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棋会友

第三卷 孤战天下 第十三章 预选赛(4)

    由于丁氏姐妹提前就要走，方圆考核徒弟的约定便无法实现了。

    外出比赛，家长们也不敢如何劝酒，这传统的酒文化只好绝迹于这个饭局。

    规规矩矩吃过晚饭，需要送两个女孩回宾馆了，家长们各自推托要照顾孩子们早些休息，因此送人的事情当然落到方圆一个人身上，其实大家确实也没有理由参合其中。不过瞧他们，甚至学员们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方圆不由“哼”了一声，反正自己徒弟姐妹两人就要走了，他也就懒得同这些家伙们计较。

    因为进京的列车出发时间恰好同比赛时间有冲突，于是方圆有了相当充分的藉口免去送别这样令他不舒服的场面。

    第二日上午，方圆到达比赛场地的时候接到丁文惠的电话，说火车已经离开龙门，让方圆不用担心了。方圆不禁一笑，这小家伙何时变得如此懂事了，话语中透着十分的亲近。

    方圆随口说了类似“路上注意”之类的话，便以比赛马上开始为借口赶紧挂断电话，唯恐这弟子又像来时那般没完没了。

    上午的比赛进展顺利，延续昨天下午全胜的好势头，六人中有五人取得了胜利，唯一的一盘败局还是对手见这边时间不足而施展掏粪坑战术取得的。这样无谓地输掉比赛，小棋手当然很不服气，同时心里窝火，中午时，无论方圆怎样开解也没办法高兴起来。便是小棋手们通力合作打算逗得他忘掉上午的比赛也宣告失败。

    就这样这孩子带着一肚子的闷气开始了下午的比赛。

    方圆作为教练，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至于棋手的心里调整能力基本上还是要靠自己的。一个合格的大棋士，在对弈过程中总能保持心静状态，不会受其他的杂事影响。不过这种本领不是与生俱来的，是要经过无数次磨炼才慢慢获得的。这小棋手的这次遭遇其实也算难得的经历了，或许下午的比赛失败反倒对他的日后发展更加有利一些。

    这些话赛前说出会让人相当反感，不过若是搁到赛后说出却变成了良好的建议，语言这东西真是不得了，只是一点点时间上的差别就有着明显不同的作用。

    方圆也是百多年前的知识分子了，或者叫准知识分子，毕竟当年遇难时还未及弱冠。不过这些东西还是明白的，当即不声不响地带领学员们来到赛场。根据电脑打印出来的对阵表，逐个安排学员们坐好后，便再次走到门口。

    各队伍都有不少的教练，有的甚至达到六人的规模，真搞不清楚这么多教练跟来是照顾学员比赛呢，还是随队旅游来了。这些教练里面倒是也有年纪不大的，比如北京某道场与棋校各自来了两个与方圆年纪相仿的教练，不过与方圆不同的是这四人都是女的，而且赛场上非常活跃，不住穿梭往来与裁判、队员、各省教练之间，相当的尽职尽责。

    由于场内交流会妨碍棋手们比赛，因此门口处总会不时有教练们存在，或者是吸烟，或者相互交流。而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两名少女教练，这样两天下来，人家教练总看到方圆一个人既不吸烟也不聊天仿佛就是个不相关的人一样，不由便有些好奇了。

    今天，方圆便遇到了第一个与其搭讪的女孩。

    女孩是北京一个著名道场的教练，一个业余棋手，人长得算不上十分难看，可也不那么漂亮，非要夸奖的话，只能说活泼吧！

    瘦弱的女孩靠近方圆时若有若无地瞟了眼方圆胸前的小牌子，接着做吃惊道：“啊！你就是方圆啊？”

    方圆回望一眼这个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吹倒的女孩道：“你认识我？”

    女孩夸张地说道：“我听说过的，今年成都‘晚报杯’选拔赛你是第一名吧？我听唐老师说起过。”

    这个唐老师方圆听棋友们说起过，被全国棋友们戏称“四川老唐”，是一个业余棋界的传奇人物，曾经只身周游全国，其目的仅为寻访棋友对弈，堪称真正的棋士，而且棋力不弱，属于国内业余棋界的顶尖人物。不过由于“四川老唐”飘忽不定，方圆倒是真的没有见过此人。方圆不由疑惑道：“他也参赛了？”在方圆的记忆中似乎没在选拔赛名单上见到老唐的名字。

    女孩抿嘴笑道：“怎么会呢？唐老师今年代表银白参赛。”

    方圆点点头，像“四川老唐”这样的人物原也不会参加劳什子选拔赛的，那样可对不住他的名头。原本方圆不打算理会这个陌生的女孩的，不过她提到了的这个“四川老唐”确实方圆神交已久的豪迈人物，因此不由接口道：“不错，‘四川老唐’自然不必参加选拔赛的。我糊涂了。对了，你们很熟？”

    女孩一笑道：“不！也是认识不久的，前两天唐老师来北京，恰巧到我们道场办事，这才认识的。”

    方圆点头无语，业余棋界有四个传奇人物，虽然都没有职业经历，不过棋力之强却并不下于那些从职业上退下来的棋手，因此被冠以业余棋界的“四大金刚”的称谓，其中“四川老唐”就是其中之一。这四人可不简单，棋友们可以不熟悉某些职业棋手，不过还没有不知道这几人名头的。实际上如果这四人肯办棋校什么的，其影响力绝对比一些低段职业棋手要强很多。

    女孩见方圆沉默下来，佯做恍然状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莫裳欣，北京龙道场的教练。”说着大方的向方圆伸出手来。

    方圆也伸出手来，不过不是与其相握，而是指向她胸前的小牌子点头道：“已经看到了。”说着便收了回来。

    莫裳欣有些尴尬，缩回手来身子微微侧了侧，却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开口问道：“你现在在成都棋院教棋？”

    方圆活动一下右手的手腕道：“不是，我另有棋校。我得进去看看学员情况。”点点头走向赛场，便不再理会莫裳欣。

    方圆冷淡的表情终于让对方明白他并不打算与其攀谈，于是莫裳欣只是皱眉目送方圆进入赛场后才缓步也走了进去。进去后她径直来到龙道场的一个男教练身边，眼睛不住瞟着方圆说着些什么。见方圆目光扫来，她马上回以微笑。

    方圆皱皱眉头，他有点不信那莫裳欣只是出于礼貌或者无聊才同他闲聊的，尤其见那两人的样子似乎正在说自己，不由疑心顿起。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着“方圆棋校”与人家龙道场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那些人应该没有关注自己的必要，除非是看出了自己围棋的真实水平，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通了这些，方圆略点头示意，便一旁观看学员们的情况。

    棋局进行的时间还不长，目前还看不出优劣，基本上学员们都发挥的不错，至少方圆还没有看到有明显问题的招法。但很快方圆就有些担心了，似乎约好了一般，五人中除了潘善棋外，四个人连续出现缓手，其中三人立刻被对手抓住机会进行攻击，眼见风云突变，方圆却只能摇头暗自叹息，孩子们发挥还是不稳定，这些学员中也就潘善棋还可以信任。今天下午的结果恐怕不妙了。

以棋会友

第三卷 孤战天下 第十三章 预选赛(5)

    事实不出方圆所料，下午五点钟以后，先是三人收官后各自小负对手，紧接着潘善棋三又四分之一子战胜对手算是给方圆一点点安慰。不过后面两人，纷纷落败，让五位家长心情彻底跌落到谷底。

    四轮比赛结束，成绩最好的是潘善棋目前全胜，紧随其后的是张景新三胜，后面则是三个两胜，一个一胜。总体而言，除了潘善棋与张景新之外，其他人进入本赛的机会微乎其微。不过这倒也没有出乎方圆的预料，在他看来，即便潘善棋与张景新也未必能定段成功，遑论那四个弱于他们的学员。

    晚上，孩子们情绪低落，家长们的安慰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大家都盼着方圆想出办法来劝慰这些落败的孩子们。不过方圆却简单的一句：“早点休息。”便让大家散了。家长们面面相觑。

    这些孩子们之所以能到“方圆棋校”来学棋，都是家长们看出了方圆实力惊人的结果。而且作为教练，除了本身棋力高超外，更重要的是会教，让学员们迅速提高棋力才是家长们最看重的。在这一点上家长相当满意，尤其是弄出个棋校联赛后，明显看出自家孩子比原来提高了很大程度。这也是家长们越来越信服方圆的根本原因。

    但这次方圆这么简单的处理却让几个家长心存芥蒂，认为方圆对学员们情绪一点都不关心，如此怎么可能完成比赛任务呢？于是其中一个家长提醒道：“方指导，你看是不是给孩子们说说？”

    方圆正准备回房间，闻言淡然道：“说什么？”

    那家长略有语塞，犹豫一下道：“比如明天的比赛啊……还有今天的问题什么的，让孩子们重新树立信心啊！”

    方圆看看垂头丧气的三个孩子，轻轻问道：“你们有没有信心明天取胜？”

    孩子们对教练还是相当畏惧的，立刻点头道：“有！”方圆一笑，转头对家长道：“你看……很有信心嘛！好了，散了吧，都早点休息。”说完再不理会怔怔望着自己的家长们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有些东西不是任何人能教出来的。第一次孩子们心理状态不好，需要调节，方圆可以想办法调整了。不过一个棋手不能永远要教练跟在身边，那样是不会取得突破的，只有自行发现、自行进步才是大棋士必经之路。眼下的小困难不过是学棋路上的小波小澜，若是这点都通不过，以后干脆不要下棋算了。

    道理人人都懂，但涉及到切身时就总会抗拒一二，家长们都认为孩子年纪小，很多东西将来长大后自然会明白的。因此家长们集中商议一下，为了本次比赛的最终成绩，大家多数人还是决定跟方圆谈谈，当然，张景新的爸爸是唯一的反对者，因为他比别人更加了解方圆一些，知道这么做对方圆是没什么作用的。

    张景新爸爸的反对并没有引起另外四人的重视，索性抛开他一起去方圆那里。

    方圆无所事事正在上网，听明白家长们的问题后。坦然道：“如果你们的孩子只参加这一次定段赛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否则还是按我的办法来的好。”方圆看看家长们，见大家犹自不死心，不由皱眉道：“实话说吧，本次比赛不要说我们棋校，就是整个四川的棋手恐怕也不会超过三人定段成功，剃光头的几率也是不小。我说的这三个人其中就包括了潘善棋与张景新，这还是要运气特别好才会有的结果！”

    其中一个家长道：“不会吧，二十几个人水平都不弱啊，能那么惨嘛？”

    另一个道：“不是，我们倒不是就看重这一届比赛，不过能多参加几场，多磨炼磨炼总不是坏事吧？”

    方圆微哂道：“如果不信，那我们看结果。再说磨炼的事情，要知道对意志的磨炼比多下两盘这种比赛要重要很多。某种意义上说惨败比取胜对棋手还要有好处，至少让他有机会认清自己的弱点，不仅仅是棋艺上的弱点，更要紧的是认识到情绪、心态对比赛作用，如果这次惨败能让孩子们弄懂这些，就已经是绝大的收获了。如果下一年来能好好调整，我敢断定，明年的定段他们多半都会成功的。前提就是我说的惨败。”

    以方圆的年纪，口口声声称这些学员们为孩子，确实令家长们充满了怪异的感觉，记得当初刚刚听到时，很多家长都感到非常不适，好在这些天下来渐渐适应不少，对方圆如此说话倒是不以为意。

    不过方圆所言这些都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很难会有谁说服谁的情况出现。家长们对方圆固执己见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太多的办法，总不能逼迫方圆去劝解自家孩子吧？又说了一会儿，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于是只好散了。

    方圆不肯想办法，他们却不能不去想，可不敢拿自己的孩子的前途开玩笑。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估计那都是舍得用别人家孩子去套狼，自家是决计不肯冒险的。

    为了孩子的前途，家长们使尽各种手段，从利诱到威胁无所不用其极，至于收效嘛，也只有比赛之后才能知道了。

    不过事实证明，这些手段确实没有起到什么好的作用，最上心的四位家长最终也是最伤心的。

    第三天的比赛，形势依旧没有好转，潘善棋、张景新倒是都取得了胜利，可剩余人等再度全面失利，面对这样的情况，连家长们都没有了自信，对孩子们的劝慰都有气无力的。

    事情还没完，第六轮，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学员出现了，这相当不利，对其他棋手的打击也不算小，之后的七、八两轮胜负参半或者与此也有一星半点的关联吧！

    预选赛结束时，潘善棋、张景新各自以六胜两败的成绩分居小组十四和十一位得以出线。而另外的四个学员成绩最好的四胜，最差的是一胜五败提前被淘汰出局，他的家长正是当时最积极的那位。

    这时的家长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虽然赛前已经预料到本届比赛并不一定就能定上段位，不过这么早就退出竞争，这同棋校联赛时的风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棋校联赛的成绩让家长们认为自家孩子在成都棋童里面应该是有数的高手了，不想面对全国的竞争者时，真的让方圆给说着了，实在令大家很是失望。

    预选赛的大面积失利对方圆而言并非那么不可接受，毕竟他早预料到本次比赛恐怕结局不妙，不过六人出战只有两人进入本赛还是令他有些吃惊的，平日看这些孩子们生龙活虎的，没想到这小小的打击对他们影响这么大！原本按照方圆比赛前期的看法，进入的本赛的人数应该有四到五个的样子，当然名次恐怕很靠后了。

    预选赛结束后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同时被淘汰的选手也在当天离开宾馆。

    由于成绩不理想，离开的众人大多心情沮丧，大家便无声无息的乘车返回成都。

以棋会友

第三卷 孤战天下 第十五章 晚报杯(1)

    方圆棋校只剩下两名队员，倒是四川的其他队伍剩下的人不少，十八个人中进入本赛的足足有十个人，就这样一百名本赛选手，其中有川籍棋童十二人。

    十二人冲击二十几个定段名额，从概率角度讲应该能有两到三人成功定段。不过围棋不是博彩，概率远远不如棋力有用，何况还有一个叫做运气的东西作祟。

    十三轮本赛过后，成绩最好的潘善棋以九胜四负，因为小分略低排在A组十四名，与定段只有一线距离。

    最终到底应了方圆之前所言，四川队连一个定段的棋手也没有，直接剃了光头，这是事先很难想象出来的。

    方圆等人是在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乘车返回成都的，到达成都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

    回到棋校，方圆还没来得及休息，李老与宋博连袂造访，见两人的架势方圆就看出了必然有紧急的事情发生。不过方圆倒并不担心，只是微笑道：“李老、宋哥，你么不会是来庆祝的吧？”

    李老苦笑，宋博大笑，一时间屋子里三人竟露出完全不同的神色。

    笑过之后，李老道：“小方，你还不知道呢，棋校出问题了，很多的学员退学。”一旁的宋博也收敛笑容微微点头。

    方圆皱起眉头道：“哦？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李老摇头道：“从他们回来开始的。”

    方圆想到了没通过预选赛的棋手和家长，微微疑问道：“他们？”

    李老点点头道：“我们是淘汰率最高的棋校，家长们回来之后还大肆宣扬你在比赛期间不关心棋童，再加上平时……于是大多数家长开始人心惶惶了，路路续续有人离开棋校，到现在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学员退学了，剩下的也未必能呆多久。”

    李老虽然吞吞吐吐没说清楚，不过方圆猜到了是自己平时的表现引起了众多家长的不满，毕竟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在任何时候都是最优秀的，像方圆那样即不严厉又不和善的教练，在家长眼中，这种放任的态度并不是优秀老师所应该具有的，想来不少家长们早已有些动摇了，不过看在方圆棋艺高超的原因上才继续在此学棋的。

    方圆看看宋博，见宋博点头道：“不错，所以过来听听你的意见。”不过宋博眼中的神色却不显得如何焦急，倒有几分笑意，或许只是方圆隐约的感觉而已。

    方圆再看看李老，见他似乎一脸的焦急，可总觉得并不是他的本意，仿佛是将内心的感受深深藏了起来。略微思考，方圆大致想清楚，两人必定都已经有了什么办法，过来说这些也许有考究的意思，方圆虽然不喜欢这种事情，不过他与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尚不至于为此而翻脸什么的。

    善意的考究并不是什么大的罪过，方圆揉了揉略微酸涩的眼睛，火车上的一夜还是让这具身体颇为疲惫的。短暂的沉默后，方圆突然笑了起来，既然他们准备考究自己，那索性给他们出一个馊主意，于是神秘道：“有办法的，我们涨价！”

    李老一愕道：“涨价？”瞅瞅宋博再回看方圆道：“开什么玩笑嘛？”

    方圆索性戏弄一下李老，正容道：“不开玩笑，你们想啊……这为什么家长们会随意退学呢？”

    见方圆正儿八经的神情，李老面色怪异，心道：“还不是你总偷懒的缘故？”不过这话却没敢说出来。

    方圆停一下继续道：“我说啊，就是学费低了，所谓便宜没好货，我们价格低了人倒挑三拣四起来，给加上去……”

    不等说完，宋博已经摇头大笑起来，他明白方圆这是在开玩笑，若真的是为了赚大钱，方圆应该说完全不用费力亲自教棋，只要想办法出名就好，到时候挂名办棋校，自己都不用出面就能财源滚滚了。

    李老这时也反应过来，方圆这小子拿自己开涮了。不过老爷子倒是没有生气，反倒沉思一下道：“也是个办法。”

    这下轮到方圆愣神了，怎么自己胡说八道的东西李老爷子还当真了。几乎同时，宋博也点头道：“嗯！确实可行。”

    方圆彻底呆住，宋博虽然算不得商场上如何了不得的人物，可毕竟也曾混迹多年，难道也能被自己忽悠了？可是见他刚才的大笑似乎早已看出自己胡说的，难道两人反过来忽悠自己？方圆歪头来回扫视李老和宋博，实在看不出同自己开玩笑的意思。

    李老与宋博两人相视一笑道：“那就这么办！不耽搁小方休息了。”说完两人推门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方圆。

    第二天，李老等股东们做出了上浮学费的通知，从即日起，所有新入学学员学费翻番，老学员保持不变。方圆恍然，可随后又迷惑起来，这么做岂不是断了将来的发展？以后怕是最多不过维持现有的这些数目了。不过这些东西也只在方圆脑海中一闪而过，管理上的问题还是别人折腾去吧，他只管先做好教学工作，并且抓紧时间准备晚报杯的事宜。

    一方面到了孩子们开学的日子，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因为学费上涨的因素，新学员难得一见，而原本的学员倒是没有再流失。

    方圆的高级班人数少了几个，现在已经不到50人了，这样让方圆轻松不少，再加上除了冲段组的那几个学员外，多半都是晚间授课的，因此方圆时间充裕了许多，时常同没有什么大事了的李老一同钓鱼什么的，日子过得即舒心又惬意。

    就这样方圆在成都度过了最轻松四个多月时间，过了公历新年晚报杯终于提上了日程。

    成都晚报将四名棋手召集起来，做了简单的安排便一同出发赶往本届比赛的举办地——银白。

    不知是巧合还是银白的地方太小，晚报杯参赛队被主办方安置到方圆上次来时住过的那家酒店，对他而言真的是就地重游，不过上次来是为了谋求参赛资格，这次确实作为银白方面的对手而来的，不知那个主人知道他取得资格会有什么表情？或许早将方圆忘到南天门去了。

    成都晚报队是一老带四新，老的就是领队龙雨豪，四新就都是队员了除了选拔赛出来的两人外，另外两人中一个是去年刚刚冲上职业段位的十七岁小棋手；另一个是不过十三岁的业余6段，一直在龙道场学棋，去年因为自家原因没有参加定段赛，因此方圆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四名队员中二十岁的方圆居然是年龄最大的，真实名副其实的青年军。

    其实四川业余名手众多，比如老唐那样的人物基本每届都是前六名的有力竞争者，虽然最近好像还真的没拿到过，可前六名中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不过老唐被银白请了去，让成都晚报失去了一个高手。至于其他的名手们，由于最近以来少年棋手冲击力太强，去了也难以与其竞争，所以多数人都不肯再出现在晚报杯上了。归根结底是棋协对允许职业低段棋手参赛造成的，让纯粹的业余棋手渐渐失去了参加这个久负盛名的棋赛的资格，现在几乎演变成一个低段职业棋手的盛会了。

以棋会友

第三卷 孤战天下 第十五章 晚报杯(2)

    因为参赛的队员都是年轻人，而且除了方圆之外，或多或少都同龙领队有师生之谊，彼此间原本鹫比较熟悉，所以无论是路上还是到达银白之后，队伍的气氛都相当活跃，不像是来比赛的，倒有些像是出来郊游。

    银白的冬天是成都无法比拟的，众人到达的当天正赶上天空开始飘落雪花，雪片不小，从无一丝风的天空缓缓飘落，宛如堕入花的海洋。

    参赛的小棋手们虽然走南闯北的比同龄孩子在见识上要强许多，不过这样的天气毕竟也很难见到，于是在刚刚安顿下来之后便冲出酒店，找到一块无人清理的草坪处嬉戏起来。

    方圆没有跟过去，这样的天气百多年前便已然见惯了的，重生后，又居住在相对严寒的黑水，对雪根本不会有任何好奇。同样的，龙领队也早已过了玩雪的年纪，因此只有他们二人暂且呆在酒店。

    龙雨豪早就对方圆非常感兴趣，集中后还没有机会与其单独谈谈，这样的机会是十分难得的，于是请方圆一同到楼下咖啡厅坐坐，借机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咖啡厅坐落在二楼的一个边缘，装修上使用了暖色调，静坐其中会感觉舒心安逸。或许由于下雪的关系，咖啡厅里有些昏暗，顶棚、墙壁上宛若星光的小灯都已经点亮，环境越发显得优雅神秘。

    环境不错，但咖啡却不是方圆所喜欢的，他至今也适应不了那古怪的味道，因此只是点了杯茶。

    两人闲扯几句后，龙雨豪问方圆道：“小方是同谁学的棋，这么厉害？”龙雨豪早已见过方圆的棋谱，因此对方圆的实力是颇为了解的，不过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以方圆的年龄不太可能达到这样的水平，除非有一个极端高明的师傅，并且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进行陪练。可是凭龙雨豪在棋界的身份、地位也没有打听出哪位高人曾经收过这样的弟子，他对方圆的来历是一直耿耿于怀。

    方圆放下茶杯，轻轻一笑道：“呵呵……我是没有师傅的，都是胡乱琢磨着下。”

    直觉上龙雨豪认为方圆不会说谎，不过常识却让他不肯相信方圆所言，如果真的胡乱下下就能达到这样的水平，那也不用搞什么职业围棋了，索性大家都胡乱下好了。因此龙雨豪端起咖啡杯轻轻搅动一下，摇头苦笑道：“胡乱下下……那我们这不是连胡乱也不是了……”

    方圆没办法解释自己与旁人不同之处，即不能说自己有过近百年的经历，也不能说自己曾经可以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地研究围棋，所以他也只能淡淡一笑。

    随便抿了一口咖啡，龙雨豪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同方圆继续就棋力的问题进行交流，这一个问题被方圆挡了回来，让他接下来的言辞都咽到了肚子里。不过龙雨豪毕竟老江湖了，立刻转移话题道：“小方啊，你看本届比赛我们队成绩会如何？听说定段赛时你可老早就断定咱四川要被剃光头的，判断准得很，一定要好好说说。”

    方圆毫不犹豫地说道：“对手不熟，说不清。”

    龙雨豪立刻语塞，这方圆简短的言语直接将自己封在门外，这个话题又不能继续下去了，不由得又抿了口咖啡。思路电转想到一个方圆躲不开的问题，只见他笑了一下道：“好吧，不去管成绩问题，咱说棋艺。你看小林的棋还有什么地方是急需提高的？”

    龙雨豪口中的小林就是跟方圆一起从选拔赛中冲出来的十三岁的少年，因为两人曾经交手，方圆若再推托就有些过分了，所以方圆沉吟一下道：“仅从一盘还是看不出太多的问题的……他的棋力还算不错吧！头脑灵活，喜欢进攻，不过还是不够细致，估计实战的机会太少，有些过于用强，容易被对手抓到漏洞一击而溃，想要冲段成功恐怕要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才行。”

    龙雨豪听得频频点头，方圆毕竟是曾经让三子战胜“老虎”的人，说出的话一针见血，而且也只有方圆才能如此说，换做别人就不行了，关键抓不容易抓住那孩子的漏洞给一击而溃啊！

    方圆既然已经开说，索性便不做保留地继续道：“不过同其他冲段少年们比较起来，小林的前景要好一些，创造力很足，记得当初的那盘棋便有两手很有意思，如果能再细致一些的话，将会成为一个攻击型高手，就像……‘天煞星’。”方圆找不出合适的对象进行对比，只好将日本当初的六超拿出来。

    小林曾经在龙雨豪那里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老龙看他天赋不错，于是让他到北京去进修，算起来还是他的弟子。所以对小林的棋风还是蛮熟悉的，知道这孩子从学棋那天起就酷爱搏杀，最初时常常时杀到最后满盘活不到几个子。后来棋力渐渐提高了，不要说同时学棋的队友，即便龙雨豪跟他下棋的时候也要小心谨慎，就这样一个不小心也会偶尔被吃了大龙去。

    “不过这次比赛却未必能取得好的成绩。”方圆最终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龙雨豪点头同意，小林的手段还是有的，不过能参加晚报杯的棋手没有一个是普通人士，他的那疯狂攻击法就很难发挥出什么作用了。同时龙雨豪也对方圆能直言相告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起初如拒人千里之外的方圆也会如此坦诚。感于方圆的坦诚，龙雨豪接口道：“你看小林跟你学棋怎样？”

    方圆一愣，这分明是给自己介绍徒弟来了，不过方圆可不肯再随意给自己套上枷锁了，在未明了对方的品行前绝对不会再收弟子。于是方圆换了笑容道：“我哪里可以？还是拜职业高手为师的好，不然也要像您这样前辈才是。”

    龙雨豪摇头笑道：“达者为师，我眼下的水平不要说做师傅，就是做徒弟也没人肯收喽。不行了，老了……”

    方圆淡淡一笑，其实龙雨豪这话有些问题，事实上做人徒弟比做人师傅更难一些，做师傅总能找到比自己差的徒弟来收，可做徒弟却未必能找到即比自己水平高还乐于授徒的师傅来。像龙雨豪眼下的水平，想做别人徒弟倒是真的很难了，不过要做小林的师傅还是可以的，毕竟多年经验不是白给的。

    不过方圆既然不打算收下小林，自然不会接下这个话题，便佯做饮茶避开龙雨豪的目光。

    龙雨豪看出方圆确实没有收徒的想法，便将话题转到别处，尽拣些棋界的趣闻轶事来说，倒也同方圆聊得颇为愉快。

    两人正聊着，龙雨豪手机响起，他瞧了一眼便对方圆道：“我接个电话。”说着按下了接听键。

    方圆点头微笑后便四下打量咖啡厅的布局，其实也不过做做样子而已，他进来时早已欣赏过了。

    不大工夫龙雨豪断开电话对方圆道：“这银白还真的把这当作大事了，这不，晚上人家市委、市政府要先期宴请我们这些参赛队，地点都定好了。得……我还得叫那几个小家伙，别到时候这样就去参赛了。咱们回头再聊。”说着起身结帐，同方圆一同走出酒店。

以棋会友

第三卷 孤战天下 第十五章 晚报杯(3)

    这天是报名日，来自全国的参赛队伍都会在今天路路续续来到，方圆他们因为车次的原因算是来得早的，当然更早的是银白晚报队，作为地主银白提前两天便将棋手们聚拢起来，并且没有安排队员们住指定的招待酒店，而是在近郊的一个度假村安置下来。

    银白晚报队今年的阵容绝对强大无比，不仅招来了业余棋界的“四大金刚”中的两人，还从龙道场借来今年定段赛上表现最抢眼的两名小棋手。可以说银白作为志在夺魁的队伍而言，其明面上的实力确实首屈一指，堪称今年晚报杯团体冠军的最热门候选。并且由于龙道场的两名职业小棋手的加盟，银白对个人冠军落入囊中也有相当的把握。

    不过相比于银白官方的自信满满，队员们的意见却有些分歧。分歧产生于两大金刚与两位小棋手之间。

    以两大金刚在业余棋界的地位，便是职业高手也要给与相当的尊重，不过两位小棋手或许是过于自持，自从见面起就没有将他们当作什么前辈的意思。也难怪，虽然国内棋手们最近几年的国际战绩不佳，不过在新闻界与棋协共同努力下，每隔两年总要找出一个吹捧的对象的，成年棋手不行就从少年中出，恰好今天的吹捧的目标就落到了这两位少年头上，弄得少不更事的两少年真的以为自己灵童转世、天授棋才呢！

    其实队员间见面之处，气氛还是相对友好的。在银白报社的接风宴会上老队员夸奖小棋手，小棋手吹捧老金刚，宴会气氛一是无量，让外行的银白那个主人热血上涌，借着酒劲儿向市里领导拍胸脯保证今年的团体冠军和个人冠军一定会花落银白。

    小棋手少年得意、不知深浅倒还无所谓，可两位老金刚却不由皱起眉头，不过当着众多当地政界要人的面前，两人无法提醒这个秦主任，只好对望一眼闷头喝酒。

    酒席散后，秦主任一干人等自是要送领导回家的，于是四名队员便齐聚度假村的酒吧闲谈。说不清是谁提起今年个人冠军最大可能落到谁的头上这一个话题的，最小的棋手认为必是景奇不可。

    这个名叫景奇的就是在座的一位，也是今年定段赛成绩最佳的棋手，同时还是被媒体冠以神童称号的小家伙，今年也不过十四岁而已，比同队的另外一名棋手周平大不了几个月。

    景奇闻言嘿嘿笑着道：“哪能？还有老唐呢！我看今年我、老唐还有北京晚报、新民晚报的几个人都有机会。”小家伙倒是不客气，立刻把自己列入最热门人选，不过还好，他也知道有几个人同他相差无几的，所以加上了几人。不过这话却有些得罪了在座的另一位老金刚——赵近南。老赵同样没有职业经历，不过棋风骁悍，对阵职业棋手时也相差不了多少的，但为人却精细，也很大度，对这些无聊的言语并不太计较的。

    老赵不计较可老唐却很不乐意听了，这两人太过狂妄了，似乎天下间只有这些人才会下棋一般。于是老唐皱着眉头道：“我看今天的个人冠军怕是落到成都晚报的方圆头上。”

    周平或许因为年纪更小的原因，心直口快地说道：“方圆？没听说过。参加今年的定段赛了嘛？”

    同样的另外两人也对这名字很陌生，目光纷纷落到老唐的脸上。

    老唐轻轻点头道：“参加了，不过他是教练。”

    这时老赵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不由说道：“哦？教练？什么地方的人？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

    老唐轻嘬一口农茶缓缓道：“‘老虎’听说过吧？”

    老赵点头回道：“听说过，不过算不上多强大，好好下我能让他一先。”

    老唐一笑，放下茶杯道：“那你能让他三子嘛？”

    “三子？”老赵惊疑道。“不可能，当今国手也没有几个能做到的。难道那个方圆可以让‘老虎’三子？”

    “老虎”的名头虽然不算响亮，不过大家都是从业余棋界混起来的，即便两个眼高于顶的小家伙也不能否认“老虎”的棋力在棋界也算得不错了。于是景奇也点头道：“让先胜面大一些，不过让不动二子，三子估计没什么人可能。”

    老唐郑重点头道：“从分先一直到三子，他全部都赢了下来。有人认为四子他胜面也不小的。”

    周平不由撇嘴道：“老唐一定是开我们玩笑，让他四子，棋神啊？”

    另外两人点头，没人认为这世界有谁能让“老虎”这样的棋手四子，最大可能就是什么人在故弄玄虚。

    景奇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可今年四川连一个定段的都没有啊！”

    周平立刻符合道：“是啊，想起来了，今年好像四川头一次被剃了光头。如果那人真的有这么厉害不会教不出一个像样的学员吧？呵呵……”

    周平的话没什么道理，却引起了景奇的赞同，老赵也是摇头不止，显然都不太相信老唐所言。

    老唐见大家都不肯相信的样子，抚着下颌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也许有心态失衡的缘故。到底如何对上了就会了解，现在说也没什么大用。”

    话题进行到这里也就没办法继续了，于是几人匆匆结束了闲聊回房间去了。

    虽然住在了度假村，不过方圆依旧是标准间，老唐、老赵两人一间，两个小棋手一间。

    几人的住处离咖啡厅不很远，只是几步的路程，虽然外面雪相当大了，不过还是没有太多的影响他们。

    四人到走廊处分手，各自回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周平甩下外套也不说挂到壁橱里便径直向椅子上扔去，接着重重倒进柔软的床里面，大字型很放松地躺在上面，扭头对正在脱外套的景奇道：“你认为那个叫什么方圆的真的是个高手？”

    景奇脱下外套，顺手挂在壁橱的衣挂上，换了拖鞋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揉着略显冰凉的脚面向周平道：“你不是不相信嘛！干嘛还问？”

    周平猛地向上弹起身子，不过床太软，似乎无处借力一样又倒了下去。自嘲一句道：“这床很舒服嘛！”略停继续道：“我是不信有这样的无名高手，不过老唐他骗我们做什么呢？”

    景奇低下头换了只脚继续揉着，头也不抬对周平道：“未必是老唐骗我们吧！或许有人唬了他。不过这些把戏有什么用？到时候还是赛场上真功夫见。你担心什么？”

    周平慢慢爬起身子，也不穿鞋便这么赤着脚走到壁橱边上船上了拖鞋，同时将衣服都脱掉了，边向浴室走去边对周平道：“谁说我担心来着，只是觉得老唐吹得太神了……我先洗澡了。”说着也不顾景奇的反应竟自走进浴室。

    景奇咕哝一句：“靠！个猪！每次都抢浴室。”语气不满却也没有真的生气的意思，继续低头揉着他的脚丫子。

以棋会友

第三卷 孤战天下 第十五章 晚报杯(4)

    两位老金刚毕竟喝了些酒，回房间之后便昏昏然睡下了。不过第二天清早酒劲儿完全消散的老赵记起老唐昨天的话题，也不起床，就那么围着被子坐起来向刚刚睁开眼睛的老唐道：“老唐，昨天你说的那个方圆三子胜‘老虎’是不是真的？”

    老唐有点郁闷，说实话昨天说起方圆后便有些后悔，何必跟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说这些呢？这也又引来了老赵的注意，酒这东西真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方圆的存在虽然能给成都乃至全国的业余棋手争脸，不过对现行的围棋制度的打击也是不小的，估计将来少不了棋迷们同棋协的战争。老唐早预料到这点，平时对方圆的信息也比较关心，所以才会在酒后下意思说了出来，这与喝醉与否是没有关系的。

    不管老唐郁闷还是后悔，老赵却不肯放过他，催促道：“说说看，昨个儿喝的那玩意儿有点上头，稀里糊涂的。”

    房间里暖气给的充足，一层薄薄的被子就足以让人感到非常舒适。由于今天无大事，老唐也难得地打算懒一会儿床，索性颠起枕头拥被靠在床头，懒洋洋道：“什么真的假的？我也是听人说的。”

    老赵撇了撇嘴道：“别跟我打马虎眼，就你的那不服输的劲头若不是确有其事又怎么肯说出来？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个经过？”

    老唐与老赵年龄相近，当初都是国内最高水平的业余棋手，因此无论什么比赛两人必然会见面的，时间久了这些人便熟识了，可以说都是多年老友。他自然清楚老赵的脾气秉性，不达到目的老赵是不会罢休的。没办法，老唐便将从四川老家处听来的关于方圆的消息一一告诉了老赵。

    也是方圆的这些经历有些传奇了，郑晋生、“老虎”这两人虽然还无法跟四大金刚的名头媲美，不过在业余棋界也算数得着的了，换做老赵要赢下两人也不会十分轻松的。

    老赵目瞪口呆地听完老唐的叙述后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连被子滑落也未曾发觉。同为棋手的他明白彩棋的意味，打彩的人绝对不会胡乱下棋，所以才有“无彩不成棋”的说法。能够在彩棋上三子战胜“老虎”这只能让老赵这样的棋手远远望其项背了，根本不可能一争高下。

    半晌，老赵追问一句道：“他真的是业余棋手？不是从职业退下来的？”

    老唐拥着被，舒舒服服地靠着枕头慢条丝理地说道：“职业？你听说过有这样的一个人嘛？啧啧……挺白的嘛！保养的不错啊！”

    老赵赶紧披好被子，不理会老唐啧啧赞叹的猥琐样子，点点头道：“是没听说过这个人。他多大了？”听了老唐的描述知道方圆不大，不过毕竟老唐还没有说出方圆的具体年龄。

    老唐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报名表上标明了是十九。”

    “十九……”老赵锁住了眉头，沉思一会儿追问道：“跟谁学的棋？”老赵沉思的便是方圆到底是谁的徒弟，可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个熟人跟自己提过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弟子，想想老友们的性格，不可能有了这样的一个弟子还藏着掖着的，早显摆开来了；也不可能是那个道场、棋校培养出来的，不然还轮到这些毛头小子嚣张？更加不可能是职业高手的弟子了，现在除非办道场，否则众高人们都很少再收弟子了。这个问题深深萦绕在老赵心头，不弄清楚真的很不甘心。

    老唐沉寂一会儿道：“据称他是自学的……可能是真的。”

    老赵沉闷了一下，摇摇头道：“今年老龙还不参赛吧？”老龙自然就是龙雨豪了，跟唐、赵两人相比，他更有资格称一声老将。

    老唐点头道：“老龙他爱惜羽毛，不像我们还勉力出来蹦达，不过现在小孩子一年比一年多，也一年比一年厉害了，估计咱们也快退的时候了。”

    老唐嘴里的小孩子是说那些职业少年们，允许他们参赛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可后果却挺严重。早些年，老唐等只是跟退役的职业来战斗，现在又参合上冲力更猛的职业少年后，基本少老人的竞争力就弱了不少，到现在已经连续两年的冠军都是落在职业少年头上了，害得每次参加世界业余围棋锦标赛的都是亚军。将来没准还能出现前六名都无法出战世界业余围棋锦标赛的情形，那可就热闹了！

    按说从职业棋坛退下来的棋手们实力理应不弱才是，不过混迹业余久了总要有些退步，一来是研究的时间不再想以往那么充分，这而来嘛就是紧棋下得越发少了。

    像四大金刚这样业余老手，可以奋力同退役棋手一争，但架不住年年出现的新面孔冲击，因此每当面对少年棋手时总有些老之将至的感觉。

    老赵垂头不语，突然甩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也不穿衣服径直走到落地的窗户前，“刷”的一下拉开了窗帘，手伸向窗户的把手。

    老唐一愣急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跳楼！”老赵沉声道。“跟人家比咱活着还有啥劲儿啊！索性跳楼得了。”

    老唐一翻白眼闷声道：“滚楼上跳去，这才二楼摔不死人。”所谓四大金刚也不过三十出头的人而已，平日只管下棋所以心态倒仿佛二十几岁，而开起玩笑来更加如十几岁的少年相仿。

    不过老赵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老唐的话而停住，只见他用力一拉，双层的塑钢窗便给拉开了一扇。老唐赶紧道：“大冬天的，你等我穿好衣服再折腾。”说着忙三火四地穿起衣服来。不过还不等他穿完，老赵已经将外侧的一扇窗户也拉开了。冷风夹着零星的雪片呼地一下就从窗外飞了进来，原本温暖如春的室内立刻变成了两季交锋的所在。

    老唐心里暗骂，不过嘴里已经来不及说什么了，仅穿衣服还忙不过来呢。他这边忙着，人老赵已经哼着小曲走向卫生间去了。

    老赵是南方人，但在北方居住的时间却更长久一些，不过虽然北方住得久了，可一些习惯还是扳不过来，这每天早晨开窗户透气就是其中之一。老唐原是知道他的这一恶习的，不过一时给忘记了，直到他拉窗户的动作出来这才又重新想起。

    北方的冬季严寒，可家家户户都有炉子、火炕或者暖气之类的取暖设施，因此从小便生活在北方的人却大多不如偏南一些的人禁冻。老赵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只穿一件小裤头便在屋子里晃荡着，也不管室内温度已经下降的厉害，似乎一点冷的感觉也没有一样。

    老赵从卫生间出来，见老唐已然穿戴妥贴，不由得意地说道：“动作挺快嘛！当年军训没白练啊！”说着慢悠悠地穿戴起来。老唐明白老赵这是为刚才自己调侃他皮肤白净的报复，也就不加理会自去洗漱。

以棋会友

第三卷 孤战天下 第十五章 晚报杯(5)

    且说方圆等人准备好了参加主办方的晚宴，正出门的时候，小妹方芳打来了电话，电话里小妹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就要放假了。”

    方圆随手将门带好，挥手示意其他人先走自己在后面跟着，之后边走边说道：“快了！再有……半个月左右吧，等我这边比赛结束，然后回成都将事情安排一下就回去，总能赶在春节前回去的。好了！我这马上有事，就不多说了。记得好生学习。”说完忙着挂断电话。

    方圆倒是真的有些思念这个小妹妹了，不过同时也有些不敢见她。放下电话想了一下，记起已经挂在自己成都卧室里的“率性而为”的条幅，看来自己还是不够洒脱啊！摇摇头不再多想立刻跟上前面的几人。

    依照传统“晚报杯”主办方总会宴请一下参赛选手的，不过本次宴请的规格似乎豪华了一些，陪同的人员竟然超过两百人规模，加上参赛棋手、领队、教练，五百多人济济一堂，当真是热闹非凡啊！省、市两级棋协的负责人，市里各级领导几乎全部赴会，弄得不像是围棋比赛的欢迎会，倒有些像政府会议一样。

    同其他会议一样，冗长的领导讲话之后晚宴开始，各级领导选择到领队的桌子上敬酒等等不一而足。

    方圆同桌的正是银白晚报的队员，他不知这可是老唐故意找人安排的，还以为凑巧了呢。

    酒桌上互相一介绍，方圆这才见到这个名誉全国的老唐的容貌，至于老赵，他也是久仰了的。人就是这么回事儿，见到神交已久的人物自然心情舒畅，两下在一唠，话语投机，于是桌上气氛不用调动便高涨起来。

    老唐两人早已对方圆甚感好奇，三杯两盏过后，老赵先是忍不住问道：“小方，听说你可是将‘老虎’给打到三子去了？这事儿可得说来听听。”

    棋友相谈自是少不得棋事，方圆对老赵的询问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道：“传言不可信，当时是‘老虎’大意了，急于扳平才失去平常心，让我拣了空子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若是对阵普通棋手，老赵还能相信，不过对于“老虎”这一等级的高手而言，再急也很难守不住三子的优势，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两人差距过大，大得让“老虎”即便三子取胜也颇为艰难，如此焦急之下才会失去三子局。以此判断，两人之间的实际差距必然有二子强，这才解释的通。

    未待老赵开口，一旁老唐早抢先道：“小方硬是要得！就凭这气度就了不得……实在了不得！”

    老赵摇头道：“不错！不过小方这是太谦虚了。嘿嘿……失了平常心？老唐你失了平常心输我个三子局怎样？”

    老唐摇头不理老赵，轻轻道：“‘老虎’那人我倒是认识，实属貌似豪放内心小气。你们约战十局，可只战了四盘便终止了，他竟然没有任何异议，可见差距太大了，他再没有信心继续下去了。这个大意实在算不上……”

    方圆一笑道：“老唐之言不错，这‘老虎’徒有虚名，倒与个小猫相似，其实是兄弟我耐不住同他继续了，索性后面六局便不理会了。倒不是他怯战。”

    老唐大笑，拍拍方圆肩头道：“不错，不错。可惜我这些年不在成都，早想着教训一下着老虎却不得机会。不过即便有这机会却也没有实力将他打到三子去，惭愧！惭愧啊！”老唐口中说着惭愧，可脸上却一点惭愧的意思也没有，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方圆也举起杯子，向着老赵比了一下道：“那人无趣的很，不提也罢，来！我们喝酒！”说着扬脖一饮而尽。

    饮酒不同于下棋，下棋时若是实力有差距便总会束手束脚，可饮酒却不相同，即便酒量有差距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反倒会愈战愈酣，甚少见酒桌上服人的主儿。老赵也是如此，见状毫不犹豫地将酒杯端起也是一干到底。

    在座中，除了这三人，另外的几个都是不足十八的少年，酒这东西还不太敢沾，尤其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因此无论是景、周二人，还是方圆的这三个队友都对方圆能豪爽地饮酒大感羡慕。不过羡慕之余，像景棋这样的人却是不甘寂寞的，只见他倒了杯饮料举杯道：“来，老方，我敬你一杯，希望我们能在比赛中遇到，好好下一盘。”

    方圆不由皱眉，怎么这“老方”的名头也弄到自己的头上来了？称他老方倒也没什么，他也是这么称呼老唐与老赵的。不过稍有不同的是，三人谈得相得才“唐老哥”、“赵老哥”、“小方”这么称呼的，彼此间颇有些亲近的味道。可这小毛头起初一言不发，这突然间就这么称呼不仅不见一丝的亲近，还很有些令人厌烦的无礼感觉。

    方圆也不举杯，淡淡问道：“怎么称呼？”

    景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眼角从桌前众人脸上扫过之后才故意大声道：“我是景奇。”

    方圆点了点头，这个名字倒是见过，似乎定段赛的头名就是此人，但比赛中一直没有碰到方圆的几个学员，因此方圆对他没有什么印象。此刻方圆不由打量一下道：“哦！A组第一。呵呵……不错！”

    方圆本身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赞扬一下而已。不过此言落到景奇耳朵里却不那么容易接受了，毕竟他现在跟新科状元相仿，走到哪里都是赞扬不绝的，哪有这样的一位业余棋手会如此待他，因而皱眉道：“估计我们能在比赛中相遇，到时候倒是要好好请教请教。”

    说是请教，不过言语不善，简直就是挑战嘛！而且是很无礼的挑战。

    方圆看看身边的三位队友，不由嘴角微翘道：“好啊！到时候再说吧。”说完转向老唐道：“唐老哥当年孤身闯荡天下的壮举实在让小弟佩服。去年进川就是打算拜访老哥你的，不过没想到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硬是不得一见，真是遗憾。这次机会难得，有时间定要手谈一局才是。”

    老赵对这景奇也颇瞧不上，闻言顺着方圆的话道：“是啊！难得我们对脾气，这手谈当然是免不了的，也算上老赵我一份。”

    方圆微笑道：“少不得你赵老哥的。”

    老唐立刻哈哈一笑，举杯向方圆道：“还真盼着跟小方较量一盘！来个以棋会友！”说着便用眼睛盯着方圆，虽带着笑意语气却诚恳非常。

    方圆心里一热，以棋会友乃棋手一大爽事，当下悄悄四下敞声道：“不如现在？这劳什子酒宴实在无趣的紧。”

    老唐、老赵两人眼睛一亮，对望一眼，脸上都带出欣喜神情。倒不是欣喜有棋可下，欣喜的实则是方圆这个性，想不到年纪轻轻的方圆竟然如此豪迈。

    老赵一推椅子道：“好！这便去。”说着起身就走，竟比方圆还要爽快，那边老唐也欣然起身。

    方圆倒也站起身子了，不过没有径直离去，而是顺手将桌上的两瓶酒拎了起来，微笑道：“不可无酒！”说着不理同桌数人径直跟上老赵。

    老赵老唐两人见方圆的动作不由大为赞叹，也不多说，各自顺手在旁边桌上拎了两瓶酒道：“哪里能够！”说完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大笑着扬长而去。

以棋会友

第三卷 孤战天下 第十六章 以棋会友(1)

    三人出了酒店的门口，径直上了门口的出租车上，那老赵抢了前排对司机道：“天宇度假村。”方圆微微一笑，对老赵愈发生出好感。若是换了旁人定要问自己是否同意的，也只有这等豪爽人方有这等行止。

    这司机犹豫了一下，倒不是这地点有什么问题，而是见三人各自拎了两瓶酒，尤其老赵手中竟而还有一瓶是开启的，往司机身边这么一坐便酒香四溢，如此模样遇到警察可有点说不清了。不过司机仔细审视见三人都没有醉酒的样子才慢慢应一声发动汽车。

    也多亏三人是从这样的大酒店里出来，而且目的地虽然处于郊区不过名声显赫，否则司机还真就不敢拉几人，没的遇上抢劫的就倒了大霉了！这年头出租司机赚点钱也不容易！

    雪天路滑，汽车一路缓慢地爬到老唐两人临时居住的那个度假村时已经很晚了。老赵将车费付了之后，那司机一直提着的心才放到肚子里，接了钱等三人下车便一溜烟冲向市里。

    度假村原本是没有围棋的，还是队员们入住进来之后才由报社送来两副。不过这倒是也够了，像老唐、老赵两人经年累月在外游走，只要有棋可研究，对住处是不甚挑剔的。而两个孩子还没有经历过大的场面，傲气是傲气了些，但对物质享受上还是个雏儿，便是弄个招待所也不会说什么，何况这样一个豪华度假村呢。至于围棋，两个小家伙全力以赴地钻研数年，虽然谈不上厌倦，可也腻烦了每天花费大量时间进行研究。所以说这两副围棋对他们倒是用处不大，甚至当初送来围棋的时候，两个孩子竟然“客气”地将棋全部让给了两位老金刚，似乎定上职业段位便万事大吉了。

    却也难怪两个孩子，不要说他们，就是现下的职业高手又有几人真正是喜欢围棋的呢？多半还是因为职业的缘故才不得不每日用功研究，真正在享受围棋的乐趣的反倒是老唐这些纯业余的棋手。当然，方圆也算得上一个。

    几人走进房间时，老赵突然说道：“是不是应该弄些下酒的小菜？”老唐这时也想了起来，刚才光顾着意气风发了，竟然忘记了这等大事，正要说话之际，方圆笑道：“棋便是佳肴，何须什么小菜。”

    老赵放下酒瓶一拍桌子道：“好！看来我们两个不如你豪气。咱们就以棋佐酒，来个不醉不休。”

    老唐此刻也是热血上涌，仿佛回到当初孤身闯荡天下的时代。想当初，一枰棋一壶酒结交了多少四海棋士，那惬意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想到此处，老唐立刻取过棋盘就势铺到地毯上，望望方圆道：“那我们就席地而坐饮酒论棋如何？”

    老唐此言正合了方圆的心意，可惜这隆冬季节，不然寻个绿树掩映的湖边溪旁，煮酒论棋才更是大快人心！不过如此也聊胜于无，方圆遂点头赞好。

    老赵连忙取过三个纸杯，可随即摇摇头道：“这软了吧唧的家伙不爽，用茶杯怎样？”

    方圆抚掌，老唐竖起拇指，老赵则哈哈大笑着扔下纸杯，取了三个陶瓷杯子各自倒了半下白酒，逐个送到两人手边，剩下的自行取了。

    “琴棋书画诗酒茶”乃是国人心中雅得不能再雅的事了，而“酒”与“茶”则分别代表豪放与宁静的两种心性，与“琴棋书画诗”配合起来传出无数佳话。所谓琴棋书画诗，皆可入酒茶，入酒则纵情豪放，入茶则淡雅清新。

    如今唐、方二人席地而坐、临枰对弈、把酒言欢，自是心情激荡，所下出的棋自然而然的也豪放起来，只见盘上黑白双方犬牙交错、战况空前，似乎两个武林高手在凛冽寒风中的对决，每一招都杀气腾腾直取要害，当真是惊天动地一般，直瞧得老赵赞叹之余频频举杯。

    若说这棋艺，老唐还真是无法同方圆相比，可此番毕竟不是比赛，无需为取胜而绞尽脑汁，图的便是酣畅淋漓，哪怕是败了，也要酣畅地去败。因此，老唐从前养成的攻杀习惯便显露无疑，步步不离方圆白棋的要害，每当想出得意之招便畅饮一口美酒，真是惬意非常！

    方圆这边却又不同，每落一子必饮酒一口，若是见到黑棋下出什么奇特招法更是赞叹之余满饮一杯才肯应招。

    双方你来我往，这酒下的可就比棋还要快了。一局未终，辛辣异常的白酒就已经被干掉一半了，大半都进了方圆的肚子里。如许多辛辣的白酒，若是寻常人早已醉的不省人事了，不过放在方圆身上却无甚大碍，甚至越发精神起来。

    老唐与老赵二人一心关注着棋局进程，对酒下得这么快却没有太大的感觉，那老赵也忘记了添酒，方圆是喝了就倒，也没有太注意喝下多少，只觉这棋、这酒快意非常。

    朋友间下棋不太讲求棋份儿什么的，为了能旗鼓相当，老唐是主动要求被让先的，因为有着方圆对“老虎”的战绩在那里摆着呢！其实让先对老唐而言也有些勉强了，就真正的棋力而言，方圆让老唐一先再倒贴目还差不多！这是不算上酒的影响，若边饮边下，则天下间怕是绝无方圆的敌手，甚至方圆可以让天下所有棋士一先。非为力量，实乃酒量所致。

    这让先的对局就对老唐诚然吃力异常，尤其是这种乱战的局面。

    眼下棋局的状况是满盘双方机会都没有活棋，无论大小的棋，双方都是缠绕在一起，一不小心便有死棋的危险。就是这样惊心动魄的棋才会让棋手、观众集中精神到棋局上。不过这样的棋在职业棋坛不太常见了，毕竟大家都是以棋为生，为了争取胜利还是要安全第一的。

    “这棋过瘾！”老赵紧攥着手中的茶杯大声说了一句，接着不由自主地抬手将杯子送到嘴边。喝的时候发现再度倒上的半杯已然一干二净了，于是忙着找酒。这时老赵才发觉近六瓶酒只剩下三瓶了，不由瞪大眼睛疑问道：“我们都喝了三瓶了？”

    老唐一心扑在棋上，哪里顾得上老赵的言语，便是入耳也恍若未觉，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连头都不曾抬起。

    方圆一旁笑道：“三斤而已，不足为奇。”这话听得老赵禁不住直咋舌，平素酒量不浅的他最多也不过一斤左右的样子，那还是要心情好得出奇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来，可眼下这三瓶下来，自己应该喝掉不足半斤的样子，老唐应该也差不了许多，那么说面前的这个小方至少干掉了两瓶。这等酒量是老赵想也想象不出的，而且看方圆的模样，便是再来三五瓶也不在话下。

    老赵摇摇头，随手启开第四瓶，缓缓给自己斟上小半杯道：“小方果然是小方！”叹一声轻轻饮下一口。

    那边厢的老唐突然哈哈大笑一声道：“看你往哪里跑？”言罢拍下一子，抬头自得地看看方圆，然后举杯饮下一大口，长出一口气道：“好！”却不知他说的是自己的棋好，还是手中的酒好。

以棋会友

第三卷 孤战天下 第十六章 以棋会友(2)

    老赵急忙回转身观看，见黑棋一个愚型三角将白棋一块分断。此时的情形是这块白棋担负着狙击黑棋两块孤棋的重任，自然万万丢不得的。不过黑棋这愚型分断却也撞紧了自己一气，对以后杀气会有重要影响。老赵研究半晌，郁闷地摇摇头道：“看不清，太复杂了，或许要一年的时间才够。”

    夸张的话语让方圆呵呵一笑，不过旋即眼睛微眯道：“好吧！就让唐老哥见见俺小方的手段。”年轻的面孔加上老狐狸般的表情逗得老唐、老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方圆不理两人夸张的笑意，镇定自若地敲下一子，目标直指那既然自撞一气的黑棋。方圆此刻当然不能示弱，单纯地治理孤棋就等于黑棋的成功，对棋手而言，让对手策略成功是不可饶恕的。

    老唐盯着棋盘略为思考后轻声道：“这回老赵怕是要计算两年喽。”说着话还将手中的空杯子递向老赵，手中还晃了晃。

    都是老熟人了，类似的调侃不仅不会伤及感情，还有些亲近的味道。老赵撇撇嘴道：“别忘了当初可是被我杀得三年不开和，哈哈……”

    方圆饶有兴致地转头道：“哦？还有这事？说来听听。”

    老赵只是得意地笑着不说，还是老唐不屑地回答道：“什么三年不开和？三年只在棋赛中遇到一次罢了。”

    方圆呵呵一笑道：“这倒也算得了。回头赵老哥我们也来一盘，小弟也给你个三年不开和的机会。哈哈……”

    几人说笑着棋局却没有停顿，老唐似乎全部想得清楚了，只管顺势落子。而方圆也是随意挥洒、自信满满。顷刻间便到了决胜阶段，双方间的对杀将直接影响棋局的最终结果。

    这时才体现出方圆棋力高强的所在，只见他借威胁黑棋大龙的机会先手将被分断的中央白棋走畅，之后利用角部的特殊性延出一气，再巧妙弃子从另外一侧延出气来，至此，算上黑棋自撞的一气，白棋大块竟然已经处于不死状态了。不过黑棋也有所获，白棋弃子导致下方黑棋净活而甩掉了一个不小的包袱。但总体而言黑棋还是失败了，现在黑棋或者弃掉上方大块，或者后手走成双活，无论哪一种对黑棋来说都大势已去。

    老唐皱眉盯着棋盘，不住摇头咕哝道：“要坏……要坏……”

    一旁的老赵笑嘻嘻道：“老唐就是自我感觉良好！什么要坏？已经坏了，认了吧！”

    或许平常比赛时老唐能够发现白棋延气的手段，不过此刻喝了不少的酒，头脑毕竟没有平时灵活，此刻发觉时已经晚了，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黑棋只有选择忍耐待机。不得已老唐只好后手走成双活，让白棋抢先动手攻击。

    白棋事先已经将中央走畅，这里的双活使得白棋再没有重要的负担，因此这时的局面已经是白棋大优，后面只要简单收束便可速胜了。不过此刻方圆只不过为了享受围棋的快感，那种老老实实赢棋的味道跟眼下的环境相当不配套。于是方圆索性举起屠刀，来个斩尽杀绝。

    方圆才一落子，老赵便笑嘻嘻道：“要得……都给他吃掉，哈哈……”

    老赵属于看热闹不怕乱子大，越乱越对他胃口，尤其看到老唐愁眉苦脸地思考对策之际更是眉花眼笑，酒量仿佛也增加不少，频繁举杯轻轻嘬着。

    老唐一面要应付着方圆凌厉的攻势，一面老赵奚落的言语不住入耳，再加上原本就逊于方圆不少，所以很快就无力抵抗了，眼见大龙无处可逃，便爽快地将手中的棋子洒落期盼，狠狠地说了一句：“输了！”说完抓起身边的杯子扬脖一饮而尽，而后吐着酒气站起身子斜眼望向老赵，不怀好意地说道：“轮到你了……”

    老赵摇晃着头，歪歪斜斜地越过棋盘坐到老唐原本的位置上，似乎有些不习惯盘腿而坐，他便起身，索性将两张床上的枕头都拿了过来，垛到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点点头，老赵边将棋盘上的棋子划到一旁边对方圆道：“老唐什么都好，就是死不认输的劲头……唉……没法说，老哥我可不像他，有啥说啥，输了就认……”他嘴里胡言乱语着，手里却不闲着，空落落的棋盘已经摆上了三颗黑子。

    不等方圆说话，老唐便抢先道：“老赵，你……这是……”说着手指棋盘。

    老赵似乎有些微醺，挥手一摆道：“手下败将休得多言！去休！”

    老唐也不着恼，只管哈哈一笑转身寻酒。这一寻不要紧，竟而发现所余只剩两瓶了，望着地面上东倒西歪的三个空瓶，再看看桌上的一空两满的瓶子怪异地叫道：“我们都喝了四瓶了？”接着便四下寻找起来。

    方圆对老赵这颇显为无赖的做法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戏言道：“这样够了？”本是一句调侃的言辞，不过老赵却真的郑重考虑一下后伸手又放上一颗黑棋，点点头道：“不太够，那就再来一颗。应该差不多了。”老赵的这一番举动弄得方圆哭笑不得。

    这一幕自然被正到处寻找什么的老唐看个正着，不由笑道：“小方啊……你不晓得……这老赵的面皮在棋界可是无出其右，厚得那叫……照北京话讲就是比城墙拐弯还厚。咱棋坛一景啊！”

    对老唐的话，老赵一点也不以为意，反倒抬头道：“老唐你到处踅摸啥呢？”

    “看你把酒都倒哪儿去了！”老唐边回着老赵的话边继续寻找，在他看来三人这么一会儿便弄光了四瓶白酒显然是老赵偷偷给倒掉了，不过他好奇的是好像老赵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酒究竟给倒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赵哈哈一笑道：“慢慢找，千万别着急。”他正说着，方圆已经摇头微笑着落下一颗白子。

    说实话，方圆倒是没有自大到可以让业余棋界的“四大金刚”四子的程度，不过既然老赵喜欢这么恶搞，干脆舍命奉陪好了。

    以棋会友，不是以输赢会友，类似的事情估计大多爱好者都经历过。象这样的对局更多的是追求一个爽快，大砍大杀，闹得天昏地暗，便如同旁人朋友相聚时去K歌一般，甭管唱得如何鬼哭狼嚎，要得就是那股子劲头，越是如此还就越觉得畅快淋漓。因此方圆对让老赵四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根本就没有赢棋的打算。比照两人的棋力差距，两子或许能赢，三子基本很难，四子连想都不用想，纯粹就是图个乐和了。

以棋会友

第三卷 孤战天下 第十六章 以棋会友(3)

    老唐终是没有在房间里找到一丝倾倒酒的痕迹，不过却也发现了酒下得如此快的缘由。当他瞧见方圆饮酒的架势后，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再多的酒也经不起方圆这样豪饮，简直就当是白开水一样，甚至白开水也没有这样喝法的。老唐不禁童心顿起，拿起方圆刚刚倒过的酒瓶凑到鼻子前闻了一闻。这情形却被对面的老赵看得清楚，老赵古怪地一笑道：“老唐这是做啥呢？”一句话引得方圆也回头观瞧。

    老唐嘿嘿一笑道：“没啥，闻闻。嘿嘿……”

    如此模样方圆自是猜到老唐做了些什么，却也不感到意外，他的体质毕竟异于常人，若是不觉惊讶反倒是怪事了。方圆只是微微一笑便回转身继续下棋，不过酒喝得稍稍收敛了一点。

    其实方圆不收敛也不行了，六瓶酒差不多有五瓶罐入了他的肚子，此刻虽然还没有特别强烈的醉意，可毕竟也是那么多的酒在身体里，他只觉得身体微微发热，脑中似乎异常活络，下起棋来也越发气势逼人，仿佛什么棋都能看得清楚。

    四子的优势对老赵这样业余棋界顶尖高手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对阵任何人都稳若泰山。可惜的是今天老赵也是酒没少喝，爽是爽了，可对棋力的发挥还是有些影响的，他总不会象方圆那样特异，这一进一出差距便缩小不少。不过即便如此对方圆而言还是困难重重，不得不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地制定战略战术以求打破这黑棋子力优势。

    老赵一边摇头落子一边叹息道：“厉害……厉害呀……”那边老唐也同样道：“果真厉害！”不过老唐却是看着方圆手中杯子说的，显然更加佩服的是方圆的酒量。

    摇摇头，老唐实在想不通方圆他小小年纪为何这围棋与酒量都这么惊人。更加令他钦羡不已的是方圆挥手落子间的这份淡定从容。当真无论饮酒还是下棋都那么清新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端的少年英杰。可惜年龄超限，注定成不了职业棋手。

    这边三人悠然自得，酒店那边可是有些尴尬了。

    秦主任作为银白晚报的领队，虽然不懂得围棋，可毕竟也曾经深入了解了棋坛现状，要不然也不会请来老赵、老唐二人。以“四大金刚”在棋坛的地位而言，能请来两人绝对是大功一件。

    此番面对这么多市里领导，自然要讲自家的功劳好生显摆一番。于是他便借着敬酒的机会邀请市领导们慰问一下自家棋队的队员们。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要求，市领导们自是慨然应允，因此一众人施施然走向方圆等人原本坐着的那桌。

    及到近前秦主任才发觉只有五位少年正无聊地喝着饮料闲谈，而他打算郑重介绍的两位金刚却不知了去向。当下秦主任心里就有些紧张，不过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低声向景奇道：“老唐和老赵都哪儿去了？”这秦主任是不会下棋的，但此刻的他便如同围棋里面的打劫，紧要关头劫才找不到了，这如何不让他焦虑万分。

    景奇冲门口努努嘴道：“走了！不知去哪儿了。”

    秦主任当即脸色微变，不过反应速度相当灵敏，立刻向景奇道：“来，小景、小周，给你们介绍咱银白市委的牛书记，特意过来看望大家的。”接着回转身对银白书记道：“牛书记，这个叫景奇，可是今年定段的状元，职业棋手啊！咱们队的主力队员。”

    牛书记呵呵一笑貌似赞赏道：“好！少年有为啊！前途不可限量！”说着端起酒杯道：“在此，我代表市委感谢你们的到来。银白围棋水平还差，希望你们能多做一些普及工作，让我们银白的围棋水平更上层楼。”或许这牛书记觉得同两个小家伙说太多有失他这书记的颜面，只是寥寥数语便结束了这个会面，与秦主任及陪同人员一起离开了少年们的这一桌。

    牛书记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秦主任这种精于钻营的人如何看不出对方心头的不满？原本要见两个名扬天下的棋手，可结果却只有两个毛头小孩子，即便这两个孩子棋力不下于那两人，可名气却是无法比拟的。实际上对牛书记这样官员而言，什么实力之类的根本就看不上眼，他这样的人关注的是名气，只想在有名气的人群中显示自己高贵的地位。这是拥有权力的人的游戏方式。

    权力是一个特别的东西，就像毒品，没尝试过的人或许不觉得什么，可一旦沾上了就总想着获得它，比如秦主任这样的人。报社的工作并不能满足他现在的愿望，更大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才是他追求的目标，因此他非常看重这次的比赛，认为这是他晋身的一个很好的机会，办好了，上面便会对他留下良好的印象，再通过一些手段，想来爬升的机会回比较大。

    事实上他做得还算成功，至少让市里面最有权势的领导注意到了他的工作，这次虽然领导并非很满意，不过更重要的是比赛结果，他相信庆功会上才是最值得表现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秦主任忐忑地陪着领导们参与完这场宴会，眼见上级领导们都乘小车离开酒店后，他急忙赶回酒店，交代招待人员在宴会结束后将各队成员妥善送回住所。一切安排妥当，秦主任便弄车将银白队的两个少年送回度假村，自然他也少不了一起过去。

    到山庄上楼，离得还远就隐约听到老赵粗豪的声音传来“哈哈……老唐，老赵我可是马上就赢下来了。”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接着便听到老唐不屑的声音道：“四子让你下到这个程度，还这么高兴，瞧你那点出息！”

    秦主任心里大石落了下来，两员老将原来早早回来下棋了，如此倒是可以原谅，毕竟人家老将敬业啊！赞叹之余，秦主任紧走几步来到老唐两人的门口，堆起笑容伸手敲门。

    房门并没有锁上，随着老唐一声“请进。”秦主任推开房门笑呵呵道：“老唐、老赵，你们可是让我好找，原来在这里下……”当他进屋见到屋子里还有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声音立刻嘎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也忽地一滞。不过随即道：“原来你们两位有朋友啊！我说怎么不等宴会结束就走掉了。”

    老唐微微皱眉道：“是啊！我们散兵游勇的，不习惯那场合。还不如与朋友下棋来得爽快。秦领队这是……？”

    秦主任打了哈哈道：“没事，担心两位不熟悉咱银白，过来瞧瞧。这位是……”