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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围棋,高贵而没落的紫色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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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8月28日,东京,日本棋院,丰田杯半决赛,张栩名人看到古力207手挤,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投子认输了。

  这样的场面张栩不是第一次了,他已经很熟悉了,不止是他,山下敬吾,高尾绅路 ,羽根直树甚至更早的小林觉,王立诚等等,都很熟悉了,全日本也都熟悉了。甚至是中国、韩国这两个昔日的小学生也都熟悉了,他们现在一个个都已经成长为标枪一样笔直的汉子,目送着这个老态龙钟的围棋王国渐渐的沉没。

  日本围棋,不管在愚昧落后的江户时代,还是战火烽飞、甚至原子弹的蘑菇云下, 还是在钢筋水泥丛林的现代,都如它们的樱花一样长盛不衰。50年代,一个叫依腾 的业余五段的老太太,把中国所有顶尖的专业棋手杀的一壶都不开;同样是50年代 ,一个叫曹薰弦的年轻人仅仅在日本学了三年棋,就在韩国棋界称霸了30年,直到 后来感到没有对手的孤独后,培养了李昌镐才让自己歇下脚来。然而进入新千年后 ,日本人才发现,所有的繁华都不过是过眼的烟云,曾经所向披靡日超一流棋手在 国际赛场上竟然一胜难求。曾经还是少年的古力在春兰杯上一阵乱棒把棋圣山下敬 吾三线、二线爬了半盘还是未能逃脱全歼的噩运。后来出了部非常精美的《棋魂》 ,也未能唤醒日本人心底的围棋之魂,倒是自从死死压在身上的韩国人至今还居高 临下地藐视着自己的时候,中国棋魂好象被唤醒了,大有连韩国、日本一并压倒之 势,而日本,新千年以来就一直是最底下那个倒霉蛋。

  人生的悲剧不在于平庸一生,而在于轰轰烈烈经历过后的冷冷清清;人生的痛苦不 在于追求一生而无法得到,而在于曾经爱它如生命的一部分而今却要离你而去。流 水不争先的高川格,无论多少次输给板田也不愿改变自己规规距距走棋的风格;美 学大师大竹英雄,在他的棋谱中你很少找到难看的一路爬、愚三角;被聂卫平笑为 脑子中有瘤的武宫正树至今还在抱着他的“宇宙流”信念不放;他们在坚守自己的 理想的同时,也对各种被他们视为洪水猛兽的招式表现了宽容和理解。如当年吴清 源的“星、三三、天元”开局,如现在中韩棋手各种不计棋形的各种“鬼手”,但 他们从来没有因为这些新手所取得战绩而考虑过改变自己的风格。在日本,围棋已 超越了胜负,他们认为,真正的围棋是美和胜负的完美统一,他们对棋形的美的追 求远远超过了对胜负的追求,然而这却为这个昔日的围棋王国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一门艺术的悲剧。日本,这个以菊花、美酒、和剑的国度 ,围棋曾经是他们的生活的一部分,他们称之为一门叫棋道的艺术。诺贝尔奖获得 者川端康成的《名人》中,完全是按照川端康成美学观点把名人写成了视围棋生命 的名人,把观战的吴清源写成“手指修长,脖颈白皙,使人感到他具有高贵少女的 睿智和哀愁,如今又加上少僧般的高贵品格”;日本人都知道,那个名人曾经赢棋 的秘诀就是靠无休止的封盘和众弟子的集体智慧,而吴清源也并非象他描写的那样 气质高贵,但是日本人不但不为此而反感,相反,他们相信,《名人》中的日本围 棋才是现实生活中的日本围棋,而棋手则因为围棋而象少女一样的高贵和美丽。如 同相扑运动员一样,无论外人看来多么丑陋,他们却是日本人心目中共同的偶像。 围棋,就是日本这个国家的代名词,无论它起源于哪里,无论它今后今后发展到何 种程度,围棋已在日本深深地扎下了根,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本因坊决战中,两位决战者沐浴香汤后,换上华丽的和服,在围棋前苦思冥想,甚 至半天也不曾落下一子,二日制的围棋也能让他们下到读秒;而在大洋彼岸的韩国 棋院,二位穿着短裤的棋手下着二十秒一步的超快棋,一天结束,双方大汗淋漓地数着赢来的钞票;且不说本因坊、名人这样的棋战悠久的历史,富土通、丰田杯这 样的世界大赛一直按步就班地举行;而让聂旋风吹起来的国手战、棋王战,现在早 已让中国足球围棋队打击的没了踪影,韩国也好不到哪儿,比如那个三星杯一再缩 水,东洋证券杯也因为经济危机取消了预算而终止。当中国棋院还在为拿几个世界 冠军制订宏伟蓝图的时候,日本棋院却为远在新西兰普及围棋的棋手筹划经费。这 就是一个围棋王国的风范,不难理解,《名人》这样流芳百世的纪事文学,也只有 日本才会产生,它就是天上凤凰,而中韩围棋,顶多是孔雀,无论你飞的多高,无论你多么的美丽华贵,永远是飞鸟,就算栖上梧桐也成不了凤凰。  围棋,就是日本这个国度不可或缺的紫色菊花,它的美﹐不是那种浓郁得令人透不 气质来的强烈的冲击式的美。而是有着东方的含蓄﹑深沉﹑淡雅、高贵的那种美。 这种美﹐只有在属于它的那个季节里,在于细细的欣赏和品味,虽然已是天高云淡 、万物萧条的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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