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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九 和老师分别 )



        萧涵跟在郭婕身后,往京城日报的棋牌室走去,心里却象灌了铅一样沉重。

        当载着高朝斌的火车,轰鸣着缓缓向远方驶去,萧涵的泪水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离开家乡,告别母亲时,萧涵都强忍着眼泪,不想让母亲担心。但此刻他却发现,从现在开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巨大而陌生的北京城生活,在未知的棋道中进行艰辛的探索,

        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他完全不知道。

        自己是否能如老师所愿,成为一个优秀的棋手,创出一番事业,他更不清楚。

        以前他的生活非常简单,读书,务农,下棋,三点一线,跟母亲和老师在一起,虽然艰苦,却没什么压力,反而充满了乐趣。

        但现在,他却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这里简直就是他以前想到没想过,见都没见过的花花世界。

        以后的任何事情,都只能靠他自己去努力,去奋斗,再也没有母亲慈爱的关怀和老师的淳淳教诲。

        如同一艘小船,在广阔无垠,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破浪前行,远远地,只有一座灯塔在为它指明方向。

        现在,围棋就是萧涵的灯塔。

        但在航行中是风平浪静还是狂风巨浪,是否能平安到达彼岸,没人清楚。

        萧涵平生第一次感到强烈的空虚和恐惧,甚至想跟着老师跳上火车,回到自己那宁静而安逸的小天地中。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长大了,不能再是那个浑浑噩噩,一切由母亲和老师操心安排的小孩了。

        他发誓,一定要把母亲和老师接到北京来,过上好日子。

        京城日报的棋牌室,其实也就是一个十多平方的小房间,里面摆着六七张椅子和几副棋具,象棋围棋都有。

        现在刚好是中午休息时间,房间里的挤满了十多个人,人头涌涌。奇怪的是,这些人并未开始对弈,反而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郭婕一推门进来,看到这等阵势,倒真是吓了一跳,眼光扫了一圈,一个十六七岁,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从人群中蹦了出来,拉住她的手,兴奋地说:“郭姐姐,你可终于来了。”

        郭婕眉头皱了皱,说:“哟,什么风把大小姐吹来了?你可有两个月没来报社玩了,最近又找了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小姑娘嘴一撇,说:“都是老爸了,说什么我今年高三了,要认真学习,准备考试,不能把心玩野了,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回家复习,哪都不准去,都快闷死我了!这不,老爸早上去广州开会,我这就跑来了”眼睛望郭婕的身后瞟,“这位就是老爸请来参加晚报杯的萧涵吧?”

        郭婕笑着说:“林编这也是为了你好,不过老虎一走,你这丫头可就舒服了。我来介绍一下吧,萧先生,这位就是林总编的女儿,林雯雯。这位——”指了指林雯雯旁边一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是我们报社围棋队的主力队员,习连平业五,这两位——”一指习连平身后的两个年轻人,“都是高手,张锋业三和纪大勇业三。”

        习连平伸出手来与萧涵握在一起,微笑着说:“在萧先生面前,我们这些所谓的高手可都是贻笑大方了。”

        萧涵脸一红,说:“不能这么说,以后还请你们多多,恩,多多帮忙。”

        林雯雯饶有兴趣的看着萧涵,说:“听说你就是在网上打败我老师的大隐隐于山?”

        萧涵一怔,疑惑地望向郭婕,郭婕低声说:“他是亮淼的学生。”萧涵恍然大悟,想了一会,说:“网上下棋,当不得真的,而且那几盘棋我都被让,还是吴九段厉害。”

        习连平慢条斯理地说:“今年有萧先生加盟,看来晚报杯的个人冠军我们是手到擒来,可惜我们这些二,三台实力不足,否则连团体冠军都拿了,也能在全国威风一次了。”

        郭婕自然听出在报社威风惯了的习连平对萧涵一进队就坐第一台不太满意,脑子转了转,正色说:“据我所知,这次比赛的台次安排,还是遵循能者居之的原则,有实力的上,主要是拿到好名次,为报社争光。萧先生虽然坐了第一台,不过我冒昧的说一句,全国冠军于是也未必是稳拿的。如果习5段能击败萧先生,那自然更有资格坐第一台了。”

        习连平打了个哈哈,说:“小郭就爱拿我开玩笑,你的亮淼和我下,尚且得让两子,我有怎么下得过萧先生呢?”

        林雯雯插口说:“我就不相信他比老师厉害,刚好我下午放假,就和她较量一下。”

        刚看到林雯雯来这,郭婕就大概猜到这位被宠惯了刁蛮小姐是为什么来的。她虽然也爱下围棋,还是吴亮淼的徒弟,不过始终只是作为一种兴趣下着玩玩,并没有真用心在上面。而且吴亮淼对这位不能打,不能骂,一输棋还大发脾气的好徒儿也是毫无办法,教棋时也就让着让着,本来能让八子的,他就只让六子,能让六子的,他就只让四子,还偶尔让几盘,以求个耳根清净,敷衍了事。再加上她来棋室下棋时,习连平这些人冲着她老爸的面子,也是能让就让,久而久之,这位职业九段的“高徒”自然是自信心膨胀。现在碰到一位能击败师傅的高手,再加上某些人煽风点火,也难怪她手痒,想“一展身手“,“替师复仇”。

        郭婕了解林雯雯的脾气,这位娇生惯养,心高气傲的独生女想做的事如果不让做,那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就算她老子来了也没用。萧涵这盘棋看来是躲不过了。偏偏萧涵这乡巴老除了棋下得不错外,对一些人情世故几乎是一窍不通,如果真是全力以赴,把她杀个屁滚尿流,这位大小姐一怒之下,会干出什么事来,也是难测,不过以后萧涵肯定是有得烦了。心里盘算了一下,总觉难以两全,可是萧涵麻烦总好过自己明着得罪林雯雯,毕竟自己的前途还把握在他老爸手里,于是说:“好吧,既然雯雯兴趣这么高,萧先生就和她切磋几盘吧,可以么?”

        只要有棋下,萧涵是来者不拘的,当然地点头:“好啊。”

        看到萧涵毫不犹豫地应战,正等着看热闹的众人自然更是兴奋。林雯雯大模大样地在棋盘边坐下,大大咧咧地说:“老师现在和我下,都是让我四子的,你就先让我三子吧。我们打升降赛,一盘一升降。比如说我赢了第一盘,那第二盘你就只能让我两子,如果第一盘我输了,那第二盘你就让我四子,明白么?”

        萧涵老老实实地点头:“好的。”

        郭婕刚喝了口水,差点就喷出来。吴亮淼曾经暗地里说过,就林雯雯那水平,自己全力以赴的话,让七子绝对问题不大。而林雯雯现在居然只要萧涵让三子,简直就是送肉上刀板。她眼角一扫间,看见习连平一副幸灾乐祸,就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仿佛看到了林雯雯在惨败之后,跑到她老爸面前大发脾气,大撒其娇,要求替自己出气的场面。

        这么多人围观,林雯雯呆会脸上一挂不住,一怒之下会不会连自己这位举荐萧涵的伯乐也算上?

        郭婕只感一阵头疼,忙说:“雯雯,萧先生,大家只是下着玩的,何必这么认真呢?”

        习连平笑嘻嘻地说:“小郭这话就外行了,一个棋手,一坐到棋盘前就只有全力争胜四个字,是么,萧先生?”

        萧涵认真地点头,说:“是的,我会认真下的。”

        林雯雯也在认真的附和:“没错,我最讨厌别人让着我了,棋逢对手的较量才是最有意思的!”

        听见棋逢对手这四个字,郭婕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现在心里只在问候习连平的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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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十 你好样的)



        第1盘棋结束,林雯雯的脸色有点发白,第2盘结束,开始发青,第3盘结束,大小姐的脸上是乌云密布,第4盘结束,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第5盘结束,一张小脸蛋是涨得通红,五官几乎都挤在一起,到第6盘结束,她的眼眶已完全红了,晶莹的泪珠滚动着,就看何时泪落楸枰。

        第7盘,她已经要在盘面上摆上9子。

        郭婕急得在旁边不断向萧涵打眼色,做手势,要他适可而止,可这呆子一在棋盘边坐下,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而且完全不去顾及对手的感受,每一盘都把林雯雯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以让子开始,屠大龙结束。

        有两盘明明收收官子就可以赢了,可萧涵偏偏就要动手硬吃大龙,而且还真让他吃着了。

        眼前的林雯雯已经是爆发前的火山,郭婕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在旁观战的习连平也是越来越惊讶。

        他知道萧涵厉害,昨晚还专门打了萧涵与吴亮淼三盘棋的棋谱,对萧涵中盘的战斗力大为惊叹,不过对萧涵频繁的无理手也不以为然。

        能在强手如林的晚报杯打第一台,与全国顶尖业余高手交锋,这种机会和荣誉,就这样白白让给萧涵这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小子,习连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会是萧涵的对手,于是便想到了林雯雯,既让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娇女受个教训,也让她对萧涵心存怨气,好在林成辉面前告状,说不定林成辉无奈之下,耳根一软,那事情还会有转机。

        可他绝对没想到林雯雯居然被打到让9子如此难堪的地步,而且还连连遭受屠龙的耻辱。

        第1盘大败,林雯雯已经有点心浮气燥,连续几盘的完败,更让她阵脚大乱,火遮双眼,招法全然莫名其妙,几乎是哪手棋最臭就下哪手。

        而萧涵是毫不留情,一有破绽让他抓住,就是鱼死网破的结局。而他的接触战实在是厉害,具有职业棋手的水平,林雯雯这样被宠出来的书房棋如何抵挡得住?

        白棋在右上角又是将黑棋成功纠缠住,双方一杀气,黑棋刚刚好差一气。

        林雯雯的视线已完全模糊,她完全是赌气的一子一子的落下,紧白棋的气。

        萧涵也只得一招一招的跟着应,第85手落下,黑棋一条贯穿右半边的黑龙被完全拔起。

        看着萧涵忙着提子,林雯雯咬着嘴唇,鼻孔喘着粗气,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用力一翻,整个棋盘被掀落在地上,黑子白子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

        林雯雯右手直指一时被吓得愣住了的萧涵,话音中充满哭腔,颤声说:“你,你,你好样的…….”

        斗大的泪珠终于落下,林雯雯发现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脸色转而苍白,用袖子一抹,推开人群,向外面奔去,远远地还传来一两声抽泣声。

        习连平拍拍萧涵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说:“萧先生果然是好棋艺,能让雯雯九子的人,世上恐怕还没有几个。小女孩子脾气,没事,没事。”

        萧涵一脸茫然的望向郭婕,郭婕恨恨地盯了习连平一眼,说:“雯雯的脾气有点燥,这几盘棋又输得惨了点,才会发脾气的。过会就没事了。”

        萧涵“哦”了一声,说:“不过她的棋漏洞很多啊,吴九段那么厉害,怎么会只让四子呢?”

        这一问,周围一些人“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习连平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那是因为你太厉害了,哈哈……”

        萧涵缓缓地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吴九段的棋还是比我高的,不可能我能让九子,他只能让四子。”

        众人笑得更厉害,这么尴尬的场面,郭婕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呢?她正想找个法子将萧涵拉走,就听到手机响起。

        “喂,您好!哎,是林主任啊,你好你好,龚老回来了?这么快啊。晚上到你家吃饭?这怎么好意思呢?把萧涵带过去,龚老要见见他?亮淼也去?哦,好的,那就不好意思。打扰了。行,就这样,呆会见吧。”

        郭婕如蒙大赦地拉起萧涵:“龚老回来了,约我们晚上去他家吃饭,走吧,别太晚了。”

        龚运程看了几张萧涵的棋谱,放到一边,说:“朝斌早上就走了?”

        林明丽点头,轻轻地说:“他还是不肯见你。”

        龚运程摇摇头,说:“二十年了,他还是放不下。”

        林明丽说:“你看他连最喜欢的职业棋手都不当而跑到小山区去教书,便知道那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这次如果不是为了萧涵,恐怕他都不会来北京找我。”

        龚运程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说:“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学生的确是倾注了很多心血。不过萧涵的棋才的确不错,中盘战斗力具有很高的水准,假以时日,跻身一流棋手并非梦想。”

        林明丽说:“老龚,如果萧涵真的能走职业这条路,以后恐怕还少不了你的帮忙指点。”

        龚运程笑笑,说:“他是朝斌的学生,若论资排辈的话,还是我的徒孙,真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你说我会袖手旁观么?而且我也不想这棵下棋的好苗子被埋没,于公于私,你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林明丽说:“郭婕他们京城日报的那个比赛方案,你怎么看?”

        龚运程说:“这个设想很有趣,也很有魄力,异想天开,不过对萧涵的确是个难得的长棋机会。一些细节我得再了解一下,呆会亮淼他们来了,再商量吧。”

        门铃“叮咚”响起,林明丽说:“说起曹操,曹操就到,我先去开门吧。”

        看着对面这个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谈笑风生的老人,萧涵真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作为新中国第一代围棋标志,他创造了全国冠军七连霸的佳绩,第一位在番棋中击败日本九段,第一位打败日本超一流的棋手,实现了几代国手追上日本这个夙愿的传奇人物,就活生生的和自己一起同桌吃饭,和自己家长里短的聊着。

        只可惜自己实在是口舌笨拙,辞不达意,说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脸上又开始发烫。

        林明丽夹了块牛肉给萧涵,说:“来北京三天了,小涵觉得饮食还习惯么?”

        萧涵说:“北京的饮食很好啊,很多东西都是我从没见过的。”

        龚运程说:“小萧的家乡有什么特色菜么?”

        萧涵说:“玉米棒子,大麦饼,不过我就喜欢的还是妈泡的辣椒,用来下饭可好吃的。这次妈还让我还带了一大罐来,可惜我放在旅馆了。”

        龚运程微笑着说:“油泡辣椒,三十年前我下乡时吃过,用来下饭确实是爽口。现在还真有点怀念,改天小萧可要请我吃一些。”

        萧涵一个劲地点头,说:“没问题,我下次带过来。”

        龚运程说:“那敢情好,吃菜,吃菜,家常便饭,大家绝对不要客气。对了,亮淼,小郭他们报社要搞的那个比赛,你怎么看?”

        吴亮淼喝了口啤酒,淡淡地说:“我听说了,我自己没问题,反正我都输过了,不在乎多输一次。”

        龚运程说:“其他棋手方面你怎么看?”

        吴亮淼说:“这个问题我想过,目前等级分前十的棋手,如果老师和林主任肯出面组织的话,张详,高旭华,纪德明,古希榕,林耀,赵子云他们几个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施老,郑庆国,周泽生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下来。”

        龚运程“恩”了一声,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要说服他们三人,难度的确很大。毕竟这种形式的比赛,对于顶尖高手来说,输赢的结果根本不成比例,风险太大了。”

        郭婕插口说:“所以真的很需要龚老您的大力帮忙,以您老和林主任这么大的面子,这些国手们怎么也得认真考虑一下吧。”

        龚运程笑着说:“别把担子往我老头子身上推,你们报社也要多做做工作。亮淼,几天后举行的‘天龙杯’八强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吴亮淼平静地说:“还可以吧,朴震鹤的棋虽然厉害,不过也不是没有弱点可循,而且刚刚惜败给李君圣,痛失世界冠军,心态肯定受影响。只要我正常发挥,把握还是有的。”

        龚运程举杯,说:“那就好,来,干一杯,祝你旗开得胜。小萧,吃完饭咱俩下一盘,让亮淼来当裁判,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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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十一 没有机会)



        摆好棋盘,龚运程从棋盒里抓起一把子,说:“小萧,我们平先下。你猜先吧。”

        职业棋手非常注重棋分,就算和“晚报杯”的冠军下,龚运程都是要让先或让两子的。现在这样说,无疑是承认萧涵具有职业高手的实力,这对一个业余棋手来说,实在是一种极大的荣誉。

        萧涵也不会先谦让几句,粘起两颗黑子放在棋盘上。龚运程点了点子,18颗,笑着说:“看来黑棋还是你的。”

        萧涵恭恭敬敬地向龚运程鞠了个躬,第一次和职业九段这样面对面的对局,和在网络上对着屏幕下根本就是两回事,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萧涵就感觉心里如同鹿撞,七上八下的。他先吸了口气,平静一下情绪,粘起一颗黑子,稳稳的拍在右上角星位上。

        龚运程刷地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露出笔墨雄劲的“飞天”二字,轻轻地扇了几下,姿势优雅的将白子落在小目上。

        只要一进入对局,萧涵的精神已完全投入到黑白世界中,心情逐渐平静,落子也越来越快。而龚运程则不慌不忙,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大家风范,与他儒雅的外表相得益彰,令人心折。

        三十手过后,吴亮淼已看出龚运程是有备而战,肯定研究过萧涵的棋路。从布局开始,就不在局部与萧涵做纠缠,而是快速抢占大场,发挥大局观的优势,压倒对手。

        但从局部看,萧涵在左上角和右下角都成了不小的空,可两边加起来,多花了五手棋。而龚运程虽然暂时没大空,可他的白子都占据着要津,成空潜力巨大,布局显然更为成功。

        吴亮淼会连输给萧涵,最大的因素就是轻敌。那三盘棋,只要萧涵一挑衅,总是毫不犹豫的应战,因为对于一个网络9D,他是不会认为自己的战斗力会比对方逊色的。可偏偏萧涵最强的地方,或者说唯一具有一流水平的长处,就是纠缠战。他对战机的捕捉能力、对棋型的敏感及手筋、妙手的嗅觉,绝对有世界级的水准,就算以攻杀著称的韩国朴震鹤、中国林耀、日本竹泽正雄,都不敢说稳强于他。局后一复盘,吴亮淼就发现自己的败因,是轻敌,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既然萧涵的中盘战斗力不容置疑,那现在的龚运程,就是要避开萧涵的长处,与对方打一场持久战,全面考核萧涵的实力,看看这个纯粹从网络实战锻炼出来的天才,到底达到了何种水平。

        龚运程纵横棋坛时,就有一个“忍国手”的绰号,形容他那棉里藏针,不急不燥的棋风,看似软弱无力,可也让对手找不到发力的地方,下着下着,不知不觉就落后了。吴亮淼师承龚运程,本身也是这种风格,就是:先为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如同两人在打拳击,我不打算一个重拳就把你击倒,可到比赛结束一计点,赢的总是我。

        当今的世界围棋第一人李君圣,更是将这种棋风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棋局进行了六十多手,吴亮淼审度了一下局势,从实空上看,黑棋还是好一些,可他心中清楚:黑棋输定了。

        萧涵终于领略到职业九段的厉害。

        他学棋有成以来,还从未下过一盘这么难受的棋。

        从布局一开始,白棋就处处忍让,就算在局部亏损一些也无所谓,能闪就闪,反正就是不与自己缠斗。

        本来一开始在两个角部,他是认为自己得利了,可现在再算算,所得还真是非常有限。

        白棋弃了角空,在中腹形成了大模样,这种棋萧涵本来是最不怕的,因为无论是攻击还是治孤,自己都有绝对的自信。

        让他难受的是,黑棋打入时,白棋就是松松垮垮的在外围封了几手,根本没有吃棋的打算,就放任黑棋轻松治孤。

        黑棋活是活了,可也把白棋撞成铁壁,本来一道虚虚的外势现在就如万里长城,辐射全局,连黑棋原来费了几手棋围出的两个角都有了不安定的因素。

        在白棋这么厚的地方,黑棋能做的选择本来只有浅浅的侵消一下,那就形成了双方对围的局面,这样一来,黑棋的贴目肯定非常困难。

        萧涵一咬牙,拍下第89手,再度打入。

        这一招,就连郭婕这样的业余二段都觉得过分,白棋肯定要狠狠的给予打击。

        吴亮淼倒不觉得意外,萧涵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局势搞乱,从战斗中寻找胜机,再让白棋这样顺风顺水的牵着鼻子走,认输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龚运程一脸从容,合上扇子,托腮沉思。

        吴亮淼知道龚运程的这个动作,代表着棋局已到了胜负的转折点。

        白棋要动手了吗?

        考虑了十多分钟,龚运程给了一个答案。

        没有!

        白棋只是尖封了一手,再度逼黑棋在里面做活。

        冲是冲不出去了,再敢冲的话,白棋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一搜根,黑棋换谁来下都是“大龙大龙你差两眼,永永远远的差两眼”的结局。

        萧涵此刻只有一种有力无处发的窝囊感,无奈之下,只得再度做活。

        双方终于展开了一场局部攻防战,黑棋劫活。

        借着打劫的时机,白棋靠入了黑棋的大本营——左上的角空。

        萧涵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说:“我输了。”

        龚运程微微一笑,指了指盘面,说:“小萧下得急了点。”

        萧涵摇了摇头,说:“这盘棋我都没有什么机会的。”

        龚运程转向吴亮淼,说:“亮淼怎么看?”

        吴亮淼说:“开局黑棋就不好,太着重于局部,被白棋连抢了几个要点,后面就非常被动了。”

        郭婕咋舌不已,说:“我一开始还以为黑的形势很好呢,两个角空太大了,白棋都看不到什么空。”

        吴亮淼不紧不慢地说:“数空是要数最后的空,一开始的空都只是虚空,随时有被对手借机掏掉的可能。”又指了指第55手,“这里打入过分,其实白棋这样的模样,吊一吊就够了,没必要完全掏掉,打入反而被白棋趁势撞出厚势,就不行了。”

        龚运程“恩”了一声,说:“小萧的棋还是可以的,就是太喜欢战斗,一些无理手就出现了。”

        萧涵眼睛发光,真心实意地说:“我的实力这么差,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龚运程失笑说:“你这样的实力还算差的话,那世界上就没几个会下棋的了。不过你的优点和缺点同样突出,要想在棋界闯出一番天地,还需要一番磨练。”

        郭婕趁机说:“龚老师觉得以萧涵的实力,我们举办的这个比赛会有看头么?”

        龚运程身子往后一靠,喝了口茶,说:“小郭就惦记着你们那个比赛哪!小萧要说完全与亮淼他们抗衡,还不够班。只说接触战的话,他不会比别人差,可一旦让人家抓住他的弱点,扬长避短的话,他的机会实在不多。亮淼虽然输了几盘,可现在下的话,我估计亮淼能让两子左右。当然,这也有个棋风问题,碰到同样喜欢攻杀的林耀,那小萧平小也有机会。若是与最善于弃子的施涌下,小萧被让两子都未必挡得住。毕竟棋是两个人下的,别人不会每一盘都和你缠斗都到底,一盘棋还有布局和收官啊,只偏向与一面是不行的。”

        郭婕目光炯炯,急切地说:“那这比赛……”

        龚运程摆摆手,说:“你先别急,我明天去找施涌,‘天龙杯’八强赛就要开始了,我要去看一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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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十二 将来的世界第一人)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无论是装饰还是家具摆设,都充满了雅致的中国古风的味道。

        房间里没有电视,没有音响,只有一张半米多高的特制红木棋桌,和四张檀香红木椅。

        棋子是最顶尖的云子,全世界只有二十副,这是主人得了中国第一个围棋世界冠军后,棋厂专门送给他的。

        房间正面墙上挂着一副大气磅礴的字幅,上书:“才纵黑白”四个大字,落款者是日本第二十四世名人本因坊——宫本秀哲。

        房间内唯一给人有一点现代感觉的,可能摆在就是右侧的钢琴和左上方的空调了。

        一男一女,正在纹枰对弈。

        男子约莫33、4岁,身材瘦削高挑,面容俊朗,神色淡漠,眉宇间充溢着一种淡淡的忧愁,如清晨的薄雾,挥之不去。

        女子只有17、8岁左右,长得很是清秀美丽,眼大眉弯,俏鼻樱唇,初初一看,让人眼前一亮,几乎以为是哪个电影明星或时装模特。

        女孩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白皙的手指拈起黑子慢慢地落在上面,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至极,充满青春的美感。

        男子却没怎么去欣赏,他落子虽然很快,但眼睛一直盯在盘上,如同参加一场重大的比赛。

        门铃“叮”地一声响起,打破了这房间的平静。

        男子的眉头皱了皱,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落下一子,起身而去。

        打开大门,男子愣了愣:“龚老?”

        龚运程笑着说:“怎么,小施,不欢迎我么?”

        施涌忙将铁门打开,说:“稀客,稀客,我搬来这里,您这还是第一次来吧。”

        龚运程说:“是啊,你乔迁的那天,刚好我在成都参加活动,没能道贺,只能让小林代表我来了。诺,一点水果,别嫌弃啊!”

        施涌说:“您老是大驾光临,怎么还这么客气呢?哪好意思啊。”

        龚运程笑说:“客气话就别说了,恩,房子装修得很好啊,以古典风格为主题,不错,不错,是你这大才子的气派。”眼光落在门前的鞋柜上,看到了一双女鞋,“咦,你有客人?”

        施涌徐徐说:“是小曾,来,到棋室里坐吧。”

        走进书房,龚运程哈哈笑着说:“两师徒在这里训练呢,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打扰了。”

        曾敏忙推开棋桌站了起来,说:“龚老师,您好。”

        龚运程挥挥手,说:“坐,坐,不用这么客套。”走到棋盘边看了一下,又说:“快一年没见到小曾了,不但人更漂亮,棋也进步不少啊,能和小施下成这样,不简单!记得你进国少队那会,要我让两子的,现在都能和小施分先啦!小施,你是怎么培养这高徒的?把经验说说,也好在队里推广推广吗!”

        施涌淡淡一笑,说:“她自己努力而已,我也没教什么。我这有上好的八百年宋井,您老试试?”

        龚运程笑着说:“你有好茶,看来我以后是要经常来这里蹭了。”

        施涌说:“无任欢迎。小曾,休息一下,你也来品尝几杯吧。”

        曾敏摇摇头,说:“不了,我不累,而且昨天打的棋谱我还有几个问题没弄清楚,想再摆摆。”

        施涌“恩”了一声,说:“那好吧,你自己在这训练。龚老,我们到大厅去。”

        龚运程赞许的看了曾敏一眼,说:“用功是好事,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没有好的身体,又怎么去参加激烈的比赛?”

        曾敏点头说:“谢谢龚老师的指点,我会注意的。”

        端起精致的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龚运程闭着眼睛,一脸满足的表情,过了好一会,才说:“茶香满溢,口齿余味,喉底生津,好久没尝过这么好的茶了。”

        施涌动作熟练的冲着茶,微笑着说:“做什么事都要有知音人,在茶道方面,您是最好的知音人。”

        龚运程哈哈笑着说:“喝酒我不行,弹钢琴更是一窍不通,围棋你又比我高多了,看来只能在品茶方面做你的知音了。”

        施涌奉上一杯茶,眼光炯炯的望着龚运程,说:“知音不用多,多了就不叫知音,而是酒肉朋友了。我冒昧的问句,您老今天是纯粹为品茶而来么?”

        龚运程微笑着说:“你觉得我会为了什么事来?”

        施涌不紧不慢地说:“要么是为了曾敏,要么是为了萧涵,对么?”

        龚运程先摇头,然后点头,叹了口气,说:“小施,你认为我也会插手你们师徒的事?别说我不信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就算那些是真的,我也只有恭喜你们。”

        施涌眉头皱了皱,说:“您该知道,我是有太太的。外面一些流言有多难听,您应该也听说过。”

        龚运程慢慢地说:“我这辈子最不想管的就是别人的情事。你们两夫妻分隔两地那么久,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才知道,外人说那么多干什么?你该不会也放到心里去吧!”

        施涌脸上涌现出自负的神情,傲然说:“会计较别人怎么说的,就不是施涌了。”

        龚运程说:“那不就结了,不过事情我是听过一些,据说老沈他们有找你谈过话,你的压力也不小吧!”

        施涌冷冷地说:“您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絮絮叨叨地向别人解释。我从来只有一句话,我只看中曾敏的棋才!我教她的也只有棋,这几个月的封闭训练,她的进步有多大,下个月名人战开战后去领教一下就知道了。”

        龚运程说:“她入队时我们下过盘指导棋,小曾的棋才的确不错。”

        施涌一字一字地说:“她不是棋才不错,在围棋方面,她就是天才!我先把话撂在前头,现在除了李君圣,没人敢说稳赢她!这一次的名人战,张详他们要是轻敌的话,说不定就是小曾向我挑战了!”

        龚运程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淡淡说:“你从小就是公认的天才,现在竟然还有你看中的天才,看来我对小曾也要刮目相看了。”

        施涌整个人突然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与刚才那无可无不可的神态大不相同,说:“在我看来,目前最有可能完全击败李君圣的棋手,不是朴震鹤,不是竹泽正雄,不是张详他们,而是曾敏这个小女子!”

        龚运程失笑说:“如果以后世界第一人是个女子,那将肯定是一件划时代的事情!不过我最近也发现了一个天才。”

        施涌自信满满地说:“这个事情会在我手中导演完成的。你说的是那个萧涵吧?”

        龚运程说:“不错,京城日报要组织一个比赛,你知道么?”

        施涌冷冷一笑,说:“听说过,我看过他的棋谱,让两子他也未必有机会,说句您老不爱听的话,他的棋,整个一蛮牛似的,横冲直撞。”

        龚运程微笑着点点头,说:“可是通过网络能学到这种程度,也不简单吧!如果有明师指点,我看他的成就也不会低!”

        施涌沉默了一会,突然说:“其实他以前和我下过一盘。”

        这倒真是出乎龚运程的意料:“你们以前下过?”

        施涌说:“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到沈阳比赛,高朝斌带着他来找我,要我指导一盘。我就让他三子下了一盘,他虽然输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就是官子差了点。这几年来,他的中盘战斗力倒是提升得很快,可官子还没什么进步。”

        龚运程说:“原来还有这层渊源。你对京城日报计划组织的那个比赛怎么看?”

        施涌莫测高深地笑了笑,说:“如此无聊的比赛,我本来想都不会想的,不过既然您认为他是天才,那好吧,先让小曾和他下个三番棋,如果他能赢下小曾的话,我可以考虑参赛!”

        龚运程哈哈大笑,说:“大才子想出来的主意就是与众不同。有意思,好,我也很想看看小曾的实力到底进步到什么程度,就让他们比试一下吧。”

        施涌淡淡地说:“不是我不给您老面子,我徒弟这一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龚运程喝了杯茶,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他赢不了小曾,那京城日报的这个比赛也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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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十三 三番棋 )



        放下电话,郭婕回头望着吴亮淼说:“龚老来电话了,施涌要萧涵赢下曾敏三番棋,他才答应参赛。”

        正在打朴震鹤棋谱的吴亮淼头也不抬,说:“曾敏?恩,她比萧涵还差一点吧。”

        郭婕想了想,说:“她好象拜施涌为师后,就一直没参加正式比赛。听人说这几个月来,一直在施涌家训练,哈哈。”

        吴亮淼皱了皱眉,说:“你笑什么?”

        郭婕笑着说:“我听说施涌收曾敏为徒,是失在棋内,得在棋外,哈。”

        吴亮淼终于把头抬起来,不冷不热地说:“我的大记者怎么也学起那些长舌妇来,说起瓜田李下的事了?”

        郭婕摆摆手,说:“别忘了,我们这个体育版的小记对运动场外的事情可是更有兴趣。而且无风不起浪,曾敏那小姑娘出落得那么漂亮,围棋界难得出这种美女,施涌对她动心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奇怪的。没我在这看着你,说不定你也对人家有意思呢,是不?”

        吴亮淼手一挥,不耐烦地说:“这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在报纸上乱写。施涌那人行事从不按规矩出牌,难测高深,一个不好得罪了他,后果可大可小,我脸上也不好看。”

        郭婕坐到吴亮淼身旁,头倚在他的肩膀上,说:“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不知事情轻重么?对了,四天后举行的‘天龙杯’八强赛,能给我安排一些独家采访么?”

        吴亮淼说:“你打算采访谁?”

        郭婕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当然是把李君圣淘汰出局的竹泽正雄。他目前在日本火得很,风头不下于韩国的朴震鹤,不但以全胜的战绩拿到了本因坊的挑战权,在名人战循环圈中也是匹马领先,日本棋界已经把他看做最有希望的新星,宫本秀哲强有力的接班人了。”

        吴亮淼怔了怔,说:“他和我没什么交情,而且听说这小子狂得很,在日本棋界没什么人缘,不过在棋迷中倒是人气挺旺的。我尽量安排吧。”

        郭婕抬头亲了吴亮淼一下,柔声说:“有你这句话,我要成为体育版责任主编又多了几分成算。”

        林明丽给龚运程倒了杯茶,说:“施涌这个条件倒真是奇怪,他真的认为曾敏能赢下小涵?”

        龚运程摇了摇折扇,说:“我看他主要还是要秤秤萧涵的斤两吧。你该知道施涌的性格和做事手法的,根本不可以常理度量。几个月前的曾敏,的确不是萧涵的对手。但这段时间在施涌的调教下,她的进步有多大,除了他们师徒,谁也不知道。”

        林明丽想起一事,说:“这段时间,他们两师徒和棋院的关系弄得挺僵的。老沈找施涌谈过话,听说气氛很不好。”

        龚运程摇着头,不以为然地说:“施涌向来我行我素,自以为是,天王老子他都不会给面子,老沈找他谈话,不是明摆着碰钉子么?”

        林明丽叹了口气,说:“话是这样说,可外界传得那么难听,几乎就说施涌假公济私,金屋藏娇了,作为管理层,我们也不能不管不问吧。”

        龚运程“哼”了一声,说:“总有些人在无事生非,人言可谓啊!想当年……”他发现林明丽的脸色变了变,忙咳嗽一声,说:“不聊这些了,我觉得萧涵能跟曾敏下几盘也不错,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实战锻炼,也可以掂量出曾敏是不是象施涌说的那般天才横溢了。”

        林明丽平静一下情绪,说:“现在女子围棋青黄不接,这两年来一直被韩国压着,能出一个扛大梁的领军人物,也是一件好事。”

        龚运程微微一笑,说:“施涌的目标可不止于此,他认为曾敏目前是最有可能打败李君圣的棋手,将来更可纵横世界棋坛。”

        林明丽倒真被吓了一跳,说:“一个小女子要成为第二个李君圣,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龚运程不置可否,说:“这话也只有施涌能说出来,语不惊人誓不休啊!是真是假,就先让萧涵去试试吧。”

        坐在曾敏对面,闻着一阵淡淡的香气,萧涵真是心如鹿撞,比起和龚运程对弈都紧张得多,眼光也不知道往哪放,只好低头看着身前的楸木棋盘。

        曾敏穿着一套白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倾泻而下,从容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施涌将一个棋钟放在棋桌旁,说:“对局采用每方2个小时包干制,中国规则,清楚么?”

        两人点点头,施涌说:“好,那猜先吧。”

        布局伊始,萧涵第16手就靠入黑棋的模样中,直接发起挑战。

        龚运程的眉头一皱,这手棋在职业棋手眼中是肯定是过分的招法,黑棋只要冷静的立下,不给对方借力的机会,白棋这颗子就不大好处理。

        没想到曾敏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啪”地一声就把白16扳住,。

        萧涵毫不犹豫的断,扭十字。

        黑棋长,白棋也长,几颗棋子如同日本的大相扑,扭成一团。

        龚运程吃了一惊,他曾和曾敏下过一盘指导棋,印象中她的棋风应该属于那种绵密细腻,官子好的功夫棋。和萧涵斗力,无疑是以短击长,兵家大忌。

        施涌坐在一旁,拿着几张最新的棋谱在看,只是偶尔往棋局看上两眼,对爱徒的胜负好象漠不关心。

        战斗一起,萧涵是精神大振,靠挖断长,指东打西,一招紧过一招,很快就将黑棋两边分断,拖入对攻的旋涡。

        曾敏不时陷入沉思,但在对局中却是一反常态,毫不退让,招招硬拼,中途本来有一个转换机会,她也毫不考虑,一心就要把白棋的大龙生吞活剥。

        棋盘上是金戈铁马,杀成一片。形势判断已经不起作用,黑白各两条蔓延大半盘的大龙绞杀在一起,哪一方稍有闪失就将铸成无可挽回的败局。

        就连久经战场的龚运程都有一种目眩的感觉。

        施涌手上的棋谱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下来,眼光炯炯地看着对局。

        萧涵习惯在网上对局,下惯了快棋,但此时也是频频长考,落子谨慎。

        房间的空调安静的运行着,可曾敏额头还是渗满了汗珠,白皙的脸上稍稍发红,如绽放的鲜花,更添几分娇艳。

        施涌忽然不自觉的摇了摇头,一直很轻松的脸色略微有点严峻。

        龚运程也看清楚了。

        黑棋第163手是败招。

        应该先尖一下,在白棋外围生出余味,这样后面收气时白棋还得自补一手。

        萧涵眉毛一扬,头埋在棋盘前,开始长考。

        曾敏仔细算了算,也发现出了毛病,脸色瞬即一沉,不自觉的撇了撇小嘴。

        15分钟过去,萧涵坐直身子,胸有成竹地落下第164手:并。

        曾敏忍不住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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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十四 使出真功夫 )



        摆到第164手,曾敏轻叹一声,说:“他的计算真准,战斗力的确很强。”

        施涌不置可否,说:“那是你出疏漏在先,才给了他机会。”

        曾敏说:“下成这种混战的局面,我真是觉得特别别扭。弦绷得太紧了,一个不好就万劫不复。每一招棋都得提心吊胆的下。”

        施涌慢慢地说:“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棋手,就要能驾驭各种局面,围棋并不是铺地板,数数目就赢得了的。当今棋坛,各种风格的棋手都有,要想真正和他们竞争,只有不断地完善自己。萧涵的棋是典型的野战派,正是你锻炼中盘杀力的最好对手。”

        曾敏点点头,说:“如果我有他那样的混战能力,我就有信心和李君圣一争长短。”

        施涌淡淡地说:“人有寸长,必有寸短。李君圣也有他薄弱的地方,否则也不会被朴震鹤逼入绝境了。”

        曾敏又摆了几手棋,说:“他这一并后,我后面就已经不行了。明天第二盘我还是跟他角力吗?”

        施涌眼光一闪,说:“不,你们以后下棋的机会有的是。而这次的胜负关乎我参不参加的那个无聊的对抗赛,明后天的两盘棋你不能再陪他玩下去了。”

        曾敏将棋子扫乱,说:“不过这种以近乎无理的着法的给人造成巨大的压迫感,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朴震鹤虽然也善杀,但毕竟还是以攻击获利为主,不象萧涵,一根筋直奔杀棋而去。”

        施涌拈起一颗黑子在手中把玩着,说:“这是因为他原来是靠网络下棋的。那上面的对手水平参差不齐,又是以下快棋为主,输赢没负担,责任心不重,臭棋昏招自然是家常便饭,要杀龙也就简单得多,赢棋也快。久而久之,萧涵就形成了这种棋风。不过要是在职业棋坛,萧涵这样的下法纯粹是找死,高手的棋是那么好杀的么?就说你这一盘吧,第113手时就有一个机会,弃掉右边的大龙,借杀气筑成厚势,围下边的大空,黑棋将继续保持先行的优势,盘面还2目左右,而棋盘也大大缩小了,白棋没什么翻盘的机会。”

        曾敏说:“那手棋我也看到了,不过我是很想和他比比力量,才硬拼下去的。”

        施涌说:“这也是因为这盘棋无关紧要,真到了正式比赛,你还会有这种想法么?当然是怎么赢棋怎么来了。萧涵的实力的确比我估计的要高,不过只要你发挥长处,和他磨到收官,你就赢定了!”

        曾敏指了指棋刊封面上李君圣的照片,嫣然一笑,说:“如果对手是他,那斗官子就有趣了。”

        施涌推开椅子站起来,说:“如果李君圣发现有你这样一个对手,他会觉得更有趣!”

        萧涵和龚运程也在摆着白天的对局。

        龚运程摇着头,说:“奇怪,奇怪,一段时间没见,小曾的棋风怎么完全改变了?”

        萧涵说:“她下得很好啊,给了我很大的压力,要不是中盘出了漏着,输赢还说不准呢。”

        龚运程说:“我不是说她下得不好。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这种攻杀型的风格,今天怎么一反常态,舞起大刀来了?难道是存心试试你的力量?”

        萧涵说:“她的棋已经这么好了,施老师更厉害了。我几年前被指导过一盘,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败了。”

        龚运程叹了口气,说:“综观这几十年的围棋发展,高手如云,可能和施涌并肩的能有几个?就算放到世界棋坛,也没几个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的。若不是出了个李君圣,他不知还要拿多少个冠军。既生瑜,何生亮,哎……”

        萧涵眼睛放光,低声说:“李君圣……老师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打败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他对弈呢?”

        龚运程拍拍萧涵的肩膀,说:“只要你继续这样努力,总有一天会有和他一决雌雄的机会。对了,我觉得你的一些棋招是从中国古谱脱胎出来的,是不?”

        萧涵脸上浮现敬佩的表情,说:“我学棋时打得最多的谱就是‘当湖十局’和‘血泪篇’,还有日本名人丈和的棋。那里面有许多非常实用招法,我下出来时,不少对手都不知道怎样应对,往往一个局部就输了。”

        龚运程若有所思,边想边说:“小萧,这一套用在普通棋手那或许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但若是面对李君圣,施涌,宋昌显这样的顶尖高手,恐怕会适得其反。围棋始终还是全局为重,局部的变化得为全局的得失服务。在他们面前,或许你每个局部都不吃亏,但整个局面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控制了。这种棋力的积淀,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境界,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出来的,甚至需要不断地历练和运气。很多棋手穷极一生的精力,都达不到他们的高度。但你想成为大高手,就必须迈过的一道坎。”

        萧涵反复咀嚼着龚运程说的每一个字,仿佛想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到,不知不觉地陷入沉思……

        第二局一开始,萧涵就感觉到对手的棋起了很大的变化。

        在右上角,曾敏选择了个大雪崩,一个定式背下来,棋盘已经快去掉了四分之一。

        紧接着她再挂一个小目,黑棋再托时,白棋一顶,又是雪崩的起手式。

        再这样下去,棋盘越来越小,很快就要进入官子阶段,中盘将失去很多的变化,对自己肯定不会有利。萧涵考虑了一下,应了一手,然后脱先,抢下边的大场。

        曾敏不慌不忙,拆了个二,又跳补一手。在黑棋镇住自己左边一颗孤子时,虚虚的象飞了一下,看起来缓得很,但就是不把自己走重,既可弃掉,也可侍机连回。

        进可攻,退可守,并且不给对手明确的攻击目标,让他打又打不着,放又舍不得,如鲠在喉,浑身不自在,这正是施涌名震天下的独门绝技。

        龚运程知道,曾敏终于使出真功夫了。

        萧涵想了好一会,毅然往白棋象飞的一子靠住,他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逼对方将棋走重,自己才有发力的机会。

        曾敏神色不动,并不去应,而是转到左下角,先将黑棋的角部一子美美地打吃掉,抢了实利再说。

        对方不应,萧涵更是难受,现在他不在左边借攻击获得利益,贴目将非常困难。但白棋两颗子就放在那,他却找不到好的攻击手段,还要时刻提防着对方借机转换。

        此刻,他真如老鼠拉龟,无从下手。

        长考了半个小时,萧涵毅然跟着脱先,也抢实空。

        曾敏更不会去引爆地雷,乐得和萧涵对围。

        龚运程看出曾敏是要把萧涵拖入他不擅长的官子收刮中决胜负了。

        看来他们师徒对萧涵的棋也是有所研究,对他的优缺点是了如指掌。

        第一盘是实验,在实战中考验萧涵的战斗力,也是在锻炼曾敏的对杀能力,如果曾敏能赢,那第二盘肯定还是以对攻为主。

        但第一盘既然输了,没有退路的第二、三盘就只能扬长避短,以胜利为目标了。

        这肯定是施涌安排出来的好戏。

        龚运程判断了一下局势,就算把白棋两颗子完全吃下,黑棋也是刚刚够贴目而已。而白棋只要趁机搜刮一下,长出两三目,黑棋就很难追上了。

        这对曾敏来说实在是简单得如喝杯开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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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十五 四个三三 )



        “明天的棋,你以拼抢实地为主,逼小曾做模样,再在破空中一决胜负。”龚运程一边帮萧涵一步步的仔细复盘,一边说。

        萧涵诧异地抬头望着龚运程,眼神中带着不解。

        龚运程说:“你在官子方面的功夫,还有所欠缺。而且在布局的合理性、形势的估量和转换的优劣判断上也不如曾敏。如果每盘棋都这样被她躲开战斗,以互相围空来定胜负的话,你不是她的对手。要想赢,就只能发挥自己的长处,如第一盘一样将她拖入乱战,避免平淡的局面,以求胜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一个优秀棋手必备的素质。”

        萧涵若有所悟,说:“如果她不肯做模样,而是以保持实地的平衡为主,那我又该怎么半?”

        龚运程飞快的在棋盘上摆子,说:“那就要做到出其不意了。明天的棋又要重新猜先,无论执黑白,就布三三开局,挂角时就点角,就算亏点,也要拼命抢实空,就是要让小曾做大模样。这样在破空和治孤中,才能发挥你的中盘战斗力。”

        萧涵挠挠后脑勺,说:“原来围棋比赛还有这么多学问,我以前只知道把棋下好就行了,嘿嘿。”

        龚运程说:“现在的棋类比赛,就是在棋盘上模拟两军交锋,当然要做好准备,以各展神通了。当然,实力还是最重要的,没有它做支撑,赛前准备得再好也没用。不过如果双方实力差不多,那谁能做到扬长避短就是胜负的关键了。来,我给你摆摆几个局面。”

        一坐在曾敏对面,萧涵就禁不住地紧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就算是李君圣坐在对面,自己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浑身不自在。

        他不敢把眼光放到对面去,否则心脏扑扑地就会狂跳不已

        所以只好把眼睛闭起来,装成养神的模样,一心期待对局展开。

        曾敏纤秀的手指把玩着折扇,对今天这盘棋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是个独生女,父亲是身家殷实的商人,母亲是位高权重的电信公司领导,一出世,她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从小,她就接受最好的教育,读最好的学校,享受最好的环境。

        她知道自己的美貌,再加上良好的家世,总有很多同学围着自己转,就连老师也对自己另眼相看。

        无论做什么事,她都要做到最好,绝不容许别人在自己前面。所以对于围棋的胜负世界,更是疯狂的着迷。

        她要赢,无论对手是男是女,多么强大,她都要将他们一一打败,她不能容忍有人比她还厉害。

        她也真的做到了。

        从学棋开始,她的老师都是当地最有名的棋手,慢慢地,都被她逐一打败。

        从区级高手,到市级高手,再到省队教练,再到国少队。

        只要是同龄段的比赛,她就是冠军,只有一次例外,那时她在决赛时出了个大漏着,被对手翻盘,屈居亚军。就这样,她整整一个星期气得不肯说话,把父母吓得够呛。

        从入段以后,职业棋坛竞争的激烈性,更使外表冷漠的她心中的那股胜负之火燃烧得更加猛烈。

        她是要打败所有高手,不仅仅是在女子棋界,更要让所有会下围棋的人都把她的名字紧紧牢记。

        如同李君圣,如同施涌,如同宫本秀哲。

        入选国少队后,只下了一盘指导棋,她就被施涌慧眼相中,收为弟子。

        她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更是自己向目标迈进难得的阶梯。

        而施涌显然也对培养一个称雄世界棋坛的女子棋手,开创前所未有的围棋奇迹很感兴趣。

        两师徒的志向不谋而合,一个倾囊相授,一个全力接受。

        这几个月的学习,曾敏自觉棋力提高的速度之快是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

        现在就算和施涌分先下,她也有三、四成的胜机。

        按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在李君圣的全盛期将他击败,并非遥不可及。

        比起这个目标,现在的萧涵只是她前进道路上一颗微不足道的垫脚石罢了。

        猜先的结果,萧涵执黑。

        萧涵将第一颗子放在右上角的三三上。

        曾敏稍稍一怔,便将白子落在对角的星位。

        萧涵想也不想,再抢一个三三。

        这种布局在五、六十年代较为流行,但以现在的棋理来说,由于子位太低,效率难以发挥,早就被高手们束之高阁。

        而现在“不讲理”的萧涵又把它拿了出来。

        曾敏秀气的眉毛稍稍一皱,再下个星位。

        萧涵拿起黑子,就直接把三三点了。

        第5手就点三三了?黑棋前三手都占三三?

        这是什么棋?

        看了这几手棋,施涌眼中光芒闪动,向龚运程望去。

        两人眼光相交,龚运程淡然报以一笑。

        施涌也是微微一笑,手一摆,做了个请龚运程就坐观棋的手势,却也不无挑战的味道。

        既然你们是有备而来,那就出招吧!

        三三的定式走完,萧涵在同方向挂角。

        上面是自己的厚势,曾敏是不肯让黑棋轻松拆二的,  于是一间夹住。

        萧涵求之不得的再点三三!

        黑棋稳稳的四个角部的实利全占了。

        曾敏也毫不犹豫的将黑棋围在里面。

        在专业棋手看来,白棋的厚势配合得很好,黑棋全都在低位,十个人中肯定没一个想拿黑棋的。

        可龚运程清楚,自己的苦心布置已经实现了。

        对于萧涵来说,布局吃亏并不怕。因为正常布局,萧涵也难占到便宜。

        他只怕中盘没有战斗的机会。

        看了三十多手,施涌对于萧涵的战略也是洞若观火。

        他本人就是最善于做赛前准备的。

        既然萧涵宁愿布局吃亏也要求中盘战斗,那就让他试试这种“无理手”的苦头吧。

        曾敏并不是棉花,等萧涵一拳砸下去时,就会发现满手都是鲜血。

        萧涵凌空吊了一手。

        他不再象原来那样深深的打入,这只会让对方趁机放自己活一小块而围起铁空。而虚虚的浅消却能逼对方不得不挥起屠刀。
     
        曾敏开始了长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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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十六 两块都要活 )



        足足考虑了半个小时,曾敏才落下一子,从下面应住,围空。

        她还是回避了杀龙的战法。

        但在高手看来,白棋四周都很厚,现在对于黑棋的侵消,不借助厚势给予痛击而是用来对围,不说是失误至少也是缓着。

        萧涵大跳一手,两颗黑子在白茫茫的中腹闪闪生辉。

        曾敏紧盯着棋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啪”的一声落下第48手。

        靠!

        在黑棋虚虚的两颗子中间,一颗白子异军突入,如一把雪亮的匕首,将黑棋一刀两断。

        这一招把对局中的萧涵与观战的龚运程都吓了一跳。

        就在他们都以为曾敏又要靠官子决胜时,她突然发力了。

        萧涵的脸色凝重起来。

        黑棋扳,白棋毫不客气的断上。

        一场血腥的中腹肉搏已经不可避免。

        在厚势的威力下,白棋在这场战斗中自然占有主动。

        但黑棋也不是没有机会,做为治孤的一方,他只要趁势开溜并码出两眼就可以了,而白棋一旦攻击不利,所花的手数就都变成了单官。

        龚运程默算了一下,黑棋虽然被分断,但只要把下边弃掉,借力将中间做活并不要被白棋完封住,目数上还是好一点。

        毕竟黑棋原先的实利领先太多了。

        如果曾敏让人吃惊,那萧涵的招法绝对让这些顶尖高手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在中间先尖了两手,把头出在外面,然后又跑到下面靠,扭断,一副腾挪的架势。

        他的意思竟然是两边都要活!

        施涌禁不住冷笑。

        如果棋是一个人下的,那就是想怎样就怎样。

        萧涵的这个下法简直就是当曾敏是透明的。

        如果曾敏放黑棋两边都活,那她就真成了任人揉捏的棉花了。

        龚运程此刻只想到了一个词:欺人太甚。

        现在局势已经如愿混乱,但也是黑棋崩溃的前兆。

        在对方这么厚的地方,职业棋手的想法肯定是活大弃小。除非双方的实力相差太远,不成比例,才会有这种寸土不留的想法。

        萧涵的弱点,就是对上职业高手,依然保留着在网上下棋那种不留余地的棋风,怎么凶悍怎么来,这虽然能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但却很容易被对方抓住机会反击。

        毕竟象曾敏他们的棋力,绝非网上高手可比的。

        如果萧涵不改变这点,将是他提高棋力的一大障碍。

        曾敏深吸了一口气,手伸到棋盒里面抓子。

        如果不将这两块黑棋全歼,她还有什么资格妄言向李君圣挑战?

        白棋立下,不给黑借劲的机会,然后在外围大飞罩住。

        大网已经张开。

        黑棋二路飞点,扳,虎,全力利用白棋的缺陷求活。

        白棋先不去管它,上面先点,破眼,再拐头,逼黑棋逃亡。

        如果让白棋再补一刀,那就是大罗金仙来都救不活了。黑棋只能双出。

        曾敏是得理不饶人,连续攻逼,让黑棋以单官连续逃窜。

        外围连下了几手,厚上加厚,第62手,到下边透点而入。

        杀棋的手筋!

        龚运程几乎能替萧涵感到阵阵的心凉。

        黑棋下面已经完了,而上面也还看不到眼位何在。

        这种缠绕攻击,绝对是让职业棋手最感痛苦的下法。

        对局中一旦被对方找到机会发动这种攻势,那棋局也基本结束了,随时有投了的心情。

        萧涵的无理手,终于让自己尝到了苦头。

        棋势已非,但萧涵的脸上竟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神态,只是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鼻子。

        他先靠和下面联络的借用,搭了半只眼,然后就是一夹,朝白棋的厚势反攻过去。

        曾敏本来平静的表情也隐隐有了怒意。

        在她看来,黑棋已经可以认输了,可现在竟胡搅蛮缠上来,居然想吃自己的厚势。

        这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曾敏将棋子狠狠的打在棋盘上,噼啪做响。

        萧涵却一着一着沉静地下。

        施涌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鄙夷,向龚运程望去。

        龚运程苦笑着摇摇头。

        本来一手一路大飞,两块白棋就能连上,可曾敏气燥之下,偏偏下了步二路托。

        这种局部的胜负敏感处,萧涵的嗅觉的确灵敏,他先一尖,然后妙手一发:挖断。

        白棋的厚势顿时也被黑棋收在里面了。

        大杀气。

        施涌的脸色也变了变,开始对着棋盘默算变化。

        黑棋突然间就找到了翻盘的机会,龚运程是又惊又喜。

        如果这样的棋都输了,对曾敏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

        巨变到来,曾敏的脸色也有点发白。

        她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跑到洗手间去,用冷水抹了几把脸。

        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回到对局前,施涌赞赏的望了她一眼。

        本来一手大飞就能让对方站起来了,突然间却搞出一个大对杀,任何棋手的情绪都难免波动。

        任何时候的急燥,都是棋手的大忌。

        现在就看谁能更冷静的走向终点了。

        对杀虽然复杂,但施涌算了一下,直觉上白棋应该要好下一点。

        这盘棋对曾敏来说,实在是个难得的锻炼。

        两人的时间都飞快的流逝,都只剩下最后的十分钟。

        曾敏却是胸有成竹,不紧不慢的落子。

        第142手落在棋盘上,萧涵无可奈何的摇头,说:“输了。”

        黑棋差两气,三块棋都被杀,这对萧涵来说,确实是前所未有地惨败。

        曾敏的脸上终于浮现笑意,向萧涵伸出手去:“你下得很好。”

        看着曾敏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萧涵只觉自己紧张地快要爆炸,机械的与曾敏握了一下手,呐呐地说:“比起你来还差得远了。”

        施涌笑着对龚运程说:“龚老,结果出来了。”

        龚运程笑笑,说:“名师出高徒,小曾的棋力的确提高了很多。比赛的事情就算了吧,我和京城日报说去。”

        曾敏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说:“老师,我赢了,明天的八强赛,你也要赢哦。”

        施涌淡漠地说:“宋昌显如果是说赢就能赢的,那就不是宋昌显了。龚老,明天带小萧去棋院看比赛吧,对他有好处的。”

        龚运程说:“那是自然要去的,小萧现在就是要多学学职业棋手的思路,看大家摆棋对他的提高大有裨益。以后有机会还要多多跟小曾和你讨教呀!走吧,今晚我请客,一是谢谢你们师徒给小萧的锻炼,二也是希望小施能将今年的‘天龙杯’留在中国。”

        施涌淡淡地说:“自己举办的‘天龙杯’还从来没在中国呆过,今年再不留下,恐怕很多人都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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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十七 天龙杯八强赛 )



    “比赛泡汤了,”郭婕唉声叹气,“萧涵输了,施涌不会参赛,龚老希望我们转换一下比赛形式,或者是以后再说,哎。”

    吴亮淼倒是无所谓,说:“这种纯粹为吸引眼球而搞的比赛,办不办都无关紧要。毕竟对于职业高手来说,他们要考虑的方面很多,不象你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郭婕嘴巴一撇,大失所望:“这个比赛要是能搞起来,绝对能吸引中国决大多数的棋迷注意,在日韩棋界也将引起瞩目,这对提高我们报社的知名度和销量实在太有帮助了。林成辉对我的这个建议是拍案叫绝,没想到现在是竹篮打水……”

    吴亮淼冷笑着说:“你们自然是以为有钱想怎么干都行了。曾敏能击败萧涵,看来棋力是大有长进哪。”

    郭婕大发娇嗔:“我不管,采访竹泽正雄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吴亮淼不冷不热地说:“大记者,比赛明天就开始了,看来你对竹泽正雄比对我的胜负还关心啊!”

    郭婕用右手轻打吴亮淼的脸庞,用一种很慈爱的语气说:“我的大国手,吃醋了?不会吧,朴震鹤哪是你的对手啊,我对你是绝对有信心,而且说多了比赛的事,你不烦啊?不觉得压力大啊?乖,别小孩子脾气了!”

    郭婕一撒娇,吴亮淼是啼笑皆非,无可奈何:“好了,好了,别老来这一套。晚上有欢迎宴会,我要去参加,再和日本方面沟通一下吧。竹泽正雄那么狂傲的人,不是简简单单说专访就能专访的。”

    天龙杯八强赛。

    吴亮淼九段VS朴震鹤七段;

    施涌九段VS宋昌显九段;

    林耀九段VS竹泽正雄八段;

    张详九段VS赵子云四段。

    9:30钟比赛开始,龚运程和萧涵提前十分钟就来到了观战室。

    时间还早,除了记者外,室内的高手并不多,只有等级分排名第5的古希榕七段坐在一旁悠闲的喝着牛奶。一群国少队的小棋手则围成一团,唧唧喳喳的吵闹着,玩笑着。

    看到龚运程进来,众人忙向他致礼问好,足见他在围棋界的地位是何等举足轻重。龚运程也一一含笑回应,举止从容,彬彬有礼。

    古希榕看了萧涵一眼,说:“老师,这位就是我的小师弟吧?”

    龚运程拍拍萧涵的肩膀,说:“老了,现在都没培养学生的精力了。这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学生,萧涵。他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小古,有时间你可要多多指点哦。”

    古希榕笑着说:“老师的吩咐,我哪敢不从命啊?你好。”说着向萧涵伸出手去。

    萧涵与古希榕一握手,说:“您好,希望以后您多指教。”

    古希榕似笑非笑地说:“我们一家人,就不用客套了。而且你最近这么出名,连吴九段都败在你手里,谁指点谁说不准呢。”

    萧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那几盘棋是侥幸赢的,我的水平还很差。”

    旁边一个记者嘀咕着说:“侥幸就能赢九段,为什么我就没这种运气?”

    众人轰然大笑,萧涵更窘,龚运程手一挥,说:“好了好了,你们就别拿老实人开唰了,今天是来看比赛的,不是来开玩笑的。”

    众人晒笑着坐好,古希榕在中间正对着闭录电视的棋桌前帮龚运程拉开一张椅子,请他就坐,忽听身后一个声音说:“龚老师好,古七段好。”

    萧涵一听这个声音,顿时热血上涌,不自觉的回头望去,只见施涌和曾敏两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研究室里。

    施涌一出现,记者们轰然而动,闪光灯四起,忙着帮他拍照。曾敏闪到一边,刚好来到萧涵身旁,笑笑对他说:“你好啊!”

    萧涵立马把头低下,不敢让曾敏看见自己红得如麻辣火锅的脸色,喃喃说:“你好。”

    这时林明丽也出现在门口,说:“比赛就快开始了,有10分钟的拍照时间,请各位记者朋友到对局室吧。”

    龚运程走到施涌身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说话。

    施涌笑笑,跟在记者们身后向对局室走去。

    四人围坐在棋桌旁,龚运程指指对局表,说:“小古,你对今天的比赛怎么看?”

    古希榕说:“张详必胜,亮淼和朴震鹤、施涌和宋昌显都是好胜负,五五开吧。林耀那盘,不是我灭自己威风,竹泽正雄的机会更大一点。”

    龚运程笑笑说:“三盘外战,要全部赢下包揽四强的可能性非常小,有两个赢下就是胜利,赢一个还不能算及格,要全输了吗,那也不可能吧。”

    曾敏起身给大家倒了几杯茶,说:“只要能拿下朴震鹤和宋昌显,韩国人就拿不了三连冠,也算是出一口恶气。至于竹泽正雄,无论是老师、张九段还是吴九段,都不逊色于他,要想连过两关夺冠军,困难也很大吧,我还是看好今年的冠军能留在中国。”

    龚运程淡淡一笑,说:“小曾有这种信心自然是好。竹泽最近在日本风头很劲啊,小古,去年的中日新人王对抗赛,你们两人交过手,你对他的评价如何?“

    古希榕叹了口气,脸有愧色,说:“一盘没赢吃了个光头回来,哎。他的棋力量很大,对厚势的运用非常好,下棋时更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对手很不舒服。这人将来必定是我们在世界大赛的主要对手。“

    龚运程喝了口茶,说:“我看了他十六强淘汰李君圣的棋谱,那盘棋堪称完胜,李君圣全盘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印象之中,好象李君圣还从未输得如此狼狈过。竹泽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视,希望今天林耀能将他拿下吧。”

    古希榕说:“这次李君圣意外的在十六强就被淘汰了,八强中我们又占了五人,国内的舆论对夺冠的前景是一片乐观啊。”

    龚运程不以为然,说:“冠军是有机会拿的,但轻视任何对手都会让我们吞下苦果。这样的教训以前还少么?”

    曾敏一指屏幕:“比赛开始了。”

    吴亮淼只觉朴震鹤和一个月前相比,不但消瘦了不少,神情间还多了一股挥之不散的愁绪,不再象原来那样开朗。

    “不败少年”那夺目的光芒,几乎已消失殆尽。

    同样身为一个棋士,吴亮淼能体会“行星杯”的大翻盘对朴震鹤的打击有多深。

    如果一开始就脆败,那是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可千辛万苦将对手逼到了悬崖边,却在临门一脚时自己摔下了万丈深渊,这种锥心的痛苦,任何一个棋士都难以忍受。

    要想恢复过来,除非有超人的意志和洒脱的态度,要不就要经过时间的洗礼。

    也有不少棋士,就此一蹶不振。

    吴亮淼从来不曾象现在这样有信心将朴震鹤击败。

    虽然对手不处于最佳状态,但围棋就是这样残酷。

    棋盘上,是没有半点的同情心可言。

    有的只是——胜负!

    施涌的第一个世界冠军就是从宋昌显手里夺走的。那也是中国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这一对中韩棋界的顶尖人物,第一次交锋已经要追述到十六年前的中韩对抗赛上。

    当时风华正茂的宋昌显中盘击败了稚气未脱的施涌,并于当年首次击败了日本棋界泰斗——第二十四世名人本因坊宫本秀哲,在韩国引起空前的反响。

    宋氏快枪的声名,威震世界棋坛。

    三年后,天才的施涌也迅速崛起,继龚运程之后,率领中国军团在世界棋坛掀起一阵中国风浪,与日韩争雄。

    素来不参加世界大赛的宫本秀哲只输给过外国棋手四盘棋,其中就输给宋两盘、施一盘。

    十多年的拼杀,宋昌显有六顶世界冠军的桂冠在手,施涌也有四冠在握。

    就在两人不断上演双雄会时,一座大山横空出世。

    而他们就象五指山下的孙悟空,再难重演大闹天宫的风流。

    对面,宋昌显额前的一缕白发,分外显眼。

    竹泽正雄魁梧壮硕的身躯往棋盘前一坐,腰杆笔直,气势逼人,真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刚刚度过22岁生日的他剪着寸头,圆头虎目,一双大眼睛冷冷的直视着对手,厚厚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如同即将上战场,披盔戴甲的武士。

    与他相比,已近中年的林耀却是瘦瘦小小,弱不禁风,两人的身型实在形成巨大的反差,如果不是在棋盘上争斗,而是在擂台上比武,只怕全世界都没人敢押林耀获胜。

    做为最年轻的八强选手,一鸣惊人的赵子云一双乌黑的眼珠溜溜的转动着,掩饰不住他的紧张以及对周围一切的兴趣。

    今年才十四岁,就打入了世界大赛的八强,这等战绩,不但在中国是前无古人,放眼世界,也只有李君圣和朴震鹤略有过之而已。

    如果今天能再击败对手,那他就能追平朴震鹤的战绩,向李君圣的冠军记录再靠近一步。

    不过赵子云倒是没这种野心,因为对他而言,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

    作为目前国内的五冠王,等级分第一人,足足年长十岁的张详的确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主。

    今天就是尽力的学习一盘,能打到这,已经无怨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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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士(十八 不在状态 )



        研究室里最受关注是施涌对宋昌显及林耀对竹泽正雄两盘棋。

        曾敏自然是最为关心施宋的对局,这对棋盘上的宿敌下得很快,不过一个多小时,已下了四十多手。

        龚运程摆着棋,说:“小施的实地领先,给老宋留下上边的一道虚势,恩,不错,这是他喜欢的局面,先捞后洗。”

        曾敏指着第32手说:“这里宋本来可以守角的,以维持实地平衡,可他选择了取势,看来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势力有落空的感觉。”

        龚运程说:“这两人知根知底,实力相当,可以说都不会怵对方的那一套。盘面是细棋,就看谁最后出错。”

        曾敏点点头,忽听古希榕叹了口气,说:“林老快崩了。”

        龚、曾两人都吃了一惊,转头往林,竹泽的对局望去。

        盘面上,放着两个空角没占,双方就在右上展开大撕杀。但竹泽的黑棋将一块20多目的棋弃掉,完整的将外围包起来,一道雄浑的外势的辐射全盘,价值无可估量。在职业棋手看来,这根本就不能称为转换,白棋败局已定。

        龚运程的脸色严峻起来,说:“怎么回事?小林怎么下成这样?”

        古希榕将棋子扫开,一着一着的重新摆起,说:“竹泽下了个大雪崩,但在这里变着了。”指指第17手,“林老可能准备不足,也忽视了竹泽的妙手,应对有误,被黑棋一扑,不得不收气来杀黑,外围就全部被封了。”

        龚运程眼光转向萧涵:“小涵,你觉得白第18手应该怎么下?”

        萧涵一开始对这盘对攻的棋最感兴趣,一直在看古希榕摆棋,对林耀的失误也已察觉,早就在思考正确的招法:“我觉得跳一手比较好,角上黑棋就算收气杀也不大,白棋能在外面搭一手,上边还能拆着。”

        古希榕将萧涵说的着法摆上,自己又下了一手,说:“你跳的话,我上边也跟着跳,不让你搭住,你怎么应?”

        萧涵不假思索地说:“我也跳出,下一手如果黑棋还跳,那就杀角。由于外围已经有了步挖,黑棋已经没办法完封。如果黑棋杀角,我就先镇,然后占空角。黑棋要收气才能杀角上,留着一堆劫材,不便宜的。”

        古希榕脸上禁不住浮现讶色,说:“不错,不错,业余棋手也有这等水平,怪不得吴九段会败在你手上了。”

        龚运程笑着说:“怎么样,小古,没把小涵考倒吧?恩,  小林开始搅局了。”

        闭路电视上,林耀频频长考,东下一手,西打一棒,不断尝试着将局面搅乱,将黑棋厚势的威力压缩掉。竹泽正雄坐姿笔直,虎目圆睁,毫不手软,一招凶过一招,对白棋的挑衅,不断给予迎头痛击。

        看着白棋被欺凌得体无完肤,林耀痛苦地直摇头,观战的众人都有不忍目睹的感觉。龚运程叹了口气,说:“这盘不用摆了,看看小吴那盘吧。”

        下了三十多手,吴亮淼已经感到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朴震鹤的确不在状态。

        布局的几下对冲,朴震鹤的白棋下得极快,几乎对方刚下他就应了,看起来虽然没出什么恶手,可局面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黑棋控制住了。

        “不败少年”那种让对手心寒的强烈张力,以及为了攻击不惜一切的魄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朴震鹤的对局史上,十之七八都有强攻对手孤棋的场面,而发挥不了长处的一两局,基本都是以失败告终。

        “行星杯”决赛会被逆转,就是后面的三盘棋被李君圣成功地将他的攻击力抑制住。

        这一点倒是和萧涵很象,一旦进入他们的棋路,谁都不怕。不过他比萧涵少了几分蛮杀,多了几分精细。

        现在,棋局的格局基本定型,吴亮淼的黑棋厚实,空也不少,发展潜力大,正是他最擅长的局势。

        只要中盘不给对方发力的机会,进入四强的就会是自己。

        观战室对这盘棋也是一片乐观。

        曾敏仔细判断了一下,说:“现在实地基本相当,而黑棋几个地方有成空潜力,中盘的主导权在手,只要不出漏子,输不出去。”

        古希榕望了曾敏一眼,说:“看来大家说得不错,小曾的棋力比以前进步很多啊。施老还真有办法。”

        曾敏淡淡一笑,不冷不热地说:“传来传去的话,总有些对,有些错的。”

        龚运程摇摇折扇,说:“今天这棋不象是朴震鹤下出来的,一直都被亮淼牵着鼻子走,两人好象都不是一个档次。”

        古希榕说:“朴震鹤的确在梦游。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至少确保了两个四强席位。”

        龚运程不答话,转身对萧涵说:“小涵,这盘棋你得认真琢磨,看看亮淼是如何在自然中取得优势并安全运转的,以及中盘朴震鹤会如何反扑,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问小曾。”

        萧涵点头答应,拿着刚送过来的棋谱开始研究,龚运程又说:“那盘内战怎么样了?”

        古希榕说:“胶着状态,张详没取得什么优势,赵子云那小孩下得有板有眼的,盘面细棋,张详要赢没那么容易。”

        龚运程倒是挺高兴的,说:“这很好吗,英雄出少年,这证明我们国少队的小棋手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比韩国差。小赵要真能扳倒小张,我得请他吃顿麦当劳,哈哈!”

        此时时钟指向12点,中午封盘。龚运程揉了揉腰,站了起来:“瞧这身子骨,坐一上午就不行了,走,吃饭去,小古,你这个天元挑战者该请客吧?”

        古希榕笑容满面,说:“我只怕请不到老师。走吧,下午再来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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