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打劫
如今且说在黑白道争棋之事。司徒宇与飞燕只在黑白道前院中那忘忧亭中对弈,此时棋已行过十余手。院门之外,王芸儿立于人群中,看秦风讲棋。凡司徒宇黑棋落子,秦风必微笑点头,或道:“此手甚有味道”或云:“此非常人想得到的。”凡飞燕落子,秦风只道:“如此应对,也属常型。无甚稀奇之处。”——王芸儿乃是棋中高手,平时对弈,连唐弈都得忌惮她三分。她此时看得十分真切:“飞燕是够老实,见招拆招,平时基本功也不含糊。秦风教她,倒也用心。”
忽听有人叫道:“秦门主,飞燕姑娘是你关门弟子,但江湖上从未有闻,可否说说她棋力如何?”
秦风呵呵笑道:“飞燕年纪尚小,是个孩子,有甚棋力可言?来此无非学艺求教而已,其实论起来,在场的诸位,哪一个不能指点她几招?”
“我看未必,”又有人叫道,“这十几手下来,看得出飞燕姑娘内力深厚啊!”
秦风又笑道:“谬赞啦,只是有样学样罢了。”
此时又有人传上棋谱来,秦风道:“呵,棋谱又传来了,我等且来看一看。哦,这回多一些了。”他照着谱将棋子摆上,道:“黑棋两个大飞角都被白棋逼住了。两位走的都是正招。当然,司徒少庄主更显得……潇洒一些,白棋还是有些凝重啊!飞燕到底还是孩子,一味看重实地,怕要出事啦……”王芸儿心道:“飞燕的棋明显没有破绽可言。秦风言不由衷,看他讲棋,没甚意思。反正江南虎的毒药到了我手里,料来此处也没甚危险。我去看看司徒端木怎么讲的。”她分开人群,往庄子另一侧而去。
那司徒端木长须飘飘,潇洒非凡,立于大棋盘之侧,举止悠闲,然而嗓门不小,凡一着棋传来,他必大喊:“这一手下在三六位……”或“……白棋下在七四位……”或道:“嗯,飞燕姑娘虽然年纪尚小,然而行棋老道,果然已得秦门主的真传了……当真长江后浪……那个……”发现失言了,忙又道,“虽然未必就能推得动前浪,却也只是早晚之事。”王芸儿看了好一会儿,低低骂着,“罢了,我去看慧明老和尚讲吧。这些个门主庄主,都比唐弈还虚伪上几分……”
她分开人群,来到后门,一名弟子正将棋谱递与慧明大师,慧明大师点点头接过,说道:“飞燕姑娘的白棋,棋风中规中矩,甚为稳健,可见功底扎实。司徒少庄主的黑棋也颇为有趣,每一着都很是轻灵飘逸。比如这一着‘关’,有如天外飞仙,轻轻一跃,便将追兵远远抛于身后,果然生动灵巧。然而,老纳未免有些担心:飞燕姑娘的白棋处处以实地为重,如今到手的实地不少,并且看样子已然不会再轻易丢失;司徒少庄主这般轻灵腾挪,将来到底能围成多少实空?若是不能在中腹撑起一块足够大的地盘与白棋相抗衡,恐怕凶多吉少啊……”
下头有人问道:“大师,黑棋都走在中腹了,以司徒少庄主的力量,要成一块大空,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慧明和尚道:“话是如此说。然而,黑棋因为过分飘逸,虽然把每个棋子的效力都发挥到了最大,但也意味着‘棋形薄’——防线有些不大牢固啊!若是飞燕姑娘在此处……”将手指虚虚地指着棋盘上黑棋的一处断点,道,“点上一下,黑棋如何应对?敢不接吗?……”他捻须看着场下的众人。
王芸儿微微一笑,说道:“不接的话,白棋一断,黑棋吃不住白棋,将来形成对杀,黑棋不利。”
“对。”慧明大师莞尔,点头道,“王姑娘也是高棋。”接着说道:“黑棋自然是不得不接了,否则白棋一断,黑棋反而被打成两条无眼之龙。便形成了王姑娘所说的对杀,黑棋看起来,气也不是很够,将十分不利。是以非接不可……黑棋接了之后,然后白棋再一跳,黑棋又不得不应,否则白棋就逃出去了。而后白棋再一虎……咦?白棋能不能就地做活?如果能……黑棋被中腹开花,恐怕只好认输了……”正沉吟间——
“大师,棋谱又上来了……”一名黑白道弟子将一张纸递给他。慧明和尚接过一看,道:“两位下得不慢啊……呀,果然如此……”将棋子摆上,笑问众人,道:“诸位,飞燕姑娘的这几着棋……可有解?”
王芸儿见那棋盘之上,司徒宇黑棋的厚壁之旁,飞燕的几枚棋子犹如开在獠牙狰狞的峭壁之上的一朵白梅花,迎风绽放,显得楚楚可怜而又孤立无援。然再细看,才发现黑棋的防线也并非如所看到的那般结实,白棋留有好几处先手可以利用。也就是说,白棋每走一着,黑棋不得不应一着,连脱先他投的胆量也没有。而等白棋走完那几次先手,白棋最不济也可以打劫活了。王芸儿冷笑一声,心道:“这个劫,黑棋如何能赢?司徒宇也不过如此罢了。难道……司徒端木……没有把《五路仙人论》教给他?……不应该啊……”她想不通原由,也便不想了,又转到另一处,看那慧言和尚讲棋。
慧言和尚那天晚上让王芸儿挑了右手手筋,如今只用左手拿棋。他看到王芸儿混在人群中,也只作不见,将眼睛只盯着大棋盘,道:“黑棋危险了……若是让白棋做活的话……”
一名姑娘说道:“大师,如果飞燕姑娘赢了,是不是真的可以得到贵寺的黄金棋具?”
慧言和尚道:“阿弥陀佛。正是如此。”
另一人道:“大师,若是我们在场的有人能下得过那对局中的胜者,是不是也可以得到黄金棋具?”
慧言和尚道:“阿弥陀佛。此事……老纳不知。老纳来此,只为讲棋,至于其他,施主可以去问鄙师兄。”
又一名大汉叫道:“凭什么只有弈秋门与黑白道可以得到黄金棋具,难道天下英雄还不如那两个娃娃?”
立时有人起哄:“对啊,依我说,大家都上去比。谁赢了谁就拿走那黄金棋具,岂不更公平?”
王芸儿抱剑而立,她想看看,慧言和尚如何收场。
慧言和尚道:“诸位,且听我贫僧一言。诸位要看黄金棋具,原也不难。等到棋局有了结果,便能知这棋具归属何人。到时,诸位再上门去求为一观。这有何难哉?”
王芸儿心中暗骂:“这便是他的计策之一了吧。若是飞燕赢了这局棋,弈秋门岂不是群雄矛头所向?啊……对了,司徒端木此时可能也发现到,一旦司徒宇得到了黄金棋具,必然将成为众矢之的,是以……”
正思忖间,忽然一名传谱的弟子飞奔而来,叫道:“司徒少庄主投了……”
“啊?”虽然此时黑棋形势不利,但是尚可背水一战,司徒宇居然就如此轻易将黄金棋具拱手相让了?众人均是惊讶万分。
王芸儿心道:“正常进行下去,虽也是飞燕白棋优势的局面,但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可以思考对策,然司徒宇居然连死战之心也无。可见我的猜测并未有错。”
慧言和尚道:“既然司徒少庄主认输了,那么,这棋也不必再讲下去了。”于是众人哄嚷声中,都拥到了大门口。
此时飞燕与司徒宇已然从庄内出来了。秦风、司徒端木、慧明和尚等人也已不再讲棋,聚于彼处。慧明和尚着一名沙弥捧出一面朱砂盘来,上盖红绸。
王芸儿心道:“看样子,就是黄金棋具了。”
果听慧明和尚道:“诸位英雄,各路豪杰,此乃是鄙寺的黄金棋具。照争棋之前所约,棋具当属于弈秋门飞燕姑娘。”说罢掀开红绸,果见一副金光闪闪的棋盘于日光下熠熠生辉。打开两只棋盒,黑白子耀眼非常。慧明和尚道: “黑白子亦是黄金所铸,不过是调成了黑白二色而已。如今,飞燕姑娘技高一筹,此物当属弈秋门了。”众人又是一番惊叹。
忽听得半空里一声大叫:“胡说胡说。棋具乃是我们的……”但见一男一女两位老者从天而降,那女的劈手夺过那小沙弥手中的棋具,一掌将他打翻,而后立时将整副棋具塞进一只随身带的大口袋之中,缚于身上,其速甚快,一气呵成,想必是以前抢过无数次东西练出来的——王芸儿微微一笑,心道:“果然出事了。”她知道,眼前的这些成名人物绝不会袖手。听得司徒宇大喝一声:“什么人?居然敢上黑白道撒野来了……”
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