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斋：美国棋痴异国他乡之邀 想念中国职业棋手

天马行空

来源：新浪博客 狸语轩 2014-07-18 04:22:47

     Dave Weimer有一个中国名字，魏陌。他是在Madison的一个老者，地地道道的美国人。具体有多少岁数我从来没有问过，虽然我的英语还不足以能与他无话不聊，但是唯一的共同话题就带给了我足够的震撼，那就是围棋。

      嘿，你没有看错，是围棋，是这项古老的中国棋类运动。初到Madison之后不久，就通过网站上搜到的信息找到了当地围棋俱乐部的活动时间和活动地点。4月23日，这是个周三的晚上，我去了Memorial Union，参加了第一次的俱乐部活动。在和两三个对手过招以后，有一个满头白发的美国老者来到了活动地点。他就是Dave。老头带了一副便携式的棋盘棋子，棋子大约25号左右的双面石。棋笥是用榉木制成的，很有些年头了。老头别出心裁地用两只旧袜子装棋笥和棋子，在便于携带的同时也避免了棋笥的磨损，爱棋可见一斑。棋盘一眼就看出了，本榧的。一寸折叠桌上盘，色泽金黄，很有些年头。这装备一看就知道是产自日本。我觉得这个老头一定很有点来头。老头发现今天来了个新人，很高兴，就和我下了一盘。对局过程中招数俨然玄门正宗，棋形正统，攻守井然。对弈态度相当认真，落子的手势也相当专业，中盘时还放了个漂亮的鼻顶手筋擒杀我两子棋筋，吓得我一身冷汗。之后精力不济，被我搅乱局面夺取优势。官子战老头抖擞精神连抠带挖抢回去不少，但还是被我幸运地赢了。Dave虽然输了棋，但却一脸兴奋，说他不服，下周再战。

     几次活动下来，和老头周周过招，慢慢了解了Dave的一些情况。他是UWM的教授，研究政治学和统计经济学。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下围棋，曾经获得过美国业余五段段位的认定。但是现在年岁大了，美国的业余段位也是有升降的，大约只有3段的水平了。有一天他和我聊起全美围棋大会的事情，他告诉我从1984年起举办的全美围棋大会他至今一次都没有缺席。我就怔住了，这得是有多疯狂啊。他当时的表情相当得意：“要知道，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一次不落）呢！”然后又说，今年的围棋大会他还要去！

    大约数周前的一次活动，老头和我说他和他老伴儿想在一个周末请我去他们家做客，下下棋，吃个晚饭。我有点意外，当然是答应了。这是我第一次去美国人家里。 7月5日，一个风和日丽的周六，也就是独立日后的第一天，我应这个棋痴之邀造访了他的家。

    严格地说，我是在去了他家之后才知道他是个疯狂的棋痴。进门之后就是楼梯，梯顶的走廊上一张桌子边上摆着一副漂亮古老的高档围棋。棋盘边上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镜框，镜框里是林海峰名誉天元手书“平常心”折扇，马上就被套牢了。我也是棋具控啊。先按捺住激动，随着男主人去见女主人。刚做完了相互介绍，Mourning就用一口流利、纯正的汉语镇住了我：“你好，我叫墨宁。墨子的墨，宁静的宁。”带我参观了一下楼上的家居格局之后，我发现这是个中国元素非常丰富的美国人家。可我暂时是没有仔细品味的时间的，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看看那副漂亮的棋具就被Dave匆匆忙忙拉到了一楼。（后来还是找了机会看了一下，这幅棋子的白棋显然是蛤，大约30号上下，白棋石已经有些泛黄。棋盘则是本榧一枚桌上盘，2寸木里。成色没的说。）



    一楼看见的，是我梦想中的对局场所。不知多少次想象着自己能有一个这样装修的家和对局室，如今却在这异国他乡找到了样板。一下子，心中的热血沸腾了。六寸本榧天地柾目，金黄的木盘上了清漆，因为年代久远而隐隐地透出黛色。真是美妙至极。35号实用印，本榉棋笥，加上一个落地拉门的阳台，可与看到窗外树丛中静坐的石菩萨。下午慵懒的阳光从门外散射进来，更增添了几分安静和儒雅。这是一种让瞬间凝固的美，美到不可方物。

    到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去形容我是怎么度过在这梦幻一般的对局室中的4个多小时的。我想这是我到美帝以来最为美妙的一个下午。

    下完棋，到了做饭的时间。墨宁和魏陌一边做着饭，一边聊着家常。经他们同意，我也找了机会拍了他们屋子的一些照片。



    墨宁对我说，我俩下棋的时候她在工作，在写一本关于中国的书。和腐败有些关系。她1978年前后就在北大上学，说了很多很多那时候的名词，诸如上山下乡，文革什么的。很长时间来一直研究中国的政治。还说了很多她对于中国的看法，比如清官和包公。她喜欢包公，因为他是清官。还买了包公的京剧艺术形象画。我对她说，我希望我的祖国变得更好，而且她也一定会变得更好。因为以前的美国，以前的日本，以前的台湾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只是因为中国太大，人太多，所以会更吃力吧。老俩口听完举杯：“为了中国和她的未来，干杯”。

    晚餐准备完毕以后，我们边吃边聊。这时候的话题是围棋。墨宁说，她和魏陌在一块时围棋占据了大多数的时间。在中国上学时，魏陌跑去北京找到了国家围棋队。因为中文不行，所以要墨宁当翻译。墨宁经常在一个下午坐在边上看魏陌下棋。可就是这样，她还是不会下棋。后来，魏陌发现墨宁的导师也喜欢围棋，于是经常和她导师下棋。然后弄得她和她师母不胜其烦。

    外表随和的魏陌有着令人赞叹的执着。爱情，事业，着装等等，当然，最执着的还是围棋。曾在纽约的罗切斯特住过的墨宁两口子一聊起围棋来滔滔不绝。魏陌当时把自己的家作为俱乐部的活动场所，墨宁说她以为会很吵，后来发现就只会听见落子的嗒嗒声。于是就算不会下棋，也会万分支持。1994年，适逢全美围棋大会在纽约进行。中国日本都派出了专（职）业棋手与会。一些中国棋手在纽约时，住的正是两口子的家。华以刚八段，杨晖八段，曹大元九段都在他家住过。墨宁说，华以刚先生是个说话很风趣的人。而杨晖看到什么东西都会想起围棋。她对她印象特别深，很想念她。魏陌说，他知道很多中国棋手，比如芮乃伟老师，丰云九段，江铸久江鸣久兄弟，杨以伦五段等。原来老魏还是个圈里人。我说，如果以后有幸能见到华老师、芮老师等人的话，我一定会转告他们，在遥远的威斯康辛，有一个棋痴家庭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

    当我问起他的六寸榧啥时候淘换的的时候，他说博士毕业就买给自己当礼物的。90年前后，花了500刀。我于是大乐，告诉他我也这么干过类似的事情。然后给他看了我的棋具照片。老头顿时大起知己之感。

    天色暗了，魏陌送我回家。我告诉他，我一定要在网上写点什么来纪念这个美妙的下午。于是，今天我写下了这些文字。
    谨以最后两图感谢一下魏陌和墨宁的邀请。




       我爱这没有国界的围棋。

       （完）

2014年7月14日于U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