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芮围棋 2023-12-28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 江芮围棋
铸久会2024四明山寒假集训班又来啦！欢迎咨询报名
集训时间：1月28日-2月3日
联系人：许老师 1367157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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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年 1 月，侯嘉月小朋友有幸从安徽赴上海，在江芮围棋寒假班学习。
当时，这位小朋友上幼儿园大班，学棋才半年多，在棋校里，一直是个平平无奇的孩子。
这样的水平，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地来呢？其实，只因为她刚开始学棋时，有一个“起名”的轶事。
在学棋早期，这位小朋友既然平平无奇，在棋校自然看谁都是强手，对谁都能输。
债多不愁，输多不痒，娃就自得其乐地给班里的高手，都起了围棋国手的“花名”。这个是“常昊”、那个是“李昌镐”……于是每天上课，围棋班里，都像世界大赛一样热闹。
谈笑有鸿儒，听起来很美。但叱咤风云的，都是别人家孩子，亲娘心中，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于是有一天，从棋校出来，在走廊里下楼梯的时候，我就对她说：“要不要给自己也起个高手的名字呀？你不是最喜欢看柯洁下棋吗？就叫柯洁怎么样？”
小朋友一口拒绝了：“我不要当柯洁！”
“当柯洁还不满足？那你要当什么？！”
她坚定地说：“我要当芮乃伟，因为我是女孩子！”
这个答案，当时可让我有点惊讶。毕竟，外行了解的围棋，总是更多听到男子高手的赫赫威名；而说起女子棋手，哪怕是芮九段这样的大国手，我个人当时也并不了解。
于是，我还试图诱导她一下：“还是当柯洁吧？柯洁多帅啊！”
可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要当芮乃伟，因为芮乃伟能打赢曹薰铉和李昌镐！”
这个当时五岁多的孩子，或许只是偶尔听围棋故事时，听到过芮九段的战绩，可谁会料到，她牢牢地记在了心头？
这个答案让我觉得，也许，她想当“芮乃伟”不只是坚持女孩子的身份吧。即使那么平平无奇的孩子，也有自己的小小梦想，想成为一个能打败冠军的人啊。
于是，我给她买了一本《围棋天地》，那一期专门讲女子棋手怎样力克强敌，标题大照片当然就是芮乃伟九段。在之后的时光里，她把这本杂志读了一遍又一遍。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这孩子仿佛找到了理想的目标，每天都在家里兴致勃勃地扮演一个小小的“芮乃伟”，就像我们小时候扮演公主和小仙女一样乐在其中。
看到孩子这一份天真无邪的憧憬，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有没有可能，让她走近一下真正芮九段的世界呢？
所幸，之前在人物报道上，看到过江铸久九段和芮乃伟九段有一间围棋研究教室，也招收刚入门的孩子。于是，我决定寒假时带小朋友来到上海，参加江芮围棋的寒假班课程。
出发前，紧急训练！练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让她明白，到了江老师班上可不能再自称“芮乃伟”，不然对芮九段也太失礼啦。
带着这才堪堪搞清楚自己叫啥的娃，来到铸久会的一路行程，真是大开眼界。报名的时候，要登记孩子的段级位，作为只陪过入门加强班的家长，第一次看到了那么多带“段”的棋童，惊为天人，还看到了传说中那种一年级业5的小朋友。而我家娃当时啥级也没考过，实在不好意思空着，填了个99围棋5级……
不过，毕竟纯粹是来感受气氛的，而且当时我以为，像娃这种入门级的学生，肯定是助教教的，轮不到江九段指导，能在大课上看到一眼就很好了。于是，我们就这样无知无畏的来到了铸久会的棋室。
结果第一天到棋室，居然是江铸久九段亲自来开门，我和爱人都愣住了。从少年时起，只在热血沸腾的围棋故事里听到过的大国手，怎么这么平易近人？
上课之后，居然也是江九段从头教到尾，对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悉心关怀、指导，一点都没有我想象中的高手架子。
上海的同学们学棋条件好，可能根本体会不到，我们这儿学棋的孩子，要上到职业棋手的课可不容易了。在小朋友学到半路时，我也问过有职业老师的棋校，但孩子当时水平太低了，门都没能进去。
现在业5都打完了，江九段还是小朋友唯一在课堂上见过的职业棋手。
江九段的课堂，也是那么与众不同，小朋友们下课的时候，自由活泼，没有半点束缚；而老师一旦开始讲棋，孩子们就聚集来，专心致志，目光炯炯地听讲。每个孩子都可以向班里的高手挑战，上手不能拒绝。一轮下完之后，被点到的一对小棋手上台，当着全班同学复盘，一个个风度翩翩，口若悬河。真的好优秀呀。
在江九段深入浅出的教学中，作为一个才入门的棋童家长，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围棋ai，该打什么经典棋谱，更聆听到各位棋坛名手的风格逸事。
同时，江九段格外鼓励孩子的天性、兴趣，这一点到底有多重要，我在之后的两年中才逐渐了解。况且，如果不是大国手的金玉良言镇宅，面对自家这种每到新班级就惨败+作妖的顶级难搞娃，可能中途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这一点上，铸久会的课程给这孩子的启迪是独一无二的。在同一梯队的学棋小朋友中，她在下棋训练上的投入，也许是最少的一档。但一步步棋里，回响着听过的棋坛故事，追过的胜负跌宕，这比输赢要珍贵得多。无论在文化课的学习上，还是比赛时的心态上，都带来过意外的收获。
不过，这理想的结局，是回去之后，按图索骥背了谱，看了书的后话——回到当年铸久会的课堂上，还不到三天，这孩子果然开始作妖了！
（这不是一对一，是坐不住被拎到讲台上……）
第一轮，是娃第一次和小朋友们下2对2联棋，下着下着就东奔西跑，不按次序出手。队友简直只好1对3，气鼓鼓地跟江九段告状。最后按铸久会的规矩，两人下了一盘棋，化解恩怨了。
第二轮，上课时在讲特别精彩的高手棋谱，这孩子沉迷于在记谱本上标数字，从头标到尾，躲在教室后面根本没听——当然只要没出声，不听课算啥。这我能忍。
第三轮，就是江九段在当年寒假班总结里记过一笔的小故事了。只是大大地给了她面子，轻轻带过，而真相……不堪回首。
当时江九段正要开始讲课，这娃坐在第一排，突然玩起了一个琉璃质地的樱桃发圈，可想而知那个嘎啦嘎啦的声音了，江九段就说，上课了该放下了哟。然而这熊孩子根本不为所动，晃得更起劲了。
我赶快过来，让她放下，小东西拒绝。于是我出手就把发圈一记撩走，回到连廊。按理说，也该结束了吧，没想到这娃的思路瞬间短路了，大喊一声：“还给我！”
这时，我倒是冷静了，镇定地说：“过来我就还给你。”娃毫不犹豫，哒哒哒就走出棋室，往这边过来。
然后我“唰”就打开了大门，平静无波地对她说：“你拿走这个，咱们现在就买票回家。”
不是吓唬孩子，那一瞬间，我是真的决定后面的课不上了，打道回府，不能在这儿继续任由她的性子。这小家伙之前天天念叨着芮九段、江九段，可真到国手门下受教，却是这幅德行。身为家长，何止是羞愧难当，根本是心如死灰。
然而，这句话说出来，娃好像总算懂了这不是开玩笑，呆滞了一秒，默默地转身又回去了……
我也没想到她还有底线，愣了一下，只好尴尬地把门又关上了。
课程顺利进行，而整节课，我脑子里都盘旋着一个问题——明天真的还要来吗？又不下棋，又不听课，又没天赋又不努力的娃，还有必要到偶像面前继续丢脸吗……
没想到，课间休息的时候，江九段走过来跟温和地跟我说话，说刚才立场坚定是对的，不必自责。
一听这话，作为一个资深后进儿童的家长，我条件反射赶快道歉——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一路落后于各种标准，幼年时，待人接物上，更是比同龄人迟钝了两三岁的差距，而且一到新环境，就特别敏感不安，各种断片。
可是，江九段听到我说 “这孩子从小哪里都比不上别人”时，却说：“并不是这样，这孩子很聪明。”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被惊讶淹没的我，都来不及想到后面只怕有个“但是”，脱口而出：“您怎么会觉得她聪明的？”
江九段一定没料到这么离谱的问题，但还是自然地回复了我：“她上课愿意听的时候，就在认真听讲，也知道很多围棋的故事。”
江九段，您哪里知道，这句“怎么会觉得她聪明”的背后，是一把辛酸泪。这孩子小时候在幼儿园，经常一个人跑掉，看草皮树叶，看一个小时不挪动，各种反应都慢半拍。所幸，学校里的老师对她很包容爱护。但周边的一些孩子，一看到她，就喊“傻子来了”。
我很理解，小孩子哪有恶意，只是不懂为什么她不一样罢了。可那时候，她每天都会念叨：“妈妈，我是笨蛋吗？”
更无奈的是，我当时都找不出任何一个孩子能理解的事实，证明她不笨……直到现在，想到那时候的一幕幕，都还忍不住要掉眼泪。
这个小时候无论什么起步都慢半拍的孩子，直到一年级下，第一次在围棋比赛中获奖，才开始有了自信，感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笨吧。
而在这之间的一年多里，听到她同样的问题时，我都是用这句话撑下来的：“你不笨，江九段都说过，你很聪明呢！”
虽然她自己都没法相信这是真的，但至少，这句话陪伴这孩子，走过了最低落的时光。
可当时，就在还想继续道歉的时候，不记得这娃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我赶快去管她，结果她居然跑到江九段面前嚷嚷：“妈妈什么都不懂，妈妈还要管我！”
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是我早就厚如城墙的脸皮，也快绷不住了，正无言以对的时候，江九段却稳若泰山地说：“你今天下棋了吗？把记谱本拿来看一看。”
面对“什么都懂”的大国手，那还是不一样，娃立马跑去拿来了记谱本。
江九段看了她的棋局，说：“下的不好的地方，要记录下来。比如这里，你会写字吗，写’进角的地方‘？”
当然不会写字的娃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江九段继续说：“还要记下来，‘瞄着对方的弱点’。‘着’这个字，应该怎么写？”娃更加手足无措，一言不发。
江九段问：“你不会？那需不需要别人帮帮你？”娃拼命点头。
然后，江九段指了指我，说：“能教你写字的，帮你记录的，告诉你怎么写‘瞄着弱点’的，就是那个你觉得什么都不懂的妈妈呀。”
快两年了，这段话还是历历在目。之前，我对于围棋国手的睿智和荣耀，有过很多想象，但从没想到过，九段的大国手对一个初次相逢、又如此不懂事的孩子，居然能这样放下身段去引导，居然有这么多耐心和方法。
当时，之后，江九段在课间，就坐在台阶上，一次次跟这孩子交流，耐心讲做人的道理。
站在旁边，目睹这一幕幕时，我对孩子学棋的心态也变化了。之前虽然自家娃下棋不咋地，但对于那些小高手，作为家长，也是羡慕向往的。
但看到江九段的为人风范后，我才感到，学棋的高低没有那么重要，成败更不必患得患失，人家九段，都是怎样的平和，怎样的谦逊。棋如人生，更希望孩子在下棋中，学到国手的人品气度啊。
寒假班的后半段，孩子逐渐走上了正轨，学会了记谱，能鱼目混珠地跟同学一起听课了。最后，带着棋书和方法满载而归。
人生的幸福时刻！但当时因为娃表现太差了，下棋连班级同学都打不过，生怕给老师丢脸，所以回去后，跟爹妈都没敢说，曾经上过江九段的课。
但是，在对局上，孩子一目了然地进步了，走上了正确的路子，跟自己比，突飞猛进。
一年后的 2023 年暑假，小朋友在全国大赛的百灵杯E组，黄山杯跨龄D组，都获得了名次。也拿到了本组省女子冠军。
9 月，她升上了业余 5段，应该是我们省会赛区当时唯一的7岁业5选手。
在升5段赛女子选手数量薄弱，和男子比例可以达到1:20的本地，同龄女子选手的成绩优于男子，还是比较少见的，棋校老师很高兴，鼓励小朋友：
“要努力啊，女孩子也可以很厉害，就像芮乃伟老师一样——知道芮乃伟吗？人家当年是赢曹薰铉和李昌镐的！”
我心想，嗨，那她可是太知道啦！
然后忍不住告诉了棋校老师，其实她上过江九段的课，老师立马变脸了：
“那这个水平，可是有点配不上当九段的学生！”
江九段，芮九段，在爱围棋的人们心中，你们就是这样高山仰止的存在呀。
江九段，感谢您的指教，对一个起步平平的孩子点石成金。
在铸久会的那个寒假，改变了她学棋的人生。
时光荏苒，芮乃伟九段已经下了半个世纪的围棋，依然驰骋棋坛，在全国大赛上争金夺银。在今年的智运会上，与江九段、芮九段重逢，孩子终于见到了心中的偶像，有无数的感谢和感动——
感谢芮九段，让她作为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面对棋盘时有了更多勇气。去年，当这孩子从铸久会回家乡，第一次跳级到新班级时，一进门，我就小小地震惊了一下——班里一个女孩子都没有了。
那一瞬间，难免有所动摇，难道真如别人所说，女孩子下棋就是不如男孩子吗？
是芮九段的战绩，一次次给了孩子信心和鼓励，她把《围棋天地》上的那篇《女子棋手有多强》，读过一遍又一遍。
因为有芮九段作为标杆，这孩子虽然怕输，但到了赛场，从来没有过因为性别和年龄，而产生过无谓的焦虑。
她一直都相信，一个女孩子，即使不是冠军，也可以成为那个打败冠军的人。
感谢芮九段，把围棋作为一生的修行，让我们看到了围棋中，可以有何等的执着和热爱。
这孩子经常在平台上看围棋大赛新闻，尤其在小时候，每次看到芮九段依然在赛场上拼搏，都喜欢念叨一句话：“芮老师是常青树！”
当她看到现年 96 岁的世界最年长职业棋手杉内寿子八段，刷新了有棋谱记载的最高龄职业棋手获胜记录时，她回头对我说：“芮老师 100 岁时，也会继续下棋吧！”
而前两天，看到林海峰九段仍然征战在棋坛，就连对围棋一窍不通的我爱人都震惊了，作为外行的评价就是：“他们这个师门，下棋就是一辈子的追求，真是让人肃然起敬！”
感谢围棋中，无数如芮九段一样执着、纯净的棋手。让我们有幸了解到这些值得尊敬的前辈。让一个孩子，看到了人生百年，可以容纳怎样的分量，可以焕发出怎样的光彩。
感谢芮九段，在棋坛之路的无数选择中，总是走上更艰难的一条。让这孩子在面对困难时，有了高山仰止的榜样。
这孩子打业 5 升段赛的那天，关键场次上，遇到了根本不是一个梯队的强手。对方刚在市锦标赛11-12岁组打上男子八强。在我们这儿，五六年级市赛名次跟小升初棋类特长生挂钩，一向强手如林，可见其水平了。
之前老师也说，我们省定段赛大孩子特别多，从没听说过7岁女子选手定业5比赛当练手，先不要有任何指望。
当时，孩子哭着进了赛场。我当时都想过，这场下了也是白下， 要不要直接认输一盘算了。
可是，她赢了，我们都震惊了，问她，这怎么可能赢呢？怎么赢的？没想到，她乐呵呵地说：“因为我说了一声‘变’！就变成了芮老师！”
在“变成芮九段”的光环加持下，小朋友有幸升上了业5。
我经常说，她全靠“追星”，把自己追成了业余棋手。
当孩子拿到业 5 的那一天，我问她，还要继续学棋吗？业5也有了，各种名次也都拿过了，心愿都了结了。而且这位小朋友上的是九年制学校，根本不需要小升初，不用争特长生名额。
但她却说：“要，而且今后我只想参加男子组。”
“男子组多难打啊，你不想当冠军吗？”
“我不想当女子冠军，我要当芮乃伟。”
在围棋上，她早有自知之明，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孩子，在更大的天地里，没有资格计较成败。但即使是这样平凡的她，以芮九段为榜样后，也懂得了人要选择更艰难的道路，敢于向未知挑战啊。
这个决定，是这孩子今天依然在学棋的理由。
请原谅我用太多笔墨，写下了这个孩子对芮九段的“追星”故事，只因为，这一定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故事。无数喜欢围棋的孩子，都从芮九段的棋谱和战绩中，得到过勇气，燃起过希望，滋养了对围棋的热爱和信念。
人生一甲子，落子五十年，芮九段依然征战在围棋赛场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每一天，都在书写着新的历史。
12月28日，将是芮九段的寿辰，我问小朋友，想送上什么祝福？
她借用了“三多九如”的祝词：“南山之寿，松柏之茂，祝芮老师围棋之路永远常青。”
感谢芮九段，成为这孩子心中的南山和松柏，让她小小的目光，看到更高更大的天地。
生日快乐，芮乃伟九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