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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事》专访谭炎午:柁嘉熹至今仍没北京户口

2015年02月04日15:49  新浪体育


北京围棋队总教练谭炎午



  新浪体育讯 谭炎午:北京,流年奕事

  当年,沈果孙七段采写了棋界的百多名棋手,独谭炎午拒采。他说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成绩;他说,在别无选择之下,这段棋枰岁月才归了他;他说,是岁月让他扎在了这里。可是流年的包浆,却在不经意间丰盈了一段段曾经的京城弈事,温泽了一枝枝燕地的璨璨桃李……

  简介:

  谭炎午,1951年7月出生。围棋职业七段。

  原北京棋院副院长,北京围棋队主教练。

  12岁学棋,1986年升为七段。

  1977年全国个人赛第六名。

  1981年“国手战”第四名。

  1982年“国手战”第六名。

  1984年“新体育杯”第四名。

  1991年全国个人赛第四名。

  北京棋艺研究社

  棋事:您是怎样走上职业道路的?

  谭炎午: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开始学棋,启蒙老师是我的班主任高杰。后来,他介绍我去了少年宫,那里有专门的老师教棋。记得,我刚学棋没一个月就参加了东城区的一个比赛,只有三四个人参赛,我拿了第一。当时北京市的比赛也才三四十人,下棋的人很少,不像现在一搞比赛就上千人。

  棋事:您是一直在少年宫学的棋?

  谭炎午:建国初,北京有个棋艺研究社,就在什刹海前海。崔云趾,金亚贤,姜英威,韩念文……这些人都在那里或执教或学棋。研究社是五二年成立的,社长是段清汉。

  北京城里有很多喜欢下棋的人去那下棋。每天早上,吃完早点,没事就可以去玩。天天去都行。我发现,研究社比少年宫更能满足我的棋瘾。所以在少年宫学了没几个星期,我就上研究社下棋去了。

  这样断断续续下了一年。

  当时,在研究室下棋的有不少小孩。记得,社长老段曾对我们说:“你们都是的苗子,将来可以发展成专业。”但那时,我却只是抱着玩的想法去下的,没想搞专业。1964年,我代表北京参加了在成都举办的全国少年儿童围棋比赛。后来,我初中的班主任找我谈话。他说,你一个小年轻,老跟一帮老头在一块混,游手好闲的,下什么棋啊?不好好上学!听到这个,我就半年没再去。

  又开始下棋了

  棋事:后来又怎么继续下的?

  谭炎午:我上初二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下棋是四旧,红卫兵看到就砸。不用说,棋艺研究社也没逃此厄运。一次我路过那里,发现一纸封条封了大门。

  不过,一年之后,我去什刹海游泳,看到棋艺研究社又出出入入的有人了。跑进去一看发现不少熟人:吴玉林,朱振南,程晓流……都是当初一块学棋的小孩儿。学校停课,反正不上学了,于是,我就又跟他们下起棋来。

  北京围棋队

  棋事:那时,您和您的小伙伴儿都是什么样的情况?

  谭炎午:那时的学生们都是上山下乡,也不学习。我们就下围棋来消磨时间。吴玉林在文革前进入北京专业队,所以就在什刹海体校谋了个卖票的差事。朱振南上了兵团。程晓流去了农场。我被分配到街道小厂。这是1971年的事。

  等到1972年,中日恢复邦交。周总理访问日本,带了陈祖德。这就传递出一种信号,围棋可以恢复了。那之后,北京市还搞了个比赛。

  1975年,全运会设立围棋项目。各省开始组建地方队。那一年,我们代表北京队参加了预赛,但没进入决赛。直到1980年北京棋院成立,北京围棋专业队才正式组建。我由于连续拿了两届北京运动会的冠军。所以北京一组队我就被调过去了。

  前辈那些趣事

  棋事:您记忆里有没有跟老辈棋手交往的趣事?

  谭炎午:现在回忆起来,对过老的印象很深,过惕生老师。那时,我们在北海体育场集训,他当教练,也常常跟大伙儿下,人挺亲和。过老喜欢小孩儿,经常捏着小孩儿耳朵,叫“国羞,国羞”。过老是安徽口音,“国羞”就是国手的意思。那个老头儿不错。

  还有个老头儿叫金亚贤,会点武功,也会下棋。身体挺好,满面红光的。他不闲着,经常在那儿踢腿,练家子范儿。但是因为年龄差距太大,我们没什么私下接触。

  大宝队的前世今生

  棋事:北京队很长的时间都被大宝冠名,跟“大宝”是怎样的缘起呢?

  谭炎午:当时,大宝的厂长杜斌喜欢下围棋。北京队有棋手跟他交情不错,经常去大宝厂下棋。后来,他看到我们比赛经费困难,就开始赞助我们。

  从1991年到2008年,差不多有二十年,北京队都被大宝冠名,直到2008年中信接手。

  棋事:您跟中信的董事长常振明的缘分也很有意思。

  谭炎午:刚恢复围棋比赛的时候,有个清华的神童,棋力特高。北京市一比赛,大家就都认识了。他就是常振明,清华子弟,他父亲是清华教授。那几年,常振明经常代表北京参加团体赛。他是我们这帮下围棋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后来做了中信的董事长,是部级领导。

  大宝的赞助,在大宝卖给强生后,就断了。常振明知道后说:大宝不弄,中信弄。所以从2009年开始,北京队开始跟中信合作。

  没有傲人的成绩

  棋事:能谈谈您印象比较深的比赛或对局吗?

  谭炎午:我成绩很一般。当时在北京还可以,在全国就差点。最好的成绩也就拿过一个全国第四。没什么太傲人的成绩。如果有好成绩,也许会记得更深一点。

  现在想想,1975年全运会的预选赛,被孔祥明淘汰的最后一盘棋对我影响挺大。赢了那局,我就能挤进全国前十二名去打决赛了。那盘棋,走对了就能吃掉她的大龙。但我看错了招,被她一动,自己就从南到北一条倒了。

  棋事:您那时候一般打谁的谱?

  谭炎午:打日本人的谱。韩国也是在日本之后才发展起来的。那时,一个日本五段的老太太就给中国的高手全打败了。不用说,水平明显是差一大块。即使能赢日本九段,也是偶然。有的是捡人家的勺,有的是因对方太狂。记得,沈果孙赢过坂田荣男一回。

  其实,我们那一代不像现在学棋的小孩这么专注于棋。那时迷信日本人,看的都是他们的书,观念陈旧,棋型和布局也保守。

  北京队成员

  棋事:现在北京队的队员都是怎样的状态?

  谭炎午:孔杰、陈耀烨是本地培养出来的棋手。韩一洲也可以算。他们属于比较有名的几个。但北京本地特别好的棋手出来得很少。

  棋事:你们一般怎么选择队员?

  谭炎午:我选人比较严,确实能打专业才行。年龄要小,同龄人里要拔尖。再细点,就是看棋风和棋路。还有,要看是不是很喜欢围棋。如果本人没兴趣,即使有天赋也不行。

  年轻所以更专注

  棋事:您怎么看现在棋手的棋风?

  谭炎午:棋手的水平肯定是越下越高。有胜负来衡量,而不是理论上的,靠嘴巴宣传。两个人下棋,你赢了,你就是高。当然,捡勺的除外。

  现在,更讲究实用性,该杀就杀。原来模仿的多,有点墨守成规。比如,以前的日本,什么都讲究美学。三百六十一格,怎样的棋形才美?要先摆个花架子。就跟武术一样,花架子不实用。原来都说,别走愚形。但,愚形有时候却是妙手。看着难看,却能一招制敌。

  现在棋手年轻化。年轻,精神更易专注,思考更准确。这都有利于棋艺的提高。竞争强,好的棋手才能出的来。

  高手总能信手拈来

  棋事:什么叫真正的好棋手?

  谭炎午:老失误,心理脆弱的不行。自己都缓解不过来,那肯定就没戏了。输输赢赢都扛得住,才成。心理素质必须过关。

  还有,就是自信心。谁都想拿世界冠军,同样的环境,但中途有人就没信心了,有的人却能一根筋地往前走。要有自己的东西,这样才能脱颖而出。要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思考不能受理论的束缚。就像练武一样,学了好多套路,只有融会贯通才能在较量时信手拈来。

  不能一招鲜吃遍天下

  棋事:能讲讲北京队队员的行棋特点吗?

  谭炎午:他们都比较偏爱实地。比如,孔杰属于功力型。他年龄偏大,思考比小孩子慢。所以在大势上吃亏。他老想着稳胜人家,但现在每盘棋都需要很拼才能取胜。陈耀烨,计算、拼杀都够清楚,唯独有点偏爱实地。不过,春兰杯时,他跟李世石走外势那盘挺好。  实地跟外势,很多人都会选择实地。实地是到手的东西,别人抢不走。而外势的发挥跟外面的环境有关。确实难掌握。

  其实,技术上,现在谁都差不多。能下到这种程度的,都是综合型棋手。就像武林对决,不是一定要使矛,或者使盾。赛时会碰到各种局面,现在已经不能一招鲜吃遍天下了。

  运气的成分

  棋事:下棋如何才能脱颖而出?

  谭炎午:实际上,学会围棋很容易。但要下好,要素就多了。现在下棋的孩子资质都不错,成绩也很好,只要正常地努力,都能到专业水平。但要脱颖而出,就得超强才行。另外,还要有运气的成分。有些棋赶上运气不好,莫名其妙就会打个勺。但这种事不是很多,主要还是靠实力。

  棋事:听您谈运气,想起古李十番棋,您觉得那次的胜负凭借的是实力,还是运气?

  谭炎午:原来觉得是好胜负。十番棋我没全看。后来大家总结,说是地点和时间不对。因为下的时候,两个棋手都已经不在巅峰期。我感觉李世石恢复得要比古力好。李世石从巅峰下来后,到去年的围甲下得都还可以。古力是差一点。

  北京队的发展瓶颈

  棋事:能谈谈现在北京队的发展与瓶颈?

  谭炎午:北京队一直人手不够。现在真正调到北京队只有孔杰,陈耀烨,韩一洲。这三个人的户口本来就在北京。北京队就是这样,有北京户口的才进的来。如果想把棋手正式调进来,就得解决编制和户口。柁嘉熹替北京打了八年,到现在还没办好户口。这两年有指标了,他的资格也够,但申请一年多了户口也没弄下来。

  这样的规定妨碍了北京队的发展。当然,经费足也行。好苗子,得买。靠自己慢慢培养,时间太长。

  弈武一道

  棋事:您举了很多武术的例子,平时也对武术感兴趣?

  谭炎午:也不是。我原来在后海学棋的时候,有个看门老头儿叫艾大爷。他那时有六七十岁,练形意拳的,练得特好。他老说李连杰的功夫是花架子,看着好看,却不实用。只有把各种招式都练活了,无论碰到什么状况,一个反应,立马儿就可以过招儿,而不是再去思考什么招式,那才行。

  这些话对我很有启发。后来我想,下棋不也是这样?棋道艰深,却也不能生搬硬套。

  找出点价值

  棋事:如果说没有文化大革命,您会选择去下棋吗?

  谭炎午:肯定不会。走上围棋这条道儿,我算是歪打正着。小时候是想读书,上大学。初中时,老师还说我功课好让我跳班。赶上文化大革命,没办法。是否去下棋?当时思想斗争过好一阵子。

  下棋,一辈子就是这样了。赢棋是舒服。但,总觉得对社会没什么贡献。我们那时下棋,好多人就是玩,不是正经职业。现在下棋的人多了,才有了市场的需要。围棋会让你老愿意跟别人争,希望比别人强。这个很吸引人。

  一辈子扎在这了

  棋事:您是前辈,还有什么想跟读者分享的经验?

  谭炎午:实际上,我没什么标杆作用,一步步走来,好像都是迫不得已。学棋是很偶然的事,做专业也是因为文革。从国家队回来,对我的信心打击挺大。但到地方自己还是块料,就留在北京棋院当了教练。棋院老一辈都退了,就让我当了副院长。

  当然,我可以根据自己的经历,根据自己对围棋的些许理解,在选拔和培养队员方面,让后来人少走点弯路。做这些,我会尽我所能。我不会搞猫腻,只要是下得好的棋手,我一定会收。收礼送礼这种事,我不会干。有时候也会因此受埋怨。只替自己考虑,一定会失去判断力。不只在棋上,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对棋,我没有像别人那样刻苦用功、发愤图强过。也许就是因为年头长了,一辈子扎在这里了。

  采访|思琼 容逸

  棋事微信号:qishi-wei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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