。
  “我还是瞅了机会偷着跑出来的呢。”木森笑着解释道。
  “行啊小子,又给我长脸了,哎,老爷子夸你了吧?”李理笑道。
  木森掏出香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陶醉的说道:“哎呀,憋死我了,这一下午不抽烟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李理笑嘻嘻的说道:“抽吧,抽吧,你就趁现在使劲的抽吧,等咱们回了家,你小子也就没得抽了。”
  木森笑问:“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咱们国家开始禁烟�
耍俊�
  李理不怀好意的笑道:“不是咱们国家要禁烟,而是有人要禁烟,你不会不知道歌磐最讨厌别人抽烟吧?”
  木森呆了一呆,说道:“可是以前她没反对过我抽烟啊?”
  李理嘿嘿笑道:“那是以前,可现在不同了,你小子现在算是龙入浅水,鸟入樊笼了,嘿嘿,我到现在才发现我这个妹子可真不是一般的聪明,这一招大概就叫欲擒故纵吧?高,实在是高啊!”
  木森闻言,满脸的苦笑,等到发现手中的香烟快要抽完,便以最快的速度又点上了一根。
  李理见木森被自己吓的一楞一楞的,心中得意,又说:“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刚才黄会长说了,让咱们俩今天和中国代表团一起吃晚饭,顺便也说说你后天对李正选的那盘棋,你现在可是被他们寄于了厚望啊!”
  木森心中有些犹豫,问道:“一定要去吗?”
  李理拉起木森就走,嘴里说道:“走吧走吧,我都答应了他们。”
  晚风悠悠,华灯初上,在扎幌市的某家酒店里,中国围棋代表团的所有成员都聚集在一起。
  “怎么小李还没来?老钱你跟他说清楚了吗?”黄会长看了看手表,有些着急的问着钱立。
  “放心吧,地址时间我都说的很清楚,我来的时候,木森正被一群记者围着,大概是耽误了吧。”钱立回答道。
  黄会长点了点头,又问:“老钱,你对目前的形式有什么看法?”
  钱立笑道:“还能怎么看?木森和小张今天都赢了,四强中咱们占了两席,这几年来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算得上是形式一片大好吧,只是李正选这个拦路虎依然存在,总让人有些担忧啊。”
  黄会长将手一挥,说道:“中国围棋想要搞上去,象李正选这样的棋手就必须击败,否则的话,这不过是一句空谈和口号而已,我看这就是一次机会。”
  钱立仍有些担忧,说道:“会长,你认为木森能阻止李正选吗?我看有些玄啊,李正选是十几次世界大赛的冠军,而且在正式的国际比赛里,咱们的棋手几乎就没赢过他,他这个世界围棋第一人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啊!”
  黄会长摇头道:“越是这样,咱们就越要下定决心,呆会儿等木森来了,我们俩好好的给他打打气。”
  黄会长说完,又转头对坐在身边的张清弈说道:“清弈,我记得上次在新人王赛前我曾问过你对木森的印象,但是我觉得他现在好象又有了些进步,你现在是怎么看的?”
  张清弈微微的皱了皱眉,问道:“我对他的印象吗?”
  黄会长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多从棋的方面来说,你是咱们中国棋手里战绩最好的一个,而且我发现木森的棋和你也有点相象的地方,你说出的话一定不会错。”
  张清弈沉吟道:“怎么说呢?在新人王赛的时候,木森的棋我几乎都看了,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力量大,算路深,而且棋风多变,似乎行棋的风格常常是随着他的心情而变化的,他的这一点我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但是他有一个显见的弱点,那就是在对局时,经常患得患失,尤其是到了比赛的胜负处,这个弱点就越发的明显。依我看,他那时只能算得上一个不错的棋手,还远远谈不上是一个胜负师,如果以他那时的水平来参加这样的比赛,怕是一盘都赢不了,别人不说,我至少就有八分的把握赢下他。”
  黄会长笑道:“照你这样说,木森现在的水平是不是有了很大幅度的提高呢?”
  张清弈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人真的是有些不可思议,从新人王赛到现在不过是半年的时间,我现在看的棋,忽然就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就拿他战胜中山治的那盘棋来说吧,很多人都说他捡了个便宜,可是如果你从第一手棋仔细的看下来,就决不会这么说了,木森从开盘起几乎就一直压着他,中山治即使不送出那个勺子,我看他也没什么希望能赢下来。再看今天他对张林的这一盘棋,称的上是绝对的完胜,从这两盘棋上看,木森现在的水平至少要比新人王赛时高了一个档次。”
  黄会长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你刚才说他现在的棋给你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这种不同又在哪里呢?”
  张清弈脸上露出一丝恍惚的神情,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他现在的棋给我的感觉就是‘自然’!”
  钱立在一旁插口问道:“自然?”
  张清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不错,他现在的棋可以称得上是轻灵飘逸,随势而动,得与失之间,他总能掌握的恰到好处,他这种均衡感就连我也自叹不如!怎么说呢?他的棋就象是一阵风,轻轻的从你面前掠过,总能让你感觉到些什么,但是却又让你无法去扑捉到它!”
  钱立也吸了口气,惊讶的说道:“他的棋有这么玄妙吗?而且----而且还是从你嘴中你说出来的,这简直太让我吃惊了。”
  黄会长若有所思,问道:“清弈,那你看他和李正选的这一盘棋,谁的胜算更大呢?”
  张清弈轻轻的笑了笑,目光也有些些的迷蒙:“如果我能进决赛的话,我更希望我的对手是李正选,也许是我太现实了一点吧?不过,谁又喜欢去跟一阵风去下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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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封盘



  这几天,由于木森的两连胜,几乎所有的围棋媒体都在疯狂的爆炒着这位业余棋手,从大地围棋学校的围棋教师到黄鹤楼的啼声初鸣,再到名人战和新人王赛,木森这几年的经历被这些媒体几乎是详尽无遗的挖掘了出来。而就在今天,这种疯狂的报道到达了它的最顶点。
  今天是世界围棋‘最强战’上半区的最后一场比赛,木森对阵李正选,这场比赛将决定他们之间究竟谁能从这个半区出线。
  这甚至并不是一场决赛,但是在媒体的眼中,一个业余棋手挑战世界围棋的第一人,它本身所蕴涵的意义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所谓的决赛。
  那么,是由职业棋手的第一人来亲手扼杀一个奇迹的诞生?还是由一个业余棋手来终结一个不败的神话呢?这所有的一切让人期待,让人振奋,却又让人费思量。
  带着温快赠送的那把折扇,木森再次的走进了对局室。
  对局室里,原来的八张棋桌随着比赛的进程,每两天以倍数递减,当木森迎来他的第三盘棋的时候,宽敞的对局室里只余两张孤零零的棋桌,一张是他与李正选的,另一张则是张清弈与日本棋手青木哲二的。
  紫红色的地毯,紫红色的棋桌,紫红色的座椅,一切都显得那样的静穆和稳重。
  刚走进对局室,木森就在这般的紫色里,看到了自己今天的对手。
  李正选坐在那里正微微的闭着眼,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
  木森悄悄的坐了下来,将手中的折扇放在一边,然后开始打量起自己面前的对手。
  与木森年龄相仿的李正选今天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西服,领口微微的敞开着,并没有系上领带,坐在那里显得很随意。
  “这就是那个不败神话的缔造者吗?看上去,他的年纪应该和我一般大,甚至有可能比我还小一点吧?然而他却是十几个世界冠军的获得者,推算起来,他好象是在十七岁那年就获得了世界冠军,那时的我在干什么呢?是了,我好象还没有从学校毕业吧?”注视着自己今天的对手,木森自嘲的想道。
  仿佛是感受到了木森的眼光,李正选忽然睁开眼睛,朝着木森微微一笑。
  木森微微的点头,同样还之以笑。
  研究室里,中日韩三个代表团自然的形成了三个观战的集团,而记者们便在三个集团里不断的穿插跑动着,他们调集着所有的感觉器官,努力的搜寻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以成为自己下一篇报道的线索。
  在中方代表团的观战处,组委会特地将两台监视器放在了一起,如此一来,中方代表团的人员便可以同时的看到两盘半决赛的实况画面。
  “三儿猜到了白棋啊。”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李理不无失望的说道。
  “小张倒是猜到了黑棋,这样的话,他的胜算又大了一分。”钱立欣喜的说道。
  “一黑一白,也算公平,好事总不可能给咱们占尽的。”黄会长在一旁笑道。
  “黑贴六目半,这还没开赛,白棋就送了一目出去了,我看还是咱们中国规则好。”李理心有不甘的说道。
  钱立笑道:“要真是中国规则,木森拿了黑棋又该如何呢?”
  李理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这贴六目半还是贴七目半,关键是看咱拿的什么棋,拿黑棋就用日本和韩国规则,拿白棋就用咱们中国规则,总之一句话,多占便宜少吃亏。”
  黄会长在一旁笑道:“到底是商人的口吻,我看小李你快成人精了。”
  李理哈哈大笑,手指着监视器说道:“老钱,李正选开始落子了,你也准备开工吧,不过你今天说棋的时候看仔细点,免的再吓着我。”
  钱立看了一眼周围坐着的四位被淘汰出局的中国棋手,笑道:“今天还用得着我来给你讲棋吗?除了今天参加比赛的木森和小张,在座的几位可都是咱们中国围棋界精英中的精英啊!”
  上午八点半,比赛正式开始,李正选的第一手棋选择了小目的位置。
  对于李正选的棋,木森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虽然没有直接的和他交过手,但是他却研究过李正选不下百张的对局棋谱,可以这么说,李正选在正式比赛中的棋谱,木森几乎是无一遗漏。
  在木森看来,李正选的棋与中山治的棋有相仿佛的地方,那就是两人同样的是棋风厚实,各方面的实力比较平均,没有显见的弱点和漏洞。木森知道,面对这样的一个对手,在赛前去制定什么样的策略和方针,几乎就是没有任何的用处,自己所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在对局里以招应招,随势而动。
  木森将子落在了星位上。
  李正选依然是小目,错小目的开局。
  在接下来的进程里,便仿佛是木森和中山治那盘棋的翻版,双方在布局时都是快速的抢占大场,而同样的,在棋盘的每个角落都相互做了些探试,如蜻蜓点水一般,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局部,但从时间上看,这盘棋的进程比木森与中山治的那盘棋却快上了很多。
  “布局很平淡啊,不过有几手棋我看的不是很明白,老钱你说说,这里面有什么玄妙没有?”研究室里,李理有些不解的问道。
  钱立笑道:“高手的棋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你看懂?这几步棋可以说是双方的试应手,在一般棋迷的眼中,它确实是有点不可捉摸,但是它里面却蕴涵着种种杀着,只要一个应付不当,就很有可能导致一方在开局伊始便早早的崩盘。不瞒你说,这几步棋我也只是看出个大概,真要是让我应,我也搞不清究竟该怎么下才是正手,总是要到另一方做出反应后,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含义。”
  对局室里,木森在棋盘的左边拆了个二,他在极力的缩小着与黑棋因先手而带来的实地上的差距。
  观战的张林忽然轻轻的吹了声口哨,说道:“看来木森是想与李正选斗内力拼官子了,这到真是很有趣啊!”
  李理问道:“小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样下不好吗?”
  张林笑道:“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是李正选号称是天下官子第一,有很多实力与他相近的棋手往往就是过不了他的官子这一关,从现在棋盘上的趋势来看,木森明显是想求稳,这样的话,以官子来决定胜负将不可避免,与李正选斗官子,这种场面真的是很让人期待啊!”
  微微的顿了顿,张林又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虽然对木森的这种选择有些疑问,但我还是很佩服他的这种勇气。”
  李理心中有些不悦,说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白棋这么下一定有它的道理,我看与什么勇气没什么关系吧。”
  李理的这句话暗中带刺,张林听了有些尴尬,脸上也微微一红,却不在说话。
  与此同时,张清弈与青木哲二的那盘棋也堪堪进入了中盘。
  张清弈在开局的时候,与左上的角里下出了一招新手,青木在没有进行充分考虑的情况下,应的有点随手,而正是这招随手,让他在开盘伊始就早早的陷入了困境。
  接下来的对局里,经过一个小时长考的青木在无奈之下选择了强围中腹的策略,但经营这种大模样,却正是青木所不擅长的。
  张清弈在夺取了三个角地之后,开始将目光投向中腹,他决定在中午封盘之前,一定要打出一条通向中腹的道路来,而如果一旦顺利的实现了这个愿望,那么,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打出了一条通向胜利的道路。
  上午是时间过的总是很快,还有半个小时的样子,就该是中午封盘的时间了。
  木森仔细的计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地,现在李正选可以算的出来的空大约有五十目强的样子,而木森的空有四十目的样子,双方的厚势与成空的潜力也几乎相等。虽然实地并不乐观,但现在的先手却是在木森的手里。
  “双方的实地和加上自己现在的先手,总体来说应该还是均势吧?只是现在棋盘上已经没有显见的大场,这个先手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呢?”木森在心中不断的思索着该如何的来利用自己的这个先手。
  “既然转化不成眼见的实地,那么这一手就应该用来攻击对方的薄弱点,如果攻击得利,等进入到大官子的阶段,自己应该多多少少占点优势吧。只是对手的棋相当的厚实,这一手棋到底应该落在哪里呢?”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等裁判宣布封盘的时候,木森仍自陷入在沉思当中。
  封盘后,研究室里的观战人员也都纷纷的走了出去,只有李理黄会长和钱立仍留在那里说着些什么。
  “清弈的那盘棋现在已经是胜势,下午只要处理好跳进中腹的那几颗子,这盘棋就基本上没有悬念了,倒是木森的这盘棋让我有点头疼,怎么利用好现在的先手是很值得考虑的,好在他还机灵,利用封盘前的最后半小时来进行长考,再加上中午的这段休息的时间,他应该可以想出比较好的方法来。如果走法得当,下午还是和李正选有得一拼的。”黄会长侃侃的总结着上午两盘棋的得失。
  钱立点头道:“李总呆会儿提醒一下木森,让他中午的这段时间多想想棋,我看他的这个先手利用好了,下午还是很有希望的。”
  李理苦笑道:“这家伙有个坏毛病,一到中午就得睡上一会儿,尤其是在比赛的时候,他说这叫劳逸结合,张驰有度。”
  黄会长笑了笑,说道:“比赛里有这样的心态还是不错的,只是这次比赛实在是太重要了,容不得一点的懈怠啊!”
  钱立接着说道:“是啊,小张那盘棋眼见就要拿下了,若是木森也赢了李正选,那咱们就等于是提前拿到了冠军,想想我就激动,这可是多少年没有的事了啊!”
  李理仍自苦笑:“我尽力让他多想想棋吧。”
  顿了一顿,李理又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两位领导说,这家伙是个怪人,你别看咱们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盼着他赢,可是在他的脑子里,输赢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要是猜的不错的话,他这次来参加比赛,完全就是冲着李正选和中山治来的,否则的话,来不来还真是两说呢。”
  黄会长和钱立闻言,面面相觑,显然李理的这番话让他们觉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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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妙手



  下午续弈,木森第一手棋是落在了天元附近的位置上。
  这一手棋的含义旨在压缩黑棋的空间,并且在隐含攻击的同时,也为自己埋下了中腹成空的可能。
  中午休息的时候,木森果然如李理预料的那样,他不仅是小睡了片刻,而且还在午饭的时候喝了一瓶啤酒。李理也没多说什么,他从木森轻松的表情可以看出,在上午封盘前的半个小时里,木森必已是成竹在胸。
  李正选稳健的退守了一步,他已经看了出来,白棋的这一手棋虽然有攻击的意味,但只要自己稍稍的退让,白棋也只是在中腹增加了一点厚势,却并没有缩短俩人在实地上的差距。虽然现在先手仍然在对方的手里,但自己全盘厚实,并没有多少可以让对手利用的地方,等进入到官子阶段,应该说自己的希望还是大一点吧?
  微微沉吟了片刻,木森忽然将子点入了黑空当中。
  这一手棋让李正选感到了一丝的诧异,他一时看不出来木森的这招棋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手棋虽然有连回去的可能,但只要自己后手挡住就可,在自己的空里,即便是停上一手,白棋怕也是活不出来吧?也许,对方不过是在试应手吧?”经过仔细的计算,李正选牢牢的封住了白棋连回的途径。
  似乎正如李正选所料的那样,木森接下来的一手棋果然是另投别的地方,他选择了一个可以最大限度的拉近双方实地差距的地方来落子。这一手棋后,黑棋的盘面只有四五目的样子,但是白棋的先手却就此交了出去。
  “这样的下法有欠考虑吧?这个地方确实是全盘最大的地方,可是以此为代价把先手交了出去,总让人感觉到有点得不偿失的味道啊。”研究室里,钱立微微的皱着眉说道。
  李理有些不敢相信钱立的判断,碰了碰旁边的张林,说道:“小张,你是怎么看的?”
  张林看了一眼李理,笑道:“想听我的意见?嘿嘿,我可不敢说什么了,木森想必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吧,我一个手下败将,你还是别问我的好。”
  李理也笑,说道:“瞧你那小心眼的样,快说说,快说说,等回了国我请你吃饭。”
  张林呵呵笑道:“开玩笑,开玩笑。”顿了顿,张林随即脸色一正,说道:“钱主任的看法我还是很赞同的,这么早就把先手交出去,确实是有点欠考虑,一般的来说,只有在形式占优的情况下,才会有这样的下法。按现在的局面来看,接下来的棋几乎都是一些必然的走法,李正选不大可能失掉先手,而李正选正是以官子著名的,若让他以先手进入官子阶段,木森怕是没有什么机会的,这一招至少有缓手的嫌疑。”
  李理皱着眉头问道:“那是不是有什么好一点的下法?”
  张林在棋盘上摆了几个变化,解释着说:“我也看不出什么必然的好点,但似乎可以先在这几个地方利用一下,你比如说这步跳,还有这步刺,都是可以考虑的,虽然这几步棋都有可能失去先手,但白棋在中腹的势力还是很厚的,万一形成了战斗,我还是看好白棋的。总之一句话,虽然现在双方的形式还是相当,但毕竟还是进入了李正选擅长的步调。”
  在一旁一直同时关注着两盘棋的黄会长此时也说道:“小张说的对,我估计木森可能是对形式的判断发生了误差,他也许认为自己的形式好一点吧?不过现在就预言胜负还为时尚早,李正选的官子虽然不错,但也未必就是滴水不漏,依我看,还是细棋的局面,双方都有机会。”
  李理松了口气,说道:“那就是说,木森的这个先手虽然没能利用好,但还没坏的要输棋的地步,是这样吧?”
  钱立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回答道:“算是这样吧,不过,我还从没有见过有谁能在官子上赢过李正选,玄啊!”
  李理紧咬着牙帮,说道:“我还就不信这个邪,老钱你就等着吧,只要我的这个兄弟还坐在棋盘边,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钱立轻轻叹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
  对局室里,木森与李正选的对局进程正如张林所说的那样,双方似乎都认为形式对自己有利,弈出的招数都十分的稳健,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很快就进入了大官子的局面。
  而在同一间对局室里的张清弈和青木却是一付迥然不同的架势。
  在双方上午的对局里,张清弈就已经取得了较大的优势,而在下午接下来的对局里,张清弈隐然有着将优势扩大的趋势。
  直到现在,执黑棋的张清弈盘面已经有十五目的优势。他在下午的对局里,不仅是成功的突进了青木中腹的模样,而且还顺势在里面活出了三四目的棋。现在俩人同样是进入了大官子的局面,但和木森、李正选不同的是,这一盘棋的双方心中都早已明白了最后的结局,只是一方在耐心的等待着胜利的到来,而另一方则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做着困兽之斗。
  研究室内,日方的观战人员已经开始默默的收拾起自己面前的棋具,作为东道主,自己国家的棋手未能进入最后的决赛,这显然是一件让他们感到遗憾的事情。
  在研究室的另一角,所有中方人员都开始有节制的相互庆祝起来,或是一声欣慰的长叹,或是一个欢愉的眼神,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尽量的避免着对日方人员的刺激。他们知道,这只不过是暂时的胜利,在下一次或者是下下一次的比赛里,这笑的人又该是谁呢?不管怎样,没有人愿意接受失败,更没有人愿意接受失败后还要去承受胜利者肆无忌惮的欢庆,也无论这样的欢庆是有意的还是无意。
  渐渐的,所有中方的观战人员都将目光集中到木森与李正选的这盘棋上来。
  而此时的双方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在棋盘上相互斗着官子。
  随着对局室里的进程,李理的脸色也越来越紧张,他不断的询问着同样是一脸紧张的钱立。
  “老钱,怎么样啊?到底有没有希望?我怎么算来算去,都是李正选盘面七八目的样子啊?”
  钱立注视着张林摆出的各种变化,嘴里回答着:“再看看,再看看,也许是有什么变化是我们没看清的。”
  “快了,俩人都快进入读秒了。”黄会长咬着嘴唇说道。
  张林忽然指着监视器说道:“会长,青木投了。”
  黄会长微微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这样的结局早已在她的预料中。此刻,这样的胜利并不能引起她多少的兴奋,因为她知道,这种胜利只是成功的一半,要想得到完全的成功,关键还是要看木森的这盘棋。
  “如果是李正选进入了决赛,清弈究竟又能有几分的把握呢?至少,他在李正选的面前,心理总是处于劣势的吧?倒是这个木森,心态平复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业余棋手,要是他的优点能和清弈的优点糅合在一起,怕就是下一个李正选了吧?”眼看木森的官子形式越来越不乐观,黄会长在心中轻轻的慨叹着。
  “怎么样?形式如何?”李理再次的催问钱立。
  钱立一脸的沉重,摇头道:“不乐观,怕是要输两目半的样子。”
  李理陷入沉默,其实以他业余五段的棋力对此时的形式还是可以判断的出来的,而且他也知道在官子阶段,两目半的差距意味着什么。但是,有一点让他一直不肯相信自己甚至是别人的眼睛,那就是此时的木森,依旧是一脸平静和自信的神态,通过监视器,李理甚至可以发现木森脸上挂着的那些些的笑容。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没算进去。”李理忽然低低的吼了一声。
  对局室里,木森和李正选忽然同时抬头看了一眼对方。
  “真是个奇怪家伙,在落后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这样一份悠闲的神情,这样的棋手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李正选诧异的想道。
  “可是---可是他刚才的眼神为什么和我看他的眼神一样呢?难道他认为现在的形式对他有利吗?不,这不可能。”李正选用力的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自信,不错,他一定是什么地方留有伏手,只是,这样的伏手会是在哪里呢?现在已经是官子阶段,如果真的有伏手,相信我应该是可以看的出来的,也许是他误看了吧?可如果真的是有这样的伏手,那么,这又将意味着什么呢?”想到这里,李正选禁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清弈,你看看木森的这盘棋形式如何?”在对走出对局室的张清弈进行了简单的祝贺后,黄会长如是问着他。
  张清弈将桌上的棋谱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又盯了好一会儿的监视器,才轻轻的说道:“这是典型的李正选的名局,从一开始,他几乎就没有给过木森机会,虽然到最后赢的不多,但这也正是他的风格,所谓的不战屈人吧。”
  在一旁用心听着张清弈每一句话的李理,直到此时终于是彻底的丧失了最后的一丝信心,他长长的喟叹一声,随即便颓丧的坐在了椅子上。
  “还算是不错,清弈进了决赛,咱们算是完成了预定的任务。”黄会长故做轻松的说道,但是在她的脸上明显的挂着些些的失落。
  “哎,李正选这是得理不饶人了啊!这个劫也要打?是不是嫌赢的不够多啊?”张林在一旁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张清弈注视着监视器,眉头忽然轻轻的皱了起来。
  “奇怪,李正选的劫才似乎没有白棋多,打这个劫明显是不划来嘛?这样的话,木森倒是可以少输一点。哎,这有点不象是他的风格啊?一付拼命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输了呢。”张林继续的嘀咕道。
  张清弈忽然极快的拿起桌上的棋谱,仔细的在上面搜寻着什么。
  “是了,是了,我怎么总觉得这一手有点突兀呢,原来奥妙就在这里,可怕的算路,巧妙的伏手,居然连李正选都瞒了过去。只凭这一手,他就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佩服!佩服!佩服啊!”张清弈看着棋谱,低声的喃喃自语着,说到最后却是提高了声音,一连说了三个佩服。
  李理闻言,忽的从椅子上跃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张清弈的手,急急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佩服?你佩服谁啊?是在说三儿吗?”
  张清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李理的手,轻轻的挣脱后,说道:“恭喜你啊李总,你的朋友又赢了。”
  张清弈的此言一出,不仅是李理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周围所有观战的中方人员全都是聚拢了过来。
  “说说看,这棋还有翻盘的地方吗?”黄会长和钱立同时的问道。
  张清弈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什么翻盘,而是白棋从中盘时就一直是优势,只是这种优势只有他一个人认识到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李正选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张清弈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韩方的观战人员,而此时的韩方人员仍是一脸的喜色。
  “可笑啊可笑,如果不是刚才李正选奋起打劫的话,连我也没能看出这最后的胜者竟然是白棋。”张清弈看着韩方的代表团,轻声的慨叹着,眼光中也流露出些些的嘲讽,只是这般的嘲讽不知道是在嘲笑他自己,还是在嘲笑仍旧沉浸在喜悦当中的韩国人。
  “等等,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说木森中盘就有了优势?这可能吗?你要知道,整个研究室里有多少职业棋手在观看这盘棋啊?难道就没人能发现吗?”张林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张清弈的嘴角弯起一摸轻蔑的笑容,用手指着棋盘上木森下午开盘时的第二手棋,问道:“这手打入有什么作用你看出来了吗?”
  张林仔细的算了算,仍是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
  张清弈拿起棋子往棋盘上填了几个,又问:“现在呢?”
  随着张清弈指间的动作,所有的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惊呼:“收气吃!”
  “不错,正是收气吃。”张清弈微微的眯着眼,悠悠的说道:“只是这一手棋实在是太巧妙了!隐藏的也忒太深了点!可怕吗?白棋居然在中盘时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才是真正的谋布全篇啊!李正选怕是被他蒙蔽了整整一个下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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