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伊始
马晓春1964年8月26日出生于越剧的故乡浙江嵊县——现已改为嵊州市——城关的一户普通人家,属龙,祖父靠帮人家抄抄写写维持生计,祖母料理家事,父亲马尧祥在离家20里外的黄泽中学任数学教师,母亲邢爱花在幼儿园当老师。晓春呱呱坠地时,哥哥马晓明两岁。
晓春学围棋纯属偶然,这事还得先从父亲马老师30岁学围棋的事讲起。
这年,黄泽中学到了一位来自北京的同事,他业余时间爱好下围棋。马老师离家远,无法天天回去,晚上就跟他摆弄黑白子。一开始,他让马老师9个子,而马老师总是东被吃掉一块,西被围死一串。眼看着棋盘上白茫茫的一片,马老师心里发闷,“怎么会被吃掉呢?”他是一位颇具钻研精神的人,数学教得好,古文功底很厚实,凡事总要弄个究竟,搞个明白。他觉得围棋很有趣很玄妙,自己非学会不可。
当年的嵊县城关是几近农村的小县城,街上不卖围棋具——再说棋具也大贵了。好在,郯溪婉蜒而来,在嵊县城关一带留下满是鹅卵石的河滩,马老师就地取材,拣来大小如棋子的黑白鹅卵石,不够黑不够白的就上上黑白油漆,牛皮纸画上格子当棋盘,这就是马老师的第一副围棋具。就是靠着它,马老师悟出了围棋的一些道道,很快就能和那位同事互先对弈了。可能是围棋与数学有着天然的内在联系,也可能是马老师对围棋有特殊的兴趣和理解力,他很快进入了黑白世界,棋艺在黄泽、在嵊县城关一带小有名气。他爱以棋会友,对局机会一多,发现的问题也就多,马老师逐渐不满足于停留在棋盘上和一般围棋爱好者你我胜负,而到处借围棋书籍来读,来打谱,潜心钻研棋理和技艺,提高自己的水平。那时,围棋书不像今天,很稀罕,买来不易,再说马先生花不起这钱,他干脆手抄,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一抄就是几十本。至今,这一大叠抄得工工整整的宝贵的手抄本他依然珍藏着。
简陋的棋具,手抄的棋书,再经过数学的头脑和自我钻研的精神,二者融为一体,就成了马老师既具传统又富于创新的特殊围棋素养。在成名后的马晓春的对局中,他既有常规性下法,又时有“出人意外”的妙着,这显然有着父亲的影子,只是晓春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1973年秋,马晓春9岁那年,当兄弟俩坐到棋抨前接受父亲的启蒙时,家里常有棋友来下棋,这个家庭弥漫着“围棋气氛”。比起现在许多孩子四、五岁就学棋,晓春起步不算早,但马家浓厚的围棋气氛使他深受启迪,而马家也成了世界围棋冠军的摇篮。晓春围棋启蒙伊始决没有什么远大的培养目标。上学前,爷爷已经就着糊在墙上的旧报纸,教会了晓春三四百个字。晓春自幼就是个过眼不忘的孩子,天地、大小、黑白、上下,读了就记住,许多都是繁体字。所以时至今日,晓春在行文中还偶尔会情不自禁写起繁体字,这和他的年龄似乎很不相符,究其原因就在于爷爷和墙壁上的旧报纸。进了小学,坐进教室,晓春对课堂上的内容觉得很枯燥,对抄10遍生字的教学法也不感兴趣,放学回家,当然要玩耍,孩子嘛!别看现在当着镜头晓春显得十分文静,对局时可以目不转睛端坐良久,其实他是位生性好动的人。笔者在观摩围棋大赛时,常会看到在赛场里,气氛那样紧张,那样沉闷,棋手们都紧盯纹抨,屏住呼吸,“埋头苦干”,晓春却会时而起身,要么捧个茶杯,要么轻摇折扇,这局瞧瞧,那盘瞄瞄,悠转一番,然后再端坐回原位。小时候,爷爷检查功课,他都懂了;爷爷再教几个生字,哥哥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反复念反复写,而晓春却手脚不停、爬上爬下,时而钻桌子,时而玩弹珠子,惹得爷爷生气,喊道:“晓春,过来!”晓春乖乖走到爷爷面前,爷爷间:“我刚才说什么?”晓春一一作答,常是分毫无爽。
晓春幼时,家住在现在电影院旁边的临街简陋的二层楼房,马路上来往穿梭的自行车好像时时都会撞穿他家薄薄的墙壁,那车铃声总在一家人的耳边滴铃铃响着。祖父疼爱两个小孙子,看着他们蹦蹦跳跳进进出出,既高兴,又犯愁。他老是提心吊胆,生怕孙子外出玩耍会被过往的自行车碰倒。为了安全起见,得把一对宝贝孙子关在家里,以免外出闯祸。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共商对策,最后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让孩子下围棋。“把两个孩子关在家里,以免外出闯祸”,这就是父亲教晓明、晓春学围棋的原始动机。晓春就是在这里。在这种特殊条件下接受围棋启蒙的,1996年秋,晓春邀我到他的故乡作客。一天夜深,他还特地领我到北直街去,指看旧址——现在早已不见老屋,全是新楼房。站在那块土地上,晓春十分动情,无限感慨他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全变了,不认得了!”
晓春记不起一开始对围棋是否特别兴趣,但整天闷在教室里,放了学可以下下棋,他倒是挺高兴的。他于围棋有极高的天赋,一经启蒙,就显示出对围棋的特有悟性,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马老师很快就发现两个儿子在纹抨上的过人才智和敏感性,尤其是晓春。他原来只想关注孩子,让他们玩玩而已,而今觉得“孺子可教”,也就格外认真起来了。他使尽浑身解数,把自己所掌握的如数教给儿子。眼看着晓春飞速地长棋,他花的心思和精力也与日惧增,不仅多方向内行人请教,还到处去借棋书来看;遇上星期天和假日,往往带着儿子四出求师。城里有位叫尹卜吾的老医生,70岁了,棋艺在城关一带很有名气,马老师就让晓春经常去跟他下授子棋。尹卜吾老先生家里有不少围棋书,现代的,古谱的,他都有。他爱书如命,决不轻意借给人,但他了解马老师,肯借。书到手,马老师总是连夜抄来,准时奉还。尹老先生看着晓春落子飞快,应对神速,思路敏捷而奇特,心中为之一惊,道:“后生可畏!”晓春下午放学先到他那里下两盘,然后回家。常常是下了两盘,老医生要晓春再下一盘,而晓春放下棋子,背起书包,说声“就两盘,晚了家里要着急的”,走了。刑老师说那时他在外面很有克制力。
不过,在家里,逢上学校没课,他和哥哥晓明下起来就不是两盘,常会一天连下十几盘也不觉得累,有时简直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哥哥有时不想下,晓春总是缠着他还要再下几盘。哥哥在父亲的严格指导下,围棋也有一定水平,他曾在全国大学生及浙江省围棋比赛中得过好名次,这是后话,那时兄弟俩旗鼓相当,对局起来十分紧张,奶奶和母亲常常围坐在他们身边看热闹。每当这个时候,晓春总是寸步不离棋盘,有时小便憋得紧,他也只好一忍再忍,生怕一旦走开,棋子被人拿掉。有一次哥俩已下了许多手,晓春胜券在握,小便去了。回来一看,不对,被谁拿掉一个子,他急得直跺脚,哭着喊道:“你们拿我的子!”有时,马老师把晓春带至黄泽,和他对弈。马老师偶尔会和儿子开玩笑,也是考考他,趁他走开移动一下黑白子,晓春回来一眼就能发现,而且大叫起来。晓春视那落定的棋子犹如自己生命的脚印,此时直到以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