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客围棋 作者：蓝烈 2019-01-06
2019韩国女子围棋联赛没有找到冠名商，在韩国政府的救济下延迟三个月开幕
2019韩国女子围棋联赛去年5月6日开幕，落幕于9月7日。常规赛季八支棋队打双循环比赛（常规赛去年8月22日结束），之后常规赛积分榜前四棋队打了季后赛。2019韩国女子围棋联赛最终的结果是扶安熊沼盐队获得冠军、西归浦七十里队获得亚军、浦项制铁队获得季军、首尔乌鹭网队获得第四名。
韩国女子围棋联赛创办于2015年，七支棋队出战了元年赛季。之后2016年和2017年八支棋队出战韩国女子围棋联赛，2018年一度扩容到了九支棋队。截止2018年，韩国地产商MDM公司冠名赞助了韩女子联赛。
2019韩国女子联赛，扶安熊沼盐队获得了冠军
2019年，韩国女子围棋在崔精的率领下驰骋国际赛场，度过了最为辉煌的一年。但是在韩国围棋整体低迷不振的大环境下，2019年韩国女子围棋联赛却是度过了最为窘迫的一年。作为代表当今女子围棋最高实力的顶级联赛却找不到冠名商，只是在韩国文体观光部和韩国国民体育振兴公团的财政支持下延迟三个月后勉强开赛。
2020年韩国女子围棋联赛迎来第6届赛事，但是对韩女子联赛来说新年并没有出现新气象，时间只是回拨了一年，窘困的局面依然如昨。按照韩国棋院的赛程安排，2020韩女子联赛2月末就要进行大选秀，3月末开赛，也就是2020 韩女子联赛进入了三个月的倒计时。
对于韩国棋院女子联赛筹办组，每年的第一季度最难熬，尤其今年筹办组三个月内必须找到冠名商，且竭尽全力维持八支棋队的规模。要命的是，今年韩女子联赛很难再得到国家的救济（韩国文体观光部和韩国国民体育振兴公团的拨款）。
对于筹办组，更迫切的是2月末举行的选秀仪式，也就是两个月的倒计时内确定参赛棋队。事实上每年赛季一结束，筹办组就开始东奔西走了。企业赞助一支女子围棋棋队（其实正牌的韩联赛也是一样）是出于情怀或者囿于人情，筹办组第一要务就是首先要稳住已经在“坑”里的赞助企业，二是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拜码头，逮住新赞助企业往坑里拐带。
2018年11月韩国棋院总裁洪锡炫忽然辞职，这也意味着韩国棋院财界政界的寡头当政的时代落幕。其实“旧时代”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寡头一句话，下面“趋之如骛”者有的是。洪锡炫是传媒巨头（同时也是政界巨头），《中央日报》系当政韩国棋院后硬是从韩国CJ传媒旗下掰过来围棋TV，雄心勃勃收编《乌鹭网》和K围棋频道，但是韩国职业棋士会的“平民革命”掀翻了韩国围棋资源大融合的进程。题外话，韩国棋院年度大奖颁奖仪式已经连续两年在韩国棋院进行了，而以往颁奖大典基本都是在新罗酒店级别的超豪华酒店举办。同时也看不到韩国棋院理事们在富丽堂皇的大酒店会议室举手表决的一幕了。
韩国棋院联赛筹备组焦头烂额奔忙一季度，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维持现状”。如果新赛季少了一两支棋队参赛，筹备组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要承受各方的炮火。谁都知道必须深层结构上动刀子来改变这一面貌，但每年一度的“恶循环”总是在重复上演。
韩国女子围棋联赛的运营主体有两个，一是韩国棋院，一是女子职业棋士会（战斗力极强的“行会”组织，2018年韩国棋院“平民革命”的有力推动者）。这两者基本“二元对立”，各自看待联赛的角度和立场不一样，诉求也是不同。过去五年，这两者间有沟通，但达成共识的部分很少。
韩国女子职业棋士会是诉求联赛的盘子越做越大，但韩国棋院是着眼于“稳定运营”。韩国棋院无法理会女子职业棋士会诉求的理由也简单，即“赞助商太难找”，“围棋现状”都很难，还奢谈什么“盘子做大”？
2020年韩国女子围棋联赛第六个赛季开启在即，韩女子联赛棋队的主教练以及韩国棋院的相关官员们谈了新赛季的展望。同时也是总结2019年赛季，主要谈了具体到宏观的三大课题。
一、对局时间变更问题
扶安熊沼盐队2018年韩国女子联赛排名居下游，但是2019年靠原来的阵容获得了常规赛第一名和联赛总冠军
韩国棋院的三大联赛（男女、元老），或者韩国国内棋战都是为韩国棋院围棋TV服务。2016年韩国棋院从CJ传媒集团手中以80亿韩元（约4800万元人民币）“强买”下围棋TV，然后以整个韩国国内棋战哺乳围棋TV。围棋TV一年还款20亿韩元（约1200万元人民币），2019年是还款截止的最后一年。也就是说，2020年起韩国棋院的财政会宽裕一些，无论如何围棋TV已经成为一年至少赚20亿韩元的“下金蛋的鹅”。
2018年11月韩国棋院总裁洪锡炫辞职、总长刘昌赫辞职，结果韩国棋院行政出现船长和大副弃船的漂流局面，直接导致韩国棋院男女两大联赛的延宕，原定2月开赛的女子联赛延期到5月，韩联赛则变成了跨年赛季。
2019韩国女子围棋联赛5月6日开赛，对局时间从原来的“金木土日”晚（周四到周日）变更到了“月火水木”上午（周一到周四上午）。
围棋的顶级职业联赛放到上午进行，本身是很诡异的事情。先不说收视率，让棋迷一大早起来看棋赛肯定没几个人买账。2019年赛季，韩国女子联赛棋队的主教练们明显感受到了人气的跌落。再说棋手们，本来棋手们的比赛生物钟都调节到了下午，先不说上午比赛能不能拿出最好的状态，一大早起来上班一样赶棋院本身对棋手们是难熬的考验。
“一切为围棋TV节目编排表服务”，这是2019韩国女子围棋联赛对局时间变更到上午的缘由所在。去年上半年韩国元老联赛落幕后，围棋TV的编排表出现大空挡，需要靠女子联赛来填补。但是正牌的韩联赛开赛时间迟迟不能确定，女子联赛弄不好和韩联赛赛程重叠，所以保险起见2019年把女子联赛的播出时间从“木金土日”调整到“月火水木”，并把比赛时间改为上午。
2020年的女子联赛，会重新调回到“木金土日”的下午。2019~2020赛季的韩联赛3月上旬落幕，而3月末开赛的女子联赛不会和新赛季的韩联赛赛程冲突，女子联赛就回归正常。总之，韩国职业棋战“一切为围棋TV”这一根本的体制短期内不可能得到改变，或者说韩国职业联赛乃至个人棋战一切不正常的根由，都可以从围棋TV找到症结所在。
二、联赛频频出现的“延期对局”问题
西归浦七十里队曹承亚和扶安熊沼盐队许瑞玹的“延迟对局”，因为曹承亚出战中国围乙女团赛被延迟
因出战中国女子联赛和国际大赛，2019韩国女子联赛频频出现延期对局。甚至女子联赛的报道也经常出现“1胜1负后休战”的标题（韩国女子联赛打三台比赛）。2019女子联赛常规赛上半程七轮比赛，共出现了七盘“延期对局”。
韩国女子联赛棋队是“3+1”模式，即三名正式队员加一名替补或外援棋手。外援主要来自中国或日本的高排名棋手，而拥有韩国高排名棋手和中国或日本高排名外援的棋队，一旦有国际大赛，队里不可避免出现同时缺席两名主力棋手的状况。
一位韩国女子联赛棋队的主教练说：“联赛结束后，各队的祝教练们聚在一起开了个会，总结2019赛季的种种问题，并整理几条改善意见提交给韩国棋院。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延期对局’。如果没有切实的解决方案，延期对局的一幕2020赛季还会出现。”
韩国棋院的答复是：“正在考虑出战中国女子围甲比赛不予延期的方案。同时在国际大赛期间导入‘联赛休战期’，最大限度解决延期对局的问题。”其实韩国棋院的方案不过是补丁，无法根本上解决“延期对局”的问题。
如果比赛当日不出胜负结果，联赛当轮的积分榜就出不来。其实韩国棋院可以严格制订联赛规则禁绝“延期对局”，棋队如果派不出棋手就“弃权负”。如果这个规定出笼，棋队的主教练们选拔队员时会全盘考虑国内外的赛事。棋队不会眼睛只盯世界顶尖实力的国内棋手和外援棋手（一旦国际大赛会同时缺席），而是会寻觅出战国际大赛的机会虽然少，但实力很扎实的队员。简单说，如果韩国棋院严格制订规则，其他的问题各队主教练自行解决就可以。
2018年韩女子联赛出现的弃权负一幕
但是韩国棋院相关人士立刻表示“眼下无法施行弃权负”，说“有现实的困难”。
那么，能不能增加每队额定的队员数呢？即正式队员增加到4个，针对国际大赛的替补和外援棋手各队自行解决，就是“4+1”模式。韩国棋院的官员说：这个方案也考虑过，但是遭到了地方自治团体队（地方政府队）的抵制。地方自治团体队认为，增加额定队员的方案只会便宜于预算丰富的企业队。
再则，韩国储备的女棋手总量也无法支持“4+1”模式。简单算，8支棋队每队5名棋手就需要有40名棋手。目前，韩国棋院在籍女棋手有68名，但申请出战女子联赛的棋手只有36名。韩国现在每年定段4名女棋手，所以缺额几年后肯定能补满，但眼下确实是困难。
当然，缺额的6名棋手很容易用外援填补，但是敲定外援的工作并不简单，也不可能出现在联赛前选秀的大名单内。
对于韩国女棋手，相比韩国女子联赛更看重出战中国女子围棋联赛（包括围乙女团）和国际大赛的机会。至于每年选秀效力哪个队，韩国女棋手们并不关心，因为无论去哪个队报酬基本没有什么差别。
千说万说，其实根本问题就是韩国女子联赛的盘子太小了。过去五年赞助商投入的预算虽然也在增加，但棋手们拿到手的对局费这几年基本没什么变化。
包括“延期对局”等等问题，解决一切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把盘子做大。但是如何把盘子做大，这就引申出了韩国棋坛喊了十年的老掉牙的问题，即“俱乐部制”的问题。
三、空喊十年，俱乐部制依然遥不可及
韩国女棋手目前没有人反对俱乐部制
目前，韩国围棋联赛（包括男女、元老）每队出的预算均等。如果有余力的棋队出更多的钱，联赛规模就会增大。也就是说，“盘子做大”的唯一方法就是导入俱乐部制。KB国民银行围棋联赛（韩联赛）已经喊了十年的“俱乐部制”，但韩联赛已经够有体态，尾大不掉，轻易碰触不得。
相比韩国女子联赛小巧很多，是否有变化余地呢？
无论什么级别的联赛，一旦推出就会相随“惯性法则”。简单说，规则一旦推出来，中途很难篡改。因为规则和联赛各方的利害已经纠结成一体。
2015年创办韩国女子联赛时，就采用了“外援制”。韩国棋院官员说：引入“外援制”就是为“俱乐部制”提前做布局。五年下来，“外援制”和韩国女子联赛成功粘合在一起。中国的王晨星、於之莹、高星、芮乃伟，日本的藤泽里菜，中国台北的黑嘉嘉、俞俐均，都为韩国女子联赛增添了光彩。
2018年4月30日王晨星在吴清源杯赛场，王晨星因出战吴清源杯未能出战当月29日的韩国女子联赛
2020年韩国女子围棋联赛，或许还能看到仲邑堇。如果五年前韩国女子联赛创办之初就引入俱乐部制呢？遗憾的是现实不能假设。
那么，能不能推到重新再来呢？韩国棋院的官员无论问谁都会拨浪鼓式的摇头，理由不外乎是“现实上困难，赞助商也反对”。
轻易动刀子死亡率无疑会大增，而韩国棋院的官员们谁都不愿承担这个责任，甚至忌讳有人提这个话题。
“赞助商反对”是韩国棋院不愿“动刀子”的最大的依凭。但是深深了解韩国棋院行政的某围棋界人士（职业棋手）强烈批评说：“不是赞助商不愿搞俱乐部制，而是韩国棋院没有改革的意志。韩国棋院行政的惰态，甚于韩国公务员组织。”
2020年，仲邑堇会不会出现在韩国女子联赛？
这位围棋界人士接着说：“韩国女子围棋联赛必须大刀阔斧改革。韩国棋院必须有人出头，下军令状搞俱乐部制。KB联赛（韩联赛）眼下可能困难，但韩国女子联赛，哪怕今年也能搞起来。”
关于实行俱乐部制的具体方案，这位围棋界人士说：“问题是现在的基础结构，无法向赞助商提俱乐部制的建议。如果施行俱乐部制，需要投入更多的预算。但是多投入的钱，能得到什么回报呢？简单说，联赛期间俱乐部的棋手粉丝要到现场加油助威，韩国棋院有接待条件吗？如果某位棋手拥有十万粉丝，企业会拒绝搞俱乐部制吗？韩国棋院为什么不先把几位人气棋手的粉丝俱乐部给搞起来呢？”
当然也有“慎重论”，小心别把盘子给“玩砸了”。韩女子联赛棋队的某位主教练说：“如果联赛做出大改革后参赛棋队骤降一半，部分棋手会立刻遇困。直到现在，至少我是没听说过哪位棋手反对俱乐部制。不过一旦施行俱乐部制，不满的声音肯定会出现。”
还有一位主教练说：“俱乐部制就是付出多少，就有相应的回报，可以说最合理。可是，一旦施行俱乐部制，只有崔精、吴侑珍等棋手才能得到实质上的回报，其他棋手只能受刺激。即使如此，把盘子做大的唯一方法就是导入俱乐部制。”
四、他山之石？对中国棋战的观察
韩国女子围棋联赛的主教练们在大选秀前抽签。其实韩国女子联赛棋队的实力，多少取决于主教练的抽签运气
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和韩国棋院的职员不同，中国棋院的官员事实上是公务员。但是中国运营棋战的方式，远比韩国或者日本自由灵活，棋战样式也是精彩纷呈。
如果中国某个企业想办比赛：1、可以自由选择合适或者对胃口的代理；2、按自己喜欢的样式办比赛；3、奖金直接支付给棋手（棋手自己向协会按一定比例缴纳奖金）。总之，中国的赞助商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自由创办比赛。
而韩国棋院是几乎包办所有比赛，其实就是独占拥有371名韩国职业棋手的中世纪式的的行会组织。
在韩国女子围棋联赛效力的中国和日本外援，都是一年一签约。其中来自中国的顶尖女棋手们的报酬，每年都会醒目增加。原因也很简单，在韩国女子围棋大锅饭体制下，棋队只有在“外援”这一块展开竞争。看着外援棋手上涨的酬金，韩国女棋手们的心情会如何呢？
现在联赛内部也有声音认为：至少每队的第一台棋手应该拥有和外援相同的“签约”的自由。即有限的“俱乐部制”。韩国棋院说，也做过相关的努力，但是加入了“年薪封顶”的条款。韩国棋院的官员拿着提议书也拜访过各支棋队。而反对的声音主要来自地方自治团体队，和企业队相比，地方自治团体队可动员的资金太少，也就是俱乐部制明显不利于地方自治团体队。
但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其实地方政府完全可以和棋手签约，而且拥有了专属棋手，完全可以找地方企业寻求宣传方面的支持。但是地方政府的官员说：“问题是没有可因循的先例，如果有先例，政府才可以跟进。”
其实，韩国棋院和地方自治团体携手可以创造出“先例”。有了《围棋振兴法》，究竟想用在何处？
俱乐部制，真是空喊了十年的老掉牙的话题。当初积极响应而且鼓吹俱乐部制的某企业，现在已经适应韩国棋院的“大锅饭制”，对“改革和变化”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致了。
何必花冤枉钱引进顶尖棋手呢？只能保护三年然后放出去（注：韩国联赛每年选秀，参赛棋队按抽签顺序抢棋手。崔精、吴侑珍级别的顶尖棋手只能拥有三年）。
韩国围棋联赛赛制，参赛棋队交付分担金后其他什么都不用管，韩国棋院尽心尽责地代管一切。在这种体制下，无论赞助商还是棋迷，对联赛的关注逐年在冷却。
哪怕“现实上困难”，韩国女子联赛每年都应该追求哪怕是一点点的变化。如此积少成多，十年后或许能“偷天换日”。如果韩国女子联赛改制成功，会给韩国围棋基本盘的KB韩联赛指明方向，进而韩国围棋界脱胎换骨。
事在人为，就看韩国棋院如何作为。
蓝烈编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