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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居士欧阳修与围棋

六一居士欧阳修与围棋



姜连根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自号醉翁、六一居士。

  在唐宋八大家中,欧阳修是一位承前启后的文坛盟主。他幼时家境贫寒,受母亲教诲,“以荻画地学书”。由于他聪明颖悟,且学习刻苦勤奋,年方弱冠,已名声远,23岁登进士第。

  古代实行科举制,朝廷通过考试选拨人才,授予相应官职。有许多读书人则把经书作为敲门砖,未成名时,悬梁刺股,夜以继日,手不离卷,一旦谋求到一官半职,读书二字即置之脑后。欧阳修与他们恰恰相反,他踏上仕途后仍孜孜不倦寻求学问,并将博学之士尹洙、梅尧臣辈尊为良师益友,经常与他们互相切磋、唱和、探讨诗文创作理论。他提倡平实朴素的诗文,反对“形式华丽、内容空虚”的颓靡文风,并积极从事诗词文赋等创作实践,成绩斐然,以至有“文章名冠天下”之誉。

  欧阳修一生勤奋好学,在六十岁之后还是把读书、琴棋、饮酒看作是日常生活之必需。为此,他还自号六一居士。

  关于六一居士名号的由来,欧阳修在63岁那年写的《六一居士传》中讲得很明白,“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

  以六一居士自号,使人可以想象有几十年棋龄的业余棋迷欧阳修在晚年还是手谈不辍。

  至今可见的关于欧阳修最早下棋的文字记录,大概是他自己写的《于役志》。景佑三年(1036)革新派人士范仲淹以直言获罪,贬饶州。为人正直的欧阳修是年29岁,他据理论救,结果也遭降职调任的处分。当年,他被调到远离京城几千里的峡州夷陵当县令。

  欧阳修离京时正值夏天,由水路南下,沿汴绝淮,入大江,溯流而西行,沿途多受风浪之险,颠沛一百余日方抵任所。期间,他按行程起止,记下《于役志》一篇。内中有“壬寅出东水门。泊舟不得,岸水激舟,横于河,几败,家人惊走。登岸而避,遂泊亭子下,损之来,弈棋饮酒,暮乃归”,其后半月余,“遂至楚州,泊舟西仓,始见安道于舟中,......与安道弈”等多次涉及棋人弈事。

  当夷陵县令,虽政务不繁,而他并不因此掉以轻心。他在上任不久查阅了当地以往的旧案卷宗,发现其中“枉直乖错,不可胜数”,便自戒“小邑且如此,天下固可知,自尔遇事不敢忽也”。

  夷陵地处荆南沿江,地僻人稀,公务之余,欧阳修唯有琴棋自娱而已。有时故友及慕名的学子来官舍造访,能弈者,欧阳修便会邀请手谈数局。为了有一个良好的下棋环境,欧阳修在官舍还因地制宜,择址修葺一间棋轩,四周树木葱笼,十分幽静。棋轩落成,他便向友人倾诉自己临枰时的心情:“竹树日已滋,轩窗渐幽兴。人闲与世远,鸟语知境静。春光霭已布,山色寒尚映。独收万虑心,于此一枰竞。”

  棋轩北窗前,欧阳修还亲手种植楠木两株。身居轩中,推窗北望,不见京师宫阙,映入眼帘的是不争春色,不畏风霜的楠木卓然而立,宛如刚直不阿而受冷遇的贬臣。对此,欧阳修不无感慨。他乘兴挥毫,献诗棋友:“为怜碧砌宜佳树,自属苍苔选绿丛。不向芳菲乘开落,直须霜雪见表葱。披条泫转清晨露,响叶萧骚半夜风。时扫浓阴北窗下,一枰闲且伴衰翁。”诗中“不向芳菲乘开落,直须霜雪见表葱”是诗人以楠木清高的品格自勉,而“时扫浓阴北窗下,一枰闲且伴衰翁”则是兼向棋友发出的委婉邀请。

  在夷陵任职二年,继后又调任过乾德县令、滑州通判等职,直至37岁那年,被召还京师。仁宗赏识他的才华,破格录用他为“知制诰”,仍供谏职。事隔二年,朝堂上再次风波陡起,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等贤臣相继遭排挤,欧阳修愤然上书辨析。朝中小人对其忌恨已久,于是对他乘机攻击。正巧此时他的一个亲戚张氏犯法,群小更是借题发挥。尽管经勘查,张氏一案与他无涉,但最后还是被调任滁州太守。

  十余年间,屡次风尘仆仆千里赴任,途中虽有暑热雨雪风霜之苦,然而沿途却多有故旧迎送,时而还有棋友邀留。短暂的聚会也使欧阳修得到几分快慰,尤其是棋友纹枰对坐,愉悦的心情更是难以忘怀。他所写的诗作《西征道中送陈舅秀才北归》、《刘秀才fang宅对弈》、《舟中寄刘秀才》、《南征道中寄相送者》等篇什,都是此等心情的自然流露。

  到了滁州,欧阳太守身边吸引了不少围棋爱好者。他们多次随身还携带着棋具,棋兴一起,便在山亭中捉对厮杀,有时得胜者竞兴奋得不拘小节,高声喧哗。这些情节,在欧阳修的散文《醉翁亭记》中只是一笔带过。《醉翁亭记》文笔优美,流传极广。然后,也有人为此产生了误解,认为欧阳修贬官到滁州,忘情山水,在醉翁亭上宴饮、弈棋,真的是图一个逍遥自在。其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醉翁亭记》传诵开以后,精通音律的太常博士沈遵特意到琅琊寻访胜地,他“闻而往游焉,爱其山水,归而以琴写之,作醉翁吟一调”。后来欧阳修闻之,二次赠诗,向沈博士倾吐心声,其中《赠沈博士歌》写得十分动情,“我昔被谪居滁山,名虽为翁实少年”,“国恩未报惭禄厚,世事多虞嗟力薄。颜摧鬓改真一翁,心以忧醉安知乐?”显然,翁醉并不曾醉,他的头脑是清醒的,而心情是忧伤的。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他个人遭遇不幸,犹怀忠报国之心,与范仲淹“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可谓是志同道合。正是由于欧阳修有这样的社会责任感,所以后来再次受到朝廷启用,并在培养人才、主修前朝历史等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

  几十年来,尽管欧阳修对于围棋是一种业余的爱好,但他的实践告诉后人,通过下棋不仅可以愉悦心情,而且还能提高自己的观察分析能力。欧阳修是一位著述颇丰的文学家、史学家,主修了《新唐书》、《新五代史》。他在总结历史经验时,曾蚴ひ印Jふ咚茫苷咧逡�......”这段精妙论述,深为后世史家称道。

  还值得一提的是欧阳修的《归田录》。它记载了宋初大量的趣闻轶事。其中写到棋人杨亿、李憨子等人。据称,宋初文豪杨亿富有才华,落笔滔滔,洋洋千言能一挥而就。但他在动笔前,“则与门人宾客饮博、投壶、弈棋,语笑喧哗,而不妨构思”。李憨子者,是棋待诏贾元过世之后崭露头角的顶尖高手,尽管他棋艺精湛,独步一时,有“举世无敌手”之称,然而因不修边幅,“关貌昏浊,垢秽不可近”,士大夫视之为不登大雅之堂的里巷庸人。

  李憨子名重恩,《归田录》中称其为“憨子”虽未道及是何原因,但后人以棋待诏贾元的际遇与他作一比较,也有人作出这样的推断:“憨子”不善逢迎,与尊者对局不会在棋局上虚与周旋也许不是“不足置之尊俎前”的主要原因。

  《新民围棋》1998年3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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